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这层神秘紫焰的存在,四渎龙兵推涌而来的洪波竟停滞了半柱香功夫,才终于能将突如其来的火浪完全浇熄。只是,灭火之后他们却来不及高兴,因为他们发现,随那迷眼的青烟一同消散的,还有他们放牧的龙马神骥。

“这些可恶的妖魔!”

听到手下龙兵种种描述,再联想起前段时间流云牧偶现的魔踪,洞庭君立时知道谁是罪魁祸首。那些剩余的龙马,也半是通灵,龙将们自然很轻松就知道那些消失的龙驹,并不是被烧死,而是被人掳走。想想最近那些神秘魔人的异动,便知道这些闻名三界的龙族战骑,一定是被那些可恶的妖魔掳走。

“奇怪,这些隐匿蛮荒之地的妖魔,向与我中土大地相安无事,怎地如此着急扩充战力,竟敢与我龙族为敌?”

看来,这些魔怪的行事真个胆大包天,竟敢来冒犯龙威。想到这里,洞庭龙君忽然心中一动,记起女儿好像曾跟自己说过,说是她跟一个法力高强的紫眸魔女交恶,几次斗法,不分胜负。据灵漪那丫头说,当初是那可恶魔女先来害她,不过按龙君对自家女儿的了解,到底谁先惹谁,倒还真说不准。

“呣,过会儿见到灵漪丫头,我得好好问问她。”

一想起龙马走失之事,面相端正的洞庭君便双眉紧锁,满腹心事。

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那善解人意的龙妃便沏好一杯香茗,亲自双手奉给他。见夫君接过茶盏时仍是心事重重,一心想替夫君分忧的龙妃便在心中忖念:“唉,如果这时有个像南海水侯那样英武神勇的女婿,夫君他又何须愁成这样……”

且不说鄱阳水底四渎龙宫中这片愁云;在相距不远的饶州郊外山野中,这日下午,有几位山村的妇人,正在其中一家门口,一边做着手中的针线,一边在豆棚瓜架下闲聊。

刚过中秋的午后,绕山吹来的风息仍带着燥热的炎气。近来天气干旱,这马蹄山附近已经有一两个月没下雨。几位串门老姐妹的头顶上,瓜架上面那些盘绕的瓜果,藤蔓全都失去水份,病蔫蔫无精打采的趴在棚架上。

在这干旱天气中,刚才这几位村妇的闲聊,主题便是猜测这眼前的干旱,是不是因为附近鄱阳湖底的水龙王发怒。当然,猜测之余,关于这传说中的水龙王到底存不存在,又费了她们一番额外的争执。不过此刻,她们的闲聊已转到另外一个话题上来:“我说张家大娘,你家伢子进了上清宫,算是跃了龙门,可娃儿这是出家,那你们张家的香火……”

“没事,李婶不用担心。”

原来这说话之人里,醒言娘也在其中。听到半山村的李大婶置疑张家香火的传继,醒言娘立即放下手中活计,一脸认真的说道:“我家醒言虽然当道士出家,但他们上清也准婚嫁。前年醒言他爹都问清楚的,否则我家死活也不让伢儿上山去!”

听她这般说,旁边一位妇女点头附和说:

“是啊,我听说上清宫那些道士都可以娶老婆。附近那些年轻小丫头片子,只管见缝插针的在你家山上道院旁晃荡招展。我想罗浮山那块儿,也该一样吧?再说了,醒言那娃子又当了大官——谁听说这世上有哪个大官,会没有个三房四妾的!”

看起来最后这句话,比方才醒言娘所言更有说服力,附近顿时一片附和。

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一阵,先前那个李婶又说道:“我说张大娘,最近醒言那娃儿有没捎信说看中哪家姑娘?”

——此话一出,顿时便勾起醒言娘最大的心事。是啊,至今醒言那娃儿还没捎信说有什么合适的对象。虽说两三月前居盈那丫头曾经来拜访过一次,可她家显然非富即贵,看那行动气派,绝不是她张家这穷山窝子中的人家能够高攀得上。

“唉,眼看醒言就要奔二十了,这事儿也得主张主张啊……”

一想起这事,醒言娘便又开始愁肠满腹,以至于后面那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儿,竟一毫都没听进耳中去。

就在她发愁之时,众人忽然觉得日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抬头看看天上,发现那久晴的天空中,竟突然阴云密布,身边也刮起阵阵凉风。

“要下雨了!”

就在这些村妇刚手忙脚乱把竹凳搬进屋里去,那大雨便“哗”一声倾盆而下。

“老天终于开眼了!”

