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也只能到这了,总不能为了拿最新进展、在熊黑这赖着不走。

  ……

  回到房间,炎拓草草洗了澡,想给聂九罗发个例行问候,想想时间太晚,又摁下了。

  过了会,他打开手机上的短视频APP。

  冯蜜是个在当地小有名气的酒吧驻唱,熊黑说她在“直播唱歌”,估计离不了那几个最火的APP。

  他一个一个点开,进行交叉搜索,匹配“冯蜜”、“正在直播”以及“所在地厦门”,果然,没过多久,就让他找到了。

  确实正在直播,她粉丝不是很多,两万出点头,不过场子还算热闹,好多人正在刷评论,其中颇有些言语不堪的,嚷嚷着“美女,能穿少点吗”。

  而冯蜜,会大方把这些评论给念出来,喝口红酒,然后理理衬衫的领口,说:“看礼物多少呗。”

  也有人刷礼物点歌,什么《爱我你就抱抱我》、《魔法城堡》、《安和桥》。

  冯蜜没撒谎,她唱歌挺好听,尤其是喝了酒之后,声音里带点微醺的味道,又掺点哑,一张年轻的脸庞上,渐渐爬上本不应有的沧桑。

  009号冯蜜,比陈福、杨正、韩贯等人的号还要靠前。

  不能被这张脸骗了,她也是个老资历。

  炎拓给账号充值,上来就送了辆保时捷——网站的保时捷不算贵,但在一众刷鲜花、啤酒的粉丝当中,算得上鹤立鸡群了。

  而且不止一辆,隔一会就刷一辆,一共刷了十辆。

  他知道冯蜜看得到这些礼物,更重要的是,他账号实名:他只在中二时代,起过什么“王者之拓”之类的网名,那之后,基本都是实名了。

  果然,没过多久,冯蜜的表情就有些微妙了,一直瞥向屏幕。

  最后一个礼物,炎拓送了辆南瓜马车。

  冯蜜凑近屏幕,笑盈盈的:“有一位叫炎拓的粉丝,刷了好多车子,谢谢你啦,给你唱首歌吧,我在场子里常唱的,《等你等了那么久》。”

  一听就知道是很甜腻的情歌,炎拓没听完就退出直播了。

  没过多久,如他预期,消息栏里进来一条信息,冯蜜发的,没说什么话,只留了个手机号码。

  炎拓十分钟之后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果然是冯蜜,半夜三更,声音甜得跟蜜糖一样:“炎拓?”

  炎拓问她:“下班了?”

  “提前下班了,不想守着群脑残唱歌了。你怎么会看我直播的?”

  炎拓不着痕迹地把话头引向正题:“刚陪熊哥看完监控,听说你还没交活,帮他督促你一下,既然下班了,可以上工了吧?”

  冯蜜奇道:“你陪熊哥看监控?男人陪男人看监控,有什么意思?”

  炎拓回了句:“我也希望他是个美女,可惜他不是啊。”

  冯蜜咯咯笑起来:“那陪我呗,我是。”

  炎拓:“行啊。”

  冯蜜明显一怔,顿了顿说:“你就不怕我误会啊?”

  炎拓反问她:“有什么好误会的?我陪熊哥看,他也没误会啊。”

  冯蜜娇嗔似地哼了一声:“那你还给我刷了那么多礼物呢?”

  炎拓:“我什么身家你不知道?那点东西,也值当拿出来说?”

  冯蜜没词了,炎拓总是这样,说话好一句呛一句,她恨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顿了顿问他:“你怎么陪我,来农场吗?”

  炎拓:“远程,聊着天说着话,顺便把事给办了,不好吗?”

  冯蜜明显失望:“远程啊?”

  炎拓:“那我挂了。”

  不等冯蜜出声,他就挂了电话。

  冯蜜很快就拨了过来,这一次,炎拓联上了耳机。

  她开口还带了委屈:“炎拓,你怎么这么小气,一句话不对就挂人电话,我又没说远程不好,怕你闷而已。那么多视频,得看好久啊,你一直陪着、不挂电话?”

