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兴冲冲地跑去跟李二陛下说:“皇兄我跟你说,今天我一下子诊出两个人有喜了!她们自己都还不知道,说不晓得为什么经常吐,吃不下饭!我一摸就摸准了,老师都夸我厉害!”

李二陛下可不知道李元婴的想法,只觉得是自己送的琉璃杯起了效果。他挑眉说道:“了不起,连喜脉都会看?”

李元婴笃定李二陛下不可能知道他的“报复”,在心里暗暗窃喜:当然会了,还是从“皇兄”身上学会的!

李元婴一边偷着乐,一边兴致盎然地把义诊时遇到的事儿啦啦地往外说,瞧着有不说完绝不闭嘴的势头。

李二陛下只能停下手里的事务听他说。

等李元婴说起那几个乞儿,李二陛下眉头拧了起来。

李元婴在李二陛下面前从来不藏事,奇怪地问李二陛下:“皇兄,为什么看到他们跟我磕头,我心里闷闷的,感觉很难受?”

李二陛下注视着李元婴满含疑惑的双眼。

这小孩想法直来直往,看到别人没吃的就想给吃的,没穿的就想给穿的,没书看就想给书看,没田没地就想给田给地。可天下之大,受苦受累的百姓那么多,他又怎么可能全给过去。

李二陛下耐心地说:“那是因为你觉得你做的事不算什么,他们却用最隆重的礼仪回你、把你视作救她们于水火之中的人。对你来说那些只是一张嘴就能说的话,于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而言却是救他们的命。”

大唐开国二十余年,到处都缺人,各地都有土地无人耕作,可失地之人同样到处都有。他可以颁布各种政令尽量让百姓休养生息,却不能遏止各地出现的种种问题:有功之臣,你不能不赏赐;皇室宗亲,你不能不分封;既然田地都赏了下去、分了下去,能继续留百姓手里的好地自然会大大减少,他们要么只能按照官府的安排去开垦荒地,要么只能给权贵之家当佃户。

这些事李二陛下都清楚,却也不可能为此寒了功臣与宗室的心,只能广开科举之门让寒门子弟也能有个进身之途。

所有事都不可能一下子做到尽善尽美,只能徐徐图之,一点一点地改,一点一点地变,不能操之过急。

李元婴听李二陛下把其中因由细细道来,一时消化不了。

这对他来说太难了,读书的时候一句话一般就是一个意思,诊脉时一个脉象一般就对一种病,全都是直来直去的东西,李元婴学得很快,可是李二陛下说的这些弯弯绕绕他就想不明白。

李元婴只能说:“皇兄,您说的这些我全听不懂。当皇帝真的太累啦,您可真辛苦。”

李二陛下瞥着他:“辛苦还不是那么多人想当。”

李元婴大言不惭:“就是让我当,我也决计不会当的。”提到这个,李元婴又想起他同样辛苦的大侄子,一点都不见外地和李二陛下分享起自己的想法来,“当太子也辛苦,您把老孔他们全安排去东宫盯着承乾,他一做点什么就被骂得狗血淋头,太惨了。皇兄,我老觉得您是嫌老孔他们骂起人来比老魏还烦,才把他们安排去骂承乾的?听说当初张玄素那老头儿不让您重修洛阳宫,当面骂你要效仿桀纣,你明面上听他的话不修了,隔天就把他安排到东宫去!您可真是老奸巨猾!”

李二陛下一下子没忍住,抬起手往李元婴凑在近前的脑壳上敲了一记,骂道:“张卿是德高望重的老臣,管管你的嘴巴!”而且,什么叫老奸巨猾?李二陛下觉得自己迟早会忍不住把这混账弟弟打死!

李元婴捂着脑袋,死不改口:“皇兄你这是恼羞成怒!”

李二陛下懒得理他。

“当皇帝和当太子真辛苦”这个话题结束了,李元婴又把孙思邈提醒自己的话原原本本地和李二陛下说了,并将自觉完美的理解告诉李二陛下:“我让承乾和雉奴他们跟我一起招揽流民,这样就不算是别人都不做、只有我自己做了,皇兄你说对不对?”

