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队被我连珠炮似的询问逗乐了,摆了摆手示意我冷静,说:“看了尸体的情况,死者是操英华和杨永凡,王壮英目前还没有被我们找到。”

“啊?王壮英失联了?”林涛学会了一个新名词。

“是的,失踪了。”队说。

“那岂不是好事儿?”林涛说,“王壮英莫名其妙地失踪,说明这起案件和她应该有着一定的关系啊。至少她应该知道一些真相吧!找到她的话,岂不是就有希望破案?”

“现在有三种可能。”杨大队说,“第一,王壮英和本案无关,她的消失只是一种巧合。但是这种可能基本排除了,因为经过调查,王壮英平时很少离家超过八小时,而从尸体腐败的程度以及王壮英手机关机的时间来看,她至少失踪了两天。第二,王壮英和本案有关,至少是个知情者,因为种种原因,她也被杀了,或者被拘禁了。第三,王壮英就是杀人凶手,她畏罪潜逃或者畏罪自杀了。”

“啊?杀人凶手?”陈诗羽踮起脚看了看院内,说,“你说她杀了自己的婆婆我信,但是杀了自己的孩子我可不信。”

“哦,这怪我没说清楚。”杨大队说,“杨少业因为长期在外打工,一年前才和他的前妻离婚,王壮英是他半年前才娶的妻子,而杨永凡是杨少业和前妻的孩子。”

“后妈啊!”林涛从小被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的电视剧洗脑,“后妈”这个词在他的脑子里和洪水猛兽没有多大的区别。

“后妈咋啦?”韩亮说,“我现在的妈就是后妈,对我好得很呢。”

“不过,这倒是能解释杀害自己孩子的心理基础。”陈诗羽用了一个心理学的名词。

“等等,等等。”我觉得他们分析作案动机有些操之过急了,“也就是说,报案人和他们家没多大关系?”

杨大队点点头,说:“王壮英平时好打麻将,所以两天没去凑局实在有些反常。今天下午,几个牌友相约来她家找她,发现她家的院门虽然关闭,但是并没有上锁,于是拉开院门,进了院子。院子里虽然没有血迹,但是地面上躺着祖孙二人,尸体已经腐臭,吓得几个牌友魂飞魄散,随即报了警。”

我看夜幕已经逐渐降临,抓紧时间问道:“这时间点实在有点儿乱,你刚才说尸体腐败程度、手机关机、没去打牌的时间,这些时间点都查实了吗?”

杨大队点点头,说:“我来详细说一下。今天是10月28日。王壮英以前不能说每天,但是至少每两天会去打一次牌。她最后一次打牌的时间是10月25日下午。”

“那手机通话和关机时间呢?”我问。

杨大队说:“她一般是两三天给她丈夫杨少业打一次电话,她最后一次打电话给她丈夫是10月25日晚间,我猜是打完牌回到家吧。”

“电话是什么内容?”我急着问。

杨大队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目前我们还没有和杨少业联系上,手机显示是欠费停机。”

“那关机又是什么时候?”我问。

“王壮英在10月25日晚间打了杨少业的电话以后,又打了电话给一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朋友,然后就没有通话了,在10月26日中午时分关机了。”

“什么朋友?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男性朋友,叫孙闲福,是否有暖昧关系,侦查部门还在调查。”

“那这个人呢?他对本案也很重要!”

“这个孙闲福的手机也关机了,我们正在积极查找他。

“这个案子还是有很多抓手的啊。”我叹了口气,虽然目前仿佛没有什么线索,但是这两个和案件有着紧密关系的联系人都还没有找到,一切都还不至于过于悲观。

“目前,我们派出了几条警犬,正在以王壮英的鞋子为嗅源,进行搜索,毕竟她消失的时间不长,还是有希望通过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找到的。”杨大队说。

我点了点头,说:“尸体腐败得很厉害?”

“还好。”杨大队指了指天空,说,“天气已经转凉了,而且最多也就三天的时间,尸绿和腐败静脉网已经遍布尸体,但是还没有完全形成巨人观。”

刚刚过了夏天的法医,连这种已经是高度腐败的尸体,都会称之为“还好”。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我站在院门口的时候,就已闻到了院子里散发出的恶臭,早就做好了被熏的心理准备。

“就是说,目前看,作案时间应该是25日下午至26日中午?”我问。

杨大队点点头说:“从调查和手机情况看,是这样,从法医角度看,也吻合。”

尸体已经腐败,就不再具备推断具体死亡时间的条件了。尸体的腐败,受着自身、环境、气候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一个法医能把一具腐败尸体的死亡时间推断误差控制在一天之内,就已经很牛了。大多数时候,还是要结合调查来判断,法医的推断只能看出吻合还是不吻合。

