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五十年了,当初那些说陛下他们好不了多久的人不知还在不在。”

“在在在,当然在了!不就是黑转粉吗,我转就是了。”

又过了几年,再也没人能拍到袁宁和章修严的照片,没有人想往最坏的方向猜测,只一遍遍地重温天网论坛上的各种资讯。新继位的皇帝陛下命令人修帝后史,放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觉得干巴巴地记录各种功绩好像少了什么,便都自发地开始创作有关的衍生作品,把帝后史空白的内容都补充完整。期间还有人补充得太过火,被监察厅请去喝茶谈心…

这一切故事都掩藏在浩瀚星海之中,不再被袁宁和章修严知悉。他们如同做了个漫长而又真实的梦,一觉醒来,呼吸到的依然是牧场清醒的空气。袁宁和章修严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睛,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对于未来的路,他们有了更清晰、更明了的方向。

晨曦刚刚洒落大地,牧场的孩子们都跑过来找袁宁,有章家三叔的,有韩家小舅舅的,还有罗元良的,他们年纪和当初刚到牧场的袁宁差不多大,一双双眼睛都又大又亮,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他们欢欢喜喜地喊道:“宁宁哥!昨天约好早上要带我们做风筝的!”

“我要做老鹰的!”

“我要做蝴蝶的!”

“我要做兔子的!”

“好好好,”袁宁笑眯眯,“都做都做,叫你们修严哥哥也来帮忙。”

屋外阳光正好。

一切都好。

第296章 番外四:未曾忘记(完)

牧场的生活很平静。

正值赛马季,到牧场来的客人变多了。

艾彦坐在树下看书。他年纪不算太老,但也不算太年轻,精力已不再旺盛,思维也没从前那么迅敏。

只是还是爱看书。

韩卫华回到牧场,便见艾彦倚着树身坐在那,一手捧着书,一手去拿旁边摆着的茶。正是盛夏,太阳猛得很,树下却很凉快。

韩卫华快步走过去,伸手要去抓艾彦的手,艾彦却下意识地一格挡,手脚并用地阻止韩卫华凑近。等意识到来的是韩卫华,艾彦愣了一下,笑了起来:“回来了?”

韩卫华知道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有时候某些反应几乎渗入了本能里头,哪怕把所有东西都忘记了也不会忘了这个。他重新抓住艾彦的手,凑上前亲了亲艾彦。

其他人对他们这样的亲密早已见怪不怪,纷纷装作没看见,都去忙自己的事儿。

韩卫华问:“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给我也看看。”

“一本回忆录,何忠实出的。”艾彦笑意更甚,“那个家伙以前就有颗文青的心,这会儿退居二线了,天天就在那捣弄文字。这本回忆录写的是我们当初的事儿。以前都当秘密捂着,现在都解散了,可以写出来了。何忠实那导演儿子还准备拍个片子,说什么打造部队明星,增强年轻一辈的国家荣誉感,这年轻人的想法一套一套的,真了不得。”

“好个何忠实,出了回忆录只给你送,都不给我送。”韩卫华拿过那本《孤狼回忆录》翻了翻,立刻嗤之以鼻地扔回给艾彦,“写得太差了,该详细的不详细,不该详细的整一堆,一点趣味都没有。你要是想看的话我给你写一本,只给你一个人看!”

艾彦讶异地看了韩卫华一眼:“真的?”

韩卫华点头。

艾彦半信半疑。

第二天早上却收到了韩卫华搁在枕边的信纸。信纸是最普通的,没什么花样,只有一横一横的红线隔出横行来。韩卫华的字写得不错,毕竟是韩家长子,韩老爷子对他要求很严格,一手钢笔字刚劲有力、直透纸背。

内容却让艾彦哭笑不得——

“五岁这一年,我们去了新开的幼儿园。他爱笑,会说话,一到幼儿园里就很受欢迎,老师喜欢他,同学也喜欢他。学校里还有个外教,老是拉着他要教他说外文,我讨厌那个外教,凭什么占着他不放。我讨厌那个穿红裙子的女生,太娇气了,摔倒了就哭得满脸泪花,要他哄了半天才停下。我讨厌所有人,只想和他一起玩,真不想去幼儿园。”

艾彦放下信纸,看见了从浴室里出来的韩卫华。他瞧了韩卫华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回忆录?”

韩卫华说:“那当然。你不是忘了吗?我每天给你回忆一段,保准你想忘都忘不了。怎么样?我写得不错吧?”