  炎拓嗯了一声。

  冯蜜:“你说的啊。”

  ……

  听上去挺不错,但当真打开视频,冯蜜很快就觉得别扭了:她是没什么,毕竟有视频要翻,可以集中精力,但那头的炎拓呢,就举着个手机,听这头的按键声?得多无聊啊。

  她讪讪来了句:“你要是能一起看到就好了,咱们还能讨论讨论,商量商量。”

  炎拓:“可以啊,你不知道有个做法叫‘桌面分享’吗?”

  ***

  依着炎拓教的,冯蜜下载软件、点击共享,两边一旦信息同步,这“陪伴”登时就有意思多了。

  主页面是她在这头操作,快慢由她主控,她可以跟炎拓聊石河的街景、路边巨丑的建筑、某辆违规的车,以及车里SB的司机。

  交通监控没酒店视频那么多,也没那么高清。

  一轮看完之后,炎拓察觉到风险了。

  而冯蜜显然也注意到了,起初“共享”的时候,她还跟他插科打诨、胡聊乱扯,这个时候,话渐渐少了,而且,有几次,她又返回到先前打开过的视频,反复再看。

  炎拓心跳渐渐加速:聂九罗真正的风险,不在酒店监控,也不在那家回溯不了的餐馆监控,居然在这儿。

  过了会,耳机里传来冯蜜的声音:“炎拓,你对比着看,有没有发现,陈福他们的车,像在跟踪前头的车啊?”

  炎拓还想搅合一下:“有吗?”

  “有啊,你多看几个路口的就知道了,”冯蜜在那头说着话,这头的电脑屏幕上,视频正依次打开、拖拉到关键位置,“你看啊,有一辆出租车,始终在他们前面。熊哥还让我务必注意是不是有车盯着陈福他们,其实你换个角度想,说不定是陈福他们盯上了别人呢?”

  炎拓喉头发干,轻声回了句:“有道理。”

  冯蜜:“我放大看一看。”

  她那头放大,炎拓这头自然也能看到,他飞快拈过纸笔,先记下了车子的车牌号。

  聂九罗跟他互换信息的时候,一句话代过了这辆车,只说行李扔车上了,记下了司机的手机号,有空再去拿——两人都没想到,这辆车子还能爆雷。

  屏幕上,画面还在放大。

  冯蜜:“我看看啊,能不能看到车里的乘客……”

  谢天谢地,交通监控没那么能耐,炎拓松了口气:“能看到车牌号就行。不过呢,你对石河不熟,我倒是去过几次——看路线,出租车是要出城,陈福他们也是出城,路线一致可能是巧合,不好下断言,你还得看看出城之后的监控再说。”

  出城之后的监控是李月英负责,而她一早就回复熊黑说,视频没问题。

  冯蜜恨恨:“李姨才不会认真看呢,她现在,觉得全世界都对不住她,熊哥把活交给她,真是瞎了眼了。”

  炎拓笑笑:“恭喜你发现问题了,我这督促,也不算白费。剩下的事,你和熊哥商量去吧,我不便参与,挂了。”

  电话掐断,桌面分享还在。

  炎拓心跳如擂鼓,立马点开阅后即焚,给聂九罗发了条信息。

  ——你行李扔一辆出租车上了,那个司机的电话,赶快。

  他得抢个时间差:冯蜜即便立刻联系上熊黑,他们手里暂时也只有车牌号,查人还得要一阵子,有电话就不同了,马上就能联系到人。

  这个点,聂九罗应该早就睡了,炎拓正准备直接拨电话,出乎意料的,她把号码回过来了。

  回过来就好,炎拓一秒钟都没耽误,立刻按照号码打了过去。

  ……

  一通电话打完,已经是凌晨三点。

  桌面共享已经结束,电脑黑屏了,炎拓长吁一口气,额头抵住桌面,趴了好一会儿。

  这一晚上,真跟打了好几个仗一样累。

  蓦地又想起一件事:聂九罗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他拿过手机,这才发现,刚打电话的当儿,她又回了两条过来。

  ——出什么事了吗?

