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自然是她从薛朝华口中听来的,梅妃却并不放在心上,弘兴帝最为宠爱她的时候,她也不可擅作主张,何况这是薛放离,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猫呀,你赠予本宫,改日本宫还你一只波斯,如何?”

  梅妃好整以暇地等江倦做出选择。

  在她眼中,人大都是好面子的,江倦嫁入离王府,本就是替他们尚书府的二公子嫁进去的,他必须要人知道他过得好,不能落入下风。

  可江倦却是诚恳地说:“我就是连一只猫也无法处置,你还是自去问王爷吧。”

  梅妃一愣,实在想不通怎么有人连只猫都无法处置,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她问江倦:“你不觉得羞愧?”

  倘若是她,只会羞愤欲绝。

  江倦慢吞吞地说:“为什么会羞愧啊?什么也不用管,每天i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快乐吗?”

  梅妃:“???”

  她不理解,并大为震撼。

  但不管怎么样,江倦这便是拒绝了,梅妃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她终于不再惺惺作态,收起了面上的笑容,“都说你在乡下待久了,连那乡野村夫都不及,不懂规矩便罢了,还颇是不知好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新仇旧恨加诸于一起,江倦无论给不给,这只猫梅妃都要定了,她要笑不笑地说:“你这猫啊,本宫瞧着颇是喜爱,有劳王妃割爱了。”

  说完,她一声令下,“来人,带走这畜生!”

  与梅妃随行的侍从上前一步,忽然之间,他好似看见了什么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梅妃神色一变,骇然抬起头。

  不远处,男人缓缓走来,他着深色的长袍,衣摆逶迤在地,姿态骄矜又贵气,偏生周身萦绕着极大的戾气,薛放离面无表情地问:“梅妃,本王方才可是听错了什么?”

  “你说本王的王妃不知好歹?”

  薛放离平静地说:“本王倒是觉得,你当真不知死活。”

  作者有话要说:王爷:撑完腰再接着跟他生气。

第63章 想做咸鱼第63天

  王爷?

  王爷怎么来了?

  江倦本要欣喜回头,动作又忽然一僵。

  他们才吵完架。

  王爷还在生气呢。

  江倦不敢再去看他,只觉得咸鱼没法做了,他更想做一只鸵鸟,把自己埋起来。

  他努力降低存在感,低下了头,完全没发现薛放离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江倦的躲闪,让薛放离的气息又冷下来几分,他看了片刻,眼皮微敛,最终只是没什么表情地望向梅妃。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强烈的恐惧浮出心头,梅妃心中一慌。

  她执掌凤印,代为管理后宫,六皇子见了她得规矩,离王与她碰面,也应当客气一些,可他张口就是不知死活,梅妃本该对这份不敬感到愤怒,可偏偏这又是个疯子。

  怎么能与疯子讲道理?

  谁又能与疯子讲规矩?

  梅妃跋扈归跋扈,却又不傻,她勉强一笑,“王爷啊,说起你你就来了,还真是巧呢。”

  “本宫方才只是在与你王妃……开玩笑。”

  她使了一个春秋笔法,“本宫不爱骑马,便说出来走一走,结果这猫突然钻出来,让本宫吓了一跳,本宫原以为是哪里来的野猫,差人捉了去,冲撞了本宫是小事,若是陛下受了惊,可就不好了,王妃却说这是你的猫。”

  江倦心中一紧。

  他想替六皇子留下猫,所以推到了王爷身上,说猫是王爷的,可是……

  那会儿王爷不在场。

  现在王爷来了,梅妃又重提此事。

  放在往常,江倦一点也不慌,他知道王爷肯定会帮他圆谎。

  可是这会儿自己才惹了王爷生气,他还本来就没准自己养猫,并说不喜欢毛茸茸的东西。

  江倦越想越绝望。

  王爷说不定会当场拆穿他的谎言。

  他怀疑待会儿会是自己的社死现场。

  “本王的猫?”

  薛放离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没什么起伏,“本王的什么猫?”

  江倦:“……”

  完了,他就知道。

  睫毛动了几下,江倦叹了口气,他再一次忍下了回头去看王爷的念头,专心地盯着箩筐里的小狸花。

  梅妃是何等的人精,薛放离这么一问,她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你不知道?”梅妃惊诧道,“这猫啊,不是六皇子从赛马场赢来的四耳神猫,打算抱给你吗?”

