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听到这儿,龙女粉脸上有些发烧,心里半嗔半喜想道:“哎!这木头,终于记得要跟我说嫁娶事儿了!”

只听醒言继续说道:

“灵漪,你看,很长日子里我觉得自己讨不到老婆,自然更没想过还要像那些富户少爷那样,一个人三妻四妾。”

“嗯?”

芳心怦怦直跳的少女,听到这句话立即警觉起来;抬眉朝醒言看看,却见他依旧一脸平和,似乎神色没什么变化。这时候海面上风波渐起,耳中那有节奏的“嚯”、“哗”海涛声也渐渐变得急促。涛声震耳,身前人儿却不再说话,直等到风波声渐渐平息,醒言才继续平静说话:“这样,按道理我能得龙女青睐,本应该一心相报,即便粉骨碎身,也不敢有其他妄想。只是……”

说到此处,醒言欲言又止。

“嗯……”

“你说。”

芳心乱跳的少女,咬了咬嘴唇,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神,才让少年继续说下去。只听他道:“灵漪,今后其他事,我可以都依你。只是有一事,我却要自己做主。我……除你之外,恐怕还要多娶;你和她之间,也不愿你们有妻妾之分……”

“她是谁?!”

少女的话音发着颤。

“她是雪宜。”

说到这儿,他的眼前彷佛又浮现出以前自己帮人写过的牌位:“亡妻苏氏水若之位”。亡妻……那个亡妻,并未真死;而自己……想到这里,醒言心如刀绞。

“醒言!”

正当心内锥痛,忽听龙女一声娇喝,意料中的暴风雨如期到来。又有几个女孩儿愿意与别人共侍一夫?何况还是尊贵无比的龙公主!只见灵漪儿蛾眉倒竖,星眼圆睁,嗔怪道:“醒言,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大敌当前,怎么还有空计较这些风月小事!”

“……”

听灵漪并没责怪他想要多娶,醒言一时倒有些不知如何对答。这事上,他一直懵懵懂懂,从没多想,怎知道女孩儿们这些婉转心思!原来这四渎公主灵漪儿,内心早就把爱郎多娶之事,想作理所当然。此事在她心里前后横亘几年几月,好生盘缠宛转,现在早就想得通透。

这娇蛮龙神公主,一开始时初遇醒言,见他欺负自己,便只想捉弄这无赖小子当作报复;稍后来,见他居然人物风趣,行事可爱,便不觉生了些亲近之心,心想着反正本公主闲着无事,不如纾尊降贵,随便陪他玩玩;再后来,不知不觉间竟是情苗暗滋,情根暗种,等发现时,自己已是整日神思恍惚,只想每日他都能在自己眼前才好。到后来,几番愁肠婉转、情思缭绕之后,她便发了发狠,跟自己道:罢了,不如就便宜这小子,自己下嫁给他算了!

到这时,灵漪还想着,那个张姓小子不知修了几世福缘,才能讨到自己这么一个好老婆。这么好的老婆,一个他都有些受不起,还敢有其他想法?只是随着日月推移,见这无赖小子身边绝色姑娘居然渐渐增多,个个如花似玉,资质绝伦,雪宜,琼肜,居盈,似乎个个都对他倾心——

见了这情形,得意自己眼光之余,灵漪儿开始还暗自警惕,瞻前想后,准备力阻这无良少年到处留情。只是想法坚定,人力却有时而穷;随着时间推移,经历一些事情,特别是上回去魔洲夺马共过患难,这位堕入情劫的龙女才猛然醒悟,原来这位叫作“张醒言”的饶州小子,心志心性全都是上上之选,自己嘴上虽然还有些不服输,心里却早已暗暗软了,满腔心思都放在他身上;而自己近一两年来,又和雪宜她们情如姐妹,到最后,竟似乎如果醒言都把她们娶了,也是理所当然!

