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儿眼波流动,道:“那么,我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你呢?”

  上官金虹道:“你有什么法子,不妨都用出来试试。”

  林仙儿道:“我也知道你绝不会很容易就被女人打动的,但你为什么要荆无命杀我?”

  上官金虹道:“随时要杀人的人,就不能有感情,要训练出一个全

  无感情的人并不容易,我不能看着他毁在你手上。”

  林仙儿笑了,道:“但你若要他杀了我,你的损失就更大。”

  上官金虹道:“哦?”

  林仙儿道:“我自然比荆无命有用得多。”

  上官金虹道:“哦?”

  林仙儿道:“荆无命只会杀人,我也会杀人,他杀人还要用剑,还要流血,这已经落了下乘,我杀人非但看不见血,也用不着刀。”

  上官金虹道:“他杀人至少比你快。”

  林仙儿道:“快固然不错,但慢也有慢的好处,你说是么?”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道:“你除了会杀人外,还有什么好处?”

  林仙儿道:“我很有钱,我的钱已多得连数都数不清,多得可以要人发疯。”

  上官金虹道:“这好处的确不小。”

  他声音里似已有了笑意,因为他很了解钱的用处。

  林仙儿道:“我当然也很聪明,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上官金虹道:“不错,你一定很聪明,笨人是绝不会有钱的。”

  林仙儿道:“除此之外,我当然还有别的好处……”

  她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很媚,媚笑着道:“只要你是男人,很快就会知道我说得不假,只要你愿意,我这些好处,就全都是你的。”

  上官金虹又沉默了半晌,才一字字缓缓道:“我是男人。”

  树林里,已开始有雾。

  荆无命全身已被雾水湿透。

  他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是已完全麻木。

  雾很浓,什么都瞧不见。

  是什么声音?是呻吟,还是喘息?

  是林仙儿在笑,她娇笑着道:“你果然是男人,而且像你这样的男人世上还不多……我真没有想到你会是这么样一个男人。”

  上官金虹道:“因为你是这样的女人,所以我才会是这样的男人。”

  他的声音居然还是很平静,这倒的确不容易。

  林仙儿道:“但天已快亮了,我还是要回去了。”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林仙儿道:“因为有人在等我。”

  上官金虹道:“谁?”

  林仙儿道:“阿飞,你当然听说过他。”

  上官金虹道:“我只奇怪你为何还没有杀了他,你杀人的确太慢了。”

  林仙儿道:“我不能杀他,也不敢。”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林仙儿道:“因为我若杀了他,李寻欢就一定会杀死我!”

  上官金虹忽然不说话了。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也没有杀死李寻欢,否则也就不会要荆无命来杀我了,你就是要荆无命去对付李寻欢,所以才怕他变得软弱。”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道:“你很怕李寻欢?”

  林仙儿叹道:“简直怕得要命。”

  上官金虹道:“他比我如何?”

  林仙儿道:“他比你还可怕,因为我可以打动你,却绝对无法打动他。”

  她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他这人什么都不要,这就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上官金虹:“他也是人,他想必也有弱点。”

  林仙儿道:“他惟一的弱点就是林诗音,但我却也不敢用林诗音去要挟他。”

  上官金虹道:“为什么?”

  林仙儿道:“因为我没把握,只要他的刀在手,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没把握。”

  她长长叹息了一声,道:“所以只要他活着,我就不敢动。”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缓缓道:“你放心,他活不长的。”

  第五十一回 奇峰迭起

  雾淡了。

  荆无命还是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那双死灰色的眼睛,正茫然望着一滴露水自他的笠帽边缘滴落。

  他似乎没有看到上官金虹一个人走出了树林。

  上官金虹也没有瞧他一眼,不快不慢地从他面前走过,淡淡道:“今天有雾,一定是好天气。”

  荆无命默然半晌,缓缓道:“今天有雾一定是好天气。”

  他终于转过身,不快不慢地跟在上官金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终于都消失在淡淡的晨雾中。

  这条街闹得很,几乎就和北平的天桥一样,什么样的玩意买卖都有,现在虽然还没到正午,但街道两旁已摆起各式各样的摊子,卖各式各样的零食,耍各式各样的把戏,等待着各式各样的主顾。

  到了这里,铃铃的眼睛都花了,简直从来也没这么开心。

  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李寻欢会带她到这里来逛街,她实在没想到。

  “原来他也有些孩子气。”

  看到李寻欢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铃铃就忍不住想笑。

  糖葫芦是刚买来的,买了好几串,鲜红的山楂上,浇着亮晶晶的冰糖,看来就像是一串串发光的宝石。

  没有一个女孩子不爱宝石,铃铃吵着将刚做好的几串全买了下来,只可惜她只有两只手,拿不了这么多。

  女孩子买东西,只会嫌少,绝不会嫌多的。

  李寻欢只有替她拿着。

  其实他自己也买过糖葫芦,那自然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忧愁,什么叫烦恼。

  现在呢?

  现在他也没有空烦恼,他一直在盯着一个人,已盯了很久。

  这人就走在他前面,身上披着个破麻袋,脚下拖着一双烂草鞋,头上压着顶旧毡帽,始终也没有抬起过头,就好像见不得人似的。

  他走起路来虽然弯腰驼背,连脖子都缩了起来,但肩膀却很宽,若是挺直了腰,想必是条很魁伟的汉子。

  无论如何,这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最多也只不过是个落拓失意的江湖客,也许只不过是个乞丐。

  但李寻欢一看到他,就盯上他了。

  他走到哪里李寻欢就盯到哪里,所以才会到这条街来。

  奇怪的是,盯着他的,居然还不止李寻欢一个人。

  李寻欢本来想赶过去瞧瞧他的脸,却忽然发现他后面还有个人一直在暗暗地尾随他。

  这人很瘦,很高,脚步很轻健,穿的虽是套很普通的粗布衣服,但目光闪动间,精气毕露。

  李寻欢一眼就看出他绝不是普通人。

  他倒并没有留意李寻欢,因为他全部精神都已放在前面那乞丐身上,那乞丐走得快些,他也走得快些,那乞丐停下脚,他也立刻停下脚,装作在拍衣服,提鞋子,一双眼睛却始终未曾放松。

  他看来正是个尾随盯梢的大行家。

  这么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盯着个穷乞丐呢?

  李寻欢沉住了气,似乎一心想瞧个究竟。

  他又是为了什么?

  他和前面那乞丐又有什么关系?

  那乞丐却似全不知道后面有人在尾随着他,只是弯着腰,驼着背,在前面慢慢的走着,从来也未曾回头。

  路上有人给他钱,他就收下,没人给他钱,他也不讨。

  铃铃眼珠子不停在转,忽然拉住李寻欢衣角,悄悄道:“我们是盯那要饭的梢么?”

  这小姑娘倒真是个鬼灵精。

  李寻欢只好点了点头,轻声道:“所以你说话一定要小声些。”

  铃铃眨着眼,道:“他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盯他的梢?”

  李寻欢道:“你不懂的。”

  铃铃道:“就因为我不懂,所以才要问,你不告诉我,我就要大声问了。”

  李寻欢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他看来很像我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

  铃铃更奇怪了,道:“你的朋友?难道是丐帮的门下?”

  李寻欢道:“不是。”

  铃铃道:“那么他是谁呢?”

  李寻欢沉下了脸,道:“我说出他的名字,你也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