  薛放离没有立刻搭腔,梅妃状似恍然回神,笑盈盈地对江倦说:“本宫知道了。王妃啊,兴许是太喜欢这只猫了,舍不得让本宫抱去,这才说猫是王爷的,从筠与他都做不得主,得问过王爷才行。”

  原以为猫真是薛放离的,梅妃激着江倦自作主张不成,反倒让自己哑口无言,这会儿她手上却白得一个把柄。

  ——猫根本不是薛放离的,他那王妃只是拿他当借口。

  事儿不大,也没什么大不了,可他总归是在拿离王挡枪,薛放离听了,心里多少会有些不悦吧?

  他不高兴,梅妃可就高兴了。

  她笑笑地觑来一眼,果不其然,听闻此话,薛放离盯着他那王妃,表情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他的神色却一片晦暗。

  梅妃见状,别提有多舒心了。

  “本王还以为你不知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薛放离缓缓地开口,他笑了笑,语气森寒,“先是说本王的王妃不知好歹,又明知是本王的猫,却还一口一个畜生,梅妃,你可是对本王有什么意见?”

  什么?

  梅妃笑意一凝。

  形势急转直下,她整个人都傻了眼。

  拿他挡枪,薛放离却还护着他这王妃?

  他心里就没有一丝不悦?

  梅妃再意外、再惊愕,也无法真的问出口,而她对薛放离,又怎么会没有意见,可现在又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梅妃只能说:“……怎会有意见。”

  “陛下常常责备本宫口无遮拦,”梅妃笑了一下,“本宫当真并无坏心,只是性子急了一点,又生来就是一张刀子嘴。”

  说完,她蹙着眉拉起江倦的手,神色诚恳道:“本宫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江倦怔怔地没说话,毕竟王爷一个急转弯,别说梅妃感到惊愕,就连江倦自己也意外不已。

  王爷与他生着气,却还向着自己。

  王爷他……

  正想着呢,手忽然被人抓走,江倦抬起头,是王爷。

  他没有看江倦,只是问侍女要来了帕子,而后握住江倦的手腕,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的手指,每一处都没有落下,好似江倦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与此同时,薛放离漫不经心地开了口:“本王婚事仓促,若无意外,这应当是梅妃娘娘头一回见到本王的王妃。”

  “身为长辈,头一回见面,似乎应当给见面礼。”

  他给江倦擦手的举动,本就让梅妃脸上挂不住,现在又说出这番话,梅妃忍着不耐烦道:“倒是本宫疏忽了,来此之前,本宫没有准备。”

  薛放离淡淡地说:“不必特地准备。本王听说,梅妃衔玉而生,后来这块玉又请人雕了梅花,颇是清新可爱。本王的王妃喜欢玉,想必梅妃手上的这块玉,他也会喜欢。”

  梅妃一听,面上差点绷不住了。

  衔玉而生,不过误传罢了,但她确实有这么一块玉——雕了梅花,做成了吊坠,从小戴到大,这心爱不已,闲暇时更是喜欢把玩,而弘兴帝赐她的“梅”字也由此而来。

  戴了这么些年,梅妃当然舍不得将这吊坠转赠,她不自然地摸上胸口,故作为难地说:“见面礼自然要挑一些好的东西,可这块玉水头不算好,本宫真真是拿不出手。”

  “王妃若是喜欢玉,本宫那儿还有不少,待回了宫,本宫再为他好好挑上一块,命人送去离王府,如何?”

  “无妨,”薛放离要笑不笑地说,“水头好的,他见过不少,也看腻了,反倒是梅妃手上这一块,来历稀奇,颇有意思。”

  话音落下,他问江倦:“喜不喜欢?”

  薛放离垂下眼,神色微冷,江倦见状,愣了一下。

  他是喜欢玉,但看看就够了,不一定非得拿到手,不过知道王爷是在给自己撑腰,江倦还是配合地说:“嗯,有点好奇。”

  听见答复,薛放离眼皮一掀,重新望向梅妃。

  江倦看看他,王爷毫不犹豫地就挪开了目光,他冷淡的态度,多少还是让江倦不太好受,他抿了一下唇。

  说来说去,薛放离就是要她这吊坠,梅妃隔着衣物摩挲许久,总算想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见面礼,方才她强行讨要四耳猫,离王这是在以牙还牙,强行讨要她这吊坠。

  都说离王睚眦必报,果真如此!

