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再扯。

唐观露出脑袋瞪他。

李元婴和他说悄悄话:“蒙着头睡觉不好!”

唐观不吭声。

李元婴又问他:“你要考进士吗?”

唐观不理他。

李元婴自顾自地嘀咕起来:“我本来没想考的,皇兄说可以让我考,我就觉得去考一考肯定很好玩,当大唐头一个进士亲王多威风。”李元婴和唐观说起自己睡不着的原因,“但是听大家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都知道自己以后能做什么,我觉得我活得太糊涂了,总是这样想做那也想做,一件事还没做完我又想做另一件事。”

借着月光,唐观一下子看出李元婴那双眼睛里的迷茫和纠结。

唐观终归还是没能继续扛着不理人,回道:“你这个年纪就该这样活,要是才十一二岁就活得明明白白,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什么都试一试,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别人明白了,可能是因为别人已经试过了,这里哪个不比你大?”

李元婴一听,豁然开朗,是这个理!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李元婴高兴起来,目光灼灼地夸唐观:“师兄你真厉害,你这么一说我就想通了!”

唐观道:“闭嘴,该睡了。”

李元婴乖乖闭嘴,很快香香甜甜地睡去。

唐观平躺,睁着眼看黑漆漆的房顶。

有点睡不着。

第101章 第 101 章

接下来的日子里, 监生会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李元婴也有了接触其他监生的机会。

国子监之中不仅有学经义的一千多文官预备役, 还设有律学、算学、书学, 学这三门学问的人比较少, 都是专业人才,律学就是学法律的, 往后考明法科;算学是学算术的,往后考明算科;字学是练书法的,往后考明字科。

李元婴样样都很感兴趣, 摸清每门课上课的时间便找错开的课去旁听。狄仁杰等人也受他影响,只要时间凑得上都会去找课蹭,他们最爱听的是律学课, 这门课总能听到许多让他们大开眼界的故事, 比如一个裤头引发村中群体斗殴之类的。

李元婴和狄仁杰都机敏过人,每回他们去蹭课不仅旁听,还争着破解夫子们设下的悬念。本来人家可以讲上一节课的钩子,被他们一闹腾,不到一刻钟便抖完了。

律学博士都有点怕他们了, 暗中撺掇五经博士那边给这些个活力充沛的小子多安排点功课,免得他们闲得到处蹭课。

五经博士那边也很无奈:“不能再快了,再快别人跟不上。”国子监人数众多, 总不能专门为他们改变讲课进程。与其让他祸害同窗, 不如放他出去祸害律学吧!

律学博士也是脑筋灵活的, 赶不回去,也想出个祸水东引的法子:他去寻算学博士抄了一些有趣的数学难题拿给李元婴, 让李元婴算算看。

李元婴一看,这题目有趣。再一做,做不出来!

李元婴可不是轻易退却的人,不懂就问,先问倒一批小伙伴,再领着一群同样不懂的小伙伴去堵算学博士请教问题:为什么看个鸡腿兔腿就能算出有多少只?为什么把东西放进水里,计算溢出多少水就可以算出体积?割圆术又是怎么个割法?算学,可真是博大精深!

算学博士:“…”

可算知道律学博士为什么突然对算学感兴趣了,敢情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老奸巨猾!

无耻之尤!

可这些小子一心向学,都是诚诚恳恳带着问题来求教的,他们也不好不教,只能耐心地把李元婴带来的问题一一解答了。

最后还是书学那边给李元婴等人出了高难度的练字任务,才让他们消停下来。

有这样的学生,当真是甜蜜的负担!

今年二月要开贡举,开春长安城中已聚集了不少士子,国子监中没应考的监生最近都很安分,合力为考生们创造良好的赶考环境。

到春闱开始的前一天,李元婴等人也迎来了难得的休沐。拘了将近一个月的监生们得以出国子监外放放风,大伙都很高兴,李元婴也收拾收拾,和同窗们分别,领着李治和城阳回宫去。