就在这些山村妇孺挤在屋内感佩老天时,忽看见门外风雨中,土场山路边忽来了一位少女,华裙珠襦,眉目楚楚,正朝这边款款行来。令她们感到惊奇的是,在漫天雨线之中,这女孩儿双手捧着一只礼盒,并没撑什么伞具,但却在大雨中坦然而行;款步之时,那洁白的腰绫绕身而飞,浑身竟似乎沾不到半点雨丝。

看她在漫天风雨中悠然而行,这几位村妇竟产生一种错觉,彷佛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只不过是这神仙一样的姑娘来时的车驾步辇。

正在错愕之时,这丽装少女已来到茅屋檐前。隔着檐头滴下的水幕,少女柔声问道:“请问马蹄山的张家伯母是在这儿么?”

“你是……”

见她来找自己,醒言娘不禁一阵茫然。听她答言,便见那少女展颜嫣然一笑,在雨中宛如水莲花开,欢然笑道:“张家姆娘,我是灵漪呀,是醒言的好朋友!”

“噢,原来是你!”

听了灵漪话儿,醒言娘这才恍然大悟:

“灵漪姑娘你是我家娃儿的法术师傅吧?”

在醒言离乡之前,她曾隐隐约约听说过这女孩儿的事情,只不过从来没亲眼见过。见眼前醒言的娘亲终于想起她是谁,娇俏的龙女一脸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就是我啊,不过也不是什么师傅啦,那是说着玩的~”

款款走进水帘,灵漪便放下手中装裱华美的礼盒,说道这是醒言托她捎来的中秋礼物。等醒言娘收下,她又从袖间滑出一只销金罗囊袋,说这是醒言寄来的一些金银,供家中二老花销。

在这托言赠礼之时,俏龙女笑靥如花,言语中又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威势,竟让附近这些村妇不敢直目相视。只有醒言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便捎带着跟这位仙女儿打听了几句醒言的近况。听她问起,灵漪便拣着醒言最近的一些事儿略略说了几句;只不过虽然善解人意的少女已经温和了言辞,但她还是没能理解那些神神鬼鬼的惊险事儿,对一个普通民妇的冲击有多大。等说了几句,见醒言娘脸上神色乍惊乍喜,灵漪顿时会了意,便只拣了醒言平常的饮食起居略略说了几句,于是醒言娘果然便一脸安然笑意。

又略略说了几句,灵漪儿便温语告辞。等她转身走进漫天雨幕,行到山路边没入昏暗如晦的风雨,这村屋中几个妇人,仍是怔怔呆呆,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刚才这一幕。又过了一些时候,才晓得望望那女孩儿消失之处——却见得山下远处低低的云空中,仍然是雨云滚动,阴暗如墨。

过了一会儿,屋外的大雨便渐渐停住。告别自己的老姐妹,醒言娘便带着礼盒钱囊回到马蹄山上家中去。等晚上自己丈夫回来,一同打开盒子看了,才发现盒内明黄绸绫中,按七星伴月的样式摆着八只精美的淡黄糕点。虽然还未品尝,便已先闻到一股扑鼻而来的奇异清香。看着这包装华美的点心礼盒,老张头夫妇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这娃儿,要买这么贵礼物!这样好吃点心,留着自己吃不就行了。”

不过虽然口中这么说着,见儿子这样孝顺,老两口脸上也都笑开了花。

且不提老张头夫妇俩真心欢喜,再说灵漪,借着那四海堂主的名义给老人家送过礼物,便满心愉快的驾着风雨回到四渎龙邸。等回到灵珠宫中,记起爹爹先前说要找她问些话儿,灵漪便换了一身便装裙裳,朝父亲所居宫阙中飘摇而去。

等绕过曲廊,刚走到洞庭龙君的书轩外,灵漪便听到自己父亲高兴的声音透窗传来:“好,很好!这么快就打听到,这次记你一大功!”

“唔……想不到那些狡诈魔怪,竟想得到将水性龙马隐匿到海外洲岛中去!——不过虽然他们这么做出人意料,可这广大海域毕竟是我龙族天下;既然到了海中,就别想我们不知道。”

“哈,若不经这一事,原不知那声名显赫的犁灵洲长老,竟然是魔疆第四天魔!好,既然是他,那浮将军我们还是好好计议一下;若是这回能从凶犁长老手中夺回龙马,那我四渎龙族定然能四海扬名!”

——隔墙听到这里,不知怎么,灵漪心中竟是一动,然后若有所思,一时倒忘了走进轩门去!