艾彦客观地评价:“字写得不错。”

写的内容就有点不敢恭维了。

即便他没忘记过去的事,怕也不会想到韩卫华在那么遥远之前就存着这种想法。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感情太过狂热,才会让他们磕得头破血流仍然死不回头。

艾彦说:“你这东西可不要给爸爸看见。”

韩卫华凑近亲他:“我早说了,只给你一个人看。”

至此之后,艾彦每天都能收到韩卫华写的长短不一的“回忆录”。

“小学也非常难熬。大院里的孩子都在一个学校,还有许多周围的住户也在这里读书,喜欢他的人更多了。一想到要和这些人呆在一起五年,天天得和这些家伙抢他,感觉就很烦。他还是那么爱笑,被欺负了也不会告状,反而摆出哥哥的架子温和地劝我不要这样。明明我比他大,装什么哥哥!我才是哥哥!我变本加厉地欺负他,每次逼得他喊我哥,我就觉得特别高兴。”

“三年级的时候我和高年级的学生干了一架,因为听到他们在厕所里说他长得好看,说了些很恶心的话。那些家伙平日里那么神气,打起架来却特别弱鸡,没劲。他板着小脸走过来,看起来很不高兴。我不想复述那些家伙说的话,就梗着脖子说单纯看那些家伙不顺眼,所以就动手了。”

“回到家后他和我去练武场打了一架。他打赢了。他看起来那么瘦,爆发力却比我强很多,我不服气,还要再来,又被他打翻在地。太生气了,我怎么能输给他!我发誓我一定要打赢他!”

“爸爸也来和我干架。其实就是想揍我。我先被他揍了一顿,又被爸爸揍了一顿,真丢人。总有一天我要比他们都厉害,看他们还怎么神气!”

光是小学这段时间,韩卫华就写了足足一个月。艾彦看着那与笔迹截然相反的幼稚内容,有些想笑,却又有点酸酸的。他问过韩卫华为什么把以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韩卫华说他找不到他的那十几二十年里一直翻来覆去地回想着过去的事,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件。

到过年的时候韩卫华把他们过去的事都写完了。

艾彦隐隐约约能摸到过去的轮廓。

只是过了年之后,韩卫华却不肯再往下写了。剩下的部分是他一个人在国外的部分,有枪林弹雨,也有烈日焚心,每一天都刀尖舔血、居无定所。

这些事情没必要细说。

艾彦也没有逼韩卫华继续写。

日子一天天过去。

某一天早上韩卫华醒来,发现枕边摆着张信纸。上面的笔迹是他熟悉的。

艾彦的字从小写得比他好,只是相对来说要秀气一些。哪怕比他还能打,艾彦的脾气依然是温和的,反映在字迹上面自然该是这样。

艾彦写的也是回忆录。

但是艾彦是倒着写的。

艾彦写了失去记忆后的草原生活。

写了两个人分离之前发生的事。

写了两个人的少年心动。

写了两个人的年幼时光。

收到最后一封信时,韩卫华拿着信去质问艾彦:“什么叫做第一次见到我就觉得我很蠢很烦还很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他抓住艾彦威胁,“不说清楚我可要亲你了。”

艾彦笑眯眯地抱住他,往他唇上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要说:

大舅的番外完了!

其实他们已经HE了,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去写的23333

第297章 番外五:酒香怡人

栾嘉在学习摄影。

他跟着老师出发,去拍摄南部的特殊地貌。

即便是移居到国外,栾嘉也闲不下来。霍森工作忙,他也找了不少事做。最开始他摸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后来尝试得多了,渐渐就有了明确的方向。

栾嘉认识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有开朗阳光的男孩子,也有温柔体贴的女孩子。

有风度翩翩的师长,也有相处融洽的同龄人。

栾嘉的旅途非常愉快。他在机场与老师、朋友们道别,走到了外面。这边的冬季非常寒冷,到处都冰封了,夏天却有着全世界最好的阳光,不算特别热烈,又不会过于悭吝,一切都恰恰好。

已经有车等在路边。

栾嘉摘下护眼的墨镜,朝车里看去,看见了坐在车里的霍森。霍森精神很好,身体也没再出什么问题,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等着栾嘉上车。

栾嘉坐了进去,亲了霍森一口,笑吟吟地道:“飞机延误了半小时,你等很久了吧?”

