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下葬时,太上皇不顾众人反对,用军将的下葬仪制将爱女下葬。

可以说,平阳公主是了不得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狄仁杰听李元婴这么说,赶忙往左右看了看,瞧见屋里没旁人。狄仁杰才没好气地对李元婴道:“你可不能乱说话,如今大唐好好地,百姓安居乐业,你怎么能拿隋末的事情来比?”什么招兵买马什么跟着起兵,他不想活,别人还想啊!

李元婴撇撇嘴,不以为然。他说道:“皇兄又不是傻子,他会不知道我没那个意思吗?”

不过平阳公主到底只有一个,城阳和那位已故的巾帼英雄很不一样。武媚她们的性格可能比较合适,偏她们的身份又不适合出这个头,所以李元婴还是只能把县尉的位置给狄仁杰。

武媚比较年长,挑了县丞,这是仅次于县令的二把手,需要调节各方工作;魏姝则挑了主簿,主要和李元婴待在一起商讨县务,给李元婴出出主意;城阳当了录事,负责带人记录和整理各种文书;金胜曼则管着一干佐史,负责调配各部门的人手。

每个人都挑完职位,讨论好自己需要多少人手、对手底下的人有什么要求,风风火火地去写自己分管那一块的招聘告示去了。

李元婴也没闲着,溜达去县学准备拎了一批能说会写的人过来当志愿者,让他们和县里的百姓宣讲县衙需要招什么样的人。

县学的学生早听说李元婴差人在鄠县建图书馆,地都选好了,心中十分激动。哪怕他们这一代考不上,他们的儿孙将来也可以尽情读书了,一代接一代地读,总有出头的机会!

所以听说李元婴要来县学巡察,所有人都很激动,心里都盼着李元婴早些到。

不过县里主事的人撸了一批,涉嫌听命开除吴志远的学官也被革职了,所以县学的学子们都安安分分地等待着,不敢有什么逾矩的动作。

要知道他们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注定了他们不能当热血青年,动不动就为同窗请命或者为学官求情!

李元婴见学生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朝自己见礼,但精神头挺不错,偶尔偷偷望过来的眼神也算有神,非常满意,抬手免了他们的礼,囫囵着把自己的来意和学生们说了,让他们不能咬文嚼字,要走近百姓,尽量用大白话和百姓传达政令。

李元婴又对他们讲了一番自己的读书感悟:书是读不完的,怎么把书上的知识真正变成自己的,怎么真正当一个于国于民有大用处的人,还是得走到百姓里去,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这样才不至于一辈子只懂得摇头晃脑念几句经义!

李元婴还举孔圣人的例子,难道孔子生而知之、天生就是圣人吗?不是的,孔圣人一生周游列国、辗转各地才能得出那么多道理,现在的人个个都只坐在家中埋头苦读,大唐何时才能再出一个孔圣人那样的人呢?

在座的学生虽从来没有过想要当孔圣第二,但经李元婴抑扬顿挫地一番鼓吹,顿时也都激动地表示自己愿意当一个走进百姓之中的志愿者!

李元婴吹完牛逼,在县学学生们的目送下飘飘然地回了县衙。其他人也忙活完了,武媚找过来说李二陛下又让人送信过来,人正在侧间候着。

第 134 章

李元婴听武媚这么一说,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不是才回了信吗?怎么又来信了?他现在忙着呢!他管一个县都觉得事情多, 怎么他皇兄管这么大的天下还这么闲呢?

想是这样想, 李元婴也没怠慢, 很快叫人去把传旨内侍请了过来。他把李二陛下写来的信看完,乐了,叫魏姝她们过来一起看。

守在一旁的传旨内侍觉得李元婴可真够放纵肆意, 当着他这个传信人的面就招呼别人看李二陛下的信,也不怕他回去告诉李二陛下!当然,这对皇家兄弟间的事他们无从置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最聪明的选择。

李二陛下这封信是把世家之间的传言给李元婴说了说,让他以后做事注意一下影响,有问题就上报让人去查, 不要自己去套证据。现在大伙都说他们兄弟俩合伙坑人,李二陛下话里话外的意思是, 你不要脸,我还不要脸吗?

