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后天不用买的,”袁宁说, “明天我们要开始军训, 肯定只能一起下去吃, 要不然赶不及!”军训和平时上课是七点半,开学典礼是九点,今天自然可以慢悠悠地来。袁宁不想让他们有心里负担, “我本来就要晨跑,而且今天我是去借锅做这个藕片才会顺便带上粥而已。”

宋星辰说:“这藕是你带来的?”宋星辰知道袁宁牧场那边产出很多特别的东西,比如那个被水云间要去卖的果子。

袁宁点头。

宋星辰心照不宣地开始吃早饭。

袁宁去隔壁宿舍也送了四份,毕竟昨天隔壁宿舍四个邻居都非常热心,甚至还给他们宿舍一人提了一壶热水,说是体育生要加强锻炼。简直把他们当需要照顾的小弟弟来看了。

四个邻居也都起来了,知道袁宁给自己送吃的后都非常感动。他们家也有弟弟,怎么就没有这么乖的呢?他们都高兴地收下藕片。

袁宁回到宿舍,发现周聿林他们都齐刷刷看着自己。他解释:“这个藕比较难得,要不然我也不会特意去胡老师家把它出来。”

“确实很难得。”周聿林说。

杜骁杰不说话,默默喝粥,吃藕片。不用袁宁说他也知道这藕特别,他的舌头又没问题,怎么会吃不出来?杜骁杰把粥和藕片都解决完了,才说:“这么好的东西,你还是不要随便拿出来。”

袁宁一顿。

杜骁杰说:“你说你是去胡老师家做的,肯定得给胡老师留一些吧?要是胡老师问你在哪儿弄来的,能不能再给他弄一些,你怎么和他说?”杜骁杰语重心长,“还有我们和隔壁宿舍的人,要是都问你要你怎么办呢?”

“我没有了啊。”袁宁拧起眉头。因为藕放久了可能会坏掉,所以他才分掉!

杜骁杰一看就知道袁宁被保护得有多好。这家伙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险恶和算计吧?他严肃地看着袁宁:“你说没有了别人就信了?他们说不定会觉得你不肯给他们带。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袁宁愣住了。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句话,在“梦里”那座宅院里,札记主人留下的记录中也有这么一句话——廉先生也曾经和他说过类似的话。所以就连分享一点食物都不行吗?

袁宁辩解:“只是比较好吃一点而已…”

杜骁杰正要再说,门外就传来体育生邻居的吼声:“宁宁,以后你们的热水我们包了!这藕片太太太好吃了!”

袁宁:“…”

杜骁杰说:“看吧,这不是一般的好吃。”

“不要紧,”宋星辰脑袋转得最快,一下子给袁宁找到了最好的挡箭牌,“这是水云间的东西。”

袁宁一怔,点头。这正是廉先生找上他的原因,廉先生想要保护他。所有人都在保护他,他什么时候可以长大,可以成长到能保护人参宝宝它们呢?总不能一辈子都靠别人保护。袁宁默不作声地把自己那份早饭吃完。

杜骁杰看着安静的袁宁,有种自己说错话的感觉。他闷不吭声地换好衣服,见袁宁吃完了,才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

周聿林把所有人桌面上的垃圾都收拾起来,转头问:“要下去了吗?”

袁宁打起精神和他们一起下楼。苏宿管坐在宿管中心的窗口后面,见他们四个人下来了,多看了袁宁一眼。袁宁喊道:“苏姐!”

苏宿管说:“去开学典礼了?”她说,“你早上给我那藕片不是街上买的吧?这边可没有那么好吃的东西。”

杜骁杰脸上不由露出点得色,望向袁宁的眼神里写着“看吧我就说了会是这样”。

“是啊,是我自己带来藕,去胡老师家借的锅。”袁宁老实回答。

“教师宿舍那么远呢!跑那么远的地方干嘛,下次来找我,我把锅借给你。”苏宿管说,“老师宿舍那边也有些没脸没皮的家伙,闻着香味就登门,看到吃的就伸手,你胡老师那个人啊,能力好,教学好,人也好,就是脸皮薄了点,不懂什么叫拒绝。说不准下次你去他家做点什么吃的,一做好就被人给分光了!”