为了赶在天黑前初步勘查现场,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现场勘查装备,走入了现场。

现场院落很整洁,并没有异常的迹象。林涛站在勘查踏板上,用足迹灯照射地面。一旁的技术员小骆说:“院子里的足迹太复杂了,而且这种砖石地面条件实在不好,我们几乎看不出一个有特征性的足迹。”

看着林涛惋惜地点头,我知道他赞同了小骆的意见。

尸体躺在院子东头由卫生间和厨房组成的平房外面,小孩子仰卧着,尸体已经完全变成了绿色,虽然眼球和舌头并没有因为腐败气体的作用而被顶出来,但已经完全高度腐败,甚至有腐败液体浸湿了尸体下方的砖石地面。

老太太的尸体弓着身子躺得更靠近平房。准确地说,并不是躺着,而是侧卧。

我走近老太太的尸体,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发现尸体并没有完全贴地。因为肘关节的支撑,尸体的上半身和胯部竟然微微离开地面。

“这不对啊。”我说,“这是尸体的原始位置吗?”

杨大队点点头,说:“没人动过。”

我摇摇头,说:“如果死者就处于这种体位死亡,由于肌肉松弛,她应该自然侧卧,肘部不应该成为一个支撑点。”

“你的意思是?”杨大队问。

我说:“尸体应该是处于坐位死亡的,比如靠着墙坐地死亡。死亡后十多个小时,尸僵到最强硬的状态时,被翻动了尸体,导致左肘部成为身体的支撑点,侧卧在地上,上身离地。随着尸僵的完全缓解,虽然支撑点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却留下了这么一个别扭的姿势。”

“有道理。”杨大队若有所思,“会不会是王壮英翻动了尸体?这也很正常。”

我说:“可是王壮英中午才去打牌,晚上就回来了,即便这期间发案,也不够十多个小时。难道,25日晚上她没有回家?是26日回来才发现死者的?”

“绝对不会。”杨大队说,“她刚刚嫁过来,生怕婆婆会误会,调查显示,她结婚后,从来没有在外面过夜。25日晚上,也有人亲眼看见她打牌回来进了家门。

“那就是说,如果是王壮英翻动尸体,她就应该和死者共度十几个小时?”我说,“这显然不合常理。”

“但这个和案件没有直接关系。”杨大队说,“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找证据。”

我看着老太太虽然已经变绿,但是依旧可以看出有表皮明显脱落的双臂和面部,深深点了点头。

“几个房间都看了吗?”林涛依旧拿着足迹灯。

小骆点点头,说:“大致看了一遍,虽然室内都是水泥地面,但是载体依旧粗糙,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足迹。”

恶臭让我不自觉地用肘窝揉了揉鼻子。我直起身,沿着小路一样的勘查踏板走到卫生间门口,见里面一切干净、自然。我又走到了厨房门口,见厨房里有一个老式的灶台,灶台上有一口直径将近一米的大锅,灶台下面有一个小板凳。灶台的旁边是一个新式的煤气灶,看来这一家也真是土洋结合,有烧气的灶台,也有烧柴火的灶台。厨房里的摆设也很整洁自然,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疑点。但我留意到,厨房的门口随意丢弃着一把干净的瓢,这和整个屋子的整洁格格不入。

主房的客厅和两间卧室都很整洁,甚至被子都是叠好的,除了客厅一个小方桌上散落着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其他—切正常。

院子西头的仓库里,整齐地码着一些蛇皮袋。有的袋子里是粮食,有的袋子里是杂物,还有的袋子里是柴火。所有的袋子都分门别类地摆放得很整齐。仓库的中央有一张条形的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山芋,还有一个装了一半山芋的蛇皮袋。

“案发当时,操英华应该正在收拾这些。”我脑补了一下当时的状况。

“这个我们也想到了。”杨大队指着地面上的一个山芋,说,“操英华当时正在整理仓库,可能是听见什么声音,所以才慌乱地跑出去,桌上的山芋都掉下去了一个。”

“会是什么声音呢?”我边说,边走出仓库,看了看四周的墙头。

四周的墙头很高,外墙也没有垫脚物,一般人想从墙上翻进来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墙头都摆着一些废旧的瓦片,而院子里也没见到有废旧瓦片掉落的情况。

“如果是外人,只有可能是从大门进来的。”杨大队说。

我点点头,拉了拉大门。这扇红色的大铁门,只要轻轻一动,就会发出巨大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我倒是没想到。”杨大队说,“应该是有人动门的声音。”

“奇怪。”我若有所思,“一般人听到门声,也不至于慌乱吧?如果是听到凶手进门后制造出的其他声音,那么别人进门的时候,操英华也应该知道啊。”

“是啊,他们家都是妇孺,一般都是关大门的。”杨大队说。

“这会是熟人吗?比如王壮英?”陈诗羽猜测道。

我不置可否,说:“社会关系调查了吗?”

