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丐者微笑着取过红袋,将袋中的竹签,每人分了一根,凝目望去,只见竹签上个个刻有号码,还刻有:“帮主华诞,一签一两。”

  少年丐者笑道:“想不到凌龙老儿做寿,也要打秋风,想来不花个一两银子,买根竹签,还进不去呢!”

  笑语声中,众人已鱼贯走入了峡谷。

  仰面望处,只见天光一线,地势当真险极。

  少年丐者叹道:“此处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大莫开之地,那凌老儿若是多派几个人守在这里,我们还进不去呢!”

  语声未了,突见峡谷尽头处,人影闪动。

  六个腰系蓝色布带的乞丐,分成两行,夹道而立!

  少年丐者只作未见,大步而行。

  为首一个黄带弟子朗声道:“各位弟兄远来,帮主不能远迎,谨令我等……”

  语声突顿,目光凝注在少年丐者背后的麻袋上。

  少年丐者冷冷道:“谷口已对过了名册,你们是否还要问我的来历?”

  六个蓝带乞丐一齐躬身道:“不敢,请老前人缓行,弟子带路。”

  要知丐帮分布甚广,这六个弟子心中虽然奇怪,但也不敢多问,俱都神态恭谨,带路前行。

  出了峡谷,但见左面一座牌楼,高耸而起,牌楼上满扎着各色碎布,五光十色,颇为可观。

  牌楼顶上,悬挂着一条红布,上面写的是:“帮主六旬华诞同乐之会”

  丐帮大会

  出了牌楼,立闻一片嘈杂的人声。

  一片山谷盆地中,人头蜂拥,约有数百名乞丐,盘坐在地上,股下垫着麻袋,面前放着两面瓦盆。

  一个盆子里装满了鱼肉杂碎,一个盆子装满烈酒。

  一阵阵酒肉香气,随着欢声飘荡四周。

  最前面扎着一座竹台,离地约有一丈,大有四五丈方圆,台上左右两边的竹椅上,也端坐着十数名乞丐。

  竹台正中,一块空地上,正有两个乞丐,手打竹板,唱着莲花落,歌声滑稽,引发了阵阵笑声。

  那六个蓝带弟子不敢怠慢,将少年丐者一直引到竹台前面,方自停住身形,躬身行礼,道:“请老前人稍候,待弟子禀报帮主,亲来迎接!”

  少年丐者微微一笑,道:“不必了。”

  突地轻轻—跃,跃上了竹台,身形曼妙,落地无声。

  那两个唱着莲花落的乞丐,心头一惊,顿住唱声。

  穷神凌龙当中而坐,此刻目光一扫,道:“唱下去!”

  语声中他霍然长身而起,走到那少年丐者身前,目光上下一扫,双眉微微一皱,突地朗声笑道:“凌某老眼昏花,实在看不出兄台来自何处,但望兄台赐告一声,兄台这九只品级麻袋,是从何而来的?”

  他目光如刀,一看便知道这少年丐者不是本帮弟子,只因丐帮之中,绝对不会有如此年轻的“九袋前人”。

  少年丐者冷冷道:“帮主的品级麻袋是从哪里来的,兄弟的亦是从哪里来的。”拂了拂衣袖,寻了个竹椅坐了下去。

  跟着他来的乞丐大汉,也都拥上了竹台,一个个横眉竖目,气势汹汹,一副要找人打架的神气。

  唱莲花落的再也唱不下去。

  台上台下的乞丐,也俱都面露惊诧之色,静了下来,欢乐的气氛立刻变得十分紧张而沉重。

  穷神凌龙声色不动,沉声道:“兄弟那九只品级麻袋,乃是依照祖宗立下的规矩,各位弟兄的公议,一只只加上来的。”

  他语声顿处,突地厉声道:“朋友你既非丐帮弟子,哪里来的品极麻袋?”

  少年丐者居然也声色不动,冷冷道:“谁说我不是丐帮弟子,我身无分文,乞讨为生,人人称我为乞丐,你却说我不是丐帮弟子,如此说来,我难道是百万富翁不成?”跟着他一齐前来的乞丐大汉,立刻一齐放声大笑起来。

  那虬髯大汉李铁掌笑得最响,他大笑道:“乞讨为生的便是乞丐,乞丐便是丐帮弟子,这道理最是简单不过,难道凌帮主还不懂么?”

  少年丐者冷冷接口道:“他这帮主是从何而来的,我们有些奇怪,帮主既是弟兄们选出来的,为何我们弟兄就毫不知情?”

  李铁掌大声接口道:“不错,看来这帮主之位,定必要重选一次才对!”

  他两人一答一唱,旁若无人,立刻引发了一阵嘈乱的呼声,竹台上群丐,更是群相变色,振衣而起。

  穷神凌龙突地放声大笑道:“妙极妙极,原来各位是成心来寻事的,兄弟正觉今日之会,太过冷清,各位来凑热闹,当真最好不过。”

  他面色一沉,厉声道:“朋友们要如何寻事,只管划下道儿,凌某无不奉陪!”

  台上台下的乞丐们,立刻轰然响应,声震四野。

  那少年丐者端坐椅上,仍然面不改色,冷冷道:“咱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乞丐,江湖上的勾当,咱们俱都不懂,讲打讲杀的事,更是强盗行径,跟祖宗们传下的丐帮规矩不同,你竟将这些规规矩矩的丐帮弟子训练成一帮强盗,我们要替祖宗们将你除去了。”

  随他而来的乞丐大汉,立刻轰然应道:“重选帮主,重选帮主……”

  竹台上一个浓眉大眼的乞丐,抢步冲来,大喝道:“谁要重选帮主,先得问问我铁大力!”