“苏姐您说得有理!”袁宁高兴地说,“下次我来跟你借锅。”

苏宿管这才放他走。

袁宁跑回杜骁杰他们身边,看了看杜骁杰,忍不住说:“我还是觉得分着吃好。”

这藕好吃是好吃,但没有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就像那果子一样,一般人吃了只会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变化——除非吃的人本身像西蒙·普尔曼那样因为神经淤堵而导致身体出了毛病。

分享带来的快乐,比分享带来的麻烦要多得多。至少在袁宁看来是如此。

杜骁杰看着袁宁稚气的脸庞,觉得袁宁肯定是家庭幸福生活美满。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吃到袁宁分享的藕片时也很开心。如果在学校里有人欺负了袁宁,他们帮忙欺负回去就是了,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杜骁杰豁然开朗,点点头说:“你喜欢就好,没有关系的。我看也挺好,我们的美女宿管姐姐已经被你征服了!”

袁宁脸蛋一红:“苏姐人很好。”

四人说说笑笑,来到了大礼堂门口。都说冤家路窄,果然不假,袁宁四人刚走到门前,就遇上了昨天那颧骨略高的师兄,他正引着个新生走过来。那新生看着有点面熟,穿着小西装,还打着领结,头发定过型,整整齐齐地往上梳,一看就知道做了精心的准备。

袁宁脚步一顿,让他们先走。对方注意到袁宁几人,多扫了两眼,大步迈进大礼堂。袁宁与宋星辰对望一眼,知道这肯定是学生会那边找的学生代表。章修文和章秀灵暂时还没有上去,管着学生会的还是别的人呢!

袁宁四人正找着座位,很快看到郝小岚在朝他们挥手,身边几个脸蛋红扑扑的女孩子也在看着他们,看来都是郝小岚的舍友。他们迈步走过去,郝小岚就喊:“宁宁,宋星辰,这里!”

袁宁坐下之后,胡老师也来了,瞧见袁宁后胡老师的目光特别和蔼。郝小岚挨着袁宁坐的,见状不由说:“宁宁,我总觉得胡老师一直在看你啊!”

袁宁把自己去胡飞家做藕片的事告诉郝小岚。

郝小岚说:“我也想吃啊!”他们去牧场那边玩的时候,袁宁偶尔会给他们做一些食物,可好吃了!

“已经初中了,”袁宁说,“男生老去女生宿舍不好,会被你们的宿管阿姨骂,也会被人传得很离谱。”

郝小岚不是多天真的人,袁宁一说她就明白了。上了初中男孩和女孩就不能太亲近的,要不然连老师都会觉得你们在谈恋爱!

袁宁说:“下次你们去我家,我再给你们做点别的吃。”

说话间,开学典礼已经开始了。先是校长发言,然后就是初三的学生代表上台——是现在的学生会会长,长得挺周正,不过眼袋有些虚浮,导致他的脸看着不太协调。袁宁从校长讲话开始就不再说话,乖乖坐好听讲。初三代表说完,初一的新生代表终于上台,就是刚才他们在门口遇上的那个人。

新生代表的打扮非常新潮,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管是新生这边还是初二初三那边都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新生代表一点都不紧张,他轻轻拍了拍话筒,试了试音,才开口说:“大家好,我是今年的新生代表蔡元凯,很荣幸能代表新生向大家演讲。”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刚才讲话的是我们的学生会会长,能在我们会长后面发言是个不错的兆头——开学以后我也会加入学生会,和我们会长一样带领我们整个华大附中走向更辉煌的未来!”

“哇!”雷鸣般的掌声伴随着惊呼声在大礼堂中响起。对于初中的小孩子来说,这种狂妄又自信的脾气还是很对他们胃口的。在这年纪谁心里没有点牛逼哄哄的想法?只是不是每个人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而已。

郝小岚小声和袁宁说:“这谁啊,口气这么大。”

袁宁看了看那蔡元凯的身板儿,又看看宋星辰的身板儿,觉得宋星辰有点玄了。宋星辰长得好,不过到底还小,身高只比他高一点点,比不上蔡元凯,站出去没那么有气势。不过还有一年多才轮到初一生上去呢,说不定宋星辰到那时就长高了!