“正在调查王壮英,但两名死者都没有任何矛盾。”杨大队说。

我说:“现场没有侵财或性侵的迹象,一般连小孩都杀,肯定是深仇大恨。而王壮英不是孩子的母亲,和她有仇,也不至于杀杨永凡。”

“所以,如果是命案,王壮英的杀人嫌疑最大。”杨大队坚定地点了点头。

“时间紧迫,我们要分组行动了。”我脱下手套,说,“我和杨大队带着几名法医去殡仪馆连夜尸检,查明死因。小羽毛你参加搜捕组,寻找王壮英。林涛你们从市里抓紧调来照明设施,连夜勘查现场。一个通宵,我想,总会有些线索吧。”

“搜捕?去哪儿搜捕?”陈诗羽第一次要离开我们执行任务,显得有些紧张。

杨大队指了指身后巍峨的青山,说:“如果要逃走,去县里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跑进山里,怕就难找了。所以,我们现在的搜捕重点,是山里。”

3

湖东县公安局法医学尸体解剖检验室设在位于山洼里的殡仪馆里。用我的话说,那里真的是冬暖夏凉的风水宝地;用林涛的话说,那个阴森的地方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听说不用和我一同去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解剖室,林涛顿时显得干劲十足,从车上拿了勘查箱就开始了工作。

我则跟着杨大队的勘查车,一路颠簸到了山里。微弱的月光、四周的寂静以及山里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怪声,确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尸体已经先我们一步运到了殡仪馆,两岁的孩子杨永凡的尸体已经放置到了解剖台上。

我穿上解剖服,开始第一步尸表检验。当靠近尸体的时候,一股恶臭立即穿透口罩,钻进了我的鼻孔。

尸体腐败的程度仿佛比想象中严重,但是触摸到尸体上,却感觉尸体的表面软组织软化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总之,这种气味和尸体的表象并不相符,总觉得这种尸体的腐败有些别扭。

“虽然尸体腐败导致表皮脱落,但是可以看到很多真皮层的部分,是有红斑的。”我一边翻动尸体察看尸表,以期发现更加明确的损伤,一边说。

“可是这样的红斑,一般会是什么损伤呢?”杨大队说,“挫伤吗?”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也不能确定,这样的腐败现象、这样的损伤形态,确实是我之前没有遇到过的。

在确定死者尸表没有开放性的创口以后,我决定解剖尸体看看,尸体上这些红斑,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当我的手术刀划开死者的胸腹腔的时候,我感觉刀尖有些阻力。

“这感觉不对啊。”我说。

杨大队接着我切开的刀口又划了一截,点点头,说:“是皮下组织和肌肉有些变硬的缘故吧。”

和外科医生一样,法医也是讲究“手感”的,虽然说不出杨大队的分析究竟对不对,但是刀尖感觉的异常引起了我的注意。

“可是,腐败不是会使软组织变软吗?”我说。

杨大队摇摇头,说:“先正常解剖看看。”

我们一刀一刀地将尸体的皮肤、皮下组织和肌肉分离开来。尸体的内脏看起来倒是没有异常,腐败的迹象的确存在。死者的颈部、颅脑和内脏都没有明确的损伤,也找不到明确的窒息征象。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死者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我满心疑惑地用“掏舌头”的方法取出了死者的喉部以及食管、气管。我们在死者的舌根部,发现了大片的黄斑。

“这是什么?溃烂?”我问,“腐败的话,是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出现的。

杨大队点点头,迫不及待地剪开了死者的气管和食管。气管和食管壁整体显得非常红,内侧的黏膜仿佛都出现了溃烂一般的黄斑。

“这孩子会不会有病啊?”杨大队说。

我摇摇头,说:“结合案情调查,显然是排除了这种可能。

说完,我沿着食管剪到了胃,沿着气管剪到了肺脏。整个剪开的创面,都呈现出溃烂一般的表现。胃里有一些液体和少量食糜。食糜呈现出咖啡色,胃壁也可以看到溃烂面和密密麻麻的出血点,可想而知,这是在死亡前出现了胃出血的情况。

这样的尸检结果让我顿时没了主意,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一边用手指在尸体上滑动,一边陷入了沉思。

随着我手指的滑动,尸体胯部的一大块表皮脱落了。

顿想通了。

“不可思议!”我说。

“怎么说?”杨大队好奇地看着我。

我说:“在高温死的分类中,有一种死亡叫作烫死。”

“高温液体或者气体导致的死亡,也叫汤泼死。”杨大队的理论功底还是很硬的。

我点点头,说:“这种死亡极为少见,你还记得死亡征象吗?”