第十二章 秋飚萧瑟,鼓动征波万里

过了中秋之后,虽然这南国的天气仍有些炎热,但乡野中吹来的风息已经渐渐变得清凉。经过一处掩映在银杏树荫中的村落,醒言看到那些半黄半青的树木中,偶尔有一株叶子已经全部变成黄色,在碧蓝天空下甚是鲜艳。看到这满树的浅黄,醒言便感觉到,现在渐渐已是秋天了。

经过那株秋树时,偶尔一阵卷地风刮过,那满树的黄叶便纷纷而落,与地上被吹起的落叶混在一起,就好像是千百只翩翩飞舞的黄蝴蝶。

从树荫中漫步而过,头上肩头便落下好几片黄叶。等掸去身上落叶,顺手也想帮琼肜拂去头发上那两片黄叶时,醒言却见那小丫头捂住头发,身子微微避过。琼肜说,这叶子就像上回在集镇上看到的扇形绢饰,戴着一定很好看。于是接下来一段路途中,琼肜便端着身子,蹑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直到她忽然自己忘掉,转去追逐一只路过的大黄狗。

在八九月的乡野中悠然而行,也不知走过几处村庄、几处河流,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十几天过去。一路前行,琼肜还是那样天真无邪,雪宜还是那样软款温柔,有两个这样动静相宜的女孩儿陪在自己身旁,便让醒言觉着自己这次下山历练,并不像罗浮山上同门弟子说的那样寂寞无聊。

只是,这样的日子虽然惬意悠闲,但此行自己的主要任务,到目前为止却还是没有丝毫进展。

这些天来,按照近来的想法,他也查探过几处气候异常的州县,但还是一无所获。虽然下山前灵虚掌门曾说过,这次让他下山,主要还是游历天下山水,历览地理民情,以期能从中晓悟天机要道。只不过眼看着下山大半年,这寻访水之精的任务还没有丝毫头绪,醒言不免也有些着急。

就在九月出头,这一天醒言带着两个女孩儿走到一处大山场,眼看天色渐晚,但前后看看,都是荒无人烟的山野。虽然前后不着,但好在一路上这样的情况他们也遇得多了。在附近转了转,瞧见一座山峦半山腰处有一座齐整的山神庙,醒言便带着琼肜雪宜爬上半山腰,到山神庙中歇下。

等相帮着铺好草铺,醒言便和二女出来,一边嚼着干粮,一边观看落日余晖中山前的风物。正在观景之时,忽见天边黯淡的晚云中,渐渐飞起一道亮色的霞光,似乎正在朝这边延伸。当醒言指着天边提醒琼肜抬头看时,却见那道云光须臾转近,转眼间只觉眼前一花,就有一人站在面前。

“醒言,你们在吃晚饭啊~”

看着醒言手中的半块米饼,和小琼肜嘴角粘着的芝麻,乘云光而来的龙女热情的打着招呼。

“呃……灵漪你怎么来了?”

这些天醒言专注于师门任务,便没再使用那朵玉莲,谁知灵漪这回竟亲自寻来。见她到来,醒言便问:“有什么大事吗?”

“等你们吃完再说!”

见他们还在吃东西,灵漪暂时按下话头,略一施法,便幻出三只玉碗,其中注满甘甜清水,依次递给三人。饮食完毕,这融洽无比的四人就在山神庙门前说起话来。原来,灵漪这次寻来,便是问醒言能不能帮她一起去找回四渎流云牧被盗走的龙马。

略略说过失马的经过,灵漪便告诉醒言:

“我听爹爹说,我们被偷去的龙马藏在东南海域中的犁灵洲里。我想着,只要能瞒过灵洲长老的耳目,潜入到藏匿龙马的海洲中去,我用我龙族秘法,很容易便能从海路驱回那些龙马。”

灵漪这番请求的话儿,说得非常委婉;她这次真的只是来问问醒言的意见,如果他觉得不可行,那这个念头便罢了。不过,虽然她这话说得婉转,但醒言听了,却立即慷慨应答:“好!灵漪,只要你不怕,我便陪你去。一来,因为是你开口、二来,你爷爷云中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早就想能有机会报答他!”

