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用过晚饭,月亮也就渐渐移到中天上。此时虽然已是夜晚,但灌泽林木中仍是少了风息,木屋中更是燠热,于是醒言便和琼肜一起飞上莹惑倚靠的高大榕树,坐在一枝粗大的树枝上乘凉。与魔族交换人质的前一夜,这处栖身的雨林似乎比前几天安静了不少,无论是夜鸟还是虫蛙的鸣叫,入耳都变得格外轻柔。举目朝夜空眺望,便见得行云如水,银洁的月牙就像一只静止的小船,在流云中一晃一摇。

经历过灌泽雨林白天的喧嚣,再看看眼前的宁静月夜,就会觉得白天与黑夜,竟是迥若仙凡。

这时候,坐在醒言身边的琼肜,洁白的裙裾随着脚儿一荡一荡,就好像静栖枝头的林鸟正飘动着尾羽。醒言偶尔朝她看看,便见在朦胧夜色中得了月光映照,琼肜那双乌溜溜的眼眸,又开始闪现出几分奇异的淡金神采。见得这样,醒言又有些神思悠然:“也许她的来历,并不止一只圣洁小兽那样简单吧……”

不知怎么,最近这个问题,总是萦绕在他的心头,隐隐淡淡,却总不得排解。认真算起来,与琼肜在一起,前后也只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但就是这短短的一年多,却让醒言觉得好像自己从小就有这样一个妹妹,整天在自己身旁跟前跟后,蹦蹦笑笑。她在自己身边的存在,就好像呼吸般自然。

可是,就是在这样自然的相处中,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娃,身上却又有许多解释不通的怪象。想到这里,醒言又转头看了身边的小妹妹一眼,忍不住想道:“琼肜她、真的就应该一直呆在我的身边么?”

原本只来乘凉的四海堂主,想到这问题时,却禁不住有些展转悱恻起来。只不过,他身边这位自认“张琼肜”的小丫头,却丝毫没察觉他心中这份怅然。琼肜刚刚得过醒言的再三保证,说她明天就可以看到灵漪姐姐雪宜姊;一想到这,小女娃就满心欢喜,忍不住咿呀唱起听不清歌词的开心歌谣来。

月夜中就这样相依静坐,不知不觉便有露水打湿了两人的襟袖。此时倚在树底下的那个紫发女孩儿,靠着树根一动不动,彷佛已经睡着。

到得夜露浓重之时,正在哼唱的小少女忽停下自己甜糯的歌喉,朝身边自己依赖之人好奇问道:“哥哥,这些天,你为什么对那个紫眼姐姐一直那么凶呢?她好像已经知错了。”

听她这么问起,醒言心道琼肜还真是个善良。既然她相问,醒言也就认认真真的回答:“琼肜你不知道,有些错,不是一时服软就行的。咱们脚底下这个小恶女,蛮横无礼,虽然自己是魔族的一个魔头,却不知事理,远远不如琼肜懂事。”

听到这里,认真聆听的小少女便在月光中甜甜一笑,充满自豪,然后更加用心的听哥哥说道:“这几天我对她恶言恶语,只不过是为了消磨她的傲气。须知为人不可仗着强力,便任意欺凌他人。尤其像她这样有地位的,手下统领许多法力高强者;她的一举一动,都关乎许多人的生死性命。既是这样,又如何能像她这样轻举妄动,肆意妄为?”

说到这儿,醒言忽发现树底那个静静侧蜷的少女,忽然微微一动,有几下鼻息变得稍有些沉重。这样小小动静,自然逃不过醒言的眼睛。

“哈,原来她没睡着。”

见莹惑装睡,醒言心中忽的一动,也不点破,口中却放缓了语气继续跟琼肜说道:“其实这两天哥哥对她怒颜怒色,倒不是对她本身有太多恶感。这两天相处,觉得这女孩儿本质还不坏,只是以前少了拘束,行事才有些乖张起来。说起来你这紫眼姐姐,就像块浑金璞玉,若是细心琢磨,未免就不是美玉良材。”

“喔!这样啊。反正就是只要听哥哥的话,就对了。是不是呀?”

