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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姿势令傅寻并不舒服,他抬眼,透过后视镜看向只露了半张脸的曲一弦。

她微抿了抿唇,问:“敦煌,你说的寻宝,是不是在找我?”

“不是。”他喉结贴着她的掌心上下一滑,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但的确在守你。”

曲一弦挑眉:“找我就找我,偷偷摸摸的是什么意思?”

“六月二十五号。”他说话时,嗓音的震动全在她的掌下,酥酥麻麻的:“你接过一个单子,乘客是男性,二十八岁,化名项晓龙。还有没有印象?”

曲一弦拧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你怎么知道?”

她话音刚落,忽听傅寻轻吹了声口哨。那哨声音色很低,节奏很快,尾调先抑后扬,从发出到尾顿,短短数秒。

曲一弦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只见一道快成残影的白色生物飞快地从傅寻的袖口钻出来,直扑她面门。

她本能的,松手回护。手刚松开,傅寻没了钳制,转身扣住她的后颈,一手揽住她的后腰。一阵天旋地转后,曲一弦腰背一痛,整个人被傅寻死死地压在了后座座椅上。

车内的暖气耗尽。

她呼出的空气,又凉又冰。

曲一弦被傅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抬眼,死死地盯住站在傅寻右肩的那团大白老鼠,咬牙切齿道:“这什么玩意?”

作者有话要说:快快快,大家掌声有请我们的貂妹隆重出场~!!!

为庆祝风沙的主角登场,本章凡两分评都!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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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预料之中的, 她的提问, 没得到傅寻的任何回答。

他又是在拉脊山山顶时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带点不经意的慵懒,静静地打量她。

曲一弦没憋住,冷嘲了一声:“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像小人得志。”

傅寻笑了, 这个笑容冷厉, 没半点温情:“骗我上车的人是你,躲在后备箱偷袭的人也是你, 我不过正当防卫, 怎么就小人得志了?”

他握着曲一弦双腕的手心收紧,半俯下身,眼里的眸光微闪,透出森森寒意:“胆挺肥的, 彭深平时就这么教你的?”

曲一弦磨牙,狠狠瞪他:“我和你之间的私人恩怨,你扯他干什么?”

“私人恩怨?”傅寻的语气极淡:“我欠你什么了?”

他终于找到合适的时机, 秋后算账:“你私下叫我傻大款,把我当提款机的事,我还没跟你清算, 你倒挺好意思跟我提私人恩怨?”

曲一弦理亏。

严格说起来, 傅寻的确没欠她什么。

江沅的事,她虽然觉得傅寻的做法恶心,但那日他从摘星楼追出来解释, 她气消了大半,事后回想,也愿意相信事有始终且另有隐情。就算傅寻当真人品亏欠,按他说的,搜救江沅的救援费用也足以抵消了。

她的确,没立场再去记恨。

******

车外,又是一阵凛冽狂风。

角落有堆积的工具被刮倒,发出零零落落的轻响。

很快,宾馆岗亭的厚玻璃门被推开,有人骂骂咧咧地一路小跑,经过宾馆门前时,咦了声:“这谁把车停门口了?”

那声音,从车外飘进来,刚过耳。下一秒,又被风卷着,一路吹远。

这么一静。

曲一弦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她忽然回过味来,看着近在咫尺的傅寻,说:“我有点琢磨清你的意图了,我说你听,看我推断的对不对。”

傅寻不置可否,单给她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先说来听听。

“七月初在敦煌,你说你来寻宝的,我先入为主猜测你要找的东西是戈壁玉或者矿类物质。但后来我推翻了这个假设,如果你真的是来采矿,找戈壁玉的,就不会答应让我搭车,也不会有找到荀海超后隔日回南江的行为。”

曲一弦在沙粱挂车时,压根没认出傅寻,更不知道他是星辉救援队的投资方。所以在她想达到搭车继续救援的目的时,只能用熟悉地形的条件交换傅寻的时间和车辆。

紧接着,傅寻在荀海超的事情结束后,没有急着让她兑现承诺,反而对她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一飞了之,回了南江。

她起初进了误区。

傅寻以江沅为突破口,试图勾起她的好奇心。这种行为几乎是曲一弦在沙漠里以自己的优势换取利益的复刻版,所以——她误以为,傅寻想和她做交易。甚至,这个交易里,她至关重要。

不然她也不会故意拿乔,沉住气生生和他耗了两个月。

“你知道我在乎江沅,也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她,所以你想拿你所知道的有关江沅的消息来引我上钩。如果我没沉住气,先找你了……你会握着这个权码,榨干我的利用价值,再决定要不要法外开恩把你知道的那些蛛丝马迹告诉我。”

虽然这个推断和她当初的推演大同小异,但分析下来,就会发现差别很大。

傅寻对她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审视,渐渐变成观察。

所以,在最开始,他就掌握着主动性。直到现在,曲一弦也趋于劣势,由着他翻云覆雨。

若不是她本能觉得有危机感,又糊里糊涂没个头绪,她也不至于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策划这么一出。