李元婴把信给武媚她们轮着看,自己则去给李二陛下写回信。早前他已经把想夸的话夸遍了, 现在想不出什么词好夸, 只能就着世家间的传言回了几句,说他们爱猜就由着他们猜去,他们爱避就由着他们避去, 谁稀罕和他们好。回完了, 李元婴又在末尾问李二陛下,大意是, 我管着这一县之地都觉得事多,你咋这么闲?是不是处理政务久了可以熟能生巧?

李元婴洋洋洒洒地写完回信,叫传旨内侍带回去给李二陛下。

传旨内侍一口应下,赶着回长安去了。

其他人已经把李二陛下的来信看完,拉着李元婴关起门开小会。会议内容自然是李二陛下那封信,他们虽然只是为了吴志远一案才往上递证据,但确实一下子影响到二十四功臣家,还把一个县的主事官员一撸到底。要知道县令这职位算是当地父母官,一般要选用有经验的,而且得五品以上的官员举荐才能当。

若是举荐的县令出了问题,举荐人也会有不小的麻烦!再加上朝臣之中本就有盘根错节的关系,打了一个得罪一串,这事看似痛痛快快地收尾了,实际上可能给李元婴带来无穷后患。

李元婴道:“我不怕。”他一脸笃定,“只要我不想造反,谁能拿我怎么样啊?难不成他们还能把龙袍塞我床底下,兵器塞我库房里,诬陷我说我要造反?就算他们这么干了,皇兄也不会信他们的,他们只会白费功夫!”

武媚与狄仁杰对视一眼,觉得李元婴对李二陛下还是过于信任了。只是李二陛下这番举动他们也想不明白有何深意,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和李元婴闲话家常?

李元婴倒是大胆猜测起来:“你们说皇兄会不会将计就计,真把我到处塞?皇兄要是愿意这么干的话就太好了,我可以多跑几个地方,把大唐的山山水水都走个遍!”

魏姝道:“就算圣人想这么做,也得你在这边做出点成绩来才有由头。”

李元婴听魏姝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高兴地说:“那我们今晚不睡那么早,一起琢磨鄠县这边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明天把县衙班子拉起来之后就可以给他们分活儿了。”

李元婴这么说了,其他人自是各自回去准备好会议材料,准备晚上凑一起开个研讨会,讨论鄠县接下来的发展方略。

李元婴这边干劲十足,李二陛下那边也很快收到李元婴的回信。一天之内两次信件来回,搁谁身上都有些频繁了,不过李二陛下不觉得频繁。他刚用过晚饭,听人说李元婴的回信到了,便叫人呈上来给他看。

李元婴前头的言论还挺符合李二陛下的预期,这就对了,他这个弟弟什么时候怕过别人?小时候他就是个混世小魔王,长着长着说不准就只去掉个“小”字,长成个混世魔王!等李二陛下身心愉悦地看到后半段,脸顿时黑了。

这小子居然嫌他烦,说他怎么这么闲!

他堂堂一国之君,能闲吗?不过是鄠县那边经了那么一场乱,他才叫人传信过去做些安排而已,怎么就成“这么闲”了?李二陛下黑着脸把信搁一边,叫人拿去收起来,别碍着他的眼。

既然心情不佳,李二陛下也不去后宫了,叫人去把当值的大臣叫过来。他要和大臣们秉烛夜谈,不聊到夜深算他输!

于是兄弟俩都在和人连夜商谈政务,只是一个管的是整个天下,一个管的只是小小的一个县。

第二天一早,李元婴昨天和魏姝他们商量出来的计划猝不及防地被打乱:戴亭回来了。

戴亭这次去吐蕃,没跟着皇家使团走,而是带着一批人开辟新商路,走着走着还绕偏了,去了不少吐蕃部族做客。

这次归来,戴亭收获也不少,至少带回的畜力可以供整个鄠县告诉运转了!他还带回一批育马能手,据说他们部族被禄东赞打压得活不下去了,愿意跟戴亭回来帮大唐养马,只求大唐将来能帮他们夺回家园!