因此,就这样前后绵延几年几月,不知多少夜晚失眠之后,尊贵的四渎龙公主心里只剩下一个要求:“罢了,不管自己和谁一起嫁给醒言,就是那个可恶的小魔女不行!绝不准她打醒言的主意!”

因而,刚才听了醒言这番话,灵漪儿倒不怪他不专一,只是生气他身在金戈铁马的战时,还有空想这些儿女私事。

再说醒言,见灵漪如此反应,倒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此刻眼前秀曼都丽的少女,腮边低垂发丝上正挂着几分月色,醒言凝目看了一会儿,忽然叹息一声,悠悠说道:“此事正是大敌当前,我才要说的。”

“经了白天这番苦战,我也知道,这回和南海开战,我自己恐怕是凶多吉少。正因为这样,我才要早点说出来。雪宜没来得及了却的心愿,我要趁我还在时,替她了了……我知道,你会很生气,对不起!”

说完这话,醒言便好像了却了所有的心事,放松下所有的心神,从女孩儿眼前转过去,望了望远处海面上跳动的月光,便双手抱到脑后,放倒身躯,重新朝背后湿软的沙滩上躺去。

……

“嗯?”

当醒言再次躺下休憩时,却发觉手背碰到的地方一片温软,整个脑后忽然陷入一片温柔的包围之中。口鼻中萦满一缕奇异的女儿香气,他知道这应是蜷坐的女孩儿悄悄挪前了几寸,让他枕在一片软玉温香之中——于是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在这片温暖醉人的馨香里安心睡去……

而在他半醉半梦之时,旁边那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娃,还在反复思忖哥哥刚才说的话。琼肜觉得,虽然自己听不懂哥哥的话,但不知怎么,鼻头里却觉得有些酸酸的,只是想哭。

就当这几个小儿女在这方宁静的小天地里休息时,在伏波岛中另外一处,那几个和醒言他们同来的上清宫道人,也各自觅得山岩僻静处,抓紧时间炼气打坐。

在这几个道德高深的上清高人中,此时有一人却满腹心事,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这人正是上清宫弘法殿的副殿长清溟。在海岛特有的阔叶绿林边走了好几个来回,始终不能静气凝神,清溟道人便终于忍不住,走到这群师伯师祖里自己最熟的灵虚师尊面前,打了个稽首,问道:“师傅,搅扰了。弟子有一事不明,还请师尊指教。”

“哦?请讲。”

刚炼气存神一周天,正立在林边仰望南天星斗的前掌门师尊灵虚子,听弟子问话,便回过头来,听他问什么。只听清溟说道:“师尊在上,请恕弟子直言。本教与妖族结盟之事,弟子好生不解。张堂主被推举为妖族教主妖主倒罢了;我们为何要与他们一起结盟攻伐南海?此次我等南来,是为门中那些无辜死去的弟子,跟那条恶龙讨还公道。这本是正义之举。即使我们是以卵击石,也死而无憾!只是现在,我们却要和一群妖怪合流!这样的话,即使我们能多杀几条南海孽蛟,传出去,也大损我上清令名!”

性情耿直的上清道人说这话时,语气激动,一气说完,显然对此事十分不满。

听他说完,一直乐呵呵的灵虚真人并没有立即回答。盯着面红耳赤满面激动的弟子看了半晌,他才忽然说话:“清溟,你可知道,本来我也曾考虑让你继承掌门之位,但最后我还是传给清河——你可知为什么?”

“……”

忽听师尊说起这个,清溟有些摸不着头脑。听说掌门传位之事,他也立即大生惶恐,连称自己资质愚鲁,比清河师兄还差得远——虽然清溟疾恶如仇,偶尔也看不惯那位大师兄的有些做派,但他一向奉灵虚师尊有如神明,既然他将掌门之位郑重托付给清河师兄,那师兄自然就是担当本教掌门的最佳人选。

见清溟惶恐逊谢,灵虚微微一笑,止住他的话头,说道:“我提这个,只为回答你的疑问。如果是你清河师兄在这儿,他就绝对不会跟我问这话。且听我来解你疑惑。”