李治和城阳去见李二陛下,李元婴则回去见柳宝林。李元婴每隔几天都会叫人传封“家书”回来,挑拣些高兴的事和柳宝林说,柳宝林不至于担心李元婴在里头过得不好。

不过见了人,柳宝林还是紧张地看他瘦了没,确定他没饿着、没被人欺负才放下心来,拉着李元婴坐下吃她亲自做的一桌子菜。

母子二人见过了,李元婴便听底下的人汇报外头的事务。

丰泰楼最近已步上正轨,按着李元婴的意思一直在网罗好厨子,他们待遇高、分工好,许多人都愿意拖家带口跳槽过来;各地的菜谱也收集了不少,都是花了钱买来的,没强要,也按着李元婴的意思抄了一份送到宫中给柳宝林琢磨。

这个班底李元婴将来也是要选一批带到封地去的,砸起钱来自然不会心疼。别说这肯定能回本,哪怕不能回本,可以让柳宝林将来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值了。

李元婴让董小乙看着春闱放榜,到时见机行事。

这年头家中能读书的大多比一般人家殷实不少,吃个饭还是吃得起的,只要把丰泰楼和国子监这些监生牢牢捆绑在一起,客源绝对不会少!将来他这些师兄和同窗们飞黄腾达了,难道不会反哺一下曾经掏钱改善他们伙食的丰泰楼吗?但凡一年能遇到几个有良心的,他们都不会亏!

李元婴最近跑算学那边蹭了不少课,算起数来越发精明了。他可是说过要给李二陛下修一条路到泰山那边,把沿途的食宿都打点好,不花朝廷一分钱!只要能把丰泰楼做大做好,吃的问题就解决了——到时他让人往沿途的每个城县里开一家丰泰楼,再修个好点的落脚处,住的问题也解决了。

李元婴越想越觉得可行,叫董小乙往后招揽好厨子时考虑一下东边的,告诉他们等他们的厨艺磨练出来之后,便能让他们回家乡当掌厨的,自己管一家丰泰楼!国子监每年监生来来去去,总的人数不会少到哪里去,国子监的食堂可以打造成大型的厨子培养基地,流水线一样锻炼出一批批能掌大宴、能烹小鲜的优秀大厨。

董小乙认真记下李元婴的计划,又和李元婴说起戴亭那边的消息:“戴亭快回来了,应该就在这两天。”

李元婴听了很高兴:“不知道文成那边怎么样了。他在信中可有写?”

董小乙摇头。

戴亭就不是那种会时常写信的人,有事一般都自己处理了。

李元婴自然也了解戴亭,没多失望,只叫董小乙记得在戴亭回来后及时给他传消息。

董小乙喏然应是。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过来告知李元婴近来发生的事,有宫里的,也有宫外的。

宫里挺风平浪静,主要是李二陛下对后宫的态度很明白:宠幸归宠幸,沉迷是不可能的。

后宫妃嫔与其相互争风吃醋,不如去妒忌那些每夜被李二陛下留在宫中议事的大臣或者学士们,李二陛下几乎从早到晚都和他们待在一块!

既然李二陛下是这种态度,宫中自然掀不起什么歪风邪气。倒是李泰那边有闹出点事来,主要是李二陛下每逢春夏潮湿闷热之际便会诱发旧疾,虽然去年病了一场后出奇般好转了大半,但还是容易抱恙。

李泰又当了回大孝子,亲自跑外面为李二陛下搜罗奇珍药草。李二陛下看宝贝胖儿子都累瘦了,很是感动,又提了一嘴,说想让李泰搬到武德殿住。按理来说成年皇子都该搬到宫外去了,只有太子还能留在宫中!

第102章 第 102 章

这事当然没成, 最后依然是魏征按了回去, 魏征堵着李二陛下一通劝, 说知道您是疼爱儿子才想让他住在近些的地方, 可您这样正是把他摆在不安全的位置去了。这地方在东宫之西,当初您弟弟海陵王曾住在里头, 当时大家都觉得不适合。现在形势虽然不一样,但是您能堵住悠悠之口让别人不议论吗?您能保证您儿子不生出什么想法来吗?

