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不找你的朋友了吗?”鬼使神差的,竟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言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白矜云,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让我跟着你,早说吧,这破地方,我还不信我窦耕烟一个人就待不下去了。”说罢,摔门而去。

留下白矜云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而耕烟呢?

气呼呼的出了客栈,横横竖竖的街道让她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漫无目的的走着,从脂粉铺到小酒馆,再到莺莺燕燕的怡红院。灯笼都已经亮起来,夜幕渐临。

第四部分 诅咒 倾城(1)

时已深秋。

更添愁。

白矜云后悔他当日迟疑的态度,却于事无补。自耕烟离开客栈,到第三天晌午时分,仍旧没有回来。薛如珩受白矜云所托,万般不情愿的,找遍了城里的大街小巷,始终未见其踪影。

身体的伤日见好转。

心却又隐隐作痛。

那日,正在客栈的大堂里,面对一桌上好的酒菜发呆。门口施施然的走进一人。薛如珩一眼望见,神采飞扬,唤道:“慕容大哥。”

正是慕容天晴。

“我办完事回来,听管家说,你去找过我,还留了口讯。我原以为你们已经走了,只想着来看看,碰碰运气,谁知道你们还在这里。白兄,你的伤势如何?”

白矜云淡笑:“已无大碍。”

慕容天晴点头道:“那便好。咦,怎么不见耕烟姑娘?”

“她,走了。”白矜云叹息着说道。

“走了?”慕容天晴不解。

“嗯,发小姐脾气,走了两天了,也没见回来。”薛如珩一边往自己的碗里夹菜,一边轻描淡写说道:“这腿长在她身上,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吧,咱们索性直接回剑气山庄就是了,何必管她。”

白矜云苦笑:“若真是找不到,也只好如此了。”

“白兄放心,我会派人寻找耕烟姑娘的下落。一有消息,即刻通知你。”

白矜云仍是道:“也只好如此了。”

有如三魂不见了七魄。

入夜时,看华灯初上,这悠悠千载的锦官城,犹如婀娜的少女,乘一叶扁舟,窈窈款款,甚是动人。白矜云又打了一个呵欠。他已经连续几个夜晚辗转不能安眠。一闭上眼睛,就恍若看到了耕烟,哭着的,笑着的,任性的,娇纵的,楚楚可怜的,任何一个她,都如同绵密的丝线,铺天盖地缠上来。

别的什么,都无心记挂了。

突然,悬梁上有风一般的影子,簌簌的落下来。

烛火熄灭。

房间里一片漆黑。

白矜云失神,那影子几乎要碰到他的后背了,他方惊觉对方腾腾的杀气。

仓皇的起身避开。

这一避,颇为狼狈。

对方的内功精湛,招势狠辣,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人性命,已昭然若揭。

白矜云始终占下风。

想引对方靠近翕开的窗户,借着外面的光亮看清楚对方的容貌,反倒被逼得退进了屋子里最暗黑的一隅。

第六招。

第五招。

第四招。

白矜云心知,他还剩下最后三招。

不出三招,他必败亡。

几乎已经能够看到五脏六腑都被对方一掌震碎。

呼啸着的掌风,近了,一寸,再一寸。

胸口泛出隐隐的痛意。

突然,有人破门而入。

在微弱的光亮渗透的刹那,白矜云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

“慕容兄!”

“慕容大哥!”

白矜云和听见打斗破门闯入的薛如珩同时惊呼。

慕容天晴微略怔了怔,看着自己凝在半空的右手,只一霎那,重又赫赫的吼着,照着白矜云的胸口劈了过去。

好在这一霎那。

白矜云方能躲避,全身而退。

慕容天晴清醒时,才知道自己由于练功走火入魔,险些错手杀了白矜云,他的拳头紧紧握着,甚至还想揍自己一顿。他的面上露出极为惭愧的表情。

白矜云抿着嘴笑:“无妨,你我都安然就好。”

薛如珩嗔道:“慕容大哥你练的什么武功呢,怎会走火入魔,这样危险?”

慕容天晴虚弱的笑:“是我自己分心了。”

这话答得敷衍,但对于自己练什么武功,江湖中人倘若避忌不愿对外人说起,听者也是不好多问的。薛如珩细心的为他擦干额上的汗水,道:“幸好有我和师兄在,以后你练功的时候,可要千万当心才是。”

第四部分 诅咒 倾城(2)

“知道了。”

白矜云又道:“慕容兄,其实你大可回慕容府,客栈毕竟是嘈杂地,不适宜练功,你无须留在这里陪我们。”

原本慕容天晴想安排白矜云和薛如珩到自己府上小住几日,一边等待耕烟的消息,可白矜云坚持不肯,就算慕容天晴说他会派人守着客栈,亦无法动摇。

白矜云是固执的。

尤其对一些他看重的人和事。

所以,薛印山的死他放不开,青鸾剑的失窃他放不开,司马燕群留下的疑团,他也放不开。而耕烟的失踪,他更加放不开。他就这样给自己盖上一层又一层无形的压力,包袱,枷锁,他年轻的心恍若正以双倍的速度垂垂老去。

笑容都是牵强的了。

带着难以名状的苦涩。

倾城花坊。

楼高三层,环状,四面皆垂挂滑如凝脂的蜀锦,酡粉,朱红,鹅黄,尽是香艳之色。走廊以暗哑的赤色为基调,配以金色、橙色,大气而不失委婉。栏杆皆雕有龙凤呈祥或牡丹花开的富贵图案,刀工精细,栩栩如生。底层为大堂,堂中安置大圆桌小圆桌,一百台有余。西边略微靠墙角的地方,还有专门搭建的戏台,是为坊间的姑娘们展示才艺而备。每日皆有玲珑的女子于戏台上抚琴或唱曲,又或是表演剑术,填诗做赋。这些女子,不仅容貌秀丽身段婀娜,且各怀出众的技艺,连文人墨客亦为之伫足,流连忘返。倾城花坊于是渐渐的成了此处最堂皇的青楼。莫说是本地人,就连远道而来的,也要慕名撒上一把银子,方才乘兴而归。

这日,倾城花坊来了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

出手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