李元婴把县衙的事务交给武媚忙活,自己津津有味地听戴亭讲途中的各种奇闻异事。他对许多机遇有着天生的灵敏嗅觉,听说一些部族的不幸遭遇之后很是同情,提出要去见见这些可怜人。

到了安置吐蕃部族诸人的地方,李元婴一点架子都没摆,还免了他们笨拙的礼仪。他边说边叫戴亭帮忙翻译,神情恳切地拉着其中一位老者的手说了许多话,首先是痛惜他们的境遇,怜悯他们这么大的年纪还要离乡背井;接着是感叹世界的残酷,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不被欺辱;最后,他让养马人安心留在大唐,草场丢了不要紧,他们每为大唐培育出十匹良马,大唐就送他们一匹,将来他们族中勇士可以人手一匹马、雄赳赳气昂昂地去夺回自己的家园!

李元婴说得情真意切,表情动作都十分到位,虽然戴亭翻译时的声音仍是没什么波动,一干老少却还是听得涕泪纵横,激动地对大唐和李元婴的慷慨表示感激。

李元婴与他们说完话、许完诺,又和戴亭回去接着聊其他收获。戴亭这次往北走时听人说起一种瓜,又大又圆,只是每次到那边都没赶上瓜熟时节,所以他讨了批种子回来,还移栽了几株带土的一路运回大唐,现在瞧着好像还能活。

李元婴听戴亭的形容,觉得是自己没吃过的,立刻问:“好吃吗?甜不甜?”

戴亭道:“听人说瓢是红的,鲜甜多汁,劈开之后里面全能吃,据说比甜瓜好。”

李元婴上回在吴家村尝了这边种的甜瓜,觉得不错。他说道:“葵园那边现在已经种了红景天之类的药材,这瓜就在鄠县这边找个地方种好了。”

戴亭点头。

李元婴又去寻魏姝她们,带她们一起去看大圆瓜秧苗。魏姝几人也没见过这样的瓜,听李元婴一说也来了兴趣,纷纷跟着去一探究竟。那秧苗跟着商队走了一路,看着蔫蔫的,没点精神,不过经董小乙拯救了小半天,其中几株已经精神奕奕地立起来了,藤儿积极地到处攀爬。

李元婴仔细找了半天,发现了好几个鼓鼓囊囊的花苞!这瓜的生命力可真顽强,一路舟车劳顿都挡不住它开花结果。

李元婴拉着小伙伴们对着黄黄的圆瓜花和下面隐隐有长大趋势的小圆瓜围观了半天,觉得世界之大,什么都有!他给魏姝她们比了个圈,说道:“戴亭说,这瓜能长这么大!”

魏姝她们不是很信,毕竟眼前的小圆瓜最大的也才一个拇指大小,瞧着还圆溜溜的,怎么可能变那么大!

李元婴道:“等它们长大就晓得了!”他吩咐董小乙寻个庄子把大圆瓜秧苗挪去种,顺便把剩下的西瓜种子和其他植物种子都拿去种一种,若是能种活,味道又不差,到时一定有大用处。庄子也挑别的地方,就挑吴家村和太和宫之间的地方,钱不是问题,只管和人买过来就是。既然那边种的甜瓜好吃,种这种大圆瓜应该也好吃!

至于养马,他写封信和他皇兄把太和宫荒弃的草场借来用用就好,他白给县衙和朝廷送马,难道他皇兄还不要吗?