李二陛下何许人也,一听便知孙思邈这个活了七八十岁的老神医想提醒李元婴什么。

见李元婴不仅没明白孙思邈的意思,还说要拉着几个侄子一起干,李二陛下绷着一张脸忍住没笑,颔首对他的理解表示赞同:“对,就这么办。”

那群小子生于宫中,自小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没见过多少人间疾苦,让他们走出宫门看看、早些知道大唐不是哪儿都像长安城中一样繁华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皇兄真是老奸巨猾(指指点点)

李二陛下:给我换个词

小王爷:皇兄真是诡计多端(指指点点)

李二陛下:滚,给我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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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上章关于不让磕头的事,一般来说,唐朝不是碰上大事很少下跪磕头的,连百官上朝都是大家一起坐下谈事情。而且在早些年,别人给你行礼,你得好好回礼,特麻烦。说“礼不下庶人”,就是一来百姓没学过,二来回礼能把你累死…

第 40 章

李元婴跑出去野了一天, 到晚上才有时间和小伙伴们玩耍。赶巧兕子这天胃口不好, 李元婴又借机给她把了把脉, 问起她最近的起居情况, 一一记了下来,准备拿去问问孙思邈。

兕子忍不住问李元婴:“很严重吗?”

李元婴笃定地道:“不严重的。”他心里对兕子的情况已有了点基本的判断,从前兕子秋冬总生病, 太医们只对症开些温和的方子, 没注意根子上的毛病, 只当是养了这么多年已养好了。现在看来,兕子娘胎里带来的一些毛病还在,得好好调养一番, 平时在饮食上也需要多上心点, 别碰那些容易引发积疾的玩意。

兕子对李元婴信任得很, 听他说不严重便放心了,又缠着李元婴要听故事。李元婴又给她们开起了故事会,过了个冬,李元婴多读了许多书,积攒了一大批故事素材,不怕不够多,只怕她们不想听!

李元婴哄完四个小萝莉,让她们都心满意足地回去睡觉,一转头才发现在旁边蹭着听故事的李治还没走。李元婴道:“你不回去睡吗?”

李治还没睡意,好奇地问李元婴:“你今天都去做了什么?怎么一整天不见人影?”

李元婴把自己跟孙思邈出去义诊的事和李治说了。他拉着李治在榻上坐下,与李治说起遇到的那些乞儿和流民。

李治听了有些吃惊, 骊山算是京畿,实打实的天子脚下,竟还有这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没房没地无家可归。

李元婴见李治听得认真,便将自己已经和李二陛下通过气的事也告诉李治。他说道:“我可是在皇兄面前夸口说要带你一起的,你不会不乐意?”

知道李治做事一向犹犹豫豫的,你说好他便听你的,你说不好他又开始动摇,李元婴又把多招揽些人的好处给李治分析了一下。要把封地治理好,干什么不需要人啊?既然李二陛下都说让他们放开手去招揽,他们就大大方方地先把人招到自己庄子上培养培养,到时直接带去封地!

李治比李元婴年长一些,多少接触过这类事情,知道私下招揽流民有些犯忌讳。

他与李元婴要好得很,说话自然不避忌那么多,直接把其中利害给李元婴分析了一遍:大肆招揽流民,一来会让父皇和皇兄心里有疙瘩,觉得你这小子招揽这么多人想做什么?二来也会让一些世家大族心生不满,认为你是在给他们没脸。这些流民哪里来的?还不是地落入了别人手里,才会无家可归!各地的世家大族正是占地最多的人,你收留的流民多了,他们指不定会觉得你要借这些流民针对他们!

李元婴听李治把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对李治刮目相看。不过,这些分析在他这儿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才不在意呢。李元婴道:“你这样说就没道理了,你看过《墨经》吗?”

李治一愣,摇头。

《墨经》早已失传了大半,只在一些道士手中有几卷。

李元婴看过,因为从魏征口里得知《墨经》快失传了,只在李淳风手里有全本,他便来了兴趣,跑去和李淳风借来读了一遍。

这一读还真有点收获,至少墨子的很多说法都让李元婴耳目一新!听李治说没看过,李元婴便给他讲了一些墨子的言论:“墨子的学生问他,想要成就大义要做什么?墨子就回答说‘譬若筑墙然,能筑者筑,能实壤者实壤,能睎者睎,然后墙成也。为义犹是也,能谈辨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能从事者从事,然后义事成’,意思是自己有能力做什么就做什么,每个人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大事就能干成了!”