  ——没等到你回复,今天有点进展,见面跟你细说,太累了,晚安。

  阅后即焚,真是,也好也不好,字句不容你咀嚼回味,瞬间就消失在烟火之中。

  没什么事了,暂时,又能安然入睡了。

  炎拓回了两个字。

  ——好梦。

第75章 ①④

  炎拓前一晚熬了夜,第二天,直睡到近十一点。

  还不是自然醒的,是被砰砰的砸门声给吵醒的,惊醒的刹那,背上激出一层冷汗,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事发了?

  然后才听出是吕现的声音:“炎拓,炎拓?睡死了?再睡成猪了啊。”

  炎拓长吁了一口气,下床给吕现开门:再这么长此以往,他迟早神经衰弱。

  门开了,吕现一拳砸空,人差点跌进屋里。

  他稳住脚步,还拽理了一下衣服:“你怎么回事?起这么晚。”

  炎拓打了个呵欠:“看片,熬夜了。”

  吕现一进屋就气势汹汹:“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借人车就不晓得还了、成老赖了是吗,还有手机,你知道我现在凑合用着iphone6吗?6啊!人都出到12啊,我才6啊!”

  是挺6的,幸亏昨晚把事情办了。

  炎拓示意了一下沙发上的新手机提袋:“没忘。还有,车子不就在楼下吗?你那破车,也值得我赖?”

  新手机来了?

  吕现双眼放光,嗷一声冲了过去,连回呛炎拓一句都顾不上了。

  炎拓顺势在电脑椅上坐下,看吕现心花怒放地拆包装、试手机,也留意到,吕现今儿打扮得贼隆重。

  他冷笑一声:“打领带啊,这脑袋抹发胶了吧。”

  吕现头也不抬:“见女神嘛,隆重点。”

  “什么时候见?”

  “见完了啊,你以为都像你,睡到中午才起?”

  卧槽,都见完了?

  林喜柔找吕现,多半是在做媒,要撮合他和林伶,见完了,还兴高采烈的,这是……事情成了?

  他谨慎地试探:“那你……同意了?”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吕现立马来了气:“炎拓啊炎拓,你太特么不够意思了啊,你一早就知道这事,还不给我漏个风。哎呦我去,把我跟林伶往一道凑,老尴尬了你知道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炎拓可不关心他是不是尴尬:“你到底是同意,还是没同意啊?”

  吕现往沙发里一倚,二郎腿一跷,来了劲:“都社会主义新时代了,你们有钱人,还以为能够拿钱,买通我这般正直男子的爱情吗?”

  特么的说点人话行不行,炎拓头疼。

  吕现滔滔不绝:“本来啊,我还想着要不要委婉一点,后来一想不行,得把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我就跟你小阿姨直说了,我说感情这种事呢,得看感觉,这个社会很多东西都已经不纯粹了,但我希望,至少自己的感情,是完全由心选择的……”

  炎拓没空听他高谈阔论:“林姨呢,林姨脸色怎么样,不太高兴吧?”

  “那怎么会,”吕现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女神那是……完全就被我震慑了,她大概没想到,我是一个这么有原则的人,我感觉啊,我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

  炎拓槽多无口,起身大步过去,居高临下:“吕现!”

  吕现左右手臂大张、平放在长沙发背上,踮着腿抬头看他:“怎么着?”

  炎拓斟酌了一下,尽量语气和缓:“哪怕你不喜欢林伶,你也得先答应着,暂时顺着林姨的意思,懂吗?”

  吕现不懂:“为什么啊?”

  他看着炎拓,眼神渐渐微妙:“我懂了,林喜柔,林伶,她俩一个姓,她俩更亲。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小阿姨想让你跟林伶谈,亲上加亲,你不愿意,推给我是不是?”

  炎拓无语,这两天他遇到的人,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爱推理?

  “行啊炎拓,你这招转移矛盾,太不厚道了吧,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不是?我信了你的邪!”

