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振眉遽翻掌腕,一手抓住我是谁足踝,发力一托,把我是谁在上推去!

  这下电光石火,我是谁刚往上弹起,沈太公已落至方振眉处!

  方振眉微一侧身,让沈太公的脚踩在自己左肩上,方振眉再运力一顶,沈太公错力猛翻,向上蹿起!

  此际方振眉一沉再沉,已落至离“死水”不过一尺之遥,那腥臭怪气,令方振眉晕了一晕。

  方振眉倏地双袖如拍板一般运力击下,双袖所卷起之狂飙,击上水面上,一股逆流使他轻如薄纸的身子,急升了起来!

  他遽升得如此之速,令激起的又臭又腥的黑水仍不及溅在他身上!

  船舷与船舱之间相距一座偌大的“无底甲板”,船舱上有一道扶梯栏杆,栏杆上有三个人。

  船舱漆黑,只有一星黄火,摇晃明灭,似点在舱中,又似燃在这遥远多风海上的鬼火。

  栏杆上的三人背光而立。

  左右二人,一团黑暗,谁也看不清楚他们的脸目,中间一人,在黑黝里,眼中两点绿火,就像站在中央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丛林里特别凶狠的野兽。

  这三个人,眼见我是谁、沈太公、方振眉一个一个地掉落下去,但瞬即又看见我是谁、沈太公、方振眉一个一个地弹回上来。

  他们立刻断定了一件事:这三个人沉落下去后还能再跃上来,全是因为一个人:——方振眉!

  所以他们只对着一个人下毒手,那就是最后才冒升上来的几乎已旧力耗尽、新力未至的方振眉!

  就算是万兽之王的狮子,也有它荏弱的时候,一只老虎掉到陷阱里,跟一只老鼠被关在笼子里不会有太大的分别。

  纵然方振眉目前处身的陷阱是为朋友而掉落的,但此际无疑是方振眉最脆弱的时刻。在敌手环视之下,任何微小的弱点暴露,都足以致命。

  中间的绿火没有动。

  我是谁上腾的时候,勉强把身子一挪,扑向左舱;沈太公上来的时候,也勉力把身形一折,掠向右舱。

  三个漆黑中的人也没有动。

  等到方振眉的白衣一掠上来,中间那盏绿火仍然没有动,但左右二人,倏地掠出!

  这两人破空划出,夹着一声剑啸,只因为二人在空中拔剑,而又因为同时拔剑致使只有一声剑风。

  这两柄剑在漆黑中像两片绿色的长蛇,偏偏剑阔不过蚊子的翅膀,在瞬息间已在方振眉的白衣前后左右闪动了二十一下。

  但方振眉的身形,就像燕子乍过急流一般,剧烈抖动浮沉着,然而姿态极其优美,那四十二剑始终没能沾着他的衣衫。

  只是他的身形,不得不往正中的船舱掠去。

  三人在半空一闪面过,交手已数十招,方振眉双足落地,到了那两盏绿火身前,对方的剑招既伤不了他,但他也脱不了凌厉周密的剑网,两人仍在他一左一右。

  方振眉足尖刚刚落地,“铮”地一声,一柄剑在黑暗中的红如香焰,已指在他咽喉上!

  方振眉的身形陡地止住,僵硬。那柄通红的剑,也倏然而止,在方振眉喉咙不到三分处!

  那对绿火霎了一霎,笑道:“好功夫!”

  方振眉一动也不动,道:“好剑法!”

  那对绿火哈哈大笑,但剑尖却半点不颤:“我原本只买方振眉一只手指,却不料分文不需要就买下阁下一条命。”

  方振眉微微笑道:“‘人头幡’幡主司空退的‘碧火血剑人头蛊’,在下总算领教了一项。”

  那双绿火猖然一盛。遂又哈哈笑道:“一项就够了。我的‘血剑’一伸,只怕你求死也难。”

  方振眉却顾左右,神色不变,道:“如我没有弄错,这两位就是‘人头幡’座下四大杀手之伊卖和梅买?”

  司空退笑道:“伊卖、梅买、张恨守,都是人头幡里的好手。”方振眉眉角一扬:“我却知道四大杀手中又以霍冤崖为最高。不知他身在何处?”

  司空退的剑又乍红的亮起来:“你找他干什么?你已是砧上之肉,瓮中之鳖了,我的手一动,你这生这世,就再也动不了。”

  方振眉笑了,却说了一句话:“奇怪。”

  司空退冷冷地问:“你奇怪什么?”