李元婴拿好了主意,便把活摊派下去让别人忙活去,自己回去给李二陛下写了封请示信,大意是想借太和宫草场用用行不行?等养出好马可以全献给朝廷!要是你想过来打猎,我再帮您翻修一下这个破宫殿。接下来李元婴又用好几百字描述这太和宫到底有多破,由于这么多年没人过来检修,瓦片都被人偷拆了不少,看着太惨了!

这信一送到李二陛下面前,李二陛下又是一番吹胡子瞪眼。最近魏征老逮着他骂,连他修个阁子都得劝谏一通,他哪来的钱去翻修太和宫?李二陛下回信骂了李元婴一顿,末了才说你要有钱只管自己修!

李元婴收到回信,琢磨了半天,看明白了,他皇兄同意了!想想他皇兄每年转悠来转悠去都是那几个行宫,好不容易修个襄城宫还是个毒蛇窝,李元婴觉得有必要给他皇兄准备一个空气清新、风景宜人的避暑佳地。

李元婴当即又写了封信去和李二陛下讨人,让阎立德过来帮他搞搞设计,看看怎么翻修才带劲。

李二陛下也很干脆,什么都没给,让阎立德自个儿过去和李元婴商量,反正要钱没有,要人也没有,你能搞就搞,别被人弹劾你劳民伤财就可以了!

第 135 章

阎立德往鄠县出发时心里还在琢磨, 怎么李二陛下突然派他到鄠县了。到了以后他才晓得是李元婴找李二陛下要人的, 李元婴热情地宴请了他, 把事情原委给他说得清清楚楚。

阎立德道:“你准备自己掏钱翻修太和宫吗?”阎立德没等李元婴回应就说出自己的看法, 他觉得李元婴就算有钱也不该这么挥霍,且不说你修好了朝廷那边愿不愿意派人过来维护,就是你出钱这件事也可能会被喷。

李元婴道:“我给皇兄修个避暑的地方还不行吗?”

阎立德道:“你总不能自己动手修吧?肯定要征调人手, 眼下田里样样都离不开人,圣人又没命令说要修,你不可能把人强征过来。要是你那么干了,一准有人要说你劳民伤财了!”

李元婴觉得这些弯弯绕绕真麻烦。

他琢磨了一会,对阎立德说:“反正你帮我去看看怎么修,别的我自有办法。”李元婴还给阎立德画了个简单的太和宫草图出来, 强烈要求阎立德在上头给他修个视野好风景妙的阁子,不拘花多少钱, 只要修出来可以一揽太和宫全貌就好。

阎立德来都来了,自也不好直接回去,点头答应下来, 歇了一宿, 第二天便去实地考察。

李元婴安排完阎立德,又去安排戴亭带回来的牛马。马好说,连着人送去太和宫的草场便是, 太和宫一些侧屋休整休整也可以让他们暂住。

牛倒是要好好安置, 李元婴大手一挥,全记到鄠县县衙名下, 叫新招的差吏出去摸摸底,看看县里还有哪些荒地可以开垦的,摸清牛脾气后都带上套去开垦出来。到时种西瓜也好、种葡萄也好,总能让县里多些进项!

荒地的开垦是不受限制的,只要县里的人力畜力够使,你把整个县挖翻了也不会有人反对。不过李元婴特别叮嘱山林不能随便砍,得留着保持水土用,只开垦那些受人力所限没法耕作的地方。

有想要开垦屋前屋后、山上山下荒地种点葡萄的,也可以来参加这次开垦行动,只要前一天帮着开垦一块地,第二天就能组队去葵园取葡萄枝条回来扦插,到时还会有葡萄种植专家专门给他们讲种植要点。

葵园离鄠县也不算远,许多鄠县人都听说葵园善酿葡萄酒,在李元婴提出可以匀些葡萄给他们种时都又惊又喜。葡萄那可是大伙舍不得吃的稀罕物,山里的野葡萄当然也能寻找,但都又小又酸,可人家高昌人种的葡萄又大又红,光是看着就让人口水直流!要是懂酿酒就更好了,葡萄酿成的酒更是闻着都醉人!