——虽然他这回答,重点落在第二个理由,但听在灵漪耳里仍觉得无比受用,粉洁的俏靥立时笑成一朵花儿。

醒言这番话,确实出自真心。自从上了罗浮山开阔过视野之后,他现在越来越发现,如果不是当初龙君赠笛赠书,自己绝不可能像今天这样窥测天机大道,也不可能逃过那几次凶险无比的磨难。回头想想,自己当时只不过是个市井中的混小子,因而那云中君的热心襄助,便显得更为难得。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一直没有机会的少年,一听灵漪之言便立即答应。而千里寻来的龙女灵漪,虽然真心听从醒言的看法,但既然她风尘仆仆而来,内心里便希望他能答应。现在听醒言一口应允,自然是十分高兴。说到底,她这样的提议还是出于一番私心。自从听了龙妃那番话,灵漪便有些郁郁寡欢。这回四渎失却龙马,她隐隐觉得可能是次机会,因为如果醒言表现出色,说不定他俩的将来更有可能……

当然这样的想法不能告诉醒言。接下来喜笑颜开的龙女,便和他讨论起盗回龙马的具体事宜来。

等说到细节,醒言才有些无奈的发现,这位兴冲冲而来的灵丫头,却只是想过大体事宜,那些细节全没考虑过!能从四渎守卫森严的牧场中顺利偷走大群龙马,做这样事的可会是一般人?况且若像灵漪想象的那般简单,她爹爹洞庭君为何到今天都按兵不动?

与涉世未深的娇贵龙女不同,从小在市井中摔爬跌打长大的少年,自然不会把事情想得如此简单。把自己这些疑虑略略一说,那位兴奋的龙族公主便立时傻了眼。于是醒言只好又重头细问起灵漪听到的所有消息来。

不知不觉中,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这山神庙门前刮起呼呼的山风。回到山神庙中,看到那山神老爷面前的香烛,已经只剩下一堆烛泪;于是醒言便让琼肜请出那两只火鸟照明。

在朱雀刃灵照出的火影中,一时插不上话的小琼肜,静静听了一会儿,便悄悄告诉旁边那位同样默默倾听的雪宜姊:“雪宜姐,这次琼肜也想去,你呢?”

“我也去!”

——脱口说出自己的心意,一向含蓄的女孩儿脸上红了红,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去了,我也去吧,这样就可以照顾你和堂主……”

“太好了~如果雪宜姊一个人留在这儿,琼肜也很不放心呢!”

就在琼肜担心雪宜时,醒言也差不多计议完毕:“……好,灵漪你听着,这灵洲长老在藏匿龙族战马时,还敢照常召开灵洲大会,也不全是嚣张所致。依我看,他此举一来是为掩人耳目,显得一切如常;二来那凶犁长老也知道,四渎龙族即使会用其他方法从水路攻打,也决不会派零散人手混在三山五泽、同气相投的魔仙之中。”

火雀光影中少年将心中想法娓娓道来:

“不过,天魔长老此举还是有些托大,那我们也不妨将计就计,就混在赴会之人中堂堂正正登上犁灵洲,从从容容的探察藏匿龙马的洲岛,徐图下手良机。如果我没猜错,魔洲中真正隐匿龙马之地,定然是地形古怪,守卫森严;如果贸然前往,十有八九会无功而返!”

“好,都听你的!”

对于醒言之言,灵漪完全赞同。灼灼红光影中,她眼前这少年款款而谈,虽然神色平和,但面颊上彷佛闪耀着一分奇异的光采。正在情热之时的龙女,已经想不到要去深究眼前人话中的道理;只要看到他这样自信的神情举止,那就一切都顺从了。而在她口中温婉赞同之时,心里则忍不住暗暗想道:“怪不得世间都把姻缘称为『丝萝之好』;我们女儿家啊,正像那些缠蔓的丝萝一样,还要把自己依托乔木……”

往日尊贵刚强的龙女,此时却变得和大多数俗世小儿女一样,终于体会到那种异样的感觉;这感觉,三分甜蜜,三分温暖,三分羞涩,就如春日中一缕温柔的暖意萦绕在心头,让脸儿发烧,身儿发麻,只觉得眼前这一刻永远停留下去才好。

虽然此时灵漪脸儿变得红红的,怎么也平心静气也冷却不下来,但幸好那小妹妹唤来的照明火鸟,光影也是一样的绯红。

就在灵漪有些意乱情迷之时,醒言却在那儿皱着眉紧张思索。细细考虑一番,他便提出一些具体细节,跟灵漪她们商量。

比如,为了让自己能扮得和其他去灵洲赴会的魔怪相似,醒言唤出久未召唤的宵朚鬼王,跟这位阴气森森的仆从认真请教,问他如何才能让自己变得和邪魔一样。

忽听主人问起这样有意义的问题,直把鬼王乐得合不拢嘴,忙不迭的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宝贵经验倾囊相授。最后,他还将自己那把魔气冲天的斩魂巨斧借出,好助主人一臂之力。兢兢业业的折腾完,这位修炼已到紧要关头的鬼王,便告了声罪,幻回冥戒形状潜心修炼去了。