“且不说众生平等,那些妖灵是否真像世间传说那样作恶多端,为害人间;就说眼前,本来我们几个来南海,真个是准备舍生取义,蹈海而亡,激励此事另一个苦主四渎龙族出手。但现在事情大有转机,原来那实力强大的四渎龙族蓄谋已久,这次抢先兴师发难;而那来历久远、潜力无穷无尽的妖族,竟然要归附我上清教徒!这真是老天有眼,赏善罚恶;本来必死之事,现在竟现出生机!再者——”

见刚才一番话似乎不太能说服自己这位认死理的正直弟子,灵虚真人便一转话头,道:“此事我说了,恐怕你一时也不会明白。只是清溟你须知道,这世上强者为尊,胜者为王,也是自然天道。别的且不多言,就说眼前,虽然我们此来是为正义,但如果这次我们败了,我们便是妖孽。如果我们胜了,南海水侯就是罪神。上古几次惊天动地的诸神之战,那失败的,没别的名字,就叫邪灵就叫妖魔。如果徒儿相信为师,那此刻便不用多想了,节省精神修养去吧。恐怕后半夜,我等便要助醒言去出海攻伐了!”

“是!”

虽然还有点糊里糊涂,但毕竟听得师尊明确表态,清溟便不再犹疑,应了一声,便到旁边一心一意驭炼自己那把新得的“天吼”仙剑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大约刚过子时,一直在海树林前近水之旁瞑目沉思的灵虚真人,忽然感应到什么,双目一张,脱口说道:“唔,再兴上清宫,只怕自今夜始!”

第七章 剑烛沧海,光耀虎狼之师

就在中夜之时,正在伏波岛内外各处厉兵秣马的妖兵神将,忽见岛中龙王大帐上升起七八条黄艳艳的光带,随风飘摇,就像几条随波逐流的发光水草。众人一见,便知是四渎龙君正在召众神进帐议事。

这时候,醒言还靠在灵漪身上闭眼休憩,心思无比沉静;还是琼肜偶尔一回头,看见岛内冒光,叫出声来,醒言才感觉到那份灵力,回头一望大帐灵光,赶紧弹身而起,和她们一起急急赶往内岛。

等到了龙王大帐前,醒言见坤象、殷铁崖几人正在门外徘徊;一见他到来,这几个妖族首领立即上前殷勤相陪,将他前呼后拥着送进中军大帐内。进了中军大帐,正当醒言还在四处张望自己该站在哪儿时,那位大帐正中夜明珠光辉照耀下的四渎老龙君,却已经主动叫他:“贤孙婿,且上前说话!”

云中君叫得亲热,醒言微微有些脸红,不过还是赶忙应了一声,放开琼肜拽着他的小手,上前听令。等听了老龙君一席话,他这才知道,原来傍晚时龙君所说的有要事相商,原来主要还是跟他商量。只听老龙君此时洪声说道:“各位且莫怪我偏心;我这贤孙婿,其实还从未真正独当一面。今晚这场先锋战阵,我便交与他,也算历练。那隐波暗洲,和息波洲一道,对伏波岛正成犄角之势,扼住伏波岛攻往南海龙域的水道。如果这两洲不攻下,恐于局势不利。”

原来云中君正要请醒言和玄灵妖族一道,攻下伏波岛西南三百里外的隐波暗洲,为伏波岛上的讨逆大军除去隐患。那隐波暗洲上,盘踞着南海特有的凶猛妖族,名为南海狼蛛;这些修成人身的南海狼蛛,一向誓死效忠南海水侯,跟着这位骄横跋扈的龙族三太子,在南海中干过不少荼毒生灵的坏事。而昨天深夜趁四渎龙军立足未稳时攻来的南海妖兵,其中有不少就是隐波洲蛛人驱使的水族鱼灵。

在众人面前跟醒言交代完,云中君便转过头,跟自己那位正在侧耳紧张倾听的宝贝孙女儿说道:“灵漪儿,你这夫君,可是你自己选定的。若是这等疥藓小敌也不能……”

