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绯一看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当年压着自己的老师,浑身汗毛竖起,身体极度抗拒。

要哭了。

贺承南把她按到窗口坐下。

抽血窗口一共有两个,乔绯坐在左边,贺承南帮她脱了衣服,露出要抽血的那只手臂,在垫子上放平。

然后,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同样挽起自己的袖子。

本来还在哭唧唧的乔绯顿时愣住,注意力被转移。

“你干什么?”

贺承南:“你不是怕吗,我陪你,你看着我。”

说完他朝抽血的护士伸去手臂:“来,一起抽。”

乔绯看着男人麦色有力的手臂怔住了,她动了动唇,心里有些触动,正走着神,护士拿棉签在她左手肘窝处消毒,冰凉的碘酒又唤醒了她的记忆,她身体一颤,手臂下意识往回缩。

几乎是同时,一只手伸来牵住了她放空的右手。

十指交扣,紧紧握在一起。

“别怕,我在。”

男人低沉的声音悄悄传递着力量和温暖,乔绯莫名安心放松下来,就在这么不经意的一瞬间,针扎进去了。

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只是一点点,被什么刺了下的感觉。

乔绯原以为自己还会像小时候,惨叫得整栋楼都听得到,但这一刻她却异常平静,平静到不像话。

她不敢去看自己的,视线停在了贺承南的手臂上。

针管一点一点的从他身体里抽出红色的血,是炙热的,热烈的。

乔绯能感觉到。

就像此刻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样,虽然霸道强势,却沉稳有力,带着让她心动不已的温度。

不自觉的屈了屈手,却被握得更紧。

她不再动,就那么任由对方握着,在这样平静暗涌的时刻,悄悄决定了一些事。

几秒后,护士说:“好啦,半小时后导医会把结果送给您。”

……

院长给乔绯安排了一间休息室,贺承南把她带过去,乔绯心里装着小心思,一路没说话,躺下来后贺承南给她倒了杯水。

她抿抿唇,故意没接,眼睛冲他眨。

贺承南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顿了顿,将杯子送到她嘴边。

乔绯心满意足的凑上去了喝了两口,舔舔湿润的唇,又说:“饿了。”

“……”贺承南无奈宠声:“想吃什么?”

或许是饿了一天的原因,姑娘歪着脑袋想了下,“甜的。”

贺承南把杯子放在桌上,“在这待着别乱动,我马上回来。”

“噢。”乔绯心里甜滋滋的。

一个牵手,不止化解了今晚所有的不快,甚至无形中还大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从前对他所有的犹豫,纠结,不敢靠近,都在刚刚那一句【别怕,我在】中烟消云散。

乔绯觉得自己仿佛被打通了爱情的任督二脉,瞬间全身通透,胃也不痛了,神清气爽,马上绕着医院跑十圈都没问题!

她躺在沙发上,甜丝丝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贺承南回来,完全没注意门被人推开,从外面进来一个中年妇人。

闻母从护士那听说了贺承南带了个姑娘来医院的事,她心里一直为女儿憋着一口气,非是不听劝的从病房找了过来。

乔绯看到突然闯进来的陌生女人,开始以为是谁走错了房间,也没太在意,结果对方却慢慢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十分居高临下的不屑口吻问:

“你就是承南包养的那个大学生?”

乔绯一听就反应过来这是冲自己来的。

她皱眉抬起头,上下打量妇人,过了会移开视线,淡淡道:“你谁啊?”

对方虽然是长辈,但她都没打算给自己脸面,乔绯自然也不会对她多三分礼敬。

做梦呢。

乔绯一开口完全符合一个不懂礼数的野鸡大学学生身份,闻母轻笑一声,“看来承南也是脑子不清醒了,居然会为了你这种野花野草跟礼婕公然撇清关系,行了,看到你真人我也算放心了,就你这样的,承南最多玩三个月。”

闻母说完转身就要走,乔绯却欸了声:“您等会。”

她慢慢站起来,似笑非笑:“我这样的,是哪样的?”

“想攀龙附凤,仗着年轻漂亮想嫁入豪门的三流女人。”闻母毫不隐瞒自己对乔绯的轻视,她讥笑的勾起唇:“小姑娘,别太贪心,有些你得不到的,本就不配得到,要学会见好就收,别太痴心妄想。”

“嗯。”乔绯静静听她说完,兀自点了几下头:“也是。”

闻母年轻时是跟着闻礼婕的父亲走南闯北混出来的,说话的时候还带着年轻时的厉色,一般的姑娘听到她这几句夹枪带棒的话,早就吓到不敢吭声了。

所以乔绯现在这个反应闻母一点都不意外,她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她心疼自己的女儿,明明半只脚已经踏进了贺家大门,却被这个拦路虎狠狠拦下,前不久贺承南还莫名其妙的通过公司发布与闻礼婕仅是普通朋友关系的声明。

声明一出,自己女儿在圈子里不知挨了多少笑。

闻母还想要奚落乔绯几句,乔绯忽然朝她的方向走过来:“阿姨,我觉得您说得特别对。”

姑娘边走边说,不慌不忙,笃定自信的从她肩旁擦过,闻母隐约觉得不对,跟着她的话回头,猛的发现她们讨论的男人早已站在身后,且脸色暗沉,显然不爽。

她愣住:“承南?”