他也会长高吧?袁宁暗暗比划了一下,非常渴望自己快点儿变高一点。

蔡元凯接下来的讲话挺精彩,袁宁认真听了,觉得这人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也跟着鼓了掌。

袁宁几人都是一班的,蔡元凯是二班的。蔡元凯回到座位上时有人搭着他肩膀问:“新生代表升中考肯定是第一名吧?蔡元凯你考了几分?”

蔡元凯看了眼那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底掠过一丝嫌恶。不过他很快把嫌恶隐藏好,谦虚地说:“293。”

“今年的题目这么难,你居然只扣了七分!”问话这人是个大嗓门,他这么一嚷嚷,周围的人都知道了蔡元凯的分数。

有人惊讶地说:“我们学校好像有个295分的。”

“我听说第一名是297啊!”

“我们小学里有两个人并排第一,”这人明显是望先小学考进来的,“都是296分!”

难道学生代表不是按照成绩选的?所有人看向蔡元凯的目光都带上几分古怪。

蔡元凯面上很平静,放在膝上的手却微微握起了拳头。他转头看向一班的方向。他当然知道前四名都在一班,来找他当新生代表的那个师兄提到过的。那几个人似乎根本不屑于当这个学生代表。相比之下,认真准备的他多可笑!

要是早知道这新生代表是他们不想当他的,他才不会答应!

蔡元凯收回视线,认真听主持人介绍下一个环节。

结果下一个环节是嘉奖成绩优异的学生。

等前面四个名字念出来时,蔡元凯觉得自己好像被当众扇了耳光。周聿林!袁宁!宋星辰!杜骁杰!

蔡元凯咬牙记住这几个名字,才起身上台领奖。作为第五名,他领奖时正好站在中间,是最上镜的位置。学校请的摄影师咔嚓咔嚓地给他们拍照留念。

往台下走时,蔡元凯喊住了袁宁四人:“我只差你们几分而已,”他脸色很差,“期中考我一定比你们考得好!”

周聿林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说半句话。袁宁很为蔡元凯着想,边往下走边说:“那你要多努力了!我每天晚上都在看书,还是考不过宋星辰他们呢!”

蔡元凯瞪着他。

宋星辰和杜骁杰都懒得理蔡元凯。这家伙看起来有点骄傲,肯定是第一当惯了,受不了有人排在他前面。他当惯第一,别人就没当惯吗?宋星辰和杜骁杰在原来的学校也是一骑绝尘,让别人望尘莫及的!

当然,袁宁最后两次都已经和宋星辰考成平手。

宋星辰看了袁宁一眼。他要是像蔡元凯那样在意分数,岂不是没办法和袁宁做朋友了?

好在他和袁宁都不是那样的人!

和蔡元凯分开之后,宋星辰对袁宁说:“不用在意这样的人。”

袁宁说:“他这样也挺好的,有冲劲。”

“冲劲不一定,狠劲倒是肯定的,”宋星辰说,“你忘了吗?昨天那‘师兄’就是为了他让我们换了宿舍,他爸爸就是那个姓蔡的中年人,那位黄主任喊他‘蔡厅长’,官倒也不小。”就是眼界低了点,养出来的儿子也和他一个样。

经宋星辰这么一提醒,袁宁也想起为什么会觉得蔡元凯眼熟了。袁宁恍然说:“原来是他啊!”

新生们开学前两天过得非常轻松,接下来几天可就苦了,得军训。学校发了统一的迷彩服,袁宁第二天一早换上了,大小刚刚好,背上小水壶、系上小皮带,再戴上军帽,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百倍。

他们都还小,教官没有管得太严,都是训练半小时休息半小时,省得累坏了祖国的花骨朵儿。

因为不算特别累,所以新生们都很兴奋,都散场了都还跟着教官们学军歌。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新生们一个两个虽然没什么唱歌技巧,但吼得够响亮,引得初二初三的学生都趴在栏杆上看他们。

开心呀!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军训结束的日子。袁宁一行人不舍地送走了教官们,眼睛都红红的。他们正要回宿舍,宋星辰却推了推袁宁,让袁宁看向不远处那株大槐树。

大槐树的叶子还很翠绿,被阳光照得亮亮的。

大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章修严。

章修严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他身材颀长,脸庞英俊,明明只是站在那里看过来,却已经让袁宁的心猛跳了几下。袁宁看了看周围,只见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章修严。这年纪的小女孩都还是很害羞的,不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什么,不过脚步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目光也都往章修严身上飘。

大哥真引人注目啊!