县衙班子换人后的第一道政令很快传遍鄠县:给县衙出工垦荒,教你种高昌葡萄,包种包活、童叟无欺!

那可是葡萄啊,从前只有贵人能吃上,他们只能远远看一眼的葡萄!又大又红,肉鲜汁甜!要是自家能往棚子上种一棵,一到葡萄成熟的时节每天都闻着葡萄香醒来,日子还不美死了?

要是不会种就算了,可要是有人教,怎么能不学?县衙出耕牛,开垦那么一小块地又不费多少工夫!

没过几天,李元婴叫人圈起来的荒地陆陆续续有人赶着远道而来的吐蕃牛去开垦了,县里一派热火朝天景象,但凡有来入籍的都按律给分了田地,还叫底下的人搭把手帮他们把房子建起来。今年风调雨顺,大伙都愿意李元婴这个代理县令一个面子,因此鄠县的隐户入籍工作做得最迅速。

本来隐户一般要返还原籍再入籍,以免人都往富庶之地挤,但李元婴可不讲究那么多,人都来了,怎么能放走?有人才能干大事!

李元婴叫武媚别管那么多,只要人来了她就编成鄠县的,全给分田安家。人口突然多了又怎么样?咱县里就是这么能生,不行吗!

李元婴和武媚商量完,还怂恿狄仁杰带人鄠县边界上溜达,看看周围有没有人把隐户往外赶的,他们赶多少,鄠县收多少,反正鄠县够大,总有可以分给他们的地。

李元婴这边抢人抢得明目张胆,很快落入不少人眼中,至少邻县的人都晓得了。邻县的县令们那叫一个气啊,就你喜欢人多?我们也想啊,人多税就多,人多能做的事也多!可朝廷不是要求逃户一律返还原籍吗?既然这件事已经传到李二陛下面前了,他们不得规规矩矩照章办事?!

邻县几个县令一气之下,联名告了上去。目的很简单,朝廷到底管不管这事?不管,我们也照办了!多几个人落户自己县,年末考课也好看点!

魏征一大早去上朝,发现有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很不一样。凭借着他多年来的经验,魏征只觉觉得朝会上可能会发生点什么!

果然,朝会刚开始不久,唐俭就把底下县令上报的情况拎出来讨论。唐俭这几年沉迷酒色,已不大管事,怎么看都是越活越低调的一个人,偏他最近这段时间的出镜率却大幅度提高!

不少人都侧目以对。

唐俭也是不得已。他甚至可以喊冤说自己最近数次出镜都是被李元婴逼的,要不是李元婴把殷家的罪状往户部捅,他才不要掺和这些破事。现在这次也是,李元婴自己暗搓搓把隐户安排妥当就算了,没出什么事也没人特意喷你,可你自己县里的安置完了还打起别人的主意!

你要不要脸啊?

你到底要不要脸?!

你这又不是非常时期得招兵买马,用得着跑两县交界之地捞人吗?!

唐俭觉得这种做法实在太无耻了,不得不帮几个县令出个头,让大伙好好批判一下这家伙的可耻行径。

李二陛下一脸镇定地听着唐俭陈明事由,没对李元婴过界抢人的事发表什么看法,只当自己没听见。

魏征一看李二陛下这模样就知道李二陛下想糊弄过去,他高举象笏,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李二陛下一看到魏征“我有话讲”的架势就头疼,不过好歹忍了这么多年的喷,不能前功尽弃。

李二陛下只能让魏征发表他的意见。

魏征张口便说:“此事过不在滕王,而在陛下!”

众人一惊。你这老小子,袒护你孙女婿也太明显了吧?明明是你孙女婿干的事,你还能找到由头喷李二陛下?!

魏征才不管别人的想法,他当场洋洋洒洒地开喷:要是您不让他代理鄠县诸事,他哪有机会做这样的事?前些年让诸王为刺史已经实践出结果来了,让少未经事的人当一把手就是不可行,您怎么不吸取教训?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周围几个县令都不满了,底下的百姓难道能满意吗?长此以往,怨声载道,民怨沸腾,便是天子脚下也会生出乱子来!

