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听他怨热,那位脸上半点汗珠也无的小琼肜,也立时嗒出小舌,跟着呼呼喘气。出身万丈冰崖的寇雪宜,虽然修为几近千年,但恐是本质使然,遇着这旱热天气,也不禁花容微蹙。

说起来,现在才是四月刚过,还不到暮春时节。但眼前这天气,便已十分炎热。最要命的是,热便罢了,这身周空气儿又十分干燥;稍一流汗,醒言就觉着口干舌燥,焦渴难熬。

望着路边同样焦枯的草木,醒言苦笑道:

“真旱。咱得赶紧找个池塘寻水喝!”

只是,向前逡巡直有三四里,却见不到半个蓄水池塘的影子。一路上,倒是看到不少或大或小的方坑,其中不盛一物,也不知挖来干啥用。

正在焦渴彷徨间,忽听身旁不住蹦跳的小女娃儿,手指着前面欢叫道:“看,那儿有位姐姐!”

正往四下踅摸的少年,闻言放眼朝前望去,只见在大约十数丈开外,在那烟尘散漫的驿路旁边,一位姿态婉转的女子,正倚坐在道旁长亭中。

“哈!正好去问她,这地界哪儿有水源。”

一见有人,正口渴难耐的少年大喜过望,赶紧飞步朝那处长亭奔去。

待到了近前,已有些头晕眼花的四海堂主这才发现,面前这倚亭女子,脸上却覆着一快乌纱。

“奇怪,这大热天的,为啥还往脸上遮这物事。”

虽然心下奇怪,不过此时焦渴,也顾不得许多,醒言便躬身一揖,诚声说道:“这位大姐,请恕小可冒昧——”

刚说到这儿,那位身姿扭扭折折的女子,忽的动了一下。

见有些动静,醒言赶忙续道:

“好教大姐得知,我这几个外乡人,口中正是焦渴。但又人生地不熟,找不到饮水。不知姑娘能不能略告一二?”

……

奇怪的是,这番彬彬有礼的话儿说完,那位开始还有些动静的女子,现在却再没了分毫声息。醒言心下诧异,不明所以。有心观察一下姑娘表情,但隔着那层黑纱,一时也看不清,他只好将刚才的求恳话儿,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此番那女子依然沉默如初,似乎充耳不闻。

见此情形,小琼肜便提醒张堂主道:

“哥哥,这姐姐是不是睡着了呀?”

“呃?对啊!琼肜这话说得有理。”

一听小丫头之言,醒言茅塞顿开,心中忖道:“这女子定是来亭中休憩,现在睡着;否则怎会对我问话无动于衷?刚才那动静,估计也只是瞌睡。”

正琢磨着,却见身旁小女娃已走上前去,伸出小手将那女子面纱一把扯下,边扯还边说道:“哥哥,不信你看——”

“呀?!”

不惟自信满满的小丫头一时语塞,便连那位正对着女子的张堂主也吓了一跳:原来,这位想象中必定睡着的女子,现在却张大双目,咧嘴笑着只管盯着自己!

乍睹此状的少年稍一愣怔,便复清醒过来,赶忙没口子的跟这女子道歉:“这位大姐请见谅,我妹妹她不是故意的,不要怪她——”

却听这位大约二十出头的村姑半中截道:

“相公说笑了,我谢她还来不及,又哪会怪她!若不是小姑伸手,我又怎能……”

“相公?!”

觉出这称呼古怪,醒言立时愣在当场。稍待片刻后,才结结巴巴说道:“咳咳,姑娘、你刚才叫我……相公?”

“是啊~”

只听眼前这初次谋面的村姑快嘴说道:

“不瞒夫君说,我家有个家规,只要哪位男子揭下奴家的面纱,就是我的夫君!”

“啊?!”

少年满头大汗的叫道:

“姑娘你先等一下!”

“请说~”

“是这样的,刚才揭你面纱之人,不是我,是这顽皮小丫头!”

说到最后,气急败坏的张堂主赶紧一把拉过小琼肜,放在身前给女子看。

“嘻~好像又闯祸了!”

