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似乎笑了笑,冷冷道:“很好,吕凤先总算还值得我出手。”

  吕凤先冷笑道:“你若非上官金虹,我也不屑杀你!”

  他说了这句话,又后悔。

  这句话虽也充满了冷傲之意,但听来却像是跟上官金虹学的。

  上官金虹沉默了很久,目光突然自笠沿下射向林仙儿。

  林仙儿还倚着那棵树,温柔的眼波已渐渐变得炽热——

  她知道很快就要看到血。

  她喜欢看男人们为她流血!

  上官金虹突然道:“你过来。”

  林仙儿仿佛怔了怔,瞧了吕凤先一眼,目光移向上官金虹。

  吕凤先冷笑道:“她绝不会过去。”

  林仙儿又瞧了他一眼,目光又移向上官金虹。

  她知道现在已必须在两人之间作一个选择。

  这就像是在押宝,这一注她必须要押在胜的那一面。

  但胜的会是谁呢?

  上官金虹还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充满了自信。

  吕凤先的呼吸却已有些不匀,似乎已有些不安。

  林仙儿突然向他笑了笑。

  他刚在暗中吐了口气,林仙儿却已燕子般投向上官金虹!

  她终于作了选择。

  她相信自己绝不会选错!

  吕凤先的瞳孔在收缩,心也在收缩。

  生平第一次,他忽然尝到了羞侮的滋味,也忽然尝到了失败的滋味——这是双重的痛苦!

  这也是双重的打击,他的“自尊”和“自信”都已被打得粉碎。

  他的手似已在发抖。

  上官金虹冷冷地瞧着他,忽然道:“你已败了!”

  吕凤先的手抖得更剧烈。

  上官金虹冷冷道:“我不杀你,因为你已不值得我出手!”

  他忽然转身,大步走出松林。

  林仙儿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忽然回眸向吕凤先一笑,柔声道:“我劝你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这一战吕凤先还未出手,就已败了。

  他心里先已承认自己败了。

  这一战他虽未流血,但整个生命与灵魂却已全被摧毁,信心和勇气也已被摧毁。

  望着上官金虹走出松林,他竟没有勇气追出去。

  上官金虹虽未出手,却已无异夺去了他的生命。

  “我劝你不如还是死了的好。”

  活着,的确已很无趣了。

  吕凤先突然仆倒在地上,失声痛哭了起来。

  林仙儿赶上去,拉住上官金虹的手,柔声道:“现在我才真的服了你了!”

  上官金虹道:“哦?”

  林仙儿道:“荆无命杀人出手虽然快,但你却比他更快十倍!因为……因为你杀人根本用不着出手。”

  上官金虹淡淡道:“那只因到现在我还未遇着一个人配我出手。”

  林仙儿眼波流动,悠悠道:“这世上能令你出手的人确实不多……也许只有一个。”

  上官金虹道:“李寻欢?”

  林仙儿叹了口气,道:“这人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又好像永远

  都不会倒下去,有时候我实在想不透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君子?呆子?还是英雄?”

  上官金虹冷冷道:“你对他好像一直都很有兴趣。”

  林仙儿笑了笑,道:“我一定要对他有兴趣,因为我不愿死在他手上。”

  上官金虹道:“哦?”

  林仙儿道:“一个人对自己的情人就算再有兴趣,日子久了,也会渐渐变淡的,但对自己的敌人,反而不同了。”

  她仰面凝注着上官金虹,道:“这道理我想你一定比谁都明白。”

  上官金虹道:“兴趣也有很多种,你是恨他,怕他,还是爱他?”

  林仙儿又笑了,道:“你现在好像也渐渐变得会吃醋了。”

  上官金虹沉默了半晌,道:“阿飞呢?”

  林仙儿嫣然道:“他当然也会吃醋。”

  上官金虹道:“我只是在问你,你为何不杀他?”

  林仙儿道:“我也想问你,荆无命为何不杀他?”

  上官金虹道:“我本要你自己下手的,你难道不忍?”

  林仙儿眨着眼,道:“要杀人很容易,若要一个人甘心听你的话,那就困难多了,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像他那么样听话的人。”

  她忽然倒人上官金虹怀里,柔声道:“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要跟你吵架,你若真的要我杀他,以后的机会还多的是,我一定听你的话。”

  没有人能对她发脾气。

  她就像是一只最乖的小猫,就算偶尔会用爪子抓抓你,但你还没有感觉到疼的时候,她已经在用舌头舐着你了。

  上官金虹凝视着她的脸。

  她的脸在淡淡的夕阳下看来,仿佛用手指轻轻一触就会破,连最温柔的春风也比不上她的呼吸。

  上官金虹的头也渐渐垂下……

  他的嘴唇已将触及她,她突然从他怀抱中倒了下去,倒在地上。

  上官金虹的瞳孔也就在这同一刹那间收缩了起来,但他的姿势还是没有变,连指尖都没有动。

  他也没有去瞧林仙儿一眼,只是冷冷地瞧着面前一片已枯黄的草地。

  地上什么也没有,过了很久,才慢慢地现出了一条人影。

  有人来了!