所以说,这件事错在根子上,打一开始就不该让他们几个小娃娃管理一县之务!前头是时间仓促,一时没来得及挑人去接手鄠县,现在案子审理得差不多了,大可以派人过去把滕王一行人换回来了!

魏征直接提出把李元婴召回来,众人倒是挑不出问题来,反而还觉得魏征的话挺有道理。问题可不就出在李二陛下身上吗?要不是李二陛下让李元婴去鄠县,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

许多人反应过来,当即都表示赞同魏征的意见,县令官阶虽不高,却得管好一县之事,这可是关乎上万户人的要紧职务,岂能儿戏?一时间,所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批判起李元婴难当此任、应该尽快宣召回来,照他们的意思,李元婴应该最好乖乖去封地,待在自己的王府里什么都不干,那才省事。

李二陛下听着众人有志一同地抨击起他的决定来,顿时勃然大怒,起身骂道:“难道朕连一个县令都不能做主吗?!”说完他便没再管底下争相让他召回李元婴的百官,带着怒气拂袖而去。

魏征眼观鼻鼻观心坐在原处,等其他人讪讪然散了,他才走出殿外,往长廊上取了自己那份工作餐回自己当值的地方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李元婴在他家中蹭饭时总凑他边上叨叨,说吃饭要慢慢吃、慢慢嚼,这样才不伤着肠胃,活得长长久久。

人在身边时魏征觉得这小子挺烦人,屁大点事来回念叨,现在人跑外面去了,这小子来回念叨的事忽然就变得清晰起来。是得慢慢吃慢慢嚼,活得长长久久,要不然这些个横冲直撞、总长不大的小子还不知会被谁欺负了去!

魏征这边独自吃工作餐,其他人却借着集体用餐的机会在议论朝会上的事。

一通讨论下来,大伙都发现自己着了魏征的道,如今已是贞观十七年了,也就是说李二陛下已经继位十七年,眼下的李二陛下早不再是那个能和手下同吃同住的秦王。他能忍魏征,可能是因为忍了大半辈子,差不多忍习惯了,但他绝对不可能忍受其他人无故挑衅他的权威!

他们联合起来说李元婴当不得这个县令,正巧触到了李二陛下的逆鳞!

不得不说,他们都猜对了李二陛下的想法。

李二陛下自己待在议事堂生闷气。

一个县令他都不能让他的兄弟暂代,天下还是李家的天下吗?他可没给一整个州!他都没嫌地方给小了,他们还要来劝他把李元婴送到封地去,再不许李元婴出来。

他这么多兄弟、这么多儿子之中,就这么一个活得最快活,就这么一个活得最自在,他们还要这样劝他!他为这天下圈起来的兄弟、圈起来的儿子还不够多吗?为了不让青雀和承乾相争,他把最疼爱的青雀都送走了!

这一次,他偏就不让他们如意!

第 136 章

李元婴不知道朝会上因为他撕过一场, 他正跟着阎立德去考察太和宫。太和宫背靠终南山, 有山涧自山中潺潺而出, 早间云蒸霞蔚, 好不漂亮。到日上中天,山腰仍别着一根缥缈云带,景色着实养眼。

阎立德于建筑设计上是老行家了, 在太和宫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倒不算什么难题,所以他集中力量完成李元婴要求的高楼:楼必须高,必须大,必须能一览太和宫全貌。要达成这个标准,能选的建楼位置其实不多!

阎立德忙活了几天,把选址敲定下来, 又按照李元婴的要求绘制草图。

李元婴看了草图,跟着阎立德一起跑选址上眺望一番, 非常满意,又开始提要求,什么砖头上要画画、檐头上要雕花, 不拘花多少钱, 反正给弄上就好!