霍森说:“不算很久,反正很多事在车里也能处理。”他伸手抱住栾嘉,贪婪地呼吸着那属于东方人的清新气息。栾嘉虽然迁居国外,却没有形影不离地和他呆在一起。栾嘉还是像以前一样爱玩爱闹,而且玩闹出了不小的名堂,他拍摄的照片被不少知名杂志采用了,还曾拿下一些国际奖项。

他的病没有毁了他们的爱情。

栾嘉也没有因为他的病而一味地迁就他。

相反,正是因为他曾经的懦弱和逃避,栾嘉变得比以前成熟有担当了。栾嘉有了自己的目标,也有了自己的兴趣,比以前更独立也更自由。

这样的栾嘉更让人移不开眼。

栾嘉伸手抱住霍森。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他才发现曾经无所不能、事事都能做得完美无缺的霍森也有脆弱的一面,也需要别人的关心爱护。

甚至可以说,霍森更需要他、更依恋他。

栾嘉摸了摸霍森的头发,转头去亲霍森的脸颊。

两个人现在都有各自的工作,若是他不外出拍摄,两个人会一起用晚餐、一起睡觉,日子简单而又舒适。回到家里,栾嘉谋划着要邀请袁宁过来玩,当年他们藏着的葡萄酒现在已经正好满十年了,可以去尝尝味道如何。

霍森自然乐意。

袁宁和章修严现在都是他们的合作伙伴,这十年来他们升得很快,袁宁虽不走仕途,手里的资金和项目却多得令人咋舌。以前西欧和北美都自诩技术领先发展中国家一个世纪,结果这几年来也不知袁宁从哪挖来那么多人才、从哪想出那么多项目,陆续在民生行业占领领先地位,现在许多人都引颈以盼,等着华国那边每年推出新手机和新电脑!

霍森接手了这边的销售渠道,比谁都知道年轻人对华国科技的热情,每次正式开始发售都会有长长的队伍排在销售点外,排队等候的人前两天凌辰就在那占位了,第一天的队伍能绕过两条街。

这简直是奇迹。

要知道十年之前,许多人提起华国依然会嗤之以鼻,觉得那是个落后而野蛮的国家,几乎连电力都没普及。

真是神奇的东方、神奇的东方人。

霍森亲自打电话邀请袁宁和章修严过来玩。

袁宁也想起自己当初陪栾嘉酿的葡萄酒。他笑着答应下来,也和章修严商量好出行的时间。

袁宁手上带着不少项目,但自己不怎么掺和,只从各大高校、各个领域挖人来带。他要做的不是研究各种技术或者占领各大行业,技术的未来趋势早就在他心里,各行各业的利润他也不眼红,所以他是以培养顶尖人才为目标的。

只要人才不断代,方向不出错,华国未来即便不能一飞冲天,也绝不会落后于任何国家。

袁宁把研究方向给了、研究方案定了,就把事儿都扔给副手们去做了,其中最受重用的就是第一批跟着他跑的学弟学妹,基本每个人都带着个项目在哼哧哼哧苦干。

袁宁对钱财和地位不太在意,其他人却不敢不在意,章修严的出行假期很快批了下来,袁宁这边却卡了又卡,最后还是韩老爷子郑重其事给他们弄了辆军用飞机,配上一批训练有素的老兵,才算勉强允许他出国去玩。

袁宁:“…”

感觉回到了“梦里”!在“梦里”执政的那五十年里头,他们要出行也是千难万难,几乎每个月他们都要和那群老顽固吵一架!最后那些年以那边人的寿命来看他们还年轻力壮,但他们还是脚底抹油逃之夭夭,直接把帝国扔给了继承者。

章修严摸了摸袁宁的脑袋:“不要小看他们对技术的重视和保护。如果不是韩老在中间活动,你恐怕连半只脚都迈不出去。”

袁宁说:“…我明明只拿出一点点…”

章修严:“每个行业的一点点。”

袁宁:“…”

不想和大哥说话了_(:з」∠)_

每个行业要往前迈出一小步,往往都需要漫长的时间。他一口气倒腾出那么多“一小步”,不被当宝贝疙瘩保护着才怪呢。要是将来他弄出点航天技术和军工技术…

那就别想出门了_(:з」∠)_

还是多培养几批人才,把事情都扔给他们吧!

袁宁乐观地想着,拉着章修严说:“大哥你要升快点,保证我以后的人身自由。”

章修严亲了他一口:“要是我正好想把你关起来呢?”

袁宁抱住章修严:“那我就让你关!关一辈子!但是你也要来陪我!”