  他哼了一声,抓起新手机起身:“看在手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我忙着呢,明天我还要跟女神去农场考察工作呢……”

  “农场”这两个字,真是听得炎拓心头一个激灵:“你怎么会要去农场?”

  吕现白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我去农场不是很正常么,因为农场在乡下,员工又多,所以更需要医疗支持。我去给他们现有的医务室打个分,出个升级和增员建议啊。”

  他说着就想走,眼前身形一晃,炎拓把他的路给堵了。

  吕现警惕:“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炎拓压低声音,面色郑重:“吕现,我认真的,你再见到林姨的时候,就说自己又考虑了一下,愿意和林伶接触试试——这个很重要,大不了你们接触了一段时间再分手,你又不损失什么。”

  看炎拓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吕现纳闷:“为什么啊?”

  炎拓避重就轻:“我坑过你吗?这事你听我的,顾全所有人的面子,对你也好。”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加重了语气。

  吕现让他说得心头惴惴,不安地舔了下嘴唇。

  ——炎拓很少这样。

  ——回顾以往,炎拓确实也没坑过他。

  ——他虽然嘴上“女神、女神”地叫,但他和林喜柔其实接触不多,远不如跟炎拓来得熟。所以,听熟人的?

  吕现为难:“可是,出尔反尔,很难讲得出口啊。”

  炎拓松了口气:“这不叫出尔反尔,这叫深思熟虑。”

  ***

  打发了吕现,炎拓去找林喜柔。

  离着还远,就看到熊黑从林喜柔房里出来,炎拓习惯性察言观色:熊黑挑着眼,一脸不屑。

  应该无事发生,或者说,至少不利于自己的事没有发生。

  炎拓跟他打招呼:“熊哥。”

  熊黑冷不丁见到他,立刻想起了昨晚,登时就有点不自在,待看到炎拓落落大方、毫无秘密被戳破的窘迫,又不觉有些唏嘘:网络金句总结得好啊,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果然就是别人。

  炎拓注意看他的眼睛:“没睡好啊,全红血丝,你昨天是不是一直等到冯蜜交活儿啊。”

  一说到冯蜜,熊黑就满肚子气:“这娘么,神神叨叨,折腾我半宿,非说有辆出租车有问题。”

  炎拓笑:“查车去了啊。”

  “可不么,又查车又查人,还把出城之后的交通监控调出来看了,”熊黑一个大呵欠上来,眼泪水都打出来了,“结果屁事没有。”

  出城之后的监控是分路段的,因为只有主要路段有监控,所以会出现车子从这条路上消失、一会之后又在另一条路上出现的情形——头几段监控中,能看到两辆车一前一后,都开得飞快,这一点是有点可疑,不过因为乡下交警查得没那么严,很多司机出城都会开快车。而且更关键的是,出租车很快又出现在了另一条路段的监控上,按照距离推算,这辆车一直在行驶、没停过,陈福那辆车,却就此消失了。

  司机电话也找到了,打过去问时,那个司机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天是下乡,心情不好,路上有辆车想超我,我还跟它赛来着……后来那车就掉队、不知道哪去了,我拉了个客,就掉头回城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熊黑大致讲完,问炎拓:“你说这娘们,是不是成心给我找事?”

  炎拓说:“话也不能这么讲,她也是心细、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熊黑真是服了他了:“你啊,真不愧是林姐带的,说的话跟她一样。”

  炎拓皱眉:“这下难办了,可怎么找啊?”

  熊黑冷哼了一声:“咱林姐眼里,就没难办的事。”

  说着压低声音,同时指向林喜柔的房门:“说用最笨的法子,让从车子最后出现的那条路开始,所有小路、所有方向,一米一米,地毯式排查。所以说啊,上头动动嘴,下头跑断腿——横竖是不要她忙,阿鹏那伙人得累吐咯。”

  他耸了耸肩,又是一脸不屑,晃晃荡荡地走了。

  炎拓原地站了会。

  这确实是最笨的法子,但必然会有进展,至少,那间机井房是藏不住了。

  正出神时,听到林喜柔的声音:“小拓。”

