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他内心里惊疑不定;再说醒言,携居盈返回枕流台上,从容回到座前,便对脸色古怪的此间主人白世俊笑道:“白公子,未想这么巧,竟在你府中遇见故人。”

说罢,侧首微微示意,身旁少女便上前盈盈一拜,笑吟吟说道:“白郡侯,醒言是我居盈故友。今日能碰见,也真是凑巧。”

那白世俊也是七窍玲珑之人,一听居盈这话,立时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回礼笑言说道真巧。待居盈在醒言旁边侧跪坐下,裙裾如白云铺地之时,白世俊觑眼看去,见她竟和其他二女一样,跪踞处稍稍偏后,竟是执世间寻常女子礼。

见她这样,白世俊和他身左那位心腹谋士,不约而同对望一眼,眼睛里尽是惊疑神色。整个席间,也只有他和这位心腹谋士许子方,知道这居盈真正身份。这少年究竟何人?即使他法术再是高明,又如何能让居盈这般以礼相待?

正当白世俊满腹狐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时,便听得居盈朝他笑盈盈说道:“白公子,张醒言张公子是我修习道法的良师益友。我和琼肜小妹雪宜姊一样,也呼他作『堂主』。”

她这句话,就好似一道电光瞬间照亮心中迷雾,白世俊立即失声叫道:“张醒言、就是那位新晋的中散大夫?!”

原是居盈刚才这话,正把白世俊心中那些隐约知道的事儿串联起来,立即让他想起一年前京城传来的邸报。那时他义父昌宜侯派人传话,曾顺便告诉他,说是上清宫一位新晋堂主,年纪不大,因助南海郡剿匪有功,被皇上示以殊荣,将他从草莽间直接超擢为中散大夫。据他义父耳目,探得这其间,似乎还得了倾城小公主盈掬之力。

当时,听了这消息,白世俊也只不过是置之一笑。虽然对于一个山林草野的平民道人来说,能被御封为中散大夫,从此进入士族阶层,确实算是殊荣。但这等事,对白世俊这样整日绸缪大事之人,又如何会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听过便罢了。当时听到这消息,最多也只是在心中赞扬一下心上人心地良善而已。

只是,当刚才,等亲眼目睹这位上清堂主与居盈把臂而还,自认与她青梅竹马的无双公子,心中便如同打翻五味瓶一样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不过,白世俊毕竟不比常人;看到居盈跟醒言同来的那两个女孩儿,就如同亲密小姐妹一般呕呕私语,白世俊脸上神情丝毫无异,只管举杯向醒言笑言:“醒言老弟,今日才知道,我白世俊还颇有识人之能。”

“哦?”

醒言一听便知白世俊大略何意,只不过仍是凑趣相问。只听白世俊继续说道:“其实,先前我就见你不似常人;刚才又看到你高强法术,果然不愧是当世的少年豪杰!”

听他这样赞誉,醒言连道不敢。正谦逊时,白世俊却认真说道:“你不必过谦。说个不谦之语,当今世上,若数我白世俊为第一少年得志之人,那张堂主你,就该在第二之数!”

听他这话说得夸张,脸上神情也不似虚礼客套,醒言倒有些出奇。正要出言相问,便听白世俊颇有些感慨的说道:“醒言你真是命好。你可知道,当今圣上超擢你为中散大夫,一则确实是天子圣明,二来、”

说到此处,白世俊略停顿一下,于是他右首有两人,立时有些紧张的倾听下文。只见白世俊慢条斯理的说道:“二来,醒言你这散官擢拔,竟还得了倾城公主的进言!”

“呃?真的?!”

一听此言,醒言顿时激动非常,连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那是自然。”

得了肯定答复,又激动一阵后,醒言却突然有些迟疑:“白郡侯,那位公主殿下为何要替我说话?须知我也只不过是山林间一个普通小民而已。”

“这个……”

白世俊这次又是话说半截;略一停顿后,却突然望向那个看似专心和小姐妹说笑的少女,笑言道:“此事其实还都靠居盈之力。”

“啊?”

“原来如此!”