如今,骑虎难下。

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傅寻勾了勾唇角,没肯定也没否定。

她才起了个头,他不着急帮忙下定论。

曲一弦一直留意着他情绪的变化,见他的表情渐渐变得耐人寻味就知道自己推测的方向没错。

她放松下来,语气也随之一缓:“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直接来找我。”

曲一弦回忆了一遍傅寻在上车后,唯一透露出关键信息的那段话——“六月二十五号,你接过一个单子。乘客是男性,二十八岁,化名项晓龙。”

她在这段话后下意识回答“你怎么知道”,短短数秒之内,傅寻突然发难,扭转了优劣势,变成了主动方。

他带着“暗器”这事,曲一弦不知道,观傅寻这笃定的架势,即使知道这是陷阱,他也有把握靠这只大白老鼠的出其不意脱困。

所以,他一开始就发现了布局中的猫腻和漏洞,是自愿配合的。那只能说明——傅寻和她一样,也在找一个撕开问题的突破口。

所以才将计就计,摆出中了圈套的姿态,充当受害人。

她掀起眼皮,白了傅寻一眼。

卑鄙!

无耻!

混账!

“骂够了?”傅寻忽然出声。

他离得越近,声线越显低沉。

曲一弦却吓了一跳,不打自招:“我骂出声了?”

“没有。”傅寻语气平静,颇有兴致地取笑她:“你的白眼是越翻越精髓了,我看一眼就知道你在想什么。”

到此刻,就算披着羊皮,他也暴露得一干二净了。

傅寻索性不再藏,那些伪装过的,粉饰过的劣根性,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不继续说了?”他问。

曲一弦直觉他的话未说完,没接茬。

果然。

傅寻下一句是:“你不打算说的话,我就用我的方式解决下我们今晚的问题。”

“给你举个例子。”

他沉吟数秒,道:“我做什么的,你应该知道了。”不然,她也不敢让袁野狮子大开口,跟他申请一架救援用的直升机。

曲一弦默认。

傅寻接着说:“文物鉴定师的职业听上去挺安全的,是吧?”

曲一弦:“……”她又没干过她怎么知道?

“打交道的是文物,它又不会张嘴咬你。”傅寻一顿,语气微变:“但你觉得,我和这个职业该有的样子,像吗?”

曲一弦想起在微博看到的那张照片。

傅寻穿着衬衫西裤,带着无框眼镜,那形象……挺有做研究的教授样。

但这种送到嘴边回怼的机会,她舍不得放过,张嘴就是:“不像,你像收保护费的地头蛇。”

傅寻捏着她手腕的手往下一滑,捏住她的腕骨微一用力。

曲一弦忍着骂娘的冲动,怒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警告:“差不多行了,把我惹急了,一拍两散。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有事求我。”

这话,放给袁野听,他肯定不敢了。

但放给傅寻听,曲一弦挺怕适得其反的……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又给了个台阶:“你继续说。”

傅寻倒是松手了,只是没给曲一弦做对抗的空间,反手将她的双手别到她身后。

这个姿势比被他虚压着舒服多了,就是想宁死不屈地喷他一脸唾沫的可行度也提高了不少。

曲一弦颇为满意。

“十年前,有人重金聘请我去鉴定。到半路,有一拨不想我出现的人把车堵了,用我父亲的生命威胁我。你猜怎么着?”傅寻问。

曲一弦从小就喜欢答脑筋急转弯,可惜长大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她思索了几秒,试探着报答案:“弄死不至于,那就……弄残了?”

傅寻语气平淡,连多余的情绪都没有:“他后来,倾家荡产,离死不远了。”

行!

吓唬她是吧?

她眉眼一耷,听上去不那么情愿:“行吧,你问。”

傅寻对她的温顺存疑。

不过眼下,车厢狭小,除了他以外再没别人。他今晚有的是耐心,从她嘴里撬出话来。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傅寻说:“你认不认识项晓龙?”

曲一弦确认,傅寻的动机就是项晓龙。

说起项晓龙,曲一弦的确印象深刻。

六月不是西北的旅游旺季,但因五月可可西里藏羚羊迁徙,有不少游客为了一睹盛景慕名而来。

这个热度会一直持续到六月末,给西北的车队留出一个短暂的休整期,迎接七月的旅游旺季。

曲一弦出于个人原因,每年五月初至六月底只接去可可西里的单子。

今年的六月二十五,正好是她从可可西里回敦煌休整的第一天。

四年前,江沅失踪。她也因此和父母决裂,背井离乡。

车队每年带客的收入很可观,但对还没放弃寻找江沅的曲一弦而言,这点收入远远不够。

星辉车队大部分领队只在西北旅游旺季时接单带客,淡季休假。

曲一弦是唯一的另类。

尤其是在袁野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闲着的时间比工作时间还多的这种懒惰型人格的衬托下,她简直是车队的劳模。

无论是接机送机,还是市内一日游包车,有单就接,精力旺盛。

项晓龙,就是曲一弦今年六月唯一接的一单敦煌市内包车。

他包下巡洋舰的当天,只去了三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