“……是啊。”

对琼肜这样简单的总结归纳,醒言也不费力多作解释。刚才这番缓颊的话儿,其实一大半倒是说给脚底下那位装睡的人听。毕竟,这魔女虽然可恶,但毕竟势力广大,若是一味结仇,无论对自己还是对自己的师门友朋,都不是桩美事。

又静静坐了一会儿,便听得小女娃儿忍不住打了第一个哈欠;转眼一看,琼肜已是两眼朦胧,睡意盎然。于是醒言便把她轻轻抱起,飘然下树,放置到木屋中安顿她睡下,然后便一转身,迅捷出门,来到屋前榕树下,对着那装睡的少女开始做法:或如魔洲长老凶犁所言,醒言那晚真得了天星之力;所谓一窍通百窍通,本就是博览经书谙熟义理的上清堂主,面对着暗淡月华中的蜷侧少女,双手举在空中缓缓划动,立时便有细碎如银的光点随手而出,在优雅划动的手指后面拖迤成一条灿烂的光带,凝滞空中,久不消散。

就这样袍袖拂舞,不多久这蜷伏魔女的四周便布满纵横交错的光带,星星点点,璀璀璨璨,就好像一条条明烂星河从天而降,纵横飞贯在她的四周。

“这少年法术,果真有些古怪!”

一直装睡的少女,感觉到自己身边有一股股沛然之力,正在从四面八方涌来,强大无俦,生机勃勃。用着天生的灵觉一探,竟好像这些汩汩奔涌的束缚之力,似乎与四周的天地树木浑然一体,在其间圆转流动,奔腾不绝,彷佛永远不会有枯竭的时候。

感觉到身边这股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沛然之力,莹惑心中不禁骇然。

“这小恶贼到底是何来历?似是随手划出的法术,竟晓得借用天地之力!”

正在心中惊疑,那少年已施法完毕,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便听得他得意洋洋的说道:“哈~这样你总该逃不掉了吧?”

说罢,这少年竟踏前几步,丝毫不管那些凶机暗藏的星华之力,竟施施然走到莹惑近前,微微颔首说道:“抱歉,明日就要拿你换人,今晚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走掉。所以今晚我也只好吃些亏,就与你同睡。”

说罢,道了声“失礼”,他便紧挨着莹惑盘腿而坐,开始瞑目炼气存神起来。

见他这样,饶是魔女往日狡计百出,此刻也有些哭笑不得。于是这一坐一卧二人,便在身畔迷离的流光中相继睡去。

……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半瞑半睡的少年朦朦胧胧的醒来,只觉得黝暗的黑夜即将过去,东边天上似乎已渐渐泛起鱼肚白。

“惭愧,我竟然睡熟过去。”

头脑略有些清醒,醒言便感觉到四周隐约的晨光。

“嗯,虽然现在还早,但过不了多少时候,天就要大亮了吧?”

心中迷迷糊糊的想着,却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头。努力凝神感觉一下,才知是自己的手掌,似乎正按在一处温软的地方。头脑不甚清晰的四海堂主,还顺势轻轻按了按,只觉得柔韧盈手,应该是按在一圆凸之处;再稍稍感觉一下,还有缕缕的热力正透手传来。

“呀!”

又这样停留一阵,两眼惺忪的少年才隐约知道发生何事。不自觉轻呼一声,他便赶紧要撤回手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手背上,还按着另一只宛如白玉的纤纤素手。

“……”

——等少年展眼瞧去,正发现那少女两眼睁开,静静看他;那两只流波的水眸,此时已灿若天上的星辰。

第七章 花迎旧路,抚今昔以神伤

“在做梦?”

清晨初醒时睡眼朦胧,看周围一切都恍恍惚惚,好像都蒙上一层淡淡的纱幔。这时又有几绺乳白的早雾飘来,飘飘荡荡横亘在自己眼前,氤氲酝酿起一股暧昧的颜色。

“应该是在做梦。”

醒言又闭上自己的眼睛。

只是,虽然双眼阖上,再也看不到那匪夷所思的荒唐场面,但那满手传来的圆润充盈,还有那股火苗一样不停跳动蓬勃的热力,却始终在提醒着他:恐怕,这不大像是个梦。

这样恍惚的神思,并没持续多久;正当自己心下开始突突突猛跳个不停时,又感觉到自己那只手背,忽被人按了按,于是那鼓鼓囊囊的柔韧丰盈,便伴随着那鼓烫手的热度迅猛袭来——到得这时,醒言再也耐不住,双眼猛地一张:这一下,他确定自己并非做梦。

那个被掳来刁蛮小恶魔,现在正满脸通红,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对亮紫明眸中,柔光荡漾,彷佛就要滴出水来。

“……”