贺承南去了趟停车场,把下午给乔绯买的那一盒甜品拿上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厉声斥责乔绯的熟悉声音。

反应过来是闻母来找麻烦,他马上推门进来,想帮乔绯解围,结果她却眼神暗示他不要出声。

贺承南知道乔绯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便没有插手,满是兴味地等着看她要怎么为自己扳回这一局。

姑娘这时慢慢走到他身边,乖巧的挽上他的手臂,身体粘着靠上去,顿了顿,忽然撒娇的张开嘴:

“啊——”

闻母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可没一会,贺承南好像完全懂女孩意思似的,心甘情愿的从盒子里掏出一块小点心,送到她嘴里。

闻母看呆了:“……”

乔绯嚼了两口,笑眯眯:“您家闻小姐行吗?”

言下之意,我这个三流女人有本事让这个尊贵的男人喂我吃东西,你家女儿呢?

闻母怒火气急:“你——”

“所以啊。”乔绯垂眸,平静执上贺承南的手,像刚才抽血时他握着她的一样,十指紧紧相扣:

“闻小姐得不到的,本就不配得到,最好也别再痴心妄想,因为——”

她抬起头,眼角像月牙一样弯着,眸里却冷静分明,是从未有过的肯定和坚定:

“他是我的。”

说完,姑娘转身跟身边的男人眨了眨眼:

“贺承南。”

“从现在开始,我正式接受你的追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疯狂恃宠生娇的嚣张波波姐!

——

姐妹们,霸霸哥终于名正言顺了!!!

撒花庆祝!!!啊啊啊啊啊啊啊!

撩三十三式

闻母那点仗势欺人的念头根本没有吓到乔绯, 相反, 她的招数乔绯看得一清二楚。

想从身份上压制和打击别人,却不知道别人也曾经出自豪门, 无论是礼数还是内涵都丝毫不输自己的女儿。

她高傲,乔绯有的是资本更高傲。

所以她照着对方的痛处狠狠戳去,直接命中, 气得闻母半天说不出半句话,重重的摔门离去。

完成了漂亮的反击, 乔绯冲闻母走的方向骂着老妖婆,旁边的贺承南却扳回她的脸,清冷的眸子浮上似有似无的笑。

“看着我。”

他暧昧搂着她的腰, 拉近,低低磁声:

“刚才说的是真的么?”

休息室本来就不大,关上门一片寂静, 男人的身形遮住了唯一一点光亮, 乔绯被抵着,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男人的成熟荷尔蒙, 加一点淡淡的烟草味,混合成独一无二的迷人气息。

乔绯毫无抵抗力, 从一开始就是。

她脸颊微热, 手慢慢攀上贺承南的腰, 往上,最后抱住他的颈。

抬头,软软的声音:“贺总, 我大话已经吹出口了,你要给我点面子噢。”

说完,姑娘垫起脚尖,在他唇上轻点一瞬:“以后只准喜欢我一个人,不然波波姐对你不客气。”

得到答案的贺承南嘴角终于轻轻勾起。

四目相对,怀里的姑娘眸光潋滟动人,是自己渴望已久的柔软。

他偏头,毫不犹豫的碾着她的唇瓣压下去。

甜品盒啪塔一声掉在地上,却无人关注。这一刻他们都没有心思再去看别的事,想别的人。房内慢慢被唇齿交缠的声音淹没,呼吸火热,温度升高。

这是一个等了很久,属于彼此正式的吻。

末了,贺承南附在乔绯耳旁说了几句话,乔绯脸红了,欣喜之中带着少女的羞赧:

“哼,你嘴抹蜜了吧。”

男人把她按到怀里,“嗯。”

随即再次贪婪覆上她的唇:“还想再抹一点。”

乔绯:“……”

-

热恋仿佛能治病,乔绯的肠胃炎凭借贺承南每日怎么都不会腻的亲吻和拥抱,不药而愈。

时间来到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跨年夜,天空从上午就飘起了雪花,整座城市被雪覆盖,到处都洋溢着浪漫的味道。

贺承南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在公司开完会后,马不停蹄的趁午饭时间和乔绯碰了一面。

两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乔绯坐到车里就像只小猫似的钻进贺承南怀里撒娇:

“不是说好了就去两天的嘛,怎么三天才回来。”

贺承南开着车,一只手还腾出来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想我了?”

乔绯扁扁嘴,不说话,趴在怀里玩他西装上的扣子。

过了好一会才幽幽说:“你不在我上班都没劲。”

姑娘的话里隐隐带着一点不开心,贺承南明白这之中的原因,他一回来就听齐晌说了店里的一些闲言碎语。

车停在某餐厅的停车场,贺承南把乔绯扶着坐好,看着她:

“受委屈了?”

乔绯眼神闪烁了下,马上笑道:“没有啊?”