  李铁掌大喝一声:“好,我就问你!”

  一拳向铁大力当胸击去,铁大力不避不闪,吐气开声,一拳回了过去,只听砰的一声,两拳相交!

  李铁掌身子向后退了一步,站稳脚步,在拳头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放声大笑着道:“还有谁来试试?”

  原来那铁大力已被他一拳打得飞出台下,腕骨齐断,口吐鲜血,当场晕在地上,不省人事!

  众丐俱都大哗,穷神凌龙亦不禁变色,厉叱道:“好大胆狂徒,接我一掌!”

  哪知他身形尚未跃出,少年丐者已霍然长身而起,一把拉着了李铁掌的衣领,沉声叱道:“跪下!”

  李铁掌呆了一呆,还是不敢违背,噗地跪倒。

  少年丐者面沉如水,厉声道:“咱们本是讲理而来,谁要你动的手?”

  李铁掌垂首道:“弟子错了。”

  少年丐者冷哼一声,道:“胡乱出手伤人,一句‘错了’便可补过了么?”

  突地飞起一脚,将李铁掌踢到台下,亦自喷出一口鲜血,当场晕厥,伤得仿佛比铁大力还要重些。

  奔马飞车

  丐帮群豪,本已怒极,蜂拥到台下,此刻见了这般情况,不由气也平了,反觉这少年丐者行事甚是公平。

  穷神凌龙目光四扫,双眉不禁皱了起来,暗暗忖道:“这少年胆量过人,行事又如此深沉,倒的确难斗得很,他若胡乱打上一场,倒无可惧之处,此刻他如此做法,显见是大有图谋……”这闯荡江湖数十年的丐帮帮主,心念转处,已在暗暗思忖应付之策。

  只见那少年丐者双臂大张,走到台前,朗声道:“各位俱是丐帮兄弟,也是丐帮能够组成,能够在江湖立足的力量,兄弟今日前来,只求各位一事。”

  他紧握双拳,在空中一扬,大声接道:“只求各位能主持公道、正义,各位俱是热血男儿,兄弟深信所求之事,各位必是会答应的!”

  他言词简要,语声清朗,话更说得光明堂皇。

  丐帮群豪,俱是直肠男子,被他三言两语,已说得群相动容,有的人已忍不住振臂呼道:“只要是公道正义之事,我们自然答应。”

  穷神凌龙双眉皱得更紧,这少年丐者话说得越是光明堂皇,他心中越是不禁为之焦急。

  他深知在这些光明堂皇的言语背后,必定隐藏着一件极大的阴谋,但此时此刻,他又无法揭破。

  只见那少年丐者目光中隐隐露出得意之色,接道:“我丐帮立帮数百年,干的虽非发财买卖,但行事却一向光明磊落,无违天理良心,和别的那些杀人越货、争夺地盘的帮派俱都大不相同,这本是我丐帮值得光荣之处,兄弟深信各位定也会为此骄傲!”

  丐帮群豪听他越说越有道理,不禁喏然应道:“不错!”

  少年丐者突地面色一沉,肃然道:“但近年兄弟突然发现,我丐帮已变了质,竟也像别的帮派一样,为了名利之争,与人动手拼命。”

  他声音更大,振臂呼道:“如此做法,实在违背了祖宗的教训,是以兄弟才忍不住出山而来,为的便是要求各位遵从祖宗的教训,不要过问江湖中的仇杀流血之事,带领各位弟兄,回到正途,回到祖宗为咱们留下的正当道路。”

  丐帮群豪,听他说的俱是为了丐帮利益,不禁便已深信他是丐帮中人,只是隐居已久而已。

  穷神凌龙暗暗思忖:“他如此说话,为的是什么呢?”

  突听身后一声轻唤,道:“帮主……”

  凌龙转身望去,只见一个丑陋的乞丐,立在他背后,伸过手来,悄悄塞了张纸条给他,立刻转身而去。

  他心念一转,展开宇条,只见上面写道:“此人乃是‘灵蛇’毛臬门下弟子,‘铁胆使者’钱卓,随他而来的人,也乃是毛臬的党羽。”

  字迹潦草零乱,乃是木炭所写,显然是在匆忙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但这零乱的纸条,却透露了一个极大的机密,使得毛臬的图谋,功败垂成。

  此时此刻,穷神凌龙已无暇顾及这字条是谁写的,转目望去,只见那铁胆使者钱卓正在说道:“为了丐帮今后的途向,兄弟只有要求各位另选一个正直的帮主,而不是专会以武恃强的人……”

  凌龙突地一声,道:“铁胆使者,你说完了么?”

  少年丐者面色一变,转目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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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神凌龙冷笑道:“老夫早已知道灵蛇毛臬在地下活动,另组势力,要想独霸江湖之事,老夫不忍江湖同道受他毒害,是以便要伸手阻挡,你今日前来,为的可是这件事么?”

  丐帮群豪,立刻为之哗然。

  那少年丐者被他一言揭破了阴谋,情急之下,厉喝一声,拧身错步,一掌向他拍了过去,厉声道:“胡说,兄弟今日要为丐帮除害,说不得只有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