袁宁高兴地跑了过去:“大哥,你来了!”

章修严点点头,仔细看了看袁宁,发现这段时间的军训没把袁宁晒黑,反而让他的脸色更加红润,看着健健康康的。章修严问:“今天该回家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袁宁说:“还没呢!正准备回去收拾!”他发现章修严的声音有点嘶哑,“大哥你生病了吗?”

这几天操练得有点累,他都没怎么和大哥打电话。

“有点感冒,喉咙不太舒服。”章修严知道袁宁一向细心,也没有隐瞒,“已经快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袁宁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章修严,确定章修严确实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放下心来。他说:“大哥你一个人住总是不注意照顾自己!”

“怎么会?”章修严矢口否认,“这段时间首都天气忽冷忽热,很多人都生病了。”

袁宁领着章修严上了宿舍。

章修严一看到袁宁他们的宿舍,就知道这也是经袁宁的手改造过的,看着就觉得很舒适。屋里的绿植不算多,但把屋子点缀得生意盎然。在袁宁收拾东西的当口,章修严坐下翻袁宁桌上摆着的书和辅导资料,看看袁宁是不是有自己认真看书。

正认真“检阅”着,章修严突然看到一本不一样的笔记本。他看了眼正在往小背包里塞东西的袁宁,拿起那本笔记本来看。一上手,那沉甸甸的感觉就让章修严知道这本笔记本“分量很足”,翻开一看,里头都是袁宁贴的剪报。

看来这是袁宁的剪报本。

章修严仔细一看剪报上的内容,怔了一下,往后翻去。

袁宁准备带两本书回家,抬眼一看,心差点跳到嗓子眼。他红着脸把剪报本从章修严手里抢回来:“大哥,你怎么可以偷看我的东西!”

章修严一挑眉:“我看里面写的可都是我。”要不是袁宁特意剪下来,他都不知道自己上过这么多次报纸呢。不得不承认,袁宁这个“秘密”让他感到很愉悦——这种愉悦太令他开怀,以至于他不想去深究它到底因何而起。

袁宁说:“虽然写的是大哥,但这剪报本是我剪的!”

“我不能看?”章修严望着袁宁,眼底有着明显的疑问。

袁宁愣了一下。

只是剪报而已,没什么不能看的。

袁宁绷着小脸:“可以看。”

章修严大大方方地往下看去。等看见关于吴溪笔的报道时,章修严顿住了,定定地看着上面的自己和袁宁。虽然这是过年时的事,不过感觉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他们都离开了家,一个在首都,一个在这边。章修严让袁宁一起过来看:“你赵哥拍得不错。”

袁宁也看向照片上的自己和章修严。

“我也觉得赵哥拍得不错。”袁宁说。

袁宁收拾好了,和章修严一块回了家。袁宁回到房间放下书包,进了泉眼那边,找上了鱼儿和莲花们:“莲花莲花,可以再给我一根藕吗?一小根就好。”袁宁怕它们为难,又补了一句,“如果不可以的话就算了。”

鱼儿在水里转着圈游动,很快露出池塘底下的淤泥以及躺在淤泥里的藕。没有上次的大,不过已经够了!袁宁走下去把莲藕摸上来,谢了鱼儿和莲花就跑出门去买了点圆圆胖胖的大梨子,回到家混着鲜藕榨汁。

这是以前妈妈给他做过的,叫秋梨白藕汁,名字很好听,对喉咙也很好。袁宁把秋梨白藕汁做好了,放了一部分到冰箱里,然后端上楼去敲章修严的房门。

章修严打开门,就看见袁宁捧着杯子在那里。

第115章 书

秋天天气干燥, 正是吃梨子的好季节, 袁宁挑的梨子又大又好, 削了皮以后雪白雪白,爽脆多汁。藕自然不必说, 是袁宁特意去讨来的。梨汁和藕汁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暖暖的粉白色,看着就叫人口舌生津。