  循声看去,林喜柔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致,她的审美风格是贵妇式的,但因为一张脸自带风情,所以无论多难穿的衣服,碎花,天鹅绒,水貂,都能压伏得住。

  她穿了件剪裁简约的本色珍珠貂半身外套,内衬轻暖的羊绒连身包臀裙,打底丝袜,蹬一双踝边镶钻的高跟鹿皮短靴。

  炎拓笑起来:“林姨,打扮这么漂亮,出去啊。”

  林喜柔也笑:“是啊,明天又要去农场忙了,趁着半天空,带林伶出去买点衣服,要谈恋爱的人了,也该打扮得漂亮点。你要不要一起?”

  要谈恋爱的人了……

  果然,吕现的意见一点也不重要。

  炎拓告饶:“别了林姨,你们那逛法,我得闷死。对了,我得出去几天。”

  “什么事啊?”

  “年底了,很多合作方发了邀请函来,不是答谢宴就是年会,没法都参加,但是重要的一两个,得去意思意思。”

  林喜柔明白了,这些场面上的事,一直都是炎拓的活儿。

  她微微颔首,又有些感慨,自言自语了句:“又是一年了啊。”

  炎拓看了她一眼。

  是啊,又是一年了。

  ***

  聂九罗一大早就起床了,昨天晚上,炎拓跟她说了,会过来送她回家。

  回家的心情,总归是愉悦的。

  炎拓到的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且因着过于无聊,一个人拄着拐在客厅走了好几个来回了。

  没错,她特意买了个拐,还是个防滑老人用四脚拐杖。

  炎拓推门进来,正跟她打了个照面,刹那间就被她的混搭风格震撼住了。

  她穿白色棉袜、拖鞋、睡衣,拖鞋和睡衣是他买的,成套,鞋尖和衣裤上,都有很萌的图案,这也就算了,因为一直胳膊吊着,所以不能穿,只能披着外套——她披了件版型很大佬很飒的黑色大衣,然后,拄了根老人拐。

  炎拓:“你就这么走?”

  好歹也是个艺术家,怎么能放任自己“垮”到这地步?

  聂九罗:“我是病号啊,难道我还蹬高跟鞋穿紧身裙吗?”

  也是。

  炎拓看她行李,一个手提旅游袋,一个……行李箱。

  装陈福的行李箱,那是他的。

  重要的话都留路上说,炎拓先把行李箱搬下去,刘长喜帮着拎了旅游袋,下楼的时候一脸愁容:“小拓啊,你劝劝聂小姐,她这几天买了那么多小家电,说都不要了,小姑娘不晓得持家的艰难,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啊。”

  炎拓说:“她就这样。你留着用吧,家电老放着也不好。”

  再上楼时,接的就是人了。

  阿姨也已经收拾好了,看护一场,得下楼相送,她摘下围裙擦了擦手,忽然想起了什么:“聂小姐啊,你要不要屋里再瞧一遍,可别落了东西。”

  有道理,聂九罗走到自己住的房间门口,往屋里看去。

  前几天,她一直有些嫌弃这儿,觉得房间逼仄,采光不好,装修老旧,还带着股老居室的滞涩味儿,可当真要走,居然有点恋恋不舍了。

  睃巡了一回之后,还真发现东西了,聂九罗指向床头:“那个,帮拿一下。”

  阿姨快步过去,拿了东西给她,聂九罗接过来,转身扬给刘长喜看:“长喜叔,这个给我吧。”

  刘长喜赶紧点头:“拿去吧,反正也是给你买的。”

  什么东西啊,炎拓好奇,侧过身来看。

  好么,飞行棋。

  不知道又要拿去祸害哪个老实人了。

  ……

  四个人,两两下楼,炎拓和刘长喜走前头,阿姨扶着聂九罗走后头。

  炎拓刚走上最后一截楼梯,就觉得冷风逼人——小区是老小区,楼也是老楼,没装楼底门,自行车从楼梯底下一直排到楼外。

  他下意识转身。

  聂九罗才刚走到楼梯间,刚准备拐弯,就看到炎拓一只手抬到她身前,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攥合她敞着的两爿大衣,单手把一粒搭扣给系上了,说了句:“风大,别敞着。”