话刚说到一半,那位在众水神面前一样威风八面的四渎龙女,便满脸通红,愣了一下后才猛一跺脚,嗔叫一声“爷爷”,不让云中君再说下去。他们爷孙俩这两句调侃,醒言却没心思插话。生平头一回被分派了这样重要的仗阵,他心里也非常紧张,等云中君的话头被灵漪截断,他便赶紧询问隐波洲的具体形势。见他如此着紧,云中君暗暗点了点头,便跟他说道:“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隐波洲具体情势,你可以问问孔涂岛主。此处没人比他知道得更清楚了。”

说罢他便朝孔涂不武微一颔首,那孔涂岛主便赶忙躬身一礼,说道:“少主相询,小神自然知无不言!”

接下来他便请醒言走到大帐一角,开始跟他仔细解说起隐波洲的地理形势来。在这之后,大帐之上的四渎龙君又跟帐下分列的水神交待了几句,似乎这帐中的议事,便快要结束了。见得这样,却把帐中一人急坏。那位高傲矜持的彭泽少主,在一旁几次暗地着急,但龙君却偏偏浑若无事,眼见着商议已定,不得已,楚怀玉只好主动出列,跟主公抱拳说道:“禀龙君,听龙君刚才一席话,我却有一事不明!”

“哦?何事不明?”

既然开了口,楚怀玉现在也是气势昂然,跟云中君禀道:“禀龙君,既然那息波洲与隐波暗洲一道成犄角之势,为何只派张少主前去攻打隐波岛?既然打草惊蛇,就该双管齐下才是!”

“哦,哈哈!”

只听楚怀玉一开口,云中君便知这位心高气傲的彭泽湖少主正要请缨出战,无非想要跟醒言一较高下。这样情形云中君早已料到,便哈哈一笑道:“楚孙侄,双管齐下固然最好,只是你可要想清楚,那息波洲海牛妖力大无穷,虽然你麾下龙骑一贯神勇,但刚刚水路迢迢,押送蝜蝂物资到此,只恐疲敝不能破敌。刚才我派醒言前去攻敌,正因为放眼全岛,经了白天那场大战,除了玄灵妖族,其他已经大都疲乏了——不如,怀玉你就歇息一日,明晚再着你去攻敌?”

听龙君这么说,那彭泽少主当即大叫道:

“些些水路,何足挂齿?!战局如火,怎么能等到明天!”

“好!”

见激起楚怀玉争胜之心,云中君也不再多言,只肃容说道:“楚孙侄,虽然这两洲战力在南海四岛十三洲中只算中等;但这两洲离伏波岛实在太近,因此今夜这两战,都只许胜,不许败!”

“那是当然!”

楚怀玉昂然而答。

“好!那今夜我就稳坐中军帐,看看你们这两路军马,到底谁能得胜先回!”

一言说罢,老龙君又转脸看看旁边的龙女,说道:“灵漪,这次战阵,你便不用去襄助醒言。我倒要看看我这宝贝孙女眼光如何。”

“是。”

虽然很不情愿,但每当爷爷跟自己正色说话时,灵漪儿还是不敢违拗,只好乖乖地点头称是。见龙君这样安排,那位一直暗恋龙女灵漪的彭泽少主,心中正是感激无比,心中暗道:“唉,虽然此生应与灵儿无缘,但主公如此体己,我也当誓死效忠了!”

且不说楚怀玉暗暗发誓,再说帐中众人,此时醒言已跟孔涂岛主问清楚隐波洲上情势,心中已有计较,当即便转身上前,跟云中君抱拳禀道:“如何攻打隐波洲,小子心中已有些计较。只是此事我还需一人相助。”

“哦?是谁?”

醒言回头看了看帐中众神,说道:

“我想请水神冰夷相助。”

“哦,是他。那冰夷老弟,你可愿意?”