李治点头。

他虽没读过墨家之学,却也觉得这话说得在理。

李元婴道:“墨子还说了另一句话,‘世之君子,欲其义之成,而助之修其身则愠,是犹欲其墙之成,而人助之筑则愠也。’意思是,世上有的人想要成就大义,别人帮助他修身齐志他却觉得愤怒,简直就像是你想砌墙时有人来帮你砌,你反而生对方的气一样!所以你说皇兄和承乾心里会有疙瘩,这话是没道理的,除非你觉得皇兄他们和一些‘君子’一样满嘴大义,实际上并不想去做!”

李治可不像李元婴这样口没遮拦、什么都敢说,看李元婴一脸坦荡荡,他只能应和:“是我多想了,父皇和皇兄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李元婴道:“那是自然,皇兄都说我想得很对!我还准备回京之后拉上承乾一起呢,你要是不乐意,我可就不带你了。”

李治可不想被李元婴撇下,那会无聊死的!他立刻说道:“我当然乐意,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李元婴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整天犹犹豫豫地做什么,先做了再说!别人要是有意见,大可也跟着做去,也没谁拦着他们不是吗?

李元婴和李治商量完“大事”,赶走李治开始读孙思邈给他挑的医书。他虽有系统帮助,想要把书上的内容运用于实践之中却还得费些功夫,连夜把几卷医书都读完后才进入万界图书馆把它们逐一背完,再一次进入方便无比的临床练习模式。

孙思邈教人是很讲究循序渐进的,李元婴才刚开始学诊病,药理之事便都没让李元婴碰,只给他挑了与诊断相关的医书。

李元婴反复练习了一整晚,可算把几卷书的内容都吃透了,又让系统把兕子的身体状况模拟了一遍,顿时兕子的情况也有了更透彻的理解:兕子应该是心肺和气管这些部位天生比别人弱些,秋冬便容易犯气疾;若是遭遇意外刺激,可能还会有窒息死亡的危险,这种刺激有可能是情绪上的,也有可能是外界的一些刺激源——这一点李元婴可看不出来,是系统引导他补充出来的,某些部位比较弱,自然可能出问题,而用来呼吸的地方出问题是会致命的!

第二日,李元婴又是一大早跑去找孙思邈,跟孙思邈说他已经把书看完。

孙思邈这次早有了心理准备,听李元婴这么说也不太震惊,例行地对李元婴考校一番,心里有些麻木:这小孩学东西实在太快了,而且这股劲头把许多人都甩得远远的,用来学什么都肯定能学有所成!

李元婴和孙思邈汇报完学习成果,又将自己记录下来的诊断结果给孙思邈看。孙思邈是最擅调养,他相信孙思邈一定能给兕子拟出个适合的调养方案,让兕子健健康康地长大成人。

孙思邈把李元婴写的情况仔细看完,沉吟半晌,对李元婴说:“你虽然学得快,到底也只是初学,我不能光凭你的判断就给她下方子。”孙思邈捋须沉吟片刻,补充道,“最好还是先和陛下说一声,让我当面给晋阳公主看看,到时我再给出调养之法比较稳妥。”

李元婴听了觉得有理,撒腿便跑,去寻李二陛下提出这件事。早前他没直接找李二陛下说,是因为觉得兕子只是偶然受了湿寒才会有那样的脉象,眼下判断出兕子的不足之症仍是个大隐患,李元婴可不会再犹豫。还是早治早安心!

李二陛下正在与魏征他们商量政务,听人说李元婴过来了,只让人先把他拦在外面,等正事商量完才放他进来。

李元婴记挂着兕子,在外面转悠来转悠去,转悠到魏征出来了才停下来,问魏征:“你们说完事儿了吗?”

魏征到:“对,陛下让你进去。”

李元婴哼了一声,对李二陛下把他挡在门外这么久很不满,在心里默念“这是兕子她爹,这是兕子她爹,这是兕子她爹”,才稍稍气顺了点,跑进殿内和李二陛下商量拜托孙思邈给兕子诊病的事。

李二陛下对李元婴这么快学会诊病的事半信半疑,转头看他:“此话当真?”

李元婴道:“皇兄你这是什么话,我编排你也不会编排兕子的!”