  这大衣敞着穿有范,扣起来穿就有些土了,而且炎拓是随手扣的、只为挡风——还把扣子和扣口给扣错位了。

  聂九罗低头看了看扣子,又看炎拓。

  他已经下去了。

  阿姨在边上笑,感慨似地说了句:“我做了这么多家啊,就数你的对象对你好。”

  聂九罗没吭声,拐弯时,冷风迎面袭来,身体裹在大衣里,多了拘束感,动作十分不便。

  这一刹那,她觉得罩着大衣的自己,像一只温暖又笨拙的水桶。

第76章 ①⑤

  按照炎拓的想法,是让聂九罗在后座躺着、一路安稳到家,但聂九罗不同意,她躺了一夜起来,好不容易站了会,又要躺回去?

  于是折中一下,先坐副驾,累了再躺也不迟。

  车出小区,聂九罗注意到,炎拓右耳朵里,塞了个无线耳机。

  她随口问了句:“听什么音乐?”

  炎拓摇头:“听吕现那头的动静,他也出发了。”

  然后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大略讲了一下。

  居然出了这么多状况,聂九罗想想还真有点后怕,这就是单兵作战的尴尬之处了,以前有蒋百川在,捅出多大的狼藉都有?善后,现在不行了,即便全身而退,身后留的到处都是印记。

  她要跟炎拓讲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审陈福,审出了炎拓妹妹的下落。

  这件事,她特意留着当面讲,因为早告诉他也没意义,黑白涧只是一个名称,没?知道它方圆几里、广深如何,更何况,缠头军还有“不入黑白涧”的训诫。

  炎拓听得特别平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按常理,不应该心头狂跳或者热泪盈眶吗?

  都没有,他车子开得很稳,如常注意路况和后视镜,只轻轻“哦”了一声。

  连聂九罗都觉得奇怪:“你这反应,可对不起我的辛苦啊。”

  炎拓失笑,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九罗继续说自己的:“这个陈福,还挺警惕的,他只交代我提到的,比如我先提了血囊、黑白涧,他也就顺着说两句。一旦涉及他们的出身、来历,就死也不开口了,我考虑再三,给他颅顶来了一刀——没杀死,送他长睡的那种。”

  炎拓觉得好笑:“这陈福也真是,接二连三死,三番五次活啊。”

  聂九罗说:“我可不是来回折腾着他玩,一来,地枭数量不多,物以稀为贵,这个?质,将来说不定可以从林喜柔那换来点什么;二来,既然这次我能从他嘴里撬出东西,等过几个月,我们有新的发现,我再跟他聊聊,没准还能挖到点宝。”

  她还挺期待再次跟陈福对话的,也已经为下次的见面设计好了造型,务求给陈福带来新一拨的崩溃体验。

  第二件事是,截止目前,还没联系上邢深。

  “蒋百川出了事,邢深他们估计是惊弓之鸟,短时间内不会露头——但就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忍很久……我们再等等看吧,邢深走过青壤,联系上他之后,什么金?门、黑白涧,也就好办了。”

  炎拓没意见,想了想又跟她商量:“我这趟是以拜访合作方的名义出来的,不能一个都不去。我看了名单,公司有个大渠道商在郑州做中草药批发,路过那的时候,我得去拜会一下。”

  聂九罗点头:“没事,你忙你的,我能给自己找一堆事做。”

  炎拓:“你要是不介意,我还想顺便绕一趟安阳。”

  河南安阳?这地名听着有点熟。

  聂九罗心中一动:“你想去看那个……许安妮?”

  炎拓默认。

  找炎心的事,重要,但不紧急,再说了,想急也没处使劲。

  林伶的事,暂时也还在可控范围内。

  只有这个许安妮,想起来总是揪心,或许是因为,她的父亲被捶杀的时候,自己也在地下二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