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山数十里的山道,终于走到了尽头。在山坳处有一片山峦融雪汇聚的天池。天池中涌动着一股晶莹剔透的山泉。那是举世闻名的妖界第一泉——散金泉。散金泉眼的周围,山清水秀,林木丰美,鸟语花香,宛如一片人间仙境。

妖狐王储来到散金泉的时候,正是黎明时分。一轮血红色的朝阳在小舟山雪峰之上冉冉升起,将金色的阳光洒在天池之上。天池中涌动的散金泉被阳光一照,犹如一座金币堆积的小丘。

“散金泉…”妖狐王储将招财猫小玉丢在地上,双膝跪倒,激烈地喘息着。扛着实体化的小玉走了数十里山道,即使天授级斗师的体质,也感到难以承受的疲劳。

当他刚刚积聚了一点力气,他就连拖带拽地将小玉拖到散金泉天池,抱住她的头,用力将她塞到散金泉水之中。

“喝吧,大口的喝!喝了散金泉的泉水,你就可以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狐妖王储喃喃地说。

“呜呜呜呜呜!”小玉手舞足蹈。

“怎么了?”狐妖王储将她拉上来,赫然发现她嘴里还塞着树叶。

“该死…我真笨!”狐妖王储狠狠拍了拍脑袋,将小玉嘴里面的树叶用力掏了出来。

“呸呸呸!”小玉拼命地吐着口中残留的树叶渣滓,“你执迷不悟,我不会为你吐出肚子里的东西。”

“这由不得你了。咱们好不容易到这儿了,你也有点觉悟吧!”狐妖王储拧住她的脑袋,就要强行压入水中。小玉两只猫掌上下乱飞,拼命扑打他的脸。

就在这时,散金泉天池旁的灌木丛一阵沙沙乱响,两个少年摇摇晃晃地从林木中冒了出来。当先的一个少年倒提着一把青银两色的长剑,对着狐妖王储一指:“放…放开那只招财猫!”

这两个少年正是黄金龙和白算计。他们追着狐妖王储跑了几十里山路,终于在散金泉赶上了他。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黄金龙一双眼睛满是血丝,犹如浸了血一般,死死盯住狐妖王储,似乎恨不得一口将他吃了。

“哎哟…”白算计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胸膛如风箱一般上下起伏,奔行数十里,他已经乏到家了,“大少,你先上,我,断后…”

“你们…你们…别过来!”狐妖王储紧紧掐住小玉的脖子,将她挡在自己的面前。

“什么王储?用一只招财猫挡在自己前头的耸蛋。就你也配觊觎她肚子里的天下至宝?”黄金龙破口大骂。

“你凭什么教训我!一个不到四阶的小斗师,我…我一只手…手,就灭了你!”狐妖王储一把将招财猫小玉丢到一边,从背后撤出双月刀。

“我只有四阶又如何?今天我照样扒了你这一身狐狸皮!”黄金龙双眼血红地横剑作势。

“大胆!一个人族的贱民,竟敢如此僭越!”狐妖王储愤然说。

“今天我杀了你,明天我杀光妖界每一只妖狐狸!我要灭了你的狐妖国!”黄金龙咬牙切齿。

“你到底是谁?凭什么说大话?我和你有何仇恨?”狐妖王储厉声说。

“张开你的狐狸耳朵,记清楚我的名字!我叫黄金龙!今天来,我要为打鬼团同伴复仇。承受我的怒火吧!”黄金龙嘶声说。

“你为他们而来…”狐妖王储的脸上涌出复杂的神色。

“死吧!妖狐狸!”黄金龙纵身跃上空中,长剑刮起星瀑。

“看刀!”狐妖王储咬紧牙关,双刀绽放宝莲。

一旁的小玉看到黄金龙狐妖王储打了起来,连忙连滚带爬地爬到白算计的身边。此刻的白算计就好像一只大号的蛤蟆,呼啦呼啦地喘着气,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白大哥——”小玉幸福无比地抱住白算计的脖子,差一点把他活活掐死,“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哎呀,小玉轻点。”白算计伸出舌头。

“对不起,白大哥。”小玉放开手,用猫掌小心地拍着他的胸脯,帮他顺气,“好点了吗?”

“小玉,我…”白算计斜眼看了看她,终于开口,“我其实并不是为了你而来的。”

“嗯?什么?”

“我是为了替同伴报仇。”白算计翻着白眼说。

“但是,白大哥,我们就要结婚了,你不担心我吗?”小玉嘟起嘴问。

“我要跟你结婚,是因为你是招财猫,可以为我招财。我根本谈不上喜欢你。”白算计老老实实地说。

“你当我不知道吗?!”小玉用力一掌拍在他的脸上,立刻划出数道血痕。

“哎哟,我…你知道?”白算计大惊。

“哼!你真的以为我是那么天真无邪的蠢猫?”小玉用猫掌抓住他的咽喉,“我要变成人类,就要学会人类最美的感情。那就是爱情啦。所以你送到我眼前,我就假戏真做,和你轰轰烈烈爱一场,就算你是为了我的身份,我的身份也是我魅力的一部分啊。谁叫你为我选了我最爱的绿宝石连衣裙。这是男孩子第一次送给我礼物耶,我已经喜欢上你了!但是,你为什么忽然变得这么老实了?这不像你啊!”