李二陛下想到李元婴每天很有耐心地带着兕子她们玩儿,亲近得不得了,也觉得李元婴不会拿兕子开玩笑。不过听李元婴说‘编排你也不编排兕子’,李二陛下横了他一眼,骂道:“有能耐了你,还想编排我?”

李元婴一点都不怕他,哼道:“你不让我知道你身体怎么样,我就瞎编排。”

李二陛下没理会他,只说:“既然你言之凿凿,那我就安排孙老给兕子她们诊一次病,也不单给兕子看,其他人也顺带瞧瞧有没有什么毛病。”对待兕子,李二陛下也和李元婴一样上心,不想诊断出结果之前就让兕子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若是孙思邈真诊出有性命之忧,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着手调养,该吃药吃药,该忌口忌口,绝对不能耽搁。

李元婴说动了李二陛下,又惦记起自己还不知道李二陛下身上的旧疾到底如何,立即跃跃欲试地说:“我真的已经学成啦,皇兄你快让我帮你把把脉,看看你的身体到底如何!”

李二陛下瞥了他一眼,把手一收,避开李元婴抓上来的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李元婴的要求:“才学了那么几天就吹嘘自己学成了,你也真有胆子说。”

李元婴说:“兕子的脉象就是我诊出来的!”

李二陛下道:“怕是孙老远远看出兕子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你,你才能说得这么清楚。拿别人诊出来的结果当自己的,你可真不害臊。”

李元婴道:“才不是,老师说他也不能看一眼就看出别人生什么病,又不是人人都是那神医扁鹊!”

李二陛下并不应允他的要求,还打趣他:“我听说你在九成宫时认了萧老学士当老师,这会儿又喊孙老当老师,你到底有几个老师?”

李元婴有自己的一套道理:“教我学问的,就是老师,什么学问都一样。”

知道李二陛下打定主意不让他把脉,李元婴也不乐意留下和李二陛下多磕叨了,一溜烟跑去告知兕子她们要让孙思邈给她们诊病的事。

李元婴先是和她们吹了一通孙思邈有多厉害、有多了得,多少多少人重金上门求他他都抽不出身去治;接着又和她们科普病向浅中医的道理,告诉她们虽然大家看起来健健康康、每天都活蹦乱跳,可病根很可能已经埋在身体里,早点发现早点治,就不用受那病痛之苦了!

经过李元婴一番提前宣传,兕子几人都欣然接受了自己要接受神医“体检”的事。轮到诸皇子那边,李元婴科普起来就没那么用心了,只说了孙思邈过来的时间,让他们爱来不来,不来算了,省得孙思邈他老人家太劳累!

唯一听齐两边说辞的李治:“…”

他们这幺叔对侄子和侄女的区别待遇也太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王爷:?

小王爷:你凭什么和软萌可爱的小萝莉比?

*

一大早更新!想不到.jpg

大家真的太棒啦!!!!!本来只想蹭最后四天首页的栽培榜!!!结果大家差点让小王爷冲上app首页去了!!!恐怖如斯!!!吓得我早早更新了!

注:墨子的两句话,引自《中国逻辑学趣谈》,原著,原著我没看,意思瞎掰硬套的!(假装很有文化)

第 41 章

有孙思邈出马, 李元婴放心多了,也没出去野, 只逮着周围的人逐一练练手。练到别人看到他总绕着走,孙思邈才开始带他学药理。

这时候李二陛下泡汤泉疗养的“假期”已经快结束, 孙思邈正式给皇子公主们做了回全面体检, 还真有两三个人需要调养一下,兕子混在其中一点都不显突兀。

兕子喝苦药时, 年纪最小的衡山还在一边奶声奶气地安抚她:“姐姐,喝完就能好,长肉又长高!”

兕子认真点头。

有李元婴在前头洗脑,兕子对孙思邈信任得很, 喝药也不喊苦,李元婴还给她兑换了甜甜的糖让她喝完药后喝。

那糖甜滋滋的,入口便化,吃了后口里药味全消, 好吃得不得了!一旁看着兕子吃的高阳她们都眼馋了, 缠着李元婴说也要吃。

李元婴道:“不成, 要喝药的才能吃。”

李元婴是很有原则的,说不给你就不给你,你求来求去也没用,他还兴致勃勃地逗你玩。

几个小萝莉讨不到糖,简直想自己也生下病喝个药。

至于另外两个需要喝药的侄子, 李元婴表示不熟,不给!