就当居盈闻言大为紧张之时,却看到自家堂主转过脸来,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对自己没口子的诚心道谢,说道心中甚是感佩此情,但其实也她不必这样。

见到醒言这般作为,居盈正不知所措,然后就见他一脸好奇的问自己:“居盈,你真是倾城公主身边的侍女么?”

“……”

原来醒言一听白世俊之言,长久存于心中的那个谜团,就好似在瞬间解开。按他心中想象,那倾城公主身边的女伴,自然都应是达官显贵家的子女;居盈陪伴于尊贵的公主陛下身边,自然能替他瞅空说些好话。

看着这位自以为找到正解的少年,居盈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垂首略略思忖,便抬头抿嘴一笑:“醒言,我先和琼肜雪宜说话,待几天再告诉你。”

说罢,便又去转脸和小琼肜低低私语。

且不提席首这几人一番对答,再说席末那位青云道人。此刻,这青云道心中疑惧之情,越来越强烈:“这少年,果然不似端人。”

原来,在旁人只顾偷瞧那个举止高贵的少女容颜时,青云道却暗中细细打量那个少年。许是刚刚施用过太华道力,现在醒言手指间那只司幽鬼王戒,被流转而过的太华气机相牵引,正露出丝丝鬼气。这丝诡异气息虽然微弱,但青云却能清楚的感应到。在这缕邪气的萦绕下,那原本就神采飞扬的少年,此时更显现出一种奇异的神采。

不知何故,这位来历不明的青云道人,目睹眼前情状,此刻竟是进退维谷。

也许,世间很多大事,最终能够发生,也只不过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契机。就在青云道进退两难之时,却见那个明珑可爱的小女娃,见居盈姐姐替自己用手梳拢发髻,便喜得笑靥如花,开心说道:“居盈姐,谢谢你!——今天姐姐来晚了!先前有人在这儿用水变酒,还有堂主哥哥让荷花开花,都很好玩!”

这句话,落到有心人耳里,就彷佛是一个引子;那个一直迟疑不决的青云道人,听了这话,立时暗暗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

于是,席间正各自饮酒闲聊的宾客,便见得席末那个曾逡巡酿酒的道人再次起身,拱手请缨,朗声说道:“无双庄主,诸位高朋,既然座中新添仙客,未曾见得贫道戏法,那贫道我不妨再献丑一番,表演一个『竹筷化龙』的戏法,以搏诸位一笑。”

听他此言,座间宾客俱各鼓舞;待白世俊点头首肯后,众人尽皆翘首待他演示。

于是那青云道,便在众人注目中,从怀里掏出一支乌色竹筷,朝空中一抛——这一回,他再也没念什么咒语,那支乌黑竹筷便已经无翅而飞,在枕流台上空盘旋绕圈。紧接着,就听青云道一声大喝:“神木有灵,显化龙形!”

话音未落,只听“呼”一声风响,空中那支细长的乌竹筷,眼见着就变成一条长大的黑龙!这黑龙,化形之后一飞冲天,在圆月光中盘桓飞舞,乌须展动,鳞爪飞扬,就与往日画像中描绘的龙形毫无二致!

看到竹筷果然化龙,众宾客仰望瞻仰,赞叹之声不绝于耳。此刻,在那条黑色巨龙飞舞夜空之时,立于地上的青云道,则是袍袖尽鼓,如藏风飙;那张平凡猥琐的脸上,现在须发皆张,竟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庄重无比。

注意到他这副模样,醒言心中却隐隐觉着有些不对。青云道人现在这副郑重神色,竟彷佛是如临大敌。

心中正有些狐疑,却见这神情凝重的青云道,突然间伸臂戟指,暴喝一声:“疾!”

目不转睛的四海堂主看得分明,青云道指点方向,竟似是冲自己这边而来!

……

“咦?”

出乎青云道人意料之外,作法之后自己那法宝竟仍在空中盘旋,似是畏惧何物,只是不肯下来。这时,席间已有不少人面露怀疑之色。见得如此,青云道再不敢迟疑,把心一横,袖出一刃,将指割破,然后运气一逼,就见一道血箭直射天空,化作一团血雾罩上龙身。

“不好!”

见他这样举动,饶是座中人大多并非术士,也看出他这番做作绝非善意。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条高飞在天的黑龙,触血后身形遽然涨大,巨目赤红如血,朝席首这几个少年男女张牙舞爪迅猛扑来!