章修严和袁宁一派轻松,韩老爷子却一个头两个大,自从他强硬地帮他外孙出国去玩儿,各种电话就没停过。一直到袁宁飞抵栾嘉的庄园,韩老爷子还在和人扯皮:“我们家宁宁还小呢,哪能这样拘着,你自个儿的孙子到处跑,凭什么我们家宁宁不能休假。脑瓜子好使怎么着,脑瓜子好使就得一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底下的人不是一样在做事吗?新项目?还要带新项目?你自己数数,我们家宁宁都带了几个了…”

挂断电话,韩老爷子忍不住和李女士感慨:“这些老东西,一个两个都不要脸。”骂归骂,他的语气里又充满自豪。以前这些家伙一个两个都瞧不上他这个“莽汉”,现在不都得把他外孙当宝贝捧着。

李女士温言笑道:“你别骂他们了,指不定他们挂了电话也都在骂你呢——瞧你这得意样儿。”

韩老爷子嘿嘿一笑,心情舒爽无比。

另一边,袁宁和章修严下了飞机,看见了栾嘉两人。

当年他们都还小,也都早早遇上了喜欢的人。他与章修严有过不敢说出心意的日子,栾嘉和霍森一路磕磕绊绊,不过最终还是走向圆满。

袁宁笑眯眯地跟着栾嘉走进葡萄庄园。

他们开了十年前藏进酒窖的酒。

酒色淳美。

酒香怡人。

如同他们的爱情。

第298章 番外六:致云先生

象牙还不叫象牙的时候, 和别的花就不太一样。

很多花儿都喜欢太阳,每每沐浴在阳光之中, 便被欣喜地张开花朵。也有喜欢月亮的,到了晚上才真正盛放。有次象牙忍不住问:“大家为什么不喜欢云先生呢?”

花儿们七嘴八舌地说:“云有什么好喜欢的。”“对呀,云又不会发光。”“云还很善变, 总是变成这样又变成那样。”“对对对, 我可不喜欢这样的,一睁开眼它就变了个样。”“我要是喜欢它的话, 怎么和人说起它呢?它一会儿像只小狗,一会儿像辆车子,一会儿又像艘船儿!”

象牙还是觉得不对:“可是月亮也会变啊。”

“月亮会发光!”

“月亮总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对的对的, 如果我们喜欢月亮某个样子,一个月至少可以见一次。”

象牙被同伴们反驳了一遍又一遍, 心里却还是喜欢云先生。它不再和同伴们说话, 哪怕同伴们窃窃议论说它很奇怪, 它也没有理会。有一天云先生好像累了, 垂得很低, 离象牙非常近。

象牙鼓起勇气和云先生说话:“你好啊, 云先生。”

云先生似乎有些诧异,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应:“你好啊, 花儿。”它把一部分薄薄的云霭分了出来, 化作细细的雨雾,滋润象牙干涸的枝叶。

象牙震惊了:“你可以变成雨吗?”

云先生温和地笑了起来:“是的,我可以变成雨。我在天上一直走一直走, 看看什么地方需要雨水,如果它们需要的话我就把身体的一部分分给它们。”

“那万一有一天云先生你把自己分完了呢?”象牙觉得很震惊,“那你岂不是不存在了?”

“没关系,”云先生说,“水汽会腾升起来,变成新的云。事实上我算是活得最久的云了,我周围的云朵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大概也不会有遗憾。”

象牙懵懵懂懂,不是很明云先生所说的话。后来云先生每次经过,便会停靠下来,与象牙说一会儿话,有时候是说很久以前的故事,有时候是说旅行时碰到的事情,每一次都听得象牙高兴不已,天天期待着云先生会经过。

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年,象牙再也没见过云先生。

花儿们总是逗它:“你看你看,那是你的云先生吧?”

象牙惊喜地抬头看去,最终却失望了低下脑袋,说:“那不是云先生。”即便形状会变、大小会变——什么都会变,它还是能准确无误地认出云先生。

那么那么喜欢的云先生,它怎么会认错呢?

象牙一天比一天沮丧。

直到它发现自己和同伴们都开始变得虚弱,才发现沮丧的心情不仅仅来自于见不到云先生,还来自于它们的身体越来越差。象牙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终于又鼓起勇气叫住了另一朵云:“你好,你知道云先生去了哪里吗?”

“我就是云啊!”那朵云觉得很奇怪。

“不,不是,是你们之中活得最久的那朵云。”

“哦,它啊,它在南边爱上了一棵树,为了那一片快要萎败的森林化成了雨,已经不在了呢!”那朵云说道,“我们都很惋惜,毕竟它是我们之中活得最久的,有的人还想向它好好讨教的!不过我不想,我觉得这样挺好,如果我能爱上一朵花或者爱上一棵树,那么我很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它,滋润它让它快快活活地成长,那该多让人高兴啊!”

象牙恍然明悟:“原来是这样。”

这样一想还真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象牙合拢花朵,回忆起云先生那细丝般的雨雾,感觉自己也曾被云先生温柔对待。云先生也许还算不上爱它,但至少算喜欢它吧?