过人的灵觉,让醒言大体知道发生何事;仓促间想不起其他,只感觉自己脸面已不受自己控制,突然间热血腾涌,“腾”一下烧得通红。不知是否气血旺盛过人,此刻颜面上那几滴睡梦中凝聚的晨露,立即就化作白烟一缕,飞飞腾腾加入到弥漫的晨雾中去。

绮丽时刻来得这样突然,少年却丝毫不敢将目光下移。往日非礼勿视的少女丽颜,此刻却成了眼前看过去最守礼的部位,醒言只敢紧紧盯着胆大魔女娇美的容颜,一动不动。

就这样对视片刻,过得一阵,醒言才突然醒悟过来,“呀”的一声,将手一按一缩,猛地就跳到一旁;借力跃起之时,仓促间倒把那毫无防备的女孩儿揿得“啊”一声轻呼。

跳到一旁,努力平心静气一阵,醒言才转头直视蜷卧树底的女孩儿,有些结结巴巴的质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见他这样,原本娇憨不堪一时动情的小魔女,倒反而收回悠悠的神思,脸上又照耀起动人的神光,笑吟吟说道:“不做什么。”

“嗯,就是夜晚风凉,有点冷,本宫主征用你的手掌挡挡风寒。”

“呃……”

醒言闻言,下意识望望四周,却见这南荒沼泽雨林的夜晚凌晨,虽非闷热难当,却也绝说不上有什么冷风寒凉。

正不知如何作答之时,却见那鬼灵精怪的小魔女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一缕微笑从嘴角浮现,很快就在俏靥上绽放成一朵盛开的花儿。正在醒言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时,便听到这小恶魔得意洋洋的说道:“哟~这几天,还以为我们的『堂主哥哥』真是个不近女色的大君子大好人。谁知道,原来也会见色起意。”

“那好色小贼的称呼,我原先也没叫错!”

一贯正确的魔疆宫主,在被前所未有的欺压数天之后,终于又扳回一局,脸上正笑得极为欢畅。

见她这样,原本尴尬万分的张堂主,却有些哭笑不得。定神想一想,记起今天就是拿这魔女交换灵漪雪宜的日子,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想到此处,醒言便再也顾不上跟她计较斗口,按下翻涌的血气,静一静神,朝着蜷坐树底的莹惑低头垂首,恭恭敬敬的抱拳一揖到底。

见他忽然转性,态度如此恭谨,倒把莹惑给弄糊涂。

“莫不是又有来捉弄我?”

正满心警惕时,便见少年直起身来,一脸温柔,用前所未有的和缓语气跟自己说道:“宫主在上,这几天在下多有得罪,实在是逼不得已。有什么鲁莽唐突,还请宫主好生担待。”

“今日已满五日之约,我这就要将宫主恭送回府。还望宫主殿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好生回辇移驾!”

原来,经着刚才这一出,虽然醒言现在还没来得及理出头绪弄清是怎么回事,但今日甚为关键,还是要想办法将这位行为古怪出奇的小恶魔安稳住,省得她再闹出什么花样。

只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原本脸上还余着些笑意的莹惑,却顿时怔住。

愣了半天,正当她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那一直静候的少年,恰见她半天无语,便道无事,于是恭恭敬敬又是一揖,说了句“宫主殿下稍安勿躁,我这就给你准备早膳去”,便一振青衫,态度从容的飘然入屋而去。这时,晨光已亮,头顶的天空渐渐转白。莹惑有些落寞的朝天上看去,见到那原本灿耀的群星,正一颗接一颗的熄掉,和那坠落西天的淡白月牙一起,在火红朝阳升上天空前一齐隐退。和着天上的月淡星稀,自己四周那些飞舞的银色流光,也在慢慢变亮的晨光中渐渐变淡。一时间,夜色退却的榕树下,竟显得有些冷清。

这时候,只有那些在夜风中坚持了许久的轻绿叶绒,终于被林间的雾气打湿了身躯,不情愿的从叶底飘离,悠悠忽忽的飞下枝头,在自己面前铺起一层淡绿的地毯。

又过了良久,莹惑便见对面小木屋中飘出一阵白色的炊烟。过了一阵,当烟雾中带来一丝香味时,那炊烟突然转为浓烈,然后便有个小丫头被呛得咳嗽着跑出来。逃出烟雾熏天的小屋,琼肜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莹惑看了一眼,便去一旁清溪边梳妆洗漱。

等梳理完毕,小少女便去屋中取来一只瓦盆,到溪边打来一盆清凉的溪水,然后央醒言撤去莹惑周围的禁制,将水摆在莹惑面前,看着她梳妆洗漱。

“不要逃哦~”

琼肜提醒她。回头又看看木屋中飘出的袅袅余烟,警惕的小女孩儿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琼肜太心急了;等今天雪宜姊回来就好了!”