“主要还是表面皮肤的红斑、水疱以及充血、炎症反应。”杨大队说,“严重了,就会因为蛋白质受高温凝固,而细胞坏死。”

“对。”我说,“一般这样的损伤很容易被看出来,就是因为表面的红斑、充血和水疱。但是,如果尸体腐败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这样一说,还真是。”杨大队说,“我们看到尸体的时候,尸体的部分表皮就脱落了,我们一直认为是腐败导致的表皮脱落,其实并不是。尸体脱落了表皮,暴露出充血、炎症反应的真皮层,所以会看到大片的红斑。我们总认为烫死的尸体,水疱和红斑是相辅相成的,但腐败了就不一样了。”

“还有刀尖的阻力。”我说,“这是因为皮下组织蛋白质凝固坏死而导致的,我们的手感告诉了我们这一个事实。下一步,我们可以通过软组织的组织病理学检验,明确死者皮下和肌肉组织凝固坏死、有炎症和出血反应,从而确定死者就是生前烫死。”

说完,我取了一块死者胸部的软组织,塞进一个塑料瓶里,用福尔马林浸泡后,交给一名技术员,说:“明天一早送省厅组织病理实验室,让方俊杰科长做个切片。”

“可是…”杨大队捏了捏死者的四肢,说,“这烫伤面也太广了吧?”

我点点头,说:“从死者气管、食管里的大面积溃烂面看,可以肯定,他是整个儿掉进了沸水里,所以吸入、咽入了高温液体导致了呼吸道、消化道溃烂以及胃出血。”

“什么?”杨大队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说,他被煮熟了?¨

“也不至于。”我说,“如果真的是软组织全层都凝固坏死了,那么腐败也就不会发生得如此之快。而且,他的内脏器官也都还好。”

“反正也和煮熟了差不多。”杨大队惊出了一头冷汗。

“既然烫伤程度不那么严重,而且小孩子完全没有自救能力,那么,他是怎么脱离沸水的呢?”我问。

我和杨大队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一旁的操英华尸体上。

细看,操英华的躯干部腐败程度和杨永凡还是有区别的,形成巨人观的现象更为明显,但表皮脱落的迹象却没有那么明显。很显然,操英华并不像杨永凡那样“被煮熟了”。

通过尸体检验,虽然尸体表象有着不同,但内部器官却是惊人地相似。操英华的内脏器官也没有损伤的征象,但是气管和食管内却充满了溃烂面,胃内也有明显的出血迹象。

“怎么会这样?”杨大队说,“她不可能掉进沸水,但呼吸道、消化道内为什么会有热液进入?”

我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一个物件突然钻进了我的脑海。

我拿起操英华尸体的双手,说:“你看,她的双手,还有口鼻部、颈部都存在明显的红斑。”

说完,我用手术刀切开了尸体的前臂软组织,说:“你看,这里的情况,和小孩尸体的一模一样!”

话刚落音,窗外一道光束闪了一下我们的眼睛,随即,技术员小骆大大咧咧地走进了解剖室,跟着他的,是抱着肩膀的林涛。

“哎?你怎么来了?”我笑着问林涛。

林涛四周打量了一下,说:“真想不通,为什么要把解剖室建在这鬼地方。”

“鬼地方?”我在第一个字上加了个重音,说得林涛打了一个寒战。

“我们勘查结束了。”小骆说,“完全没有外入侵入的迹象。你们呢,死者咋被杀的?”

“被煮熟了。”杨大队说。

“你别吓我。”林涛叫道。我感觉他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确实是被煮熟了。”我补了一句。

林涛显然是真的被吓着了,颤抖着说:“谁这么残忍!”

“忘了我们今天早晨在办公室讨论的话题了吗?”我说,“凡事不要先入为主,凡事不要被表象蒙蔽了眼睛。”

林涛颤抖着想了想,说:“你是说,自杀?”

“呵呵,我说的是死亡方式。”我说,“还是我来问你吧,现场是不是没有发现外人的足迹或者指纹。”

“没发现。”林涛说。

“现场厨房有个小板凳,是不是上面有小孩子杨永凡的足迹?”我接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