海陵王是李家老四李元吉,当初也有争位之心, 结果和隐太子李建成一起被李二陛下弄死在玄武门。

这就是直接把玄武门之变的事摆到李二陛下面前了。

这件事别人不敢轻易提起,只有魏征能拦着李二陛下直截了当地开这个口。

至于李二陛下听了心里会不会有刺,魏征不能去想, 也不会去想。这话他必须得说, 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二陛下开这样的头破这样的例。

为了眼前的太平日子,所有人都已经付出过太多,死的人也太多了,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做,等着兄弟相残、父子相争的局面再一次来到眼前。

李元婴听人把整件事说完了, 挥挥手让人退下,一个人坐在灯烛前看着跃动的火焰。

这件事是揭过了,可所有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心里都不会平静, 不管是承乾还是老四, 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 每个人肯定都生出了别样的想法来。

李元婴琢磨了一会就懒得想了,躺上床去睡觉。第二天一早就是休沐日, 李元婴先跑去东宫陪李象去看萧德言,问萧德言来了东宫习不习惯。

贴心的孩子谁不喜欢?萧德言笑着说习惯,又问起他在国子监学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李元婴话就多了,把夫子们逐个夸了一遍。以前在宫中听人讲学,内容来来回回都差不多,也没什么趣味,李元婴不爱听,到国子监之后夫子们更能放开讲,而且什么算学律学他都能去听,可快活了。

李元婴还和萧德言发表自己的感想:“同窗也都很好,您不知道,睡在我隔壁的是唐尚书的儿子,叫唐观。一开始我觉得他挺凶的,后来发现他人好极了,还很热心。难怪孔圣人会说‘以貌取人,失之子羽’,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李象一直乖乖坐在一边听着,听到这句就忍不住拉着李元婴的袖角发问:“‘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是什么意思?”

李象才刚开蒙,还没到学《论语》的时候呢,自然没听过其中典故。

李元婴没光顾着和萧德言说话,对李象也很照顾,很多话他其实也是说给李象听的。见李象有了疑问,他便给李象讲《论语》里的故事:以前孔圣人广收门徒,其中有个叫宰予的,能言善道,特别能哄人开心;有个叫子羽的,相貌粗陋,木讷少言,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

李元婴问李象:“要是你,你喜欢哪个?”

李象想了想,回答:“我喜欢宰予。”

李元婴道:“孔圣人一开始也喜欢宰予,后来开始教他们之后才发现宰予心思不端正,整天只想着怎么偷懒,大白天别人在读书,他却跑去呼呼大睡,根本无心向学;而子羽虽然不是必要就不说话,但是为人磊落方正,品德高尚,他学成回去之后也开班授徒。有次子羽外出游历,有三百多个弟子愿意跟随他一起去!”他又问了李象一次,“你现在喜欢宰予还是喜欢子羽?”

李象有些纠结地改了口:“我喜欢子羽!”

李元婴道:“孔圣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说‘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意思是看人不能光看某一点,光看言谈或者光看相貌都会有失偏颇。”

李象点头,懂了。

李元婴道:“道理都懂,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他看了眼萧德言,见萧德言没有阻止自己继续教导李象的意思,便娓娓地接着往下说,“我去年读了《论衡》,其中也提到了宰予这个人。《论衡》里说,孔圣人因为宰予白天睡觉骂出‘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是有失偏颇的,朽木粪土,都是毁坏到无可救药的东西,是大恶,而白天睡觉只能算小过。若当真是个仁厚的师长,怎么能用大恶之言来责备只犯了小过的学生?”

李象没想到孔圣人还会骂人,眼睛都睁大了。

李元婴还问他:“你想想看,要是你敬重的长辈骂你是‘朽木’、骂你是‘粪土之墙’,你难受不难受?”

李象从小被夸着长大,哪天不被人夸心里都觉得不好受,他觉得自己要是被人指着鼻子骂“朽木”“粪土之墙”,那肯定得难过哭了。

李象点着头说:“难受的。”

李元婴道:“所以你要想把一件事、一个人看明白,就不能偏听偏信,每个人的说法你都该听听,每个人的做法你都该看看。听得多了、看得多了,你做起事来心里就有数了。”

李象认真记下李元婴的话。

李元婴讲完自己的看法,又问萧德言他说得对不对。

萧德言笑道:“殿下说得极是,这便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

李元婴高兴不已,又拣了些没解决的疑问向萧德言请教。萧德言一一为他解答了,不仅李元婴受益匪浅,李象也学了不少新东西。

见完萧德言,李元婴便去陪陪兕子她们玩。现在他开始长高了,能下场跟高阳她们一块玩马球了!赶上大伙都在休沐,李元婴便拉着高阳等人给兕子她们表演了一场精彩纷呈的马球赛,明明还是春寒料峭的天气,一群皇子公主硬是把自己闹出了一身汗。