这变化如此之快,以致于枕流阁中几乎没人来得及奔逃。才想起逃跑,却发现那条遮天蔽月的黑色恶龙,喷吐着呛鼻的腥气,已扑到枕流台近前。

“咣啷!”

见奔逃无望,座中也有勇武之士,奋力向黑龙抛掷席中巨觥。谁知那些沉重金觥才一近身,便被黑龙利爪一扬,拍飞得无影无踪。转眼间,这歌舞楼台中已是狂风大作,吹得众人东倒西歪。

只是,就在旁人或懵懂或惊恐之时,那位似是首当其冲的少年,此时却是神色如常。已经历过几次生死杀场,醒言此刻又如何会把这条幻影黑龙放在心上。见它摇头摆尾而来,醒言泰然自若,微一招手,那把搁在枕流阁入口台架上的瑶光剑已是应声飞来。

就像是算好一般,几乎只相差电光石火那一瞬,就在醒言神剑入手时,那条凶猛黑龙也飞扑到身前;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黑龙鼻息冲得他衣袖激荡之时,醒言双手握剑,冷静一劈——

“吧哒。”

只在一瞬间,已是漫天黑影俱消;整个枕流台中重又安静,只听得啪嗒一声轻响,一支小小的乌竹筷跌落席前。

几乎与此同时,那青云道见事不谐,立即身形激射,朝身后湖天中倒飞而去,转眼就只剩下一条淡淡的人影。

醒言见状,正要仗剑追时,却听得半空中忽传来一声充满恨意的怒叱:“无知小儿,助纣为虐,他日必遭天谴!”

第十章 神翻魂断,惊罗衣之璀璨

青云道一击不中,飘然远遁,半空中留下一句叱骂;醒言闻言愕然,立时止步不前。

刚才青云这化龙一击,前后只不过片刻功夫,真个似电光石火,兔起鹘落;直到现在,还有不少被刚才那阵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侍女宾客,没弄清方才究竟发生何事,仍在那儿死死抱住身旁栏柱。

不过,枕流台上还是有不少人心中清楚,刚才青云道迅雷一击,看似冲那位张姓少年而去,但看他前后言行,实际目标正应是此间庄主白世俊。

现在,这侥幸死里逃生的白世俊又惊又恼,正对着青云逃遁的方向恨声连连:“好贼道,好贼道!亏我白世俊待你为上宾,现在竟想来觑空害我!”

恨声叱骂一阵,又忽似想起什么,白世俊便望了望身前醒言居盈一眼,悠悠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说道:“唉,今日才真正知道,何谓树大招风,何谓木欲静而风不止。饶是我白某人平日广施德政,勤谨再三,却仍有不法贼徒成日想来害我!”

此时,这无双公子白世俊心中雪亮。原来这青云道,混入自己府中,一心只想取自己性命,平日卑琐言行,只不过是为了掩饰。只是,这半月多来,自己倚为左右手的飞黄仙长总是随伴左右,这贼道估计是畏他法力高强,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下手。而今日自己遣飞黄仙长出府查勘一事,便被这厮当作良机,瞅空就要来害自己。

只不过,这青云贼道万万没想到,今晚座中本无多少法力高强之人到场,本应是十拿九稳的杀局,却谁料,竟给下午才来的新客给无意破坏掉。

忖到此处,再想想刚才那条黑龙势不可挡的狠样,白世俊也是好生后怕。

到得此时,这临水楼台枕流阁,已被无数手执钢刀火把的庄客围得水泄不通;四五个盔甲鲜明的剑士,急跃过来将白世俊围在中心,死死护住。在这片纷乱之中,醒言也顾不得许多,只管急问居盈雪宜她们,刚才可曾被恶龙吓着。