“当然。”

冰夷闻言,当即驱动足下两龙,一阵云雾蒸腾,来到醒言面前。朝这少年打量了两眼,冰夷便将凶神恶煞的面容略略收起,笑道:“张老弟,你可知道,若是请我相助,那你便已经输了。”

说话时,这黄河水神朝楚怀玉那边努了努嘴。

见他这般举动,醒言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当即便躬身一揖,说道:“告冰夷前辈,其实只要能破敌,即便我现在认输又如何?”

现在对醒言而言,经过刚才沙滩上那一番睡卧沉思,现在他已经平息了这两三天来的烦躁神思,重又回复到往日的沉静平和中去。倒是那位黄河水神,听凡人少年这么一说,反倒颇有几分惊奇。熟视醒言半晌,这位神力强大的河神便在心中暗暗忖道:“果不其然。我早该想到,既然是阳父大哥看重之人,自然有他出奇之处。”

想到此处,见多识广的黄河水神倒有些好奇,不知这少年待会儿要他如何相助。略过他心中好奇不提,再说醒言,现在一想到自己即将引领群妖去真正攻城掠地,不免也是满心紧张。正有些手忙脚乱之时,回头一瞧,自己原来站立处却不见了琼肜身影,当即他便脱口叫道:“琼肜?”

“……”

“哥,我在这儿呢。”

听得哥哥召唤,那个已蹭到大帐门边,正悄悄藏在众人之后的小女娃,只好出言回答,不情不愿地重新回到众目睽睽之下。等回到醒言身边,琼肜便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冲着那位老龙君脆生生叫道:“老爷爷,琼肜一定要帮哥哥去打仗!”

有这说法,原来是琼肜见老龙王不让灵漪姐姐去帮哥哥,生怕他也拦着自己。

听她这么一说,再瞧瞧她充满警惕的眼神,云中君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小将琼肜!嗯,我也听说了你一些事迹,这回自然也是挡不住你了。来来来,过会儿就要打仗,老爷爷我现在就送你一件战袍!”

话音刚落,云中君双手一击,顿时便有一团红光灿耀之物从袍袖中飞出,如一朵绚烂的火烧云霞,悠然飘落在琼肜身上。一阵光影纷乱之后,等醒言定了定神再去看时,只见琼肜身上已多了一件火焰纷纷的袄甲,上面如熔浆一般流动着金色的地理山河之纹,当琼肜转身之时,浑身华光烂然,迷人眼目。

乍得龙王赠物,琼肜也是欣喜非常,在原地飞快的转了个圈,便在大帐中纷扬起一阵光影迷离的火雨;流离火雨中,小琼肜玉腮如敷朱粉,如染烟霞,如一枚琼琚美玉,在大帐中宝光初放。金辉红焰相间的火影中,小妹妹喜孜孜说道:“哥哥,看,新衣服!”

“嗯。合身么?”

听醒言问,琼肜便身子一旋,又在哥哥面前旋了个圈儿。醒言看去,见龙王相赠的这身女战袍,绫甲紧凑,手足处又裙袖飘飘,不失飘逸,穿在琼肜身上正是天衣无缝,怎么看都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见得如此,醒言当即便道:“很好,很合身!快谢谢龙君爷爷!”

“谢谢龙君爷爷!”

听醒言提醒,明颊如玉的小妹妹当即一旋身,两片薄薄的嘴唇上下一碰,朝帐上老龙君清脆地道了声谢。

“好,好!”

见小琼肜皓齿朱颜,举止天真无比,四渎龙君也笑得合不拢嘴,赞道:“好个懂事的丫头!不枉我送你这件宝物。醒言——”

云中君转向醒言说道:

“恐怕你这小妹妹自己也不知道,她那两只刃灵,正是火方之尊朱雀。不要说是你这半路认来的小妹妹,即使是一般的神仙灵怪得了这一对神兵仙器,跟这两团先天火灵朝夕相对,几年下来恐怕也早就暗损了灵根。”

“啊!那该怎么办?”