不过进来宫中确实安静了不少,一些皇子陆陆续续过了十三岁,到了该避嫌的年纪,大多被安排去了封地,最能闹腾的李元婴又和立刻一起被打包进国子监,能不冷清吗?李元婴这一回来,宫中便又热闹起来,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们欢闹的声音。

李二陛下还是上次去国子监见了李元婴一回,这段时间因为李泰的事被魏征骂了,心情不大好。听人说李元婴在和人打马球,李二陛下便过去远远看了一会。

瞧见兕子她们握着小拳头在边上给李元婴和高阳鼓劲,皇子公主在场上玩得十分欢快,李二陛下便想到大儿子和四儿子的事。

承乾是他的长子,他心中十分爱重,只是承乾先是太子,而后才是他的儿子,他得对承乾严加要求,让承乾当个合格的储君;青雀自小聪明可爱,又不必继承大统,他偏疼一些妨碍到谁了?李二陛下觉得魏征说得太严重了,现在和当年能一样吗?不管是承乾还是青雀,手中都没有兵权,哪能再来一次玄武门之变?

在李二陛下心里,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有那样的心思。

可看着李元婴带着一群小萝卜头高高兴兴地玩,李二陛下回忆了一下,竟想不起来两个年长的儿子有没有这样一起玩过,两个儿子□□岁的时候太上皇禅位于他,那时他忙得几乎抽不出空多看他们一眼,一转眼,承乾竟都二十三岁了。

他二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应当是率兵东渡黄河,收复河东。

他大败宋金刚,还得了尉迟敬德这员猛将。

二十三四岁,能做的事情很多了。

李二陛下站在马球场外看了一会,没有走过去,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没有惊动任何人。

李元婴也没发现李二陛下来过,陪兕子她们玩够了,他下午出了趟宫去拜会孙思邈。

孙思邈在给人治病,这病人有些稀奇,腰胯上长着一圈羊毛似的细白毛,长毛也就罢了,还疼,邻里都觉得这病古怪,便叫他来寻孙思邈治一治。孙思邈在给人“除毛”,李元婴没去打扰,听学徒与他说起病人身上长羊毛了,觉得很是新鲜。他说道:“孙师总能遇上稀奇古怪的病!”

李元婴来得巧,孙思邈很快把那长白毛的病人治完病了。

李元婴凑上去问治好没,孙思邈便给他讲了讲症状和治法,去了病灶,又开了调理的方子,过几天应该就能好了。李元婴许久没来,但在国子监中也抽空读了几本医书,趁机与孙思邈讨教了许多问题,问完后他还很是遗憾地说:“真希望孙师你们也在国子监里,那样的话我随时可以请教您了!”

孙思邈道:“国子监学得都是治国修身的道理,哪里会教人学医?”

李元婴道:“人要是病了,就不能治国修身了,所以学医也很重要!”他和孙思邈提起昨夜听人禀报的消息,“我跟您说,襄城宫那一带现在不是准备养些大象吗?我叫人把周围依着山势水势拦一拦、改一改,得用上不少大石头,就去山里开山取石,结果,他们在山里挖出了几块老大老大的骸骨,瞧着比大象还大!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来的,那么大的骸骨不好运进城里,董小乙叫人把它运到了葵园那边,您要不要过去看一看?说不定,那骨头可以拿来入药呢!”

李元婴这想法也是和孙思邈学医之后才有的,因为他发现什么金石土木全部都能拿来入药,差别只在于用多用少的问题。动物的骨头当然也是能用药的,不同的骨头还有不同的用处!哪怕是在山里挖出不知名的骨头,磨成粉照样能当药来使,卖得还更贵!

孙思邈听李元婴说比大象还大,也来了兴趣。眼见天色还早,他便与李元婴一块出了城,去葵园看那几块骸骨。

那几块骸骨陷在石头里,不好取出来,董小乙便命人连着石头一起运了回来。周围庄户的小孩都很稀罕这块远道而来的大石头,时常跑过去围着看,李元婴也很好奇董小乙说的是不是真的,兴致勃勃地领着孙思邈跑去观摩。

孙思邈年纪不小,腿脚却还很麻利,跟上活泼过头的李元婴不成问题。到了地方一看,那块石头果然巨大无比,镶嵌在石头里的骸骨果然十分奇特,孙思邈一下子被它们吸引了。他行医多年,对骨骼了解颇深,一下子认出这些骨头应该是椎骨。

奇就奇在,这东西的一块椎骨就有三四尺长。孙思邈在心里拼了拼,这椎骨没齐,只是其中几块而已——若是把全部椎骨找齐了,连起来怕是能有几层楼那么高!哪怕孙思邈见多识广,此时也被这椎骨难住了,认不出它到底是什么东西的骸骨。

难道是上真的有龙?