阎立德皱着眉说:“那样的话,花费可就大了。”

李元婴道:“只这一栋楼弄,其他的慢慢再说, 花费应该大不到哪里去。回头我去工部借点工匠, 让手艺最好的人过来给鄠县的工匠们培训培训,他们能学一门好手艺, 不都说有一技傍身比什么都强吗?他们肯定愿意学的。花样和砖画,我可以交给一些家贫的士子去画,这样他们也能靠自己的双手养家糊口,不至于每天埋头苦读、毫无进项。”

阎立德听李元婴有自己的主意,便不再多言。

李元婴又兴致勃勃地和阎立德说起自己的计划:“我准备把这楼叫‘滕王阁’,是不是很气派!”

阎立德脸皮抽了抽,不知该不该发表自己的意见。

李元婴还觉得这样起名不足以惊吓到阎立德,又扔出另一个更具震撼性的想法:“我准备请鄠县的乡老们吃个饭,让他们回去问问有没有愿意认领其中行宫里头那些亭台楼阁的,若是他们愿意认领,我便把那些亭台楼阁的命名权送给他们,再把他们的家族和姓名标注在匾额旁。当然,名字起得不好,就是有钱我也不许他们认领的!”

阎立德都听呆了。

还能这么修行宫的吗?

他只花一栋楼的钱做个示范,余下的亭台楼阁全交给别人去翻修,那些人不上套还好,若是上套了,不得比照着李元婴的滕王阁来修?要是翻修的成果和滕王阁对比起来过于寒酸,那不仅没讨着好,还会让人觉得你压根没有用心!

李元婴见阎立德呆若木鸡,不由问:“怎么?我这想法不可行吗?”他哼了一声,“皇兄每天日理万机,忙得连轴转,他们难道连帮忙修栋楼都不愿意吗?皇兄真是白为他们操那么多心了!”

阎立德道:“没有的事,他们当然不会不愿意。既然如此,我也捐一栋楼好了。”

李元婴顿时喜笑颜开,很仗义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你每天跑来跑去已经出了力,断没有再叫你出钱的道理!大阎你放心,我会在滕王阁前立个碑,叫人好好写篇文章纪念你的功劳!”

阎立德也不知该感动还是该哭。看来这桩逼捐行宫的事儿他是抽不了身的了,只能看看李元婴是不是真有那心想事成、逢凶化吉的本领!

李元婴说干就干,正巧赶上丰泰楼分号在鄠县开业,李元婴便按照县里的规矩将各乡乡老、县中长者全请来吃酒,由于一次性请的人多,丰泰楼里里外外楼上楼下全摆得满满当当。

称心也过来了,这段时间丰泰楼在筹备鄠县分号,称心也在准备适合的节目当是开业献礼。李元婴还在音乐班子里看到个有点眼熟的少女,正回想着在哪里见过,那少女已经娉娉袅袅地朝他走来,十分得体地朝他行了一礼:“见过殿下。”

李元婴想起来了,这不是苏七娘吗?李元婴朝苏七娘笑了笑,问道:“在丰泰楼做事可还快活?”

苏七娘抿唇一笑,色若春花:“很快活。”她本就是个心气高的,自得了自由身更是想把控住自己的人生。苏大郎一家对她极好,但那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她曾试着去接受、去适应,但最终还是想要更广阔的天地。苏七娘给了李元婴一个迟来的祝贺,“听说殿下定亲了,恭喜殿下。”

虽然得了媳妇几个月了,有人提起来李元婴还是很乐呵:“谢了谢了,等我成亲一定请你们来吃酒。”

苏七娘见过李元婴后便去和称心他们一起核对今天的节目单,李元婴也径自去寻魏姝她们问问还有没有需要准备的。到底是这么多人的宴会,不管是治安还是位次都要悉心安排,趁着武媚她们都在忙活,李元婴溜达到魏姝身边问她累不累,名单那么长,写起来手酸不酸,要不要他给揉揉!

魏姝道:“没个正经!”