  方振眉说:“我跟人头幡无冤无仇,你要我的命做什么?”

  司空退道:“因为你太多管闭事。”

  方振眉眼角的笑意更浓了:“因为我太多管闲事而要杀我甘心的,也确不只你这一家。

  只是,你本来要杀的,好像不是我。”

  司空退绷紧了脸:“哦?”

  方振眉继续说下去:“你原意好像也不是要杀人的。”

  司空退眼神冷似冰霜,只“哼”了一声。

  方振眉道:“你开始是要抓人的,而且抓的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可怜小女孩子。”

  司空退半声不响。只盯着方振眉,好像盯着他就可以把对方的穿两个血洞来。

  方振眉的笑意已到了嘴边:“我真奇怪人头幡怎么改行了?不干大买卖却来掳劫一个小孤女,还为了这个小女孩子不惜杀掉我们三个人。”

  我是谁在一旁怒吼着跳起来:“放屁,谁杀得了我们!”说着挥拳就要冲前。

  司空退冷冷地道:“你再上前来一步,就算你还能放屁,方振眉也无屁可放了。”只见他灵蛇一般的剑,又疾然急进二分。

  此刻红如鹤顶的剑尖,离方振眉咽喉已不及一分。

  我是谁立时像一根钉子被木槌打入木里去般僵住。沈太公额上也渗出了冷汗:“司空退,你这老不死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司空退叹了一声道:“可惜我跟你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了。”

  沈太公激动得结结巴巴的,“司空退,我……我跟你下跪也行,叫你做老爸也行,只求你不要杀这个我的财神爷!”

  司空退“嘿嘿”两声地怪笑道:“你一把年纪,我可没你这种龟儿子。”

  我是谁十指嵌入了手心,龇牙道:“你敢杀他,我宰你全船!”

  司空退怪笑道:“那叫诱之以利,这叫胁之以威……只是,我只要把你们的财神爷一剑穿了喉,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伊卖、梅买和张恨守的敌手。”

  方振眉忽然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司空退一面,绿火一霎,仍是禁不住问:“听说过什么?”

  方振眉笑吟吟地道:“有一种武功……”

  司空退不而耐烦了起来:“什么武功,快说!”

  方振眉:“有一种武功能后发先至,以后发制人,以柔制刚……”

  司空退没有听完。

  他已听懂方振眉的意思。

  方振眉的意思很简单:他还没有死。一支剑指着他的咽喉不等于洞穿了他的咽喉。

  司空退没有再让方振眉说下去。

  他立刻出那一剑。

  剑只离方振眉的喉管不到一分,他要方振眉永远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剑刺出。只有一分的距离,可是那一分的距离,忽然多了一件东西。

  方振眉的指头。

  “叮”地一声,剑刺在指头上。剑尖折,断刃飞,“笃”地射入船舱上。

  司空退舞起周身剑花,万缕红光,梅买、伊卖二人同时出剑,刺二十三,削四十一,方振眉身如白鹤,长空拔起,已悠然落足在船桅上。

  只见船桅帆布上那颗绿磷磷的髅骷上,潇潇洒洒地飘上了一袭白色衣衫。

  司空退怒吼道:“王指点将,干刀万剑化作绕指柔……你,你已练成了‘点石成金’!?”

  只听方振眉在风中传来的语音:“可惜点是点了,石还是石,金仍是金。”

 

 

第 八 章 舞过江南舞过长安

 

  梅买、伊卖欲上纵追击,但他们立时发现情形完全不允许;沈太公和我是谁,一个盯着梅买,一卜瞪着伊卖,像跟他们是做定了一场买卖一般。

  而方振眉居高临下,在他们的头上。

  这样一种情势,对司空退、梅买,伊卖都是极之不利的。司空退沉喝了一声:“退。”

  ——退回船舱,方为上策。

  但是船舱里却正好在此时走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一个身着玄衣,脸色焦黄,却挟了一张火焰一般的赤琴。

  另外一个人,我是谁一见,就呆住了。只觉得热潮自心跳涌至脸上,在双颊烘烘地涨了起来。

  那古服轻装的女子姗姗而至,在暗处仍是那么白皙,美目流盼的高贵竟令我是谁不敢与之对视。

  那女子顾盼了一下场中情势,说:“司空,什么事?”

  司空退一见那妇子出现,稍有些迟疑,即恭声道:“我们的计划,都给这几个小子搅得一团乱,他们今天在‘灵隐寺’出没,八成与‘幽灵三十’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