孙思邈只能捋须感叹:“奇哉,奇哉!”

李元婴问孙思邈知不知道是什么。

孙思邈摇头:“只能看出是椎骨。”他给李元婴比划了一下,说瞧着约莫是颈椎位置的骨头。

李元婴兴致勃勃地追问:“那能入药吗?”

孙思邈上手摸了摸,那椎骨早和岩石融为一体,想把它弄出来可不容易。这样的骸骨,与其说它是骨头,不如说它是石头!

孙思邈否定了李元婴的想法:“不知药性,哪能入药?”

听说不能入药,李元婴便觉得这骨头大则大已,着实没什么用处。真是白长这么大了!若是活的,大伙还能看个大家伙过过眼瘾,光几块骨头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白费功夫把它们弄回来!

李元婴正要叫董小乙回头把它扔回山里去,却听系统久违地给他提示了一句:“发现恐龙椎骨,是否扫描到万界图书馆内?”

第103章 第 103 章

李元婴挺久没听到系统出现, 乍然一听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 便问系统恐龙是什么玩意, 这么大的个头,以前为什么没人见过?

系统便给他解释:恐龙的意思是“恐怖的大蜥蜴”, 是从外文翻译来的。这种生物曾经遍布各地,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已经灭绝。粗略估算,这种生物约莫已经灭绝六千五百万年了, 这副骸骨曾经随着地壳运动裹藏在岩石里辗转千万年,到现在又因缘际会出现在人前,可以称之为“化石”。

简单来说, 这种巨大的生物如今已经找不着了。

李元婴有点遗憾, 要是能驯服这么大的大家伙,带出去多威风!他压根不觉得自己可能会被这大家伙一脚踩扁,还挺想爬到它们背上骑一骑。

李元婴在系统的展示下大致了解了恐龙这种生物的模样,对于系统所说的能在天上飞、能在水里游、或者跑得贼快的恐龙都十分好奇。他改了主意,叫董小乙在发现恐龙椎骨那一带再好好找找, 看能不能拼出完整的恐龙骸骨或者找到会飞的恐龙。

李元婴还很笃定地告诉董小乙:“这是龙骨,一定要好好找!”

孙思邈虽是道家出身,却也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 龙这种生物更是虚无缥缈得很。听李元婴这样吩咐李元婴, 他沉吟片刻, 没有出言阻止。他说是龙骨便是龙骨吧,反正也没人见过龙的样子!

李元婴叫董小乙记下了自己的话, 跑回大石头边上转悠了几圈,还伸手量了量几根椎骨的长度,觉得这东西当真稀奇。这么大的大家伙,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太可惜了!

要是还能找着的话,他可以放到襄城宫去养。

观察完恐龙椎骨,李元婴便与孙思邈在葵园用了顿饭,一起回了宫。到处跑了一整天,把该见的人都见完了,李元婴才慢腾腾地去寻李二陛下说话。

李二陛下今年本来准备去泰山的,没去成,洛阳和九成宫前两年又去过了,今年决定留在长安熬一熬,把酷夏熬过去便好。他吃过晚膳听人说李元婴跑来找自己,摆摆手让人把李元婴放进来。

李元婴跑李二陛下身边坐下,和他说起自己今天找到龙骨的事儿,还把大大的恐龙椎骨画出来给李二陛下看,边说边比划大小。他兴冲冲地说道:“光是脖子就这么大这么长,它们可比大象大多了。”

李二陛下初一听李元婴说找到龙骨,还以为他又在说大话,结果李元婴竟讲的有板有眼,好像真的见过一样。李二陛下道:“当真有这样的龙骨?”

李元婴道:“对的,孙师说这骨头看着像是颈椎一块的,孙师认骨头最厉害了。”他把自己的遗憾讲给李二陛下听,“不知这龙能不能飞,要是能飞的话我们骑在它背上让它载着飞多好玩!”