袁宁说:“大哥, 只是秋梨白藕汁。以前村里有棵梨树,池塘里也种了很多藕,秋天我容易生病, 也是喉咙干得火辣辣地疼,妈妈就去跟人讨了一些, 用白纱布给我榨成汁, 放到灶台上热一热, 很快就能喝了。”他把杯子塞到章修严手里,“秋天喝了它, 嗓子不会干, 喉咙很快就会好起来。有次爸爸上课喊坏了喉咙,我也给他做了呢!”

章修严握着杯子, 看着袁宁亮亮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他不经意间总表露对袁宁父母的选择的不赞同, 袁宁时不时会和他说起过去的事。小孩子的记忆不清不楚, 只在碰上某些东西的时候才会一下子冒出来。

章修严当着袁宁的面喝了一口那暖白暖白的秋梨白藕汁,只觉沁润的感觉从口腔滑入喉咙,把那干涩的喉咙都抚平了, 再也没有半分燥意,更没有那这几天来一直若有似无地噬咬着他的痛感。

章修严说:“挺好喝。”

袁宁知道章修严的脾性,章修严说“挺好喝”那就是“很好喝”!袁宁说:“大哥喜欢就好!我在冰箱放了一些,等父亲他们回来后给他们热一热。秋天来了,大家的喉咙都很干呢!”

原来不是只给他做吗?章修严握着杯子,心里冒出点不明不白的不痛快。这种不痛快转瞬即逝,章修严来不及深究,只当那是莫名其妙的错觉。章修严肯定了袁宁的好想法:“最近父亲都在主持项目试点工作,每天都要反复和很多人交待事情,确实该养养喉咙了。”

袁宁点点头。他在一边等章修严喝完,把杯子拿下去洗干净。沈姨见袁宁忙进忙出,笑了起来:“宁宁,你怎么每天都跑进跑出,一秒都坐不住?”

“才没有!”袁宁也不出去了,在厨房里给沈姨打下手。晚饭做好之后,章先生和薛女士也到家了。孩子们都去了住校,薛女士报了个糕点班决定再把自己的烘焙技能提高提高,章先生下班时顺便去接她。

袁宁跟着沈姨一起把菜端上桌,看见薛女士年轻的脸庞上满是笑容,对章先生钦佩不已。刚到章家时,袁宁一直觉得老是板着脸的章先生有些吓人,也觉得章先生总是很忙、总是顾不上家里。后来才发现章先生果然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章先生在即使有再大的风浪他们都不用害怕。

正是因为有章先生在,薛女士才能有这么幸福的笑容吧?袁宁有点迷茫。如果他将来也有自己的家庭,他可以做得像章先生这么好吗?为另一个人——甚至为整家人的幸福负责,光是想想就很难。

章秀灵和章修文有事,今天没有回来,要明天早上才到家。袁宁洗干净手坐下,旁边依然挨着章修严。章修严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良好传统,默不作声地解决自己的晚餐。薛女士可不管这一套,一个劲地问袁宁的情况。

袁宁自然是报喜不报忧,把高兴的事都挑出来和薛女士说。章修严在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看袁宁一眼,像是想看清楚袁宁是不是真那么开心。

让薛女士安心之后,袁宁又去把秋梨白藕汁热好,一人分了一杯端出来。

袁宁刚走出厨房,就听到开门的声音。袁宁抬头一看,只见章修鸣笑盈盈地推着西蒙·普尔曼的轮椅进来,轮椅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让袁宁听着有点失望。西蒙·普尔曼的腿没有好吗?

袁宁喊:“西蒙叔叔!四哥!”

章修鸣转头把大门关上。西蒙·普尔曼朝袁宁笑了笑,他身上没了当初的冷漠与戾气,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他本来就很年轻,才二十几岁。西蒙·普尔曼看向袁宁的目光非常柔和,察觉袁宁眼底暗含失望后,西蒙·普尔曼双手撑着轮椅,双脚往前伸去,撑到了地面上。接着西蒙·普尔曼的身体离开了轮椅——西蒙·普尔曼站起来了!

