楚易忽然想到自己双手双脚粘在巨灵石上,被压陷入地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姿势滑稽,活像个大乌龟,不由得耳根烧烫,大感狼狈,剩下一肚子关切的话登时说不出口。

“有缘千里一线牵,管他人世或冥间。楚公子,我这月老大功告成,就不打扰你们啦。”

李思思哧哧一笑,柔声道:“等过上十天半月,孤家自会再来取轩辕五宝,顺便请来茅山虞老夫人之流的贵宾,让她们看看上清掌门是如何与楚狂歌狼狈为奸,殉情而死的。”

说着,她左手一弹,赤光流舞,一条暗红色的龙筋急速飞旋,将唐梦杳紧紧捆缚,钉入地底。

楚易怒极大骂:“妖女,你要杀就杀我,唐仙子和你无冤无仇,这般玷辱她的清誉,算得什么!”

唐梦杳脸上红霞飞舞,又羞又气,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思思笑吟吟地道:“楚公子,谁让你喜欢这位唐仙子呢?你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投桃报李,我自然也得将你最心爱的人一个个地杀光才是。”

李思思妙目微眯,杀机凌厉,一字字地柔声道:“你放心,除了这位唐仙子,你的萧姐姐、晏妹妹很快就会来陪你啦,我会为你烧些符,请阎王爷在冥王府里为你们操办冥婚大宴。唉,只是三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儿,要立谁大谁小,倒真让人为难呢。”

楚易心底一沉,冷汗遍体。忖想如果鹿力大仙假冒成自己,二女必无防备。惊怒交集,厉喝道:“你若敢伤她们半根寒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李思思格格大笑道:“楚公子,你被这锁魄蚀骨胶粘上,注定魂飞魄散,又如何做得了鬼?唐仙子身上的这条北海血龙筋遇水收缩,越勒越紧,等到没入骨髓,也同样万劫不复。时日无多,两位还是赶紧珍惜眼下的甜蜜时光吧。”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翩然冲天而起,娇叱道:“煮江沸海,移山填渊,疾!”长袖飘飘,玉衡剑光芒大作,当空仿佛荡开巨大的紫色涟漪。

轰隆!

群山闷响,四周的冰峰雪块纷纷崩塌,白浪奔腾,朝着这万丈深渊倾泻而下。

楚易眼前一花,呼吸窒堵,李思思那银铃似的笑声再也听不见了。冰冷的波涛劈头盖脸地吞溺拍卷,四周碧蓝,泡沫滚滚升腾。

霎时间,方才还光秃秃的深壑又变成了寒冷无比的沉鱼渊。

被那巨浪一冲,唐梦杳猛地朝后翻起,又被龙筋拖回,水草似地跌宕摇摆,俏脸白如霜雪。

“唐仙子!”

楚易心中大凛,她不会水中呼吸之术,又被封住了经脉,真气滞堵,难以支持太久。只怕不等这北海龙筋勒入血脉骨髓,就已被寒潭冰水活生生地冻溺而死了!

情急之下,楚易大喝一声,奋力想要将巨灵石推飞开去,但双掌却生了根似地钉在巨石上。

石头微一晃动,反而压着他陡然下沉了寸许,直震得他周身麻痹,难受至极。

潭水森冷,两人面面向对,动弹不得。相距咫尺,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

龙筋陡然一紧,红光闪耀。唐梦杳脸色越来越白,蹙眉咬唇,似是强忍着极大的痛楚,不发一声。

楚易心焦如焚,空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本事、满袋神鬼妒羡的法宝,此时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束手无策,徒呼奈何。

过了片刻,冰水越来越冷。

唐梦杳身子不由自主地簌簌轻颤,只觉得寒意彻骨,冰冷的潭水四面八方地冲击着自己,胸肺闷得直欲迸炸开来;身上的龙筋亦越来越紧,勒得她更加透不过气。

恍惚中,她瞧见楚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满是担忧关切的神色,唐梦杳心底莫名地涌起一阵暖意,惊惶恐惧之意登时消退了大半。

忽然想起十几日前,也是在这华山之巅,也是与他这般咫尺相对,直面生死……她脑海中倏地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难道这当真是上天的旨意吗?命中注定了我要和楚公子同葬华山?

她心中一颤,又想:师父常说‘世间因果,皆由缘定’。我和楚公子原本素昧平生,为何短短十几日间,竟三番五次共历生死?我和他……我和他之间,究竟又有什么因缘呢?

心底突突大跳,冰冷的耳根、脸颊……登时烧烫起来。

楚易见她满脸桃红,怔怔地凝视着自己,若有所思,神色说不出的古怪而娇媚,不由微觉诧异,但此时一心想着如何脱困,解救晏小仙二女,无暇多虑。

思忖间,碧波摇荡,寒意一点点地渗入两人肌骨。

唐梦杳呼吸窒闷,忍不住张开口,吐出一串气泡。气泡汩汩乱涌,碰到楚易的脸颊、嘴唇,登时破裂开来。

楚易心底一震,灵光霍闪:是了!只要我能将空气送入唐仙子体内,便可救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