  梅妃颇是气不顺,她把玉坠摸了又摸,理智告诉她现在还不是与离王翻脸的时机,不过是一个吊坠罢了,他要给他便是,可这吊坠,又真是梅妃的心爱之物,她极其不舍。

  犹豫许久,梅妃咬了咬牙,“若是本宫……不给呢?”

  薛放离走近几步,语气遗憾道:“梅妃娘娘,你可记得本王来时说了什么?”

  他说了什么?

  他说——不知死活。

  梅妃眼皮一跳,“本宫为后妃之首,又代为执掌凤印,你岂敢放肆!”

  薛放离笑了笑,“梅妃娘娘,你好好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本王不敢的。”

  他这么一笑,可怖至极,好似是从那无边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身上甚至闻得到血腥味,令人惊惧不已!

  梅妃满面骇然,也终于回了神。

  招惹他做什么?

  他是个疯子,他就是个疯子!

  这世上,确实没有他不敢的事情,他甚至食他母妃的血肉!

  “既然王妃喜欢,那便——”梅妃深吸一口气,到底是取下了吊坠。

  她简直心如刀割,这么多年来,这吊坠始终伴她身边,取下来的这一刻,颈项空荡荡的,再无一丝重量,她倍感不识。

  “好孩子,你拿去吧。”

  梅妃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的,她把吊坠塞入江倦手中,怕晚了一秒,自己就会改了主意,再舍不得送走。

  江倦低头看看,这吊坠其实水头还不错,梅花也雕得漂亮,他礼貌地说:“谢谢。”

  还在摆弄呢,有只骨节分明的手向江倦伸来,江倦眨眨眼睛,试探地把自己的手给对方,这下子,反倒是薛放离一怔。

  动作一顿,薛放离从江倦手心拿起吊坠,又给了侍女一个眼神。

  不多时,有人上前来,抱出了箩筐内的小狸花,薛放离把吊坠系在它脖子上,缓缓地说:“日后应当再不会被当成野猫了。”

  “梅妃娘娘,你说呢?”

  梅妃见状,面容几乎扭曲。

  她这吊坠,她佩戴在身上,日日极为小心,生怕它磕碎了碰坏了,再寻不到相同的吊坠,结果就这么被戴在了一只畜生身上!

  偏偏这只畜生,她本就看不顺眼,自己心爱的吊坠佩戴在了它身上,更是让她无法忍受!

  离王是存心的!他存了心在辱没自己!

  梅妃只觉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可吊坠已经送了出去,她再不满,也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确实。”

  薛放离颔首,淡淡地说:“倒还挺配它。”

  挺配它?

  不过是一只畜生,一只贱畜,怎么配得起她这吊坠?

  梅妃几乎被气得说不出话,可这还没算完,她又听见薛放离说:“梅妃娘娘说完本王的王妃不知好歹,又道自己刀子嘴豆腐心,让他莫要放在心上。”

  “说都说了,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薛放离一掀眼帘,漠然地说:“梅妃娘娘就算是长辈,说错了话,也该与他道歉吧?”

  要了她的吊坠,系给了猫便罢了,现在还要她道歉,真是欺人太甚,梅妃沉下了脸,“你——”“梅妃娘娘,”薛放离淡淡地说,“你若是不肯,本王只好让父皇评个对错了。”

  “你先道本王的王妃不及乡野村夫,又道他不识好歹,皆因他不给你这只四耳猫。”

  梅妃一听,急急地说:“等一下!”

  不行,不可以闹到弘兴帝面前。

  在弘兴帝面前,与其说是骄纵,她向来是娇纵的,不那么善解人意,会使一些小性子,但却从未表露出她跋扈的一面。

  不可以让弘兴帝知晓她私下竟是如此跋扈,绝对不可以!

  那个位置,他们母子二人也想争一争,现在薛朝华不得圣心,只能靠她了。

  她不可以失宠!

  权衡过后,梅妃咬着牙说:“王爷说得不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确实光一句莫放在心上,也安慰不了太多。”

  “好孩子,是本宫的错,”梅妃深吸一口气,笑得很是难看,“这样说你,真是对不住了。”

  江倦想了一下,梅妃的话是挺不好听的,但是王爷先是从她手上要来了吊坠,又给自己道了歉,他们也算是两清了,便不与她记仇了,“好,我原谅你了。”

  倘若真的识趣,江倦现在该说的是梅妃娘娘言重了,可江倦就这么接受了梅妃的道歉,梅妃狠掐一把手心。

  她真是没骂错。

  这位离王妃,真真是不知好歹!