当莹惑在琼肜监视下心不在焉的梳洗完毕,醒言也从屋内端来煮好的清粥和烙好的薄饼。将饮食就放在树荫底下的空地上,几人便盘膝而坐,在晨光开始吃起早饭来。

现在,被掳魔女面前这对兄妹,今天表现和前几天截然相反。今天自打起来,琼肜便满脸警惕,唯恐一不小心莹惑逃了,便换不回自己的两位姐姐。而前几日粗暴无礼、恶声恶形的少年,现在却变得客客气气:“宫主请用粥!”

“宫主请食饼!”

“哼!”

见着他这样殷勤,莹惑却白了他一眼,不怎么理他。

就着清淡的米粥咬了几口薄饼,莹惑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展颜一笑,跟那位不时警惕瞄她的小丫头说道:“琼肜好妹妹,以后我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好哇!”

琼肜脱口回答,然后想想又补充一句:

“不过今天要帮我把姐姐换回来喔!”

“好啊!”

莹惑爽快回答,然后看了看旁边那位少年,见他表面装着若无其事,内里却正在紧张的聆听。见得这样,这位魔疆炎域的王者不由得抿嘴一笑,半真半假的说道:“那琼肜妹妹,以后我来,可要和你争薄饼吃哦!原来你吃一张,那时你就只能吃半张了!”

“啊?!”

被莹惑一说,正拿烙饼咬得香甜的小琼肜,一时也犯了难,住了嘴,愣在了那儿眨巴着眼。只不过也就是眨眼功夫,聪明的小妹妹便想到了解决方法:“魔女姐姐不怕!以后就让哥哥给我们烙两张饼!这样我们就都能吃一只了!”

“……”

“妹妹想得真周到!”

等用过早膳,红通通的朝霞就遍布整个东边天空。这时醒言在一旁盯着莹惑,琼肜便去溪边把三人的碗筷溪净,又到木屋中给原来的主人摆好。等她再出来时,醒言便对俏立树下的女子说道:“我们该走了。”

说着,伸出手来张张舞舞,就要像上次那样做法将莹惑迷倒。

“等等!”

“什么事?”

醒言一脸警惕。莹惑却露齿盈盈一笑,说道:“你确定是五日之期?不是十天半月?”

“是的,是五天,我记得很清楚。”

少年老老实实的回答。回答完,愣了一下,他又看了看莹惑一眼,竟在她眼中意外的发现几分留恋的神色。见得这样,醒言也只好语气干脆的说道:“宫主殿下,今日约期已至,我不愿失信于人。”

说罢双手一挥,便是一阵黑雾涌出,眼前这位咕嘟着嘴的小魔主,立即就被这混杂太华道力的鬼王雾霾给迷倒。

和上回不同,等这次再将魔女的身躯挟在自己胁下,醒言清楚感觉到少女凹凸有致的蓬勃身姿。双脚点地掠上林梢之时,血气方刚的少年堂主忍不住想道:“罢了,那一番迷乱,倒忘了今早到底是……”

抱揽着莹惑身躯,感觉到手触处处处香绵柔软,醒言脑子里一片迷糊,竟弄不清今早自己那手究竟按在了何处。唉,看来这已成一段悬案,也不知将来有没有机会解开了。

脑海中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便掠出灌泽的雨林草泽。之后他们又借道红水河,在混浊奔涌的河水中瞬水而逝,片刻功夫之后,便置身于波涛万顷的碧蓝海水中。在汹涌波涛中斩浪而行,不到半个时辰功夫,醒言与琼肜已来到前天预先勘察好的暗涌洋流处。

将阖目若瞑的魔女交给琼肜看管,醒言便全力施展开“瞬水诀”,顺着茫茫大洋中这股特异的温暖暗流,上下潜探,往来溯流,前后飘飞约有上千里,确认四下并无魔族踪迹,醒言这才放下心来。这之后,他便在靠近洋流的海域中寻得一处水势地形独特的地方,记好特征,吩咐了琼肜几句后便飞身入海,潜近犁灵魔洲,作法给魔人传话。

而这时,那犁灵洲上的一众魔族,也是紧张万分,生怕此事中途出了什么变故。依着凶犁长老之命,这些天他们并没分出人手四下寻查魔主下落,而是依约老老实实的在犁灵洲静静等候。

“千万别出什么差错!”