真的站起来了!

西蒙·普尔曼的手甚至离开了轮椅的扶手。他稳稳地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多年的残疾没有压垮他的肩膀,也没有让他显得伛偻,西方人天生的体格优势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真高大啊!

袁宁发现自己要仰起头才能和西蒙·普尔曼对视。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睛如今充满了感激与喜悦,话还没出口已经让袁宁知晓一切。

西蒙·普尔曼的双腿恢复了!

“恭喜西蒙叔叔!”袁宁高兴地说。

章修鸣把轮椅收起来放到一边,对袁宁说:“他这人可怪了,明明已经好了,还一直要我推着他走。忙了这么久才有空送我回来。”

西蒙·普尔曼如今不再吝于言语:“若是太早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康复,有些事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章修鸣拉着袁宁跑向饭厅。章先生他们见到章修鸣时都有些惊讶,等看到西蒙·普尔曼自己走了进来,就不仅仅是惊讶那么简单了。

章先生是最镇定的,他和袁宁一样祝贺西蒙·普尔曼:“恭喜。”恭喜西蒙·普尔曼双腿康复,也恭喜西蒙·普尔曼顺利拔除家族内外的隐患,可以真正地高枕无忧、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想你们说得对,”西蒙·普尔曼望向袁宁,“宁是所有人的福星。”

袁宁有些害羞:“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像太阳一样,”西蒙·普尔曼说,“它看着像是什么都没做,是地球在绕着它转——事实上它却一直在发光发热,万物生长都靠它。”

章修鸣一把抱住袁宁:“我们宁宁是小太阳!”

袁宁被章修鸣搂得紧紧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章修严见状绷起脸把章修鸣拎开,将袁宁从章修鸣怀里解救出来。

抱不到暖暖软软的袁宁,章修鸣只能拉西蒙·普尔曼坐下。袁宁分了两杯秋梨白藕汁给西蒙·普尔曼和章修鸣,冰冻了一会儿,口感没有刚刚榨出来时好了,不过一入口也抚平了章修鸣两人坐了半天飞机的疲惫。

西蒙·普尔曼在国内呆了两天,袁宁回校当天他也回圣罗伦堡去了。

章修鸣也跟了过去。

章家只剩章修鸣一个人念小学了,平时上学也孤零零的,西蒙·普尔曼和章先生商量过后决定把章修鸣也带去,将来再考虑在哪边念初中和高中。

军训过后就是正式开学。袁宁三人都自学过初中的课程,听起课来很轻松。一天的课停下来,连成绩比较靠后的郝小岚都安心了。初中的内容也不算太难!

学业不用操心,袁宁三人自然商量起加入学生会的事。杜骁杰和周聿林都表示过没兴趣,袁宁也就没有叫上他们一起,他和宋星辰、郝小岚一块研究了一遍,发现华大附中的学生会基本是照搬华中大学的。校学生会是总会,底下又分为初一、初二、初三三个分会。总会和分会都舍友纪律部、文体部、实践部、宣传部,宋星辰和郝小岚都相中了文体部,袁宁却对实践部比较感兴趣。

实践部负责的是各种实践活动,比如植树造林、慰问孤寡老人、保护环境和组织贫困生勤工俭学等等,袁宁觉得这些事很有意义。袁宁把自己的想法一说,郝小岚也动摇了,受齐老师的影响她对这些公益活动也很感兴趣!

“你跟我一个部门方便一点,”宋星辰说,“我们周末可以一起回家。又不是说加入了这个部门就不能参加另一个部门组织的活动,一样可以参加。”

郝小岚一想,是这个理,点头应了。

三个人齐齐填好简历,走向招新场地。初一级的学生会布了四个招新摊位,都人满为患,看来对于刚从小学升上来的新生们来说,当上“管理阶层”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袁宁三人正要去交简历,又看见了那位与他们结了怨的师兄。他好像负责今年招新工作。

见了袁宁三人,师兄皮笑肉不笑地挡在他们面前:“今天人太多了,我们已经不收简历了,你们改天再来吧。”

“改天你们还招新?”袁宁讶异。

“不招。”师兄说,“所以你们没机会了。”

袁宁和宋星辰对视一眼,知道这师兄是破罐子破摔,彻底不准备和他们“冰释前嫌”了。蔡元凯的父亲是教育厅厅长,在教育这一块算是说一不二的厉害人物。这师兄显然是打定主意要抱紧蔡元凯大腿了吧?比起他们这些注定不可能再被讨好的,还不如多迎合一下蔡元凯!