听龙君说得这么厉害,醒言不禁大惊失色。见他惊惶,云中君拈须笑道:“现在不要紧了,你妹妹有了这件我早年得来的赤明离火衣,便可放心地召唤朱雀火灵,再也不用怕它们炎气伤损到灵根。”

“谢谢老爷爷!”

这时连琼肜也听出云中君一片好心,便不待醒言吩咐,赶忙又再谢一次。见她如此懂礼貌,云中君忽想起一事,便转脸跟自己孙女说道:“对了灵漪,说起来,你虽然法术学了不少,那驾驭神月银弓的『九天玄女箭法』,还有那凝结光箭的『月华回真术』,都是非同一般的仙家正宗神术;只是白天那场大战,我留意看了看,你的实战经验,却似乎还不如这位小妹妹多!”

云中君转脸跟琼肜赞道:

“看不出来,这小丫头跟人对敌时好像从不知害怕,不管对方如何高大强蛮,总能因地制宜,或远遁飞击,或缠近拳打脚踢,不管如何总能制敌!”

“嘻……”

听得龙君赞赏,小琼肜却有些不好意思,靠到醒言身后,露出脸来冲龙君嘻嘻一笑,两道眼眉又弯成一对细弯的新月牙。见琼肜害羞,云中君便不再逗她,回头跟自己孙女吩咐道:“灵漪,今后战事频仍,过会儿若无事,我还是教你一些实战之法。”

“是!”

且不提大帐中这些絮语;等琼肜得了龙王相赠的赤明离火衣,醒言便请坤象殷铁崖等玄灵妖族离帐,一起去集合妖族兵众,准备出发攻打隐波洲。只不过,在临出帐时,醒言又忍不住回头跟稳坐大帐之上的四渎龙王问了句:“龙君,我却还有一事不明:这南海大洋海阔天空,为什么我们不游击千里,直捣龙巢?”

听得此言,老龙君仰天哈哈一笑,然后点了点头,捻着胡须说道:“问得好!只不过此中另有机巧,此时不便闲谈。等你和楚少主得胜归来,不用我说,你们自然就会知道!”

闲言少叙;过不多久,醒言便和坤象殷铁崖等人率着一众妖兵灵怪,在伏波岛水卒引导下一路烟涛滚滚,直往西南凌波而去。一路疾行,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醒言与一众妖灵便接近即将攻打的南海隐波岛。只是,还没等靠到近前,那位在众妖之前横剑而行的四海堂主,凝目朝前方一望,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前面那个妖族大军兵锋直指的南海大洲,并不像预想中那样怪石林立,丛林幽深;现在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幅从未想到的奇景:那横贯东西的南海大岛隐波洲,现在已完全被一层白亮之物覆盖;虽然天上星月微明,但这些白茫茫之物却被微光映得雪亮,在黝暗的海波中闪耀着亮银一样的光亮。从他们这边看去,这座狼蛛盘踞的海岛现在就如同藏进一个硕大无朋的雪亮蚕茧,闪耀着丝质晶泽的茧壳,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将整个占地广大的隐波洲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见到这样奇景,倒大出醒言意外。南海蛛人龟缩到丝茧之后,那原来设想好的能发挥妖族骑军最大战力的战阵方略,一时却用不上。等成百上千的羽族妖灵撞向那只巨硕无朋的坚韧白茧,全都无功而返后,他们的那位新任首领略想了想,便将手中神剑朝上一举,身后成百上千的妖族精锐立时就在波涛中停下,无论人神妖灵,全都鸦雀无声,一时间身边只听得见“呼呼”的风浪涛声。

风涛浪声里,众人瞩目中,那位伫立潮头、动荡起伏的少年,突然间仰天一声长啸,在一声惊心动魄的龙吟啸声中腾空而起,飞上九天云霄;在云空中略一停留,他周身便灿耀起无比夺目的电芒光华,然后在所有翘首以待的妖灵眼中,孤身独剑,朝那座密不透风的硕大白茧闪电般扑去!