  赔了吊坠又丢了面子,梅妃自然不想久留,她怕会控制不住自己,狠狠咬了下牙,梅妃笑道:“本宫接着散步去了。”

  薛放离一个眼神也没给她,梅妃扭过了头,立刻就变了一副面孔,满脸都是怨恨。

  好一个离王。

  好一个离王妃。

  还有那一只贱畜。

  今日之事,她记下了,改日她必定悉数奉还!

  梅妃一走,薛从筠就目瞪口呆道:“好爽,这也太爽了吧?”

  梅妃娘娘诶。

  在宫里横行霸道,行事跋扈嚣张的梅妃,今天就这么被他五哥给收拾了。

  不过嘛,他五哥能治梅妃,薛从筠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他是个活阎王,倒是江倦,他在梅妃面前竟然也没有落入下风,甚至还两次——哦,不对,加上最后一次,统共应当是三次噎到了梅妃,薛从筠是真的震惊。

  他一把搭上江倦的肩,“倦哥,可以啊你,把她噎得说不出来话,亏我还在担心你被她给气哭了。”

  蒋轻凉本想提醒,被人撞了一下胳膊,他低头一看,是顾浦望制止的他,似乎知道蒋轻凉要说什么,顾浦望摇摇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看看他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危险。

  这也太缺德了,蒋轻凉闭上了嘴,与顾浦望一起努力降低存在感,蹲在旁边看戏。

  刚才不要面子,江倦现在可是要面子的,他慢吞吞地说:“什么气哭啊,我哪有这么爱哭?”

  薛从筠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小的一只虫子——还是金子做的蝉,都能把你吓哭,你就是有这么爱哭。”

  他说这个,江倦就不想理他了,这可是自己的黑历史,江倦幽幽地说:“我就不该帮你说话的。”

  薛从筠嘿嘿一笑,刚才还只是勾肩搭背,现在立马回了一个熊抱,他真心实意地说:“倦哥你真有义气,没有让我一个人面对她,我……”

  话没说完,他的肩膀被人按住。

  薛从筠还以为是蒋轻凉呢,也没回头去看,伸手就要往下拽,“干嘛啊?”

  江倦却轻轻地喊道:“王爷。”

  这一声,薛从筠差点魂飞魄散,他手一抖,整个人都差点要没了,只能结结巴巴地跟着喊:“五、五哥。”

  薛放离平静道:“手。”

  薛从筠立刻缩回要去拽他的手,可薛放离却还盯着他,他嗓音漠然道:“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

  啊,他正搭着他倦哥的肩呢。

  薛从筠连忙收回,并把两只手背到背后,卑微地说:“收回来了,五哥,都收回来了。”

  他心里其实还是有点疑惑的。

  他五哥老欺负倦哥,两个人应该没什么感情,帮倦哥出头他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王妃,怎么也不能在外头被欺负,可现在连倦哥的肩都不许他搭,又是什么情况啊?

  薛从筠还在迷惑,又听见薛放离问:“毡毯上的绒毛拔完了?”

  薛从筠:“……”

  他心虚地说:“那当然还没有。”

  “既然还有功夫去赛马,想必拔得颇为轻松,”薛放离似笑非笑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帐中的所有毡毯拿去拔光了吧。”

  薛从筠:“……”

  统共十来张毡毯呢。

  他怎么了?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又被加码了?

  薛从筠很茫然,他也很痛苦,他简直悲痛欲绝,就差以头抢地了。

  “还有你。”

  话音一转,薛放离瞥了眼江倦,神色淡淡地说:“跑什么?”

  他语气还是偏冷,江倦慢吞吞地回答:“我只是来看看猫。”

  “腿上不疼了?”

  薛放离语气平平,“父皇给了本王一瓶油膏,你腿上的磨伤可以用,看完猫就回去给自己上药。”

  话音落下,薛放离抬脚就走,竟然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多给江倦,放在往常,都是他亲自给江倦上药的,江倦忍不住喊他:“王爷……”

  薛放离脚步一顿,却没有回过头,“怎么了。”

  江倦没说话,王爷明显还在生气,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思来想去,江倦不仅毫无思路,反而满脑子都是顾浦望说的给王爷撒个娇。

  可是要怎么撒娇啊?

