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

她十六岁的时候认识的姜易。

满打满算,到现在正好八年。

池烟小的时候跟舅舅一起生活,舅舅是名警察,那次出警的时间有些长,因为不放心她,所以暂时把她放在姜家住了几天。

姜家家大业大,家里多个人就跟多了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姜父又是舅舅的旧相识,所以池烟进姜家的门进得特别顺利。

姜易那时候正在上大学,医学院的高材生,经常在实验室里对着小动物。

池烟记得清楚,她第一次见到姜易就是在实验室,他当时才刚刚成年不久,脸上有少年特有的张扬,也带着几分不同于同龄人的内敛和清冷。

实验室门口围了一圈女孩子,池烟本来想站在外面等,结果等着等着,竟然被推推搡搡地挤了进去。

姜易第一次抬头看她。

他的半张脸都被口罩挡住,只露出来那一双眼睛来,他是很标准的桃花眼,眼角下方还有一颗痣,即使是很正经地看她,也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潋滟来。

池烟对这双眼睛印象深刻,以至于后来又见过姜易几次,都没太注意过他的其他地方来。

“过来。”他说。

池烟思绪飘得太远,一时间也没能收回来。

姜易将打火机在掌心旋了个圈,出声:“池烟,过来。”

有那么一瞬间,池烟甚至没分清是在回忆还是在现实,直到隔了几秒,她听见了打火机被按动的声音。

池烟这才缓过神来,一抬眼,就看到姜易朝她勾了勾手指,招猫逗狗似的。

迟疑几秒后,池烟往前挪了几步。

才站稳了脚步,男人的脸就毫无征兆地压了下来,池烟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姜易停下,呼吸相闻,两人距离不足五厘米。

他的手指抵在池烟的下巴上,轻轻一抬,“认识了八年,你怎么还是没记住我?”

池烟下意识解释:“我以为你还没回来……”

更何况,她这次认出他来了。

姜易手指在她下颌上轻轻摩挲几下,距离太近,他甚至能闻到池烟唇角带出来的酒气,和着一种蔷薇花的香味一起飘过来,他呼吸一重,把头偏了偏,“喝了多少酒?”

好像有点多,因为她的脑袋这会儿已经有些重了。

池烟呼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回答,脸突然被他转了过去,男人的吻压下来,带着浅薄醇香的酒味和烟草味,在她的唇上轻轻辗转,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随意又纯情。

看着不太像姜易的作风。

池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她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眼。

姜易的脸近在咫尺,精致地甚至完全看不到毛孔,眉型硬朗清隽,鼻梁高挺,就连侧脸的弧度,都挑不出毛病来。

池烟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他,她的心跳紊乱,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里,正要喘不过来的时候,男人指尖一松,在她下嘴唇上轻咬了一口。

她听见他低声说了两个字:“罚你。”

罚她喝酒喝多了……还是罚她没认出来他?

池烟觉得应该是后者,她大脑缺氧,连反射弧都长了不少,隔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今天白璐跟她说的“大新闻”。

不公平。

她充其量就是没认出来他而已,总好过姜易给她戴绿帽子来的强啊!

两人好歹是夫妻。

更何况,也不是形式主义上的夫妻。

池烟越想越觉得郁闷,她按了按眉心,刚要说话,却听见身后有不合时宜的脚步声传来。

那人肯定是醉的不轻,脚步声明显乱的不成章,一开口,声音也带了很明显的卷音:“呦……姜,姜总,您换口味了啊?”