像是怕贺承南不信似的,她去捏他的脸,翘起唇:“好啦好啦,让你骄傲一下,我就是想你了。”

看着故作轻松的姑娘,贺承南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跟自己说实话。

但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便也不勉强的去追问。

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轻轻在乔绯翘起的唇上亲了下:“乖,我也想你了。”

两人到餐厅点了一份情侣套餐,在包厢里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勺的,吃得很是情趣,乔绯心情慢慢变好,吃到开心的时候随口一问:

“今晚跨年,你会来店里吗?”

她知道贺承南忙,就这一周已经飞了好几个城市,所以不好意思问【今晚跨年,你可以陪我吗】这样的话。

做这种位置的男人的女朋友,就要担得起背后所有的让步和理解。

贺承南顿了片刻,有些遗憾的说:“晚上要和一个重要客户见面,可能不行。”

“这样啊。”乔绯眼底迅速闪过一点失望,但不过半秒就收起,重新换上笑容:

“那我等你吃宵夜?”

贺承南看着姑娘期待的眼神,不忍拒绝:“好。”

果然,乔绯就是那么容易满足,顿时又高兴起来:“那我先想想晚上吃什么,嘿嘿。”

姑娘这几秒的神情变化贺承南尽收眼底,他喝了口水,目光落向窗外,眼里噙着一点几不可察的笑,不再说话。

-

晚上七点,热格。

热格作为城中最顶尖的夜店,一直是年轻人们聚在一起跨年的热门去处,这次公司更是花巨资请了英国著名的电音教父沃克来现场表演,一早就吸引了许多粉丝的关注。

沃克是全球电音爱好者崇拜的大师级人物,这其中也包括乔绯,她早就准备好跨年夜什么都不干就在前排顶礼大师的现场,但没想到沃克三天前来店里彩排后提出要一个助手合作。

然后,吴英俊想也没想就钦点了乔绯。

能和沃克一起合作是所有DJ都梦寐以求的事,哪怕只是帮大师擦个汗都能出去吹几年的牛。乔绯在店里资历最浅,却能莫名摊上这种好事,好几个DJ都不太服气,暗地排挤起了她。

再加上之前贺承南从办公室把她抱出去的事,虽然几个经理口风都很紧,但仍然挡不住人多眼杂,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的,事情也传出了好几个版本。

两件事前后一联系,难免会有人借题发挥,说乔绯为求上位不惜去办公室色.诱老板。于是这两天,无论是被抢走机会的DJ同事还是暗自爱慕贺承南的女演员,都会有意无意的拉踩乔绯,找她麻烦。

热格本来就是一个小社会,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何况这样一个大型会所,里面更是很多小集体。

从前乔绯低低调调,没挡着任何人的路,所以和每个人也都和和气气,但现在她忽然越过众多老资历DJ,直接上位做了大师的助手,还不能排除是色.诱老板换来的,让很多人都暗暗不齿和鄙视。

今晚是跨年夜,也是乔绯跟着大师闪光发光的日子,多少人红了眼。

后台里,演职员们都在各自准备。乔绯在自己一贯坐的位置上化妆,忽然吕倩就挤了过来,“不好意思让让,我待会先开场,我急用。”

吕倩是店里某个经理的侄女,关系户,乔绯懒得跟她争,便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结果小卢又堵过来:“这里我坐的,谢谢。”

这几天就是这两人踩乔绯踩得最凶,吕倩仗着自己是关系户,在场子里一直都很骄纵,小卢是她最忠诚的跟班。

乔绯本想着流言传两天也就过去了,加上贺承南在出差,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他担心,便一直没跟她们计较,但现在对方非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越发肆无忌惮。

乔绯觉得自己就快要忍不住爆发了。

可今天是跨年夜,外面客人已经全部挤满,一切都有条有序地进行着。一小时后她就要跟全球顶级电音大师同台打碟,这或许是她DJ生涯里最光荣的一晚,她现在再生气也必须忍过去,秋后再算账。

于是乔绯没吭声,找了一个没人坐的角落位置坐下去。但那两个女人却不依不饶,在旁边不断话语嘲讽,指桑骂槐——

“平时见谁都笑眯眯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没看出来骨子里那么骚。”

“可不是吗,明明知道老板有女朋友了还往上扑,怪不要脸的。”

“不往上扑今晚能上台吗?你嫉妒你也去扑呗。”

“切,我可干不出来那种丢人的事。”

两人一唱一和,几乎在后台的人都听得到,但却没人站出来帮乔绯说话。

其实大部分人对乔绯的事是中立的,即不关我事关我屁事的态度。但现在众人集体沉默,多少也是因为吕倩关系户的身份。

都想明哲保身,都不想淌混水。

刺耳的话不断传到耳里,乔绯已经用尽最大的气度去容忍,她也知道这两人就是在故意激自己,想让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最好是气到上不了台那种。

乔绯都知道,但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在吕倩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是如何勾引贺承南时,乔绯啪一声把手里的化妆刷重重砸在桌上。

而后冷冷回头,看着吕倩: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勾引贺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