“啊?这…我…我是因为同伴们都死了,万念俱灰啊。”白算计在地上缩成一团。小玉的真面目把他吓坏了。

“所以你想要救活你的同伴?”小玉呆呆地问。

“救活?怎么救活啊,人都死透了。”白算计哭丧着脸。

“就算是我肚子里的东西也不行吗?”小玉追问。

“你肚子里的…东西?”白算计浑身一震,“对呀,你肚子里的东西,再加上…那个东西,应该有可能的!”他一骨碌从地上站起身,容光焕发。

“白大哥,你又复活了?!”看到他的样子,小玉兴奋了起来。

“小玉,刚才我说的都不是真的。我是真心爱你,在我的眼里只有你!”白算计用力抱住小玉。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嗯…好舒服,好开心。”小玉将头亲昵地埋到白算计的胸膛里,满脸幸福。

“现在,就剩下干掉这条妖狐狸,小玉,你往后站站,看你白大哥出手!”白算计挺起胸膛,气宇轩昂。

“哇!白大哥,你好帅!”小玉捧住脸,跳脚尖叫。

黄金龙已经和狐妖王储过了数十招。他发现他的剑法被狐妖王储的双月刀完全压制住了,这是他出道以来从没有过的事。自从他在天山天池发明了沉星洗空剑,这套剑法在每一次的战斗中,都会给带来招式上的巨大优势。因为这套剑法不是从杀伐征战中领悟的杀招,而是从无穷的自然之美中灵感爆发而成的天成之剑。

天成之剑是天授而成,远远高于世人的思维境界,剑法变化之间,无迹可寻,可以说是兵中之王。

黄金龙的剑,就是剑中的王者,所以就算他功力不如敌人,他仍然可以依靠剑法强占上风。在压鬼坊中,卓清绝又将无相一闪这种绝世身法教给了他,这让他有了进一步抢占上风的能力。天成之剑加上绝世身法,让黄金龙从接近四阶的精锐级战力,一下子跃迁到六阶冠军斗师的巅峰战力。这已经是十六岁少年可以达到的极致。但是这样凶猛的剑法,却无法攻破狐妖王储的双月刀阵,这让黄金龙焦躁无比。

他一生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渴望胜利。他想要让自己的剑锋痛饮狐妖王储的鲜血。这种从未有过的饥渴,让他的出剑越来越贪婪,越来越狂躁。他就像一只饿极了的暴龙,舞动龙牙,疯狂撕扯着猎物的皮肉。他想杀人,他想夺命,他想饮血。

渡鸦之眼的剑锋化为彻底的青黑色,犹如一条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龙,围绕着狐妖王储的全身要害不要命地突袭,突袭,再突袭。挥剑的黄金龙似乎是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战争机器,将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杀招砸向狐妖王储的要害,仿佛不把他杀死,他自己就要灭亡。

狐妖王储在拼命抵抗。他施展的是混合了狐妖国摄魂秘术的凌波刀舞。这套刀舞是母亲教给他的。她是二十年前舞王节的舞王。她最擅长的是天狐凌波舞。这是她在一个星月交辉的奇异夜晚,在东海涨潮时,踏波入海,突然顿悟的。那一天晚上,海上升明月,夜星共浪影,天地如画卷,狐妖王后顿悟魅舞之术的极致——凌波舞,令妖界众生五体投地。被封舞王之后,母亲将凌波魅舞的精髓混杂在刀法之中,创立了凌波刀舞。

可惜这套集天地精粹的刀法,只是一套催发天狐魂术的起兴刀法。整套刀法,没有一招攻势,只有在敌人进攻的时候,才能被激发惊人的效力,在天地间摆下凌波迷阵,令攻击者失去攻击的目标,所有招数都落在阵中魅影之上。狐妖王储本有无数锋锐无比的进攻刀法,熟习这套刀舞只是为了纪念早逝的母亲。但是今天,面对黄金龙天星海雨般灿烂的剑法,狐妖王储所有刀法都被破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这套刀法可以让他挽回局面。

这是天成之剑对天成之舞的对决!剑是人类最先发明出来的战斗武器,万兵之祖,代表着人类与天地抗争的壮志。舞是人类最先发明出来欢庆人生,憧憬未来的动作,代表着人类征服命运的雄心。

人类的战斗意志和人类的生存意志,第一次如此尖锐地对立。黄金龙以剑道的极致,向着狐妖王储舞道的极致发起了决死的冲击。剑法和刀舞旗鼓相当,无法决出胜负,只剩下两个人意志的对决。黄金龙想要杀敌,狐妖王储却想活下去。

满天满地都是剑与刀相撞的火花。黄金龙的剑虹与狐妖王储的刀莲疯狂地碰撞,刀罡剑芒互相厮咬,互相吞噬,同归于尽,化为烟花。爆裂的真气摩擦空气,激发火焰,在天地间开出无数朵炙热的红莲。

黄金龙的身影和狐妖王储的身影都融化在了刀光剑影中。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长出了七八根手臂,每根手臂上都舞动着七八把刀剑,每把刀剑上都闪烁着七八朵平花。刀剑相撞的金铁之音连成一片,化为一首激荡昂扬的舞曲。

第377章 谁是赢家(一)

踌躇满志的白算计目瞪口呆地站在二人激战的战区旁,颤巍巍地举着拳头,化成了石像。

“白大哥,上啊。”小玉在背后催促。

“稍等…”白算计悄悄抬起袖口,擦去眼中盈出的泪水。剑光刀华是如此耀眼,就好像在近距离爆炸的超新星,令白算计的双眼酸楚,泪水狂涌,什么都看不清,“我…正在选择一个合适的切入时机。”

“哦…”小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站立在黄金龙和狐妖王储卷起的刀剑风暴旁,默默地等待着。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四个时辰…白算计仍然呆呆站立。

“白大哥,我还在等你出手哦…”小玉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