到了这第五天上,几乎所有的魔族兵将都在心中虔诚祈祷。今日之事,实在重大,即使有长老智珠在握,跟大家信誓旦旦的保证过那少年绝对会守约而来,但众人心中仍是忐忑焦急。因为,虽然按道理那少年没理由不遵守约定,但万一他年幼不知事,又或是控制不住古怪法力,真的让宫主出了什么差错,那魔君震怒下来,不用说,这魔洲岛上上千之众,包括那凶犁长老在内,都免不得要落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正因如此,到了这第五天上,几乎所有犁灵诸岛的魔兵都被撤了回来,缩回到犁灵主岛固守。这样举措,是怕哪位不开眼的族兵一个不小心,惊动了那少年不敢来传话,那可就糟糕了!

这时节,双方没照面前,真个是各个小心,丝毫不敢有什么差错。

闲言少叙;等醒言一沾即走放出那传话的“圆灵水镜”,不多久便有隐藏极深的魔岛斥候发现,然后赶紧飞报凶犁长老知晓。这回传话,只有简单一句:“东南偏南一千四百里,赤红潮水钟形岛屿中。”

“这处我知道!”

等魔兵才说完,黑袍长老的附近便有几位魔将不约而同的喊道。

“好,我等速行。”

当即凶犁便命手下族兵严守本岛,然后点选荒挽等几个得力手下,去岛上火山水晶囚室中提出那两位被抓获的龙族女子,然后便朝对方所告方向破空而去。

在途中,就像是和那位上清少年堂主约好一样,今天凶犁也格外和蔼可亲。他告诉灵漪雪宜,说是过会儿就会把她们送还那位小友,请她俩在这之前暂且忍耐一下,不要另生枝节。

忽听他这么一说,正满腹疑惑的二女自然大为惊奇。

“是醒言来救我们么?”

一直以为都应该是父亲洞庭君率众来救,现在听说是醒言,灵漪儿自然大为诧异。

闻言感动之余,灵漪却又担心起来,想到醒言势单力孤,应该没什么办法能惊动这势力庞大的魔族。这回,会不会又是一个陷阱?

想到这里,四渎龙女便忧心忡忡起来。这时候,忍不住转眼看去,恰见到那位冰雪一样的女子眼中也满是忧虑,于是灵漪便更加忧愁起来。现在她只想着,若是过会儿见苗头不对,便还要像上次那样,奋力示警,让醒言琼肜逃走。

只是,满腹愁绪的四渎公主,没猜出眼前情势,也没猜对身边那位神色忧愁的女子真实的心意。此时,这位被魔人误认为龙族女将的清冷女孩儿,正在心中想道:“嗯,灵漪妹妹有龙族兵马来解救,堂主自不会用这么担心。他这番来,可能是被那琼肜妹妹吵不过,便强来救我……”

忖及此处,望了望身边人数不多但灵力强大的魔人,雪宜不禁神色凄楚,在心中凄怆想道:“堂主这回却是想岔了。我这样草木微贱之躯,又如何值得他再次涉险?嗯,过一会儿,等这些魔人要对他下手时,我便先自行了断了,这样堂主和琼肜便都没了牵挂,再也不会回来被魔人捉到。”

“而我,只要能再看到他们一眼,就足够了……”

想至此处,下定决心的香雪梅灵,便重又恢复了往日清冷的容光,再也没有丝毫惧意。

正是:

弱水到今如有力,浮花一片海西来!

第八章 慧舌如莺,啼催万里风雷

“东南偏南一千四百里,赤红潮水钟形岛屿中。”

按着先前那消息,魔洲这行人没花多少力气,很快就找到东南海域中这处钟形海岛。在东南偏南一千四百里左右,这石岛呈一钟形模样,四下里海水赤红如染,在石岛外不住洄转。若按少年传话,交换之所定是此地无疑。

只是等到了这处海岛上,四处察访一番,凶犁这行人却始终没看到那少年和小魔主的身影。按理说,这钟形海岛长宽后狭,方圆并不大,甭说他们这些魔族高手放出灵力略微一查,就是一般人前后来回走几趟,也费不得许多功夫。但就是这样巴掌大的岛屿,凶犁长老他们却始终没发现任何人迹。

“莫非那少年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