被拿来当挡箭牌的小小少女,正低下头去,似乎很不好意思。

听得道装少年这话,那村姑装束的女子稍一思忖,便不慌不忙的说道:“其实,也刚想起来,爹爹说了,我夫君应该是揭下面纱后,第一个看到我的男人。就是你了!”

“相公,你就别再迟疑了。从现在起,奴家就是你的人了!~”

“……”

看着眼前女子这幽怨无比的眼神,醒言一时竟有些痴了……

又呆了半晌,少年才得吃吃说道:

“琼肜雪宜咱快逃!”

话音未落,这无比默契的三人已是拔腿绝尘而去,身后惟余几片焦枯草叶在地上打旋儿!

“死人~没想倒这般腿快!”

“没办法,只好等下一位了,看能不能顺利嫁出去!唉,真可惜啊,刚才这位,还是个不错的道士呢!”

且不提那位不知何故、专在亭中等候意中人的村姑,再说这三名落荒而逃的四海门人,约摸逃出去两三里地后,才来得及停下。只听醒言喘着粗气问道:“追来没?”

琼肜转头看看,飞快回答:

“没!”

答完,又添一句:

“我跑第一哦!~”

“谢天谢地!”

少年则庆幸不已。

又停了一会儿,只听小丫头迷惑道:

“哥哥,刚才我们为什么要逃呢?”

“这个……因为那姐姐突然要嫁我,而我暂时又没娶她的打算。”

“那为什么不想娶她呢?——是她不乖吗?”

“不是!”

“那是她没雪宜姊好看吗?”

“……也不完全是。”

“那为什么不娶她?”

“……”

惊魂甫定的少年,一时倒被这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连珠问住。

思忖了片刻,张堂主便决定用个便于小琼肜理解的方式,来解开她的疑惑:“琼肜啊,那我们来打个比方。”

“好啊!”

“你听好——比如,有一天你在路上,突然看见前面地上掉了一支棒棒糖,拿纸垫着,很干净、又很好吃的样子,那你会怎么办?”

“嘻~一定偷偷捡来吃了!”

小女娃咂咂嘴。

“可是琼肜,等你一捡起棒棒糖,却从旁边草丛中跳出一人,说你捡了他糖果,就一定要嫁给他。你嫁吗?”

“咦?突然跳出来呀——哥哥这人是你吗?”

“就算是我吧。”

“是哥哥,就嫁!”

“……”

“琼肜,不是的,你怎么能为了一支棒棒糖就嫁人呢?!”

“是哥哥又不打紧~”

“唉,看来你还小,说不通。”

口干舌燥的四海堂主一脸悻悻然。

“不是啊哥哥,我可不小了!今年又长了一岁!”

小丫头有些不服气。

“要不也问问雪宜姊?看她怎么说!”

看来琼肜对自己年纪,终究不大自信,便转向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雪宜姐姐,天真的问道:“雪宜姊,如果哥哥因为你偷吃了他糖果,便要你嫁他,你会答应吗?”

——正紧张关注结果的张堂主奇怪的看到,一听琼肜此言,这位素雅的梅花仙灵顿时晕红满颊。过了小半晌,才得低低说道:“但凭堂主吩咐。”

“……”

一番纷乱后,过不多久,饱含挫折感的少年便看到前面不远处,正有一处人烟密集的村落。

“太好了!可以讨口水喝了!”

一见人家,醒言立即兴奋的舔了舔嘴唇,彷佛已尝到久违的清水滋味。

而在他身后,那个小妹妹正忙着问问题:

“雪宜姊,嫁人……倒底是什么意思呢?”

第二章 当场豪举,为看春妆流媚

与雪宜、琼肜二人朝夕相对,熟得不能再熟,因此鬓角不住冒汗的四海堂主,一时并未来得及深思二女刚才那一番对答。

头顶上的烈阳,正把醒言晒得有气无力,只想早些找个荫凉地界歇下,顺道也寻些水喝。

就在身后俩女孩儿絮絮叨叨说悄悄话时,醒言忽望见前面不远处,隐隐绰绰现出一处村落。一见之下,大喜过望,他赶忙招呼一声,便加快脚步朝那处村庄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