  夕阳将这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没有脚步声,这人的脚步声轻得就像是一只正在猎食的狐狸。

  上官金虹还是没有回头,倒在地上的林仙儿却已开始在呻吟。

  人影更近了,就停在上官金虹身后。

  一人缓缓道:“我从来不在背后杀人,但这一次,却也是例外!”

  这人的声音本是冷酷而坚定的,此刻却已因紧张与愤怒而发抖。

  这的确是种准备要杀人的声音。

  上官金虹非但神色不变,连一个字都没有。

  地上的人影,手已抬起。

  手里有剑,剑却迟迟未刺出,突然厉声道:“你还不回头?”

  上官金虹淡淡道:“在背后杀人,也一样能杀得死的,又何必回头?”

  这句话说完,呻吟声也已停止。

  林仙儿的眼睛已张开,突然失声而呼:“阿飞!”

  呼声中她已自上官金虹身旁冲了过去,她的影子立刻和地上的人影交接在一起。

  上官金虹凝注着地上的两条人影,忽然开始慢慢地向前走……慢慢地踩上了这两条人影。

  阿飞手里的剑已跌下。

  林仙儿拉着他的手,正反反复复地低语:“你果然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就只这两句话,她已不知说了多少遍,每说一遍,她的声音就会变得更轻、更缓、更柔和、更甜美。

  这种声音足以令冰山融化。

  阿飞的心正在融化。所有的紧张、愤怒、仇恨都已融化。

  林仙儿道:“我知道你回去见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一定会找我。”

  看到阿飞苍白憔悴的脸,她眼圈也红了,凄然道:“为了找我,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阿飞的声音也已有些哽咽,缓缓道:“我已找到你,这已足够。”

  不错,只要能找到她,无论付多大的代价,他都不在乎。

  只要能找到她,无论什么他都可以忍受。

  “我已找到你,这已足够。”

  九个字,只有九个字,但这九个字中所包含的情意,纵然用九十万个字,也未必能完全描述得出。

  突然间,剑光一闪。

  跌落在地上的剑突然被挑起,剑光如灵蛇一闪,落入了一个人的手。

  上官金虹不知何时已来到他们面前。

  他冷漠的目光凝注着剑锋——这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是阿飞在半途中从一个镖客身上“借”来的。

  但上官金虹却像是对这柄剑很有兴趣。

  只要有林仙儿在身侧,就没有别的事再能吸引阿飞。

  直到现在,他再想起这里还有个人——他本来想杀的人。

  此刻他的剑却已到了这人手上。一只稳定得出奇的手,这种手只要握住了剑柄,就随时都可能将剑锋送入别人的心脏。

  这柄平凡的青钢剑似也突然变得有了剑气,杀气!

  阿飞厉声道:“你是谁?”

  上官金虹没有回答,也没有瞧他一眼,冷漠的目光还是停留在剑锋上,嘴角仿佛带着一丝微笑,轻蔑的微笑。

  他淡淡笑着:“你就想用这柄剑来杀我?”

  阿飞道:“这柄剑又如何?”

  上官金虹道:“这柄剑不能杀人。”

  阿飞道:“无论什么样的剑,都可以杀人的!”

  上官金虹笑了笑,道:“但这却不是你用的剑,你若用这柄剑,只能杀得死你自己。”

  剑光又一闪,剑已倒转。

  上官金虹手捏着剑尖,将剑柄递了过去,微笑着道:“你若不信,不妨试试。”

  阿飞的手虽未伸出,臂上的肌肉已紧张。

  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人面前,始终总是被动的,在别人面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令他紧张得连胃都似乎在收缩,似已要呕吐。

  但他又怎能不将这柄剑接过来?

  他的手终伸出,刚伸出,剑柄已被另一只手抢了过去——一只柔若无骨,春葱般的手。

  林仙儿的眼中似已有泪,道:“你要杀他?你可知道他是谁?”

  林仙儿接道:“他是我的恩人。”

  第六十五回 利用

  阿飞道:“恩人?”

  林仙儿道:“吕凤先一直在逼我,折磨我,我想死都不能,若不是他救了我,我只怕已……”

  说到这里,她的泪已流下。

  阿飞怔住。

  林仙儿流着泪道:“我本来以为你会为我报答他的,可是现在,现在你……”

  上官金虹突然道:“杀人,也是许多种报答的方法之一。”

  林仙儿转过头,道:“你……你要他去为你杀人?”

  上官金虹道:“他欠我一条命,为何不该将另一人的命拿来还我?”

  林仙儿道:“你救的是我,不是他。”

  上官金虹道:“你的债就是他的债,是么?”

  林仙儿转回头,凝注着阿飞。

  阿飞咬着牙,一字字道:“她的债,我还!”

  上官金虹道:“你不欠人的债?”

  阿飞道:“从不!”

  上官金虹嘴角又有了笑意,道:“你准备用谁的命来还我?”

  阿飞道:“除了一个人,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