  他真的不会撒娇。

  江倦安静了太久,薛放离也等了很久,可江倦始终没有开口,薛放离便满面阴鸷地抬起脚。

  可下一刻,一阵轻微的晃动过后,他的衣袖又被人拉住。

  会这么做的,除了江倦,别无他人。

  薛放离垂下眼皮,气息冰冷,“叫住本王,又什么也不说,你……”

  “夫君。”

  很轻也很软的一声,江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想起了这个称呼——王爷总让他这样叫自己,江倦却一直叫不出口。

  这一次,江倦终于喊出来了,他垂下睫毛,慢慢地说:“夫君,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第64章 想做咸鱼第64天

  薛放离眼皮一撩,本要拂去江倦手的动,也是一顿。

  这个称呼,因为太过难以启齿,江倦声音放得很小,咬字也不太清楚,黏黏糊糊的一片,猫叫似的,好像在喊夫君,又好像听不真切。

  薛放离嗓音平淡,“本王听不懂你在喵喵喵什么。”

  江倦:“?”

  他好茫然地说:“什么喵喵喵,我没有啊,我只是在和你说话。”

  薛放离问他:“你喊本王什么?”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江倦低头瞄着自己的手,慢吞吞地重复:“……夫君。”

  薛放离好似还是没有听清,他问江倦:“又在喵什么?”

  江倦:“???”

  他怀疑王爷是故意的,这一次没有再老老实实地重复,而是幽幽地说:“王八蛋,我喊你王八蛋。”

  薛放离终于转过身,低头看江倦,他挨了骂,神色却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连方才的那些阴鸷与戾气,都淡了许多。

  可饶是如此,薛放离还是似笑非笑地问江倦:“你以为犯了错,喊几声夫君、撒几个娇就可以混过去了吗?”

  “不可以吗?”江倦眨眨眼睛,“那我再多喊几遍呢?”

  “夫君夫君夫君。”

  第一次开了口,后面再这样喊,就容易了许多,但江倦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很努力地克制住了,就是眼神还是在到处乱飘。

  少年的语气又轻又软,当真像只猫凑在耳旁喵个不停,嗲得很,偏偏江倦自己还无知无觉,眼神干净又无辜。

  好似旁人听得再怎么心软、再如何动情,也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毕竟在他看来,他只是喊了夫君,没什么大不了,他甚至不觉得自己在撒娇。

  无辜得可恶。

  薛放离望了他许久,那些怒火与躁动,消融于江倦一声又一声的“夫君”之中,他的心也不自觉地软成一片。

  再不想承认,少年犯了错,喊几声夫君、与他撒几个娇,真的可以混过去。

  也真的可以让他妥协。

  薛放离想,何必呢。

  早就知道少年生了一副玲珑心肝、菩萨心肠。

  早就知道少年喜欢多管闲事。他要救狼,他要救孔雀,他什么都要救,连自己不也是被他一把牵住,拉回了人间吗?

  他把少年拘在身旁,想让他只渡自己一人,只做自己一个的小菩萨,可就算是小菩萨,也是菩萨啊。

  少年见不得苦难,也想度化一切苦难。

  也不是没有想过把他囚于笼中,做一只漂亮的小金丝雀,让他看不见苍生,看不见苦难,眼中唯有自己一人。

  可薛放离舍不得。

  他舍不得惹哭少年,也舍不得让少年难过。

  少年来到这人间,合该受到万千宠爱,他该骄纵又肆意,无忧亦无畏。

  与少年置什么气呢。

  气到最后,哄人的还不是他自己?

  何必呢。

  薛放离目光轻垂,掐住江倦的下颌,平静地对他说:“你记好了,没有下一次了。”

  “你若敢再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不管不顾地去救人,本王只好……”

  “把你锁起来。”

  他是舍不得少年哭,可少年若是始终冥顽不灵、不知悔改,那么他哭得再可怜,自己也不会心软。

  几近警告的语气,可江倦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听出了王爷不与自己计较的意思,既然王爷让步了,他也该好好认个错。

  “是我太冒失了,”江倦说,“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说完,江倦抬起脸,期待地问:“那……王爷,我们算是和好了吗?”

  本是要颔首,可听见“王爷”这个称呼,薛放离只是微微一笑,“不知道,再说吧。”

  再说吧。

  有什么好再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