李元婴理直气壮:“对我王妃,我要什么正经啊!”他说完了,又和魏姝说起见到苏七娘的事。他和苏七娘见面的次数不多,头回见面魏姝也是在场的,所以他说起来很是坦然。

魏姝听了问他:“她是不是更好看了?”

李元婴一听,他姝妹妹这话酸酸的啊。李元婴笑嘻嘻地道:“对,她更好看了,那眼睛啊,又黑又亮的!”

他话刚说完,手心就被魏姝轻轻掐了一下。

李元婴心道,他姝妹妹也就舍得轻轻掐这么一下!

他美滋滋地哄魏姝:“我骗你的,我都没仔细看。我可是有王妃的人,才不会看别人长得好不好看。从小到大,我就没看过不好看的人,有什么稀罕的!”

魏姝还只是个小女孩儿,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听李元婴这么说便不在意了,还自我反省起来:“我不该拿人家说事。”他们两个人私底下说说没什么,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会影响别人的声誉?

李元婴可不会想这么多,他还遗憾魏姝只酸那么一下下,应该多酸一会儿,他喜欢看!他姝妹妹酸起来都这么可爱!

李元婴和魏姝凑一起说了会话,便拉着魏姝出去面见各乡乡老。

眼下天下安定,不是乱世那种朝不保夕的年岁,所以各家小娘子抛头露面的少,瞧见李元婴带着个小娘子出来,众人都有些吃惊。只是李元婴态度太过自然,各乡乡老又都晓得县衙里现在有四个管着要紧事务的“娘子军”,所以很快接受了这不符合他们过往认知的事实。

称心他们准备的开场演出很精彩,看得一干年岁已高的乡老们都来了精神,摇头晃脑的摇头晃脑,跟着打拍子的跟着打拍子,个个都觉得这位滕王殿下果然名不虚传,瞧瞧这气派,瞧瞧这歌舞,哪样是他们平时能见识的?

很快地,一干乡老就发现不仅歌舞是他们没见识过的,更千年难得一见的是李元婴的脸皮。

李元婴待场子热起来了,便亲自上台发表讲话,先说他头一次到太和宫的痛惜之情,说恨自己生得晚,未能在自己耶耶身边多尽孝几年,如今一看,有的人连行宫的瓦片都偷走了,想重游他耶耶曾经去过的地方缅怀一番都不行。这是一个民风淳朴之地该有的风气吗?不该啊!都怪那些个坏蛋败坏我们鄠县的风气!

为了不让别人看低了我们鄠县,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才行!李元婴表示自己冥思苦想,想出一个主意,他准备在太和宫中修一栋楼,名为滕王阁。滕王阁落成之后他将会邀请陛下过来登楼揽胜!

接着就是重头戏了,大伙想看到陛下吗?想在陛下心里留下好印象吗?想让陛下记住自己的名字、自己的家族吗?机会来了!你们只需要出点钱挑其中一些亭台楼阁修缮一番,到时候给这些地方重新命个名、挂个匾额,你的名字就能写到匾额边上!当然,起的名字要好听,不好听的不要;出钱出人要诚心,勉强的不要。

到时候统计出名单,统一做匾额,统一由李二陛下在滕王阁上主持挂牌,天底下谁能有这样的荣耀呢?没有的!心动不心动?心动就赶紧行动起来吧!

李元婴讲完,一干乡老鸦雀无声。

李元婴也不尴尬,笑眯眯地站在那等着众人回神。这时候混在人群里的托儿就起用处,不知谁先起的头,只听几声喝彩响起,各处便响起啪啪啪的掌声。气氛顿时热络起来,众人齐齐称赞殿下英明,竟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这种事也只有李元婴能许诺,要知道李二陛下可不是你想请来就能请来的,天底下大概只有李元婴敢夸这样的海口。李元婴都开口了,而且还说是为了给鄠县的豪强富户们着想,不这样干,可能鄠县父恶名在外!他没有逼迫大家的意思,单纯是为鄠县的好名声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