李元婴最近对万界图书馆的观感有了变化, 觉着这玩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便开始摸索起系统的具体用法来。

认真研究了两天,李元婴就弄明白了:新物品的兑换通道需要完成任务才能开启,前头任务获得过的物品他是可以花积分兑换的。既是如此,李元婴就不用担心十颗玉米种子和十颗花生种子不够用了,他可以多兑换一些交给董小乙去试种!

给兕子换的糖,是李元婴把骊山行宫扫描进万界图书馆后换来的。据说这糖不仅好吃,吃了对身体还有好处,缺点就是比较贵,一颗就要100积分。

李元婴对系统吹嘘的效果半信半疑,不过他又不差那点积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会换给兕子。没那效果也没关系,好吃也值了!

兕子的治疗方案敲定下来,李二陛下便在二月底摆驾回长安。

李二陛下这次对李元婴颇为满意,因为李元婴托孙思邈写医书,还亲自跟着孙思邈学医,竟把孙思邈强留了下来。这次回京,孙思邈跟着御驾一同回去!

与此同时,骊山脚下的县城外,一行衣衫褴褛的人认认真真把自己收拾齐整,回头看了眼借自己许多天檐头避春寒的小县城,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按照别人的指引走往长安方向。他们不过三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此前彼此也不甚熟悉,都算不得精壮劳力,但他们心里都有志一同想着一个词:葵园。

回到长安已快进入三月,李元婴把董小乙差遣出宫管理几处田庄,尤其以葵园为要。

两种新作物的种植方法李元婴都给过图文并茂的种植教程,董小乙早背得滚瓜烂熟,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辜负李元婴的信任。

李元婴身边不缺人伺候,董小乙收拾包袱出宫也没多少人注意。倒是孔颖达的几个学生先注意到李元婴到讲堂时总拿着些医书,把这事与孔颖达说了。

孔颖达平日里大多在管理国子监的事务和给李承乾讲学,近来倒没什么机会被李元婴气了。

听说李元婴学完《韩子》《墨子》之流又去看医书,孔颖达见了李二陛下免不了提上一嘴:“滕王虽聪慧,这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也不是个事。”

李二陛下知晓李元婴跑去跟着孙思邈学医的始末,闻言并不气恼,只说道:“他生来便是朕的幺弟,不须去考科举,也不须去做学问,他想学什么就让他学去。若是当真学不会,他学个几日就没兴趣了。”

当然,李二陛下觉得这个弟弟糟心归糟心,想学什么本领却一学一个准。是以李二陛下不觉得李元婴这样东一榔锤西一榔锤有什么问题,反正还有余力,爱学什么便学什么!

孔颖达察言观色,发现李二陛下还为他幺弟的“博学”骄傲上了,便也不再多劝。

李元婴毕竟只是滕王,又不是太子,他会提上一句还是因为觉得李元婴够聪明,怕浪费了李元婴的好天资。

孔颖达这边与李二陛下谈论着李元婴的学习问题,另一边李元婴却跑到孙思邈身边献殷勤,他要开始学辨认药材,每天亦步亦趋地跟在孙思邈身后走访长安各大药堂。

比起别人学习识辨药材的艰辛,李元婴可就轻松多了,他只要把孙思邈讲的药性记下,再摸摸现成的药材,便能在脑海中得到它的全株情况:它长多高、草本还是灌木、叶子是什么形状、开花时是怎么样的、果子又长什么样。

这些东西系统都能即时展现给李元婴看,帮助李元婴理解和辨认。

孙思邈起初还怕李元婴记不住,每天只教李元婴认几种,后来发现李元婴这极其惊人的学习能力便不再收着,只按平日里的挑药习惯直接给李元婴过一遍。

只消短短数日,李元婴便把常用的药材全认了个遍,自己去药堂给人抓药都不用犹豫!

这时李德謇找了过来,面色焦急地求李元婴帮忙请孙思邈过府替他母亲看看。

李元婴在骊山行宫时早答应过李德謇帮他请孙思邈,前段时间他忙着学药理都给忘了!