李二陛下道:“才几块骨头你就想这么多,这说不定是孔圣所说的‘防风氏’。”

李二陛下也是读过书的,他所讲的是《国语》之中的一桩异事:吴国有人发现一块巨大的骨头,大得得用一辆车才能拉动。吴国人拉着这块骨头去请教孔子,问孔子这是什么骨头,孔子便告诉他们当初有巨人名为防风氏,大禹召集众人在会稽山相聚,防风氏迟到了,所以大禹把防风氏处死并陈尸示众。这块骨头,就是防风氏的骨头!

李元婴也读过这书,李二陛下一说他便知道李二陛下讲的是哪一段。李元婴坚持自己的意见:“这肯定是龙骨,才不是防风氏!”他还有理有据地辩驳起这段记录来,“不都说尧舜禹都是仁义之君,怎么人家迟来一会就要把人杀了?杀了就杀了,还要陈尸示众,这哪是仁义之君,分明这么可怕!”

李二陛下没再和他分辨下去,只说:“那就让你的人快些把它找齐了,到时我也去看看是不是真能拼成龙。”

李元婴一口答应。他和李二陛下说起戴亭快回来的事,很是惦念地说:“不知道文成在吐蕃过得怎么样,那松赞干布有没有待薄她?下回戴亭再出去,我得给他配个能写会说的帮手,专门帮他写信传消息,要不然他实在太惜字如金了。”

李元婴常来念叨,李二陛下倒是记住了这个戴亭。他记得戴亭长相出众得很,属于看上一眼就不会忘的那类人。当时李元婴要讨这内侍,李二陛下还觉得李元婴是以貌取人,现在看来这小内侍当真有些能耐,不仅能随军去高昌,自己带着商队跑吐蕃竟也能安全归来!

李二陛下道:“文成乃大唐公主,谁敢待薄她?你好好读你的书便是,别这也操心那也操心。”

李元婴道:“我看不到的我不操心,我看到的我当然要操心。”说到这个,李元婴很不怕死地戳李二陛下痛处,“我听人说皇兄你又被老魏骂了!”

李元婴把话题扯到这里,李二陛下面色不太好,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可以住口了”。

李元婴才不住口。他还要接着说:“我觉得老魏说得对,您这样偏爱青雀,着实是不替青雀考虑。”

李二陛下道:“我怎么不为他考虑了?”

李元婴道:“他到了就藩的年纪,您舍不得他,一直把他留在长安。这是人之常情,可是,您不让他早早学会独当一面,他往后怎么办呢?”

李二陛下道:“他是大唐的亲王,承乾的亲弟弟,有什么怎么办?莫说他聪明过人,便是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也没人敢怠慢他。”

李元婴道:“您这么想就错了,您想想看,您儿子这么多,您却只疼青雀一个,其他人心里没想法吗?您现在偏疼青雀,心胸狭窄的人会妒忌他,别有用心的人会巴结他。哪怕青雀自己不想做什么,也会有一批想攀附他、想借他的势飞黄腾达的人怂恿他去做。”李元婴直直地望着李二陛下,认真地说出自己的看法,“等将来您再后悔,什么都晚了,他不该有的心思已经有了,不该做的事已经做了,谁能容得下他?哪怕承乾胸襟再好,心里也会有疙瘩!到那时,他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个亲王吗?”

李二陛下沉着脸。

他不乐意听这样的话,也没人敢和他说这样的话,哪怕是魏征都只敢提一句“海陵昔居之”。

李元婴可不怕李二陛下黑脸,他有条不紊地接着往下道:“我觉得您要是真的疼爱青雀,就该让他学会怎么把日子过好,而不是一直把他留在身边,他要什么就给什么,那是养猫养狗的法子;更不是把他摆在风口浪尖,让他既容易受人蛊惑,又容易被人嫉恨。照您现在这样惯着他,哪怕承乾他们学着您来一次玄武门之变,我也不会觉得吃惊——”

李二陛下勃然大怒,拍案骂道:“放肆,朕看朕是太惯着你才对!”

李元婴安静地坐在原处,黑溜溜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对上李二陛下含怒的双眼,没有丝毫闪避。

李二陛下腮帮子抖了抖,没有再骂,也没有赶李元婴走。

兄弟对坐许久,李元婴才再次开了口:“这些话皇兄您要是不想听,我往后就不说了。”他端正身形朝李二陛下行了一礼,向李二陛下提出请求,“您让我去封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