正喧嚷间,醒言忽见周围围得密不透风的庄丁,突然“哗”一声朝左右两边分开,然后便是一队身着轻甲战裙的兵士朝这边直冲过来。

借着灯笼光亮,醒言看得分明,这队手执雪亮弯刀的兵士,看模样身形,竟个个都是娥眉女子。正自惊奇,却见这群红粉女兵竟直冲自己奔来;还没等拔剑喝问,身形一错落间,自己身旁那个刚刚相逢的女子,已被这群巾帼娇娥给隔到阵中,迅速朝后退去。手忙脚乱之时,莫说喝问,一个躲闪不及醒言倒差点被这些奋勇向前的女将给推个跟头。一片眼花缭乱之后,堪堪稳住身形的少年只来得及听清一句:“醒言明日记得来找我,我把你娘亲捎来的东西交给你……”

话音犹自袅袅,那支娴熟非常的军阵早已朝玉带桥方向迅速移去。

等居盈被护送离开,众位受了惊吓的宾客也不敢多逗留,胡乱跟主人道别一声,便都在庄丁护送下各自散去。至此,水云山庄枕流台上,这场原只为醉月飞觞的风流雅宴,终于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曲终人散。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四海堂三人所居院落中,一早琼肜便几次提议,说要赶紧去看居盈姐姐;听她提议,醒言想了想,觉着还是下午再去,更从容些。

用过早饭不久,庄主白世俊便遣人送来一套崭新的袍服冠帽,说是谢他救命之恩。仆人送来的这套袍服,宽摆大袖,玄黑底色,上绣青色兰草花纹,其款式正是大夫以上品级才可穿用。而那顶冠帽,若以寸记,则前四后三,名为“却敌冠”。

见白世俊送自己袍服,特别是见了这顶却敌冠,醒言知道,这位无双公子对自己颇有结交招纳之意。因为,这却敌冠,一般是达官贵族的近卫首领才能穿戴。虽然明知其意,醒言也未推脱,就老实不客气的收下。等来人走后,他便在雪宜帮助下,穿上大夫袍,戴上却敌冠,对镜一照,发现确实要威风许多。

上午清闲无事,醒言便随便翻了一会儿典籍经书,然后出来到小院中闲转。

他眼前这间院落,花木葱茏,清静雅洁。粉白墙垣上,青黑小瓦线条宛转。东南墙角一堆假山石,岩骨嶙峋,颇值玩味。假山脚墙根边,又葳蕤生长着一蓬蓬青碧修长的书带草。院西南角,长着两株叫不出名的花木,开满粉白花朵,交相错落,密密簇簇,几乎看不到半点叶片。锦云般的花枝间,正雀跃着两只小小黄鸟;互相飞舞嬉戏之际,便不时扇落片片花瓣。

正饶有兴致的观看时,忽见那位一直蹲在墙角,不知在玩着什么的小琼肜,忽然站起身子,舞着手儿蹦蹦跳跳跑过来,兴高采烈的说她抓到一只漂亮虫子。等她将手中虫子小心翼翼递给醒言,醒言一瞧,发现这回琼肜的倒霉猎物,原来是只蝗虫。

将琼肜的贡物捏到指间,对着日光看了看,醒言忽然皱起双眉,心下竟有些踌躇。原来,他手中这只蝗虫,啮齿锋利,后肢强健,倒与世间蝗虫无异。但奇怪的是,这只暗绿蝗虫两侧身上,分别有两排金色黑心的圆斑,看上去有若毒眼。听琼肜意思,就是这金光耀然的斑点,才让她觉得好看。

见蝗虫这样斑纹,醒言心中疑窦暗生。因为,抱霞峰四海堂中所存风物志,相比经书更为有趣,他早已翻得烂熟,但也从来不记得有这样蝗虫记载。自那晚观察天相,特别与灵漪一番对答之后,他就怀疑,这郁林郡中突如其来的蝗灾,可能并不比寻常。现在见了这只斑纹怪异的蝗虫,便让他疑虑更重。

望着手里蝗虫,醒言忽然心中一动,暗忖道:“说来也怪,昨日来无双公子水云山庄,一路看来,越到这庄园附近,草木越是葱翠繁盛,似乎丝毫没受蝗灾影响。而现在这院落中,却偏又遗落下这只本应群生群长的蝗虫。”

正琢磨着,琼肜又来问他这虫儿好不好看。醒言便告诉她,这虫子虽然漂亮,却正是让这几县民众挨饿受苦的罪魁祸首。一听此言,还没等他来得及细细解释,琼肜便已是双眉紧拧,建议哥哥把这虫子送给树上那两只鸟儿吃掉。