第八章 寻幽辟路,想神人之窟宅

当醒言汇合妖族大军杀至隐波洲时,这座海洲上的狼蛛战士早已用特有的狼蛛丝将整座海洲遮掩得密不透风。

经过昨天黑夜白天两场大战,这些狼蛛妖人已经很清楚,他们这岛实在离四渎攻占的伏波岛太近。在水侯率领真正的精锐攻来之前,那些四渎军马一定会抢先攻打隐波岛。对于他们这些世代盘踞隐波岛的狼蛛而言,现在最紧要的就是死守住本岛,为南海龙域在天明即将到来的真正大战中保留一座可供停留之地。要是他们能守住这岛,那隐波洲就和息波洲一道,像海蟹的两支巨鳌,牢牢扼住伏波岛攻往南海龙域的海路水道。因此,现在这些狼蛛妖众众志成城,只想严防死守争取撑到天明。对于这些龟缩在蛛丝巨茧之后的狼蛛战士,现在也不知道茧外攻来的到底是哪支敌军。他们只能从身边空气中细微的波动里了解到,有一支敌对大军,正从海岛东北方攻来。

“大夥醒目点!”

感觉到敌军攻来,狼蛛中的首领开始迈开八足,在族中战士中往来狂奔,大声吆喝着让族人打起全副精神,提防敌军。在大声呼喝着人语之时,首领们闪耀着锋利颚牙的巨口中,不停夹杂着阵阵嘶鸣;这是他们在用狼蛛天生的语言,向那些还未修成人身的战士传达着同样的讯息。

就在蛛茧内狼蛛战士们严阵以待之时,醒言也止住身后的妖族大军,让他们半潜在海面之下,随时等待自己的指令。他自己则身形一振,忽然如白鹤冲天,直飞上九天云霄。夜色里,这位初次引军作战的四海堂主,身上的四灵神甲在乌黑的夜云中瑞华闪耀,就像一朵光色奇异的仙云,浮在隐波岛的天上。

当醒言冲上九天云空之时,所有潜伏在海水中的妖灵全都屏气凝神,仰望着天上这朵神幻的身影,看自己的教主神师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此刻,虽然这些妖灵都对他们这位新任的妖主信心满怀,但夜云中的少年,却在手心中捏着一把汗,心里万分紧张。孤身独剑纵上云霄,醒言是想着,说到底这些妖灵前来南海复仇,还都是因自己而起。因此,等他们在这神秘莫测的蛛茧前受阻,他便不假思索,觉得自己该亲自上阵,为他们扫除障碍。在流云底下的夜空中停留一阵,定了定心神,他便使尽浑身解数,将身体中那股太华流水运转起来,在四肢八骸中流转空明,生生不灭。与此同时,护体的旭耀煊华诀也提升至极致,与身上那副四灵战甲内蕴的仙华神机相激发,在身体周围缭绕起无数缕纯白的光华。

当诸事具备,醒言便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那浑身激荡不定的瑞气仙光便不停的碰撞汇聚,奔流到他右手中高举的那把瑶光封神剑上,在玄色剑身上凝聚成一朵耀眼的白色光芒——

“去!”

一待神光凝成,醒言一声大喝,将掌中高举的神剑“呼”一声往下一劈,早已滑至剑尖的飞月流光便此轰然离剑,化作一团圆月光华朝底下的海岛巨茧中如电飞去。

“轰!”

当这上清绝技“飞月流光斩”冲临那只巨大的蛛茧,激荡的光月一碰上坚韧的茧丝,就好像利刃切进豆腐,“嗤”一声将茧壳燃出一个大洞,然后这锋芒毕露的飞月流光斩便破洞而入,倏然击进黑黝黝的茧内海岛中。当坚韧无比的蛛茧被剑光击破,那些先前在茧前铩羽而回的妖灵们便待欢呼;只是还没等他们出声,那蛛茧破洞中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呼,顺着海风传来,久久不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