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放离瞥他一眼,“不看日后怎么养你。”

  关他什么事啊,江倦茫然地说,“我很好养的啊。”

  薛放离对此不予评价,又垂下眼去看他的书,江倦不服气,抱住他的胳膊,非要他听自己说话,“什么养我,分明是你又有好多公司要继承,又赖到我身上了。”

  江倦却也不想,若非是为了他,薛放离大可以不必做这些事情。

  毕竟是在图书馆,声音再小,也不好一直说话,江倦抱怨完,就去书架上按照书单找他要读的书了。

  他一册一册地看过去,走过一个又一个书架,没一会儿,左手就拿了好几本书,右手又在书架上取一本新书。

  这个姿势实在是不方便取书,况且书架摆放得太过拥挤,江倦试了好几次都没把他要的书取出来,薛放离见状,朝江倦走了过来。

  他站在江倦身后,接过江倦手上的几本书,又抬起手,去拿书架上的书。

  结果正好碰到江倦的手指。

  江倦一怔,下意识回过头。

  “这一本?”

  薛放离语气平淡地问江倦。

  他比江倦高一个头,说话时要微微垂首,所以气息全然落在江倦的耳侧与脖颈处,潮湿不已,也痒得很。

  江倦一下捂住耳朵,看也没看就胡乱地说:“嗯嗯,是这一本。”

  薛放离望他一眼,却没有立刻把书取下来,而是攥住了江倦的手腕。

  这一截手腕,肤色白皙,却也细瘦得很,好似一折就会断。

  薛放离说:“少了一条红绳。”

  江倦也望过去,他这一只手,以前是戴着舍利子的,江倦“嗯”了一声,“空荡荡的。”

  薛放离低下头,唇角轻掀,“告诉你一件事。”

  江倦问:“什么?”

  “那条红绳,是用我的心头血染红的。”

  心头血。

  江倦一下睁大眼睛。

  “不是固魂,是锁魂,”薛放离缓声说,“是我怕你走,执意锁住你。”

  江倦张了张嘴,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薛放离问他:“生气?”

  江倦摇头,他怔怔地看着薛放离,久别重逢倒是没有哭出来,这一刻他却是眼泪不停地滚落。

  “是不是好疼?”

  他什么也不在乎,只在乎薛放离疼不疼。

  “你在就不疼。”

  “我一直都会在,我也不会走,你真的不要怕了。”

  江倦轻声向他许诺,也认真地安抚薛放离。

  薛放离久久地注视着他,最后应下了声,“嗯。”

  薛放离取下之前江倦说是的那本书,这一次,江倦倒是看了一眼,他摇头道:“不是这一本。”

  江倦擦干净眼泪,书架上取出一本书以后,其他的书就好拿多了,江倦把他要的书取下来,对薛放离说:“是这一本。”

  薛放离颔首,正要把手上的书放回去,书中却落下一个书签,薛放离捡起来,随手夹回书页里,却又看见一首诗。

  “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

  我给你瘦落的街道,

  绝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给你一个久久地望着孤月的人的悲哀。

  ……

  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饥渴;

  我试图用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

  看完这首诗,薛放离笑了一下。

  江倦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他问薛放离:“这本书怎么了吗?”

  少年才哭过,睫毛上还凝着水汽,薛放离把书放回去,瞥了一眼封面。

  ——《博尔赫斯诗集》

  片刻后,薛放离懒洋洋地开了腔,“没怎么,不过是一些小伎俩。”

  他向江倦走过来。

  忽然之间,灯光尽数熄灭,图书馆一片黑暗。

  椅子挪动的声音、说话声登时响成一片,江倦下意识看向窗外,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情况再明显不过。

  停电了。

  江倦说:“薛……”

  他的手一下子被抓住,

  下一刻,江倦被人一拽,抵在了书架上。

  四处很吵。耳边是夏季的蝉鸣、走动的脚步声,还有他的心跳声。

  四处也很安静。远处的灯光在夜色中晕开,他们躲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图书馆里,藏身于最为隐蔽的书架后。

  江倦仰起头,黑暗中,他只看得见一个轮廓,江倦却下意识地抱住他,“你想亲我吗?”

  薛放离没有回话,他抬起手,指腹揉弄着江倦柔软的唇瓣。

  等了一小会儿,江倦几近坦诚地说:“我想你亲我。”

  薛放离低下头,与他的额头相抵。

  “砰”的一声,快速通道被打开,图书管理员说:“停电了,都先去楼下看书吧。”

  人群陆陆续续地走过去,笑闹声、抱怨声此起彼伏,可从始至终,都无人知晓在一墙之隔的地方,有人在相爱。

  江倦很小声地问薛放离:“我们走吗?”

  薛放离垂下眼,“不走。”

  江倦弯着眼睛笑,“我也不想走,我就要躲在这儿,等你来亲我。”

  世界很热闹,却与他们无关。

  世界再明亮,都与他们无关。

  薛放离笑了一声,向江倦吻来。

  在这一个停电的夜晚,他们又重新拥住了彼此。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