等她得了允许,便自告奋勇接过虫子,一路小跑冲向花树边,想将蝗虫送给那两只黄鸟吃掉。谁知,她这一路匆忙,却把那两只黄雀惊得扑簌簌飞掉。顶着满头落英花片,琼肜只好唤出自家那两只听话的火雀,然后将手中蝗虫抛向空中。于是,还没等这只已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蝗虫想起要展翅逃跑,便“呼”的一声,已化作一团火球自空中坠落。

略过琼肜这段疾恶如仇的事迹不提,用过中饭,又歇得一阵,醒言便带她和雪宜,去往玉带桥那侧居盈住所拜访。

记着昨日侍剑丫鬟引领的道路,醒言七拐八绕,半晌功夫后也走到水光涵澹的芦秋湖边。只是,等从迷宫一样的房舍轩榭中走出,到了湖边一看,醒言才知道此刻他们三人,离那玉带桥诸岛已经偏得很远。于是,他只好又带着二女,望着迎仙台玉带桥的方向,沿芦秋湖往回折返。

路途之中,绕过一棵大柳,脚下道路便逐渐偏离湖畔,往一片翠竹林中逶迤伸展。顺着小径走进竹林,他们便觉林中似有一阵清风在不停回荡,吹得竹叶沙沙作响。

被这挟带竹林清气的风息一吹,醒言顿觉暑气尽去,遍体生凉。心旷神怡之时,正要回头夸赞,却见得那小琼肜,已倚在一株修竹上,脸颊紧贴竹杆,蹭去汗珠,正借着清竹纳凉。见他看来,小琼肜便展开笑靥,朝他嘻然一笑——此时这翠竹黄衫,碧叶娇儿,看在醒言眼中正是明丽非常!

望着琼肜倚靠竹枝的样子,醒言心中一动,忽想起去年与这小少女初见的模样。那时候,在那罗阳山野,也正是满山的翠竹。想到这儿,他便跟依恋竹枝止步不前的小琼肜,说了句玩笑话:“妹妹啊,若是有一天你贪玩走丢,我便也来这样竹林中寻你!”

听得此言,琼肜赶紧放开清竹,跑到哥哥身边,认真保证道:“哥哥,琼肜很乖,一定不会丢掉!”

一阵玩笑,不经意间便走出竹林。等出得林来,醒言发现竹林边有一块半埋土中的石碑,读了上面的字儿,才知道此处叫“幽篁里”。看来,此地应是水云山庄中另一处景致。

过了幽篁里,又走了一阵,不多久他们便过了枕流阁,到了连接湖中小岛的长堤处。走上长堤,过了玉带桥,便到了迎仙台下。见他们到来,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轻甲女兵,便奔去夕照草堂中禀报。片刻之后,这位面容英武的带剑女兵,便请他们几人去草堂中和主人相见。

等进到这间与自家马蹄山故居极为相似的草堂,还没等醒言开口问候,那位正倚在窗前青玉案边,不知摆弄何物的少女,便请他过去,说是有件物事想给他看。

“我娘让她带了何物?”

记起居盈昨晚之言,醒言便以为她现在想给他看的,一定是家中带来之物。心中惊讶着居盈竟会再去家中拜访,这位当年的饶州少年现在的上清堂主,便接过少女玉手递来之物——

“这是?!”

打开居盈递来的小盝盒盖,揭去一方红罗泥金帊,再拨开香软的红绵,醒言便看到一只温润如膏的白玉印,赫然嵌放在一座精光灿然的小金床上。

在居盈示意下,满腹疑窦的少年,伸出双指,捏着这枚白玉背上五盘螭钮,将玉印轻轻提离宝盝。将印举到眼前,醒言看得分明,这面微透粉红的明玉版上,正端端正正錾刻着八个篆文:太素天香 既寿永昌“这是……”

面对少年迟疑的目光,居盈忽展开一脸明灿的笑颜,轻启珠唇,嫣然说道:“醒言,其实居盈,便是你曾说不敢娶的『倾城公主』。”

“我爹爹给我的正式封号为『永昌』,即是永昌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