李元婴应下李德謇的请托,去寻孙思邈问他愿不愿意去李靖府上一趟。怕孙思邈不答应,李元婴又给孙思邈吹起了李靖的厉害之处。

李靖早些年和他父皇同为隋朝官员,他父皇想发兵当皇帝,李靖装作囚犯潜出去要往京城告密,差点让他父皇出师未捷身先死!后来,他父皇举兵了也没舍得杀他这个牛逼人才,而是把他安排到他皇兄的□□上。自那以后李靖就立了不少大功,这些年也打了突厥打吐谷浑,多厉害啊!他皇兄还曾经让现在领队去伐高昌的侯君集跟他学兵法!

李元婴最喜欢的还是李靖身上各种传奇故事,比如“红拂女慧眼识英才”之类的。

听说李靖打仗时奇计百出,当初还想过一个特别损的法子,说是有种鸟喜欢立在别人茅檐底下歇息,他便往鸟腿上绑了带火星的东西让鸟飞出去找茅檐,呼啦啦地把人家的房子烧了一大片!这可真是太厉害了,弄得李元婴一度很想跟李靖出去打仗!

李元婴说得眉飞色舞,孙思邈都仔细听了,最后自然是答应去一趟卫国公府走一趟。

李元婴早不把自己当外人,与李德謇那边说好时间,隔天便屁颠屁颠跟着孙思邈一块去卫国公府。

李靖这几年得了足疾,经常闭门不出,也不爱接待客人,做事谨慎得很。他与妻子红拂感情甚笃,开春红拂生病之后他更是告病回家,边编写兵书边守在妻子身边。

听人说李元婴和孙思邈到了,李靖亲自出来相迎,引李元婴两人入内。

换成别的勋贵府上规矩可能很多,李靖却没那么多讲究,他心里惦念着妻子的病情,寒暄过后便提出让孙思邈去给红拂诊诊脉。

红拂今年已是六十耳顺之年,这个年纪最生不得病,哪怕染个风寒都比别人好得慢。

孙思邈替红拂把完脉,又问了她近来的进食情况,发现情况不太理想。他思量片刻,给红拂开了几个适合的方子,叫李靖循序渐进地用,好好地把身体调理调理,绝不能用虎狼之药。

李靖坐到塌边紧握着红拂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拍红拂的手背,对红拂说:“怕是要你多受些苦,多陪我几年。”

红拂朝他一笑,哪怕面色憔悴、气息虚弱,她的笑容依稀还是能看出当年的美丽。

李元婴在一旁懵懵懂懂地看着,夫妻的事、感情的事,李元婴还不太懂。

他母亲生下他时不到二十岁,他父皇已经六十出头了,他母亲在他父皇面前恭顺得很,连句话都不敢多说,怎么都不像夫妻,仅是主从而已。后来看到皇兄和皇嫂的相处方式,他便认为寻常夫妻应当是那种相互帮扶、相敬如宾的模样。

可现在看李靖和红拂这样相处,他又觉得像这样好像更好,没那么多要顾忌、没那么多要讲究的,亲亲密密地相伴到老!

李元婴随孙思邈在李靖家中用了顿饭,饭后还不愿意走,溜达去看李靖在家中养的鸟儿和兽类。

李靖早年就是驯养鸟兽的高手,老来不爱出门更是养了不少,见李元婴感兴趣,李靖便亲自引着他去看,逐一给他介绍了一番。

溜达到李靖府中驯养鸟兽的园子里,李元婴才发现李靖竟还养着头大象,据说他去岭南安抚山民时南边的人送给他的。

大象体格大,长着对蒲扇那么大的耳朵,还有长长的鼻子,有些地方会训练大象驮运东西,甚至会搞“象军”来打仗!

李元婴想象着几千头大象齐齐驮着士卒出战,感觉那踏步声可能会和天降惊雷一样大,地上还会掀起滚滚尘浪!

李元婴两眼发亮,也不害怕眼前那庞然大物,很不怕死地问李靖:“我可以骑大象吗?”

李靖早知道李元婴胆子大,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大。他最喜欢这样的小孩,竟也不拦着李元婴,点点头招来平日里负责照料那头大象的仆从,命那仆从小心地把李元婴送到象背上。

李元婴兴奋得不得了,在仆从的帮助下顺利爬到了象背上。他年纪小,个头和大大的大象一对比还不及人家一条腿粗,但他一点都不害怕,还叫那仆从指挥大象东走走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