不知过了多久,象牙听到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它睁开了眼睛。

一个小男孩站在它面前,长得有点瘦,但脸盘儿很可爱,他还小,声音软软的,带着人类孩童特有的稚气:“你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

花怎么会有名字?

真是可笑。

可是那小孩却觉得它该有一个名字。

象牙想了很久,开口说:“象牙,我叫象牙。”

那小孩发现了它们生病的原因,但还是救不了它的大部分同伴。象牙顽强地活了下来,它隐隐觉得自己和其他花儿不再一样,或许是因为它喜欢过一朵云,或许是因为云先生用那细细的雨雾滋润过它,又或许是因为那小孩让它有了一个名字。

那小孩叫袁宁。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它可以进入袁宁的“梦里”——也许是因为袁宁用那个奇异的泉水浇灌了它。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作为一棵花儿,它用来怀念和忧愁的时间并不多。“梦里”渐渐多了许多新成员,越来越热闹。袁宁把它移栽到牧场里,过了一段时间,那只叫招福的大狗也搬过来了,大狗最开始每天都很高兴,在周围跑来跑去,时间久了却慢慢安静下来,趴在它身边和它一起看日出日落。

有一天招福问它:“为什么你总是看着天上?你喜欢天上的太阳,还是天上的月亮?还是说你更喜欢天上的星星?”

象牙安静了好一会儿,说:“我都不喜欢,我喜欢云。”

招福“哦”了一声:“这样啊。”

象牙说:“以前我的同伴说,云先生每天都不一样,模样变来变去的,想和别人提起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它们明明是不一样的啊,真的喜欢的话,怎么会因为模样变了就认不出来。”

招福说:“我的一些同伴也觉得人和人之间没什么区别呢,可是我认得出他们来。如果主人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定能第一时间扑上去。”

象牙轻轻摆动枝桠。

招福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象牙。

象牙用叶子拍它。

招福憨憨地舔了舔自己的前爪,不再厚着脸皮凑过去亲它。

象牙仰起头,看向天生白白的云。

如果有一天云先生再从天上飘过,它也会第一时间和云先生打招呼,告诉云先生它现在有名字了。

它的花白白的,长得像象牙一样,所以它叫象牙。

第299章 番外七:鱼儿

鱼儿曾经沉睡在极深的地底。

周围很黑。

它沉睡了千千万万年。

斗转星移, 它终于露出地面。有人把它带了回去,去掉它上面的砂砾和岩石, 把它雕刻成精致的形状。它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但好像又变得完整而鲜活了。据说它现在的形状是鱼戏泉眼,它感觉自己更渴望做那条鱼儿, 可以甩着尾巴到处游动。

哪怕只有一方池水, 它也觉得极为快活。

它想做一条鱼儿。

有一双温暖的手把它拿了起来。它非常流连那双手的气息,温顺地躺在那人手心。那人说:“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没想到世间还真有蕴气而生的好玉。”

那人把它带了回家。它如愿化为了一尾灵鱼,在同样活了过来的泉眼周围嬉戏。渐渐地,它的朋友越来越多, 泉眼四周越来越热闹。那人亲手栽下的柳树长成了孩童大小的时候,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鱼儿能够感知外界的一切, 没多久便知道那人已经不在人世。它们都是天生天养的灵物, 不明白生死轮回, 却免不了有些难过。

自那以后它们时而沉眠, 时而被唤醒。每一次醒来, 都有一些老朋友们跟着复活, 又有一些老朋友因为灵泉枯竭而死去。鱼儿有些难过地想:如果大家都不会死那就好了。

一年又一年。

泉眼已经完完全全被那狰狞的黑色丝线缠绕住, 再也流不出半滴泉水。

它大概也要死了。鱼儿这样想着, 再也次陷入漫长的沉眠之中。

当它再次醒来的时候, 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悲伤将它紧紧包围,它感觉佩戴着它的人非常难过、非常无助。那个孩子紧紧地抓着它,像在祈求着什么。

这孩子需要它的帮助吧?

鱼儿用尽力气发出微弱的光芒。

那小孩没有注意到那小小的光。

鱼儿想了想, 甩着尾巴凑了上去,对着那小孩的手掌用力咬了一口。

那小孩一愣,直直地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它顺势完成认主过程,进入了那小孩的体内,只是由于力量太过微弱,它没能和小孩进一步交流。

它又沉睡了几天,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充满了力量。当它可以真正和那小孩交流的时候,才发现它并没有祈求它什么,反而希望能够帮助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