这才初中呢,居然就已经这样了!

宋星辰看了眼还热闹不已的招新摊位,拧起眉头。这些家伙实在太过分了,他们一直不理会的话这些家伙说不定会觉得他们好欺负——于是一直欺凌下去。宋星辰知道自己父亲的脾气,他父亲肯定不会为这种小事出面,袁宁也不是会回家搬救兵的人——该怎么办才好?

正想着,几个二三年级的学生就走到了招新地点。见到袁宁三人,其中一个高年级生两眼一亮,眼睛里绽放出一阵精光:“找到了!宁宁,还记得我吗?上回我们在福利院见过的!”

袁宁愣了一下,仔细看去,这人额头饱满,头发很乌黑,长得剑眉星目,一看就知道是很开朗的人。袁宁认出来了,这是上回去福利院看望孩子们的学生代表,姓游,是个美术生,看到福利院外墙上的壁画后非常兴奋,拉着他讨论了很久。袁宁乖乖喊:“游师兄!”

游师兄欢快地应了一声,瞧见了他们手上拿着的简历,转头和同伴们说:“他们还没来得及递简历呢!我们赶紧把人抢回去再说。”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袁宁三人不仅学习好,还多才多艺——更难得的是他们实践经验丰富,拉赞助本领也一流,有他们加入的话什么都不用愁了!

他们这次就是过来抢人的。

游师兄首先对袁宁抛出橄榄枝:“宁宁,我觉得你特别适合加入我们实践部!”

其他部门的人回过神来,也不甘落后地招揽袁宁三人,想把人弄到自己部门来——

他们都已经知道袁宁他们办事能力有多强,只要挖到了他们就等于部门里多了一员猛将啊!

刚才阻挠袁宁三人加入级学生会的师兄瞠目结舌。三个新生而已!他们在级学生干了一年多,想进校学生会还得经过考核呢!他一直都进不去的校学生会,居然会有几个部门争相招揽新生的事发生?

这不可能!

其他人再不愿意相信都好,袁宁三人还是顺利加入了校学生会,一跃成为“校级干部”。宋星辰和郝小岚被带去文体部那边了,袁宁则跟着游师兄去了实践部。

华大附中提倡学生自主管理,因此特意划了四个办公室给校学生会用。袁宁走进实践部的办公室,就注意到一个男生坐在角落伏案书写着什么。这男生身上的衣服挺旧的,衣领洗得微微发白,看着已经结块变硬。当然,这并不是袁宁注意到他的原因。

袁宁会注意到这个男生,是因为他身上缠绕着一些黑色丝线。也许是因为这半年来专心学习和做义工,袁宁挺久没有见到这些代表着不幸与苦难的黑色丝线。

游师兄察觉袁宁视线停留那男生身上,大步走上前,一掌拍向那男生肩膀:“丁子!又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干活儿?”

那男生刚才似乎入了神,被游师兄这么一吓,整个人抖了一下。他抬头看清是游师兄,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喊道:“游哥你回来了?”

“怎么回事?”游师兄发现“丁子”状态不对,关心地问,“昨晚没睡好?你这样可不行啊,别一天到晚想着学习和忙部门的事,得注意休息才行。”

丁子点点头。

游师兄把袁宁往丁子面前一带:“我给你找了个好帮手,以后你就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想起来了,植树造林的活动经费得经那假斯文的手,是不是他又为难你了?那假斯文实在过分!”