不过,虽然在鬼王这位良师帮助下能幻出阴森黑气,但经几位琼肜灵漪一致指出,醒言这一副长相实在让人联想不到邪魔上去。于是,几个女孩儿唧唧喳喳讨论一阵,灵漪便记起自己四渎龙族之中,好像曾有一件甲胄,名为“黑魔铠”,存放在扬州东城的送子娘娘庙中。

据爷爷说,这副得自魔族的铠甲,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某次大战的战果;因为它魔气过重,便封存在扬州大庙的神像中,日日接受千万人的膜拜香火,这样才能同龙族封魔法咒一起压制住铠甲中的魔灵——现在这几个莽撞小男女只愿成事,哪管其他!于是在千里之外扬州城那处香火鼎盛的送子娘娘庙中,一夕忽然出事。据庙祝说,在那个雷雨夜中,正堂娘娘殿出了好些怪响。只不过当时闪电霹雳不断歇,他和庙里香公都不敢前去查看。等风雷渐住,他才敢叫起庙中人手,点起油炬蜡烛一起去正堂查看。等到了正堂中,他们才发现殿内一片狼藉,原本高高在上的送子娘娘像,已经摔下来砸了个稀巴烂,弄得遍地都是碎泥。

不用说,这自然是灵漪略施小法,将那溶在古雕像中的魔甲盗出来给醒言穿用。略去扬州庙祝如何编说法集钱给神像重塑金身,再说醒言几人,既然万事具备,便乘着灵漪的龙驷车辇,一路云光直往东南而去。

只不过在去那魔洲之前,灵漪却还有一事要做,这便是折去东海之中拜访那只预事如神的灵龟。原来在茫茫东海深处,有一处岛屿名叫“虞波”。这虞波岛构成甚是奇特,本身只由一只巨鼋组成。这只巨鼋背上积满泥土,海树繁茂;若它浮起,便是一处岛屿。

这个独立成岛的灵龟,与东海龙族相熟,善于预示将来之事。而灵漪所在的四渎龙族,溯其源流,还是东海龙族一枝。四渎龙王云中君,原本便是东海龙主之裔。因而以前她孙女有什么疑难之事不能裁决,比如该用何种灵珠润颜,几时适宜于去海外炎泉洗澡,都会去郑重征求虞波灵龟的建议。因此今日要做这样大事,灵漪更要去预事灵鼋那处问卜了。

按着灵漪建议,龙驷来到东海深处这个常人难以寻到的地方,停在鼋岛前一处礁岩上。等灵漪唤了几声,醒言便惊奇的看到,眼前岛岸上那处黑黝黝的深洞,忽然一阵震动,然后伸出一只巨大的鼋头来。

“虞波爷爷,这次我们去魔洲抢回龙马,能成功吗?”

见灵鼋应声而出,灵漪便在海风中甜甜的跟它询问。

听这后辈女娃儿今天问的问题很正经,那神龟倒有些诧异。于是在醒言、琼肜紧张的注视中,虞波闭了会儿眼睛,然后便睁开铁灰的眼皮,朝醒言灵漪的方向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哈!这么说这回是先有波折,但最后还是能成功了?”

不用灵漪解说,醒言也知道这灵鼋动作的寓意。

“正是。”

原本还没太把握的小龙女,听到灵龟这预言也很开心。灵漪回答醒言的时候,老龟摇头点头间带来的巨大海浪,也撞到他们站立的礁岩下。在浪石相撞激起的满天水沫中,灵漪又冲着那灵龟喊道:“虞波爷爷,这是我朋友张醒言!您能也回答他一个问题吗?”

说完,她便推了推醒言,让他向那个眼神和善的神龟问个问题。见她盛意拳拳,醒言想了想,便略带促狭的大笑着朝前喊道:“虞波前辈,我想问问您、我将来能和灵漪姑娘在一起吗?”

忽听醒言问出这样问题,灵漪不禁又急又羞,跺了跺脚,却无比紧张的观看那神龟的反应。不知不觉中,她的手儿已经紧紧攥住自己衣角。

幸好,等待一会儿,那虞波老鼋又像刚才一样,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见得如此,灵漪大大松了口气!因为她知道,自己这神龟爷爷大多数时候还是蛮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