丁子忙不迭地摇头:“没有没有。”

游师兄向来大大咧咧,听丁子否认了也就不再多提,而是向袁宁介绍:“这是你丁师兄,别看他不太爱说话,实际上实践部很多事都是他干的。”

丁子腼腆地笑了笑,等看到袁宁稚气未脱、粉嫩嫩的脸庞时,他愣了一下,眉峰不自觉地聚拢在一起。袁宁这长相着实出挑,若是再长大一点,指不定得多招人——不,就算不长大,也可能招人。丁子的眉间不由又多了几分忧愁。他说:“自从上回在福利院见了,你游师兄就常常提起你。”

“也不是经常,”游师兄搔搔后脑勺,“我就是觉得宁宁你特别能干,比我厉害多了。”

袁宁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喵”地一声,一只花白的猫儿跳到了实践部的窗台上。它身上的毛主要是白色的,只有几处缀着点黄。虽然是从外面进来的,但它看起来一点都不脏,浑身上下干净得像是被人仔仔细细替它洗过澡似的。它有一双灰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袁宁一会儿,又“喵”了一声,趴在那里不动了。

丁子见到那猫后眉头稍稍舒展开,对袁宁说:“这是小花,我们学校很有名的一只猫,它经常趴在窗外和我们一起听课。”

“我家里也有一只猫,叫小黑!”提到小黑它们,袁宁眼睛亮了起来,“小黑以前也喜欢听课呢!要是小黑也来了的话,它们说不定可以做朋友!”

花猫抬眼看了看袁宁,像是被袁宁的话吸引了。

丁子看着袁宁亮晶晶的眼睛,眼底又掠过一丝担忧。他上前摸了摸花猫毛茸茸的背,对袁宁说:“这个时候没什么人在,一间空办公室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袁宁同学你先回去,等明天开会时再过来?”

游师兄说:“也对,宁宁你把简历给丁子吧,然后填个资料表什么的,我们就可以去食堂吃饭了。”他勾住丁子的肩膀,“丁子也别忙活了,一起吃饭去!”

丁子在被游师兄触碰到的时候显然很不自在,挣脱了游师兄的手臂,脸色隐隐有些白,只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说:“我还有点事,等一下我再去吃。”他边拿出资料表边说,“你们先走吧!”

游师兄似乎习惯了丁子的拒绝,也不在意,在一旁看着袁宁把表填完,领着袁宁往外走。游师兄的嘴巴是停不下来的:“这段时间都在我们学校的食堂吃饭吧?想不想尝点新鲜的?”

袁宁疑惑:“什么新鲜的?”

“我们去华大那边的食堂吃!”游师兄得意洋洋,“我上回去了,发现我们学校的饭票和那边的饭票是通用的,我们可以去那边尝尝鲜!”

袁宁拒绝不了游师兄,只好和游师兄一起偷偷摸摸跑进了和初中部、高中部仅有一街之隔的华中大学。华大附中一街够大了,华中大学比它还要大,听游师兄介绍,光是食堂就有五个,每个的口味都不一样!袁宁攥着饭票,跟着游师兄在各个窗口晃荡,不一会儿就挑好了晚餐。

周围坐着的都是大学生,袁宁感觉非常新鲜,连这边食堂的饭菜似乎都格外香。他吃得肚子饱饱的,和游师兄一块走出食堂。正要往回走,袁宁却感觉右手食指一阵震颤,像是被鱼儿轻轻啃噬着一样。

袁宁朝着鱼儿指引的方向看去,发现一座土红色的建筑,有三层楼那么高,楼身还特别大,正中用铁架支撑着三个大字:图书馆!

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吸引着鱼儿吗?袁宁微微一顿,对游师兄说:“师兄我想去这边的图书馆看看,要不你先回去?”

“我要回去练习了,要不然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游师兄遗憾地说,“那你记得在晚修前赶回去?”

“没问题!”袁宁一口答应。

两人分别之后,袁宁就在鱼儿的指引之下走向华大图书馆。走进里面,一阵淡淡的书香钻进袁宁鼻端。图书馆是对外开放的,袁宁没有借书证也可以进去。他照着鱼儿的指引在书架间穿梭,不一会儿就被无边无际的书的海洋给淹没了。

这里有鱼儿想让他看的书吗?袁宁留心着食指的变化,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在一排古籍前停下了脚步。他抽出其中一本书,坐到了窗边的桌子前。他取出来的书是线装的,封面已经泛黄,甚至还被蠹虫咬了几个口子,看起来已经非常破旧。袁宁小心地翻开书,整个人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