在国外约遍了名模的姜易,居然对这种清纯小白兔起了心思,由不得他不新奇。

池烟听出来了,这是刚才滔滔不绝跟她说黄段子的那位。

她一抬眼,刚好看到姜易皱了下眉。

男人的唇角被她的口红染上了一抹红色,只抬手轻蹭了一下,指腹就跟着红了起来。

姜易没说话,嘴角虽然轻轻勾了一下,神色却明显不虞。

那个老总立刻就被吓得醒了一半,他没敢再多问,灰溜溜地进了洗手间,半天都没出来。

·

饭局到后来干脆变成了姜易的接风洗尘宴,一直到晚上十点半多才结束。

姜易和池烟都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只能打电话叫司机过来接人。

临安市沿海,晚风湿润,但是也冰凉刺骨。

池烟酒量不错,但是挨不住喝得多,出门的时候被冷风一吹,脑袋好像就更疼了。她拢了拢大衣,等车的小半会儿功夫,无聊地站在街边报亭翻了几本杂志看。

很多新闻白璐之前都跟她说过,但是听人说跟自己看还是不太一样,池烟翻了几页,把重点全部放在了姜易的新闻上。

写稿子的人说得天花乱坠,池烟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就听到了喇叭声在身后头响起。

回头一看,是姜家的车。

池烟将杂志合上,递过去了一张红钞,把近几期的《名优》一起带上了车。

车里不止她和姜易。

池烟关上车门之后才注意到副驾上的人,那人扭头看她一眼:“嫂子好。”

路灯光从外面打进来,影影绰绰,池烟看得不清晰,但也能辨认出这个人是谁来——会所老总。

刚才在饭桌上的时候,他没少打量她。

那人自我介绍:“陆靳声。”

池烟抿唇笑了笑,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低头翻起了杂志来。

司机发动车子之前问她:“太太,需要开灯吗?”

“不……”

“开。”

池烟偏头看了眼姜易,他的视线从杂志上晃到了她的脸上,然后伸手松了松领带。

这件事本来理亏的明明是姜易,结果被他这么一看,池烟反倒觉得不自在。

后排内灯已经被打开,池烟知道有些话当着外人的面不能随便说,干脆把几本杂志都翻到了姜易那一面,然后递了过去。

她抬了抬下巴,底气一足,就差用鼻孔对着他了。

姜易扫了几眼大概内容,眉头越皱越紧——

和嫩模疑似海滩度假。

陪好莱坞女星疑似去医院产检。

和知名女歌手交往一月,疑似感情破裂。

……

再一看下面编辑的署名:楚楚。

姜榆楚这丫头还真是长本事了,有的没的都敢往上瞎写,说得他去国外没个正事,就光顾着交女朋友了一样。

姜易把杂志合上,酒劲儿一上来,他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也没开口解释。

实在是不知道解释什么,因为上面的几个女人,他根本不记得谁是谁。

最关键的是,他解释,池烟也未必会信。

池烟把他的这种反应定义为心虚,她偏头看向窗外,长长地出了口气。

外面一排排的法国梧桐匀速倒退,司机驾驶平稳,到了前方十字路口的时候,方向盘却突然打的猛了一些。

出于惯性,池烟毫无防备地倒向另一侧,幸亏被姜易扶住才没跌下去。

也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的薄唇从她脸颊擦过,温软又潮热。

下一秒,池烟听见了姜易开口,是对着司机说的。

“工资不想要了?”

池烟立刻坐稳,心跳还有些没平复下来,她替司机辩解了一句:“我没事。”

副驾驶。

陆靳声轻嗤了一声,刚才池烟倒过去被他亲到的时候,他分明姜易弯了一瞬的唇角。

呵。

这个闷骚。

陆靳声翻了个白眼。

·

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家里没有男人,唯一的一个保姆提前接到了她的电话,这会儿也已经休息了,别墅显得越发空旷安静。

池烟又累又困,踩了双平底拖鞋以后,又从鞋柜里拿了一双一次性的出来给姜易,她张了个哈欠,说话时带着很重的鼻音:“明天去买,今晚先凑合一下吧。”

“感冒了?”

池烟轻点了下头,这几天冷热交替,她出的戏又全是户外片场,已经感冒了有几天了。

“吃药了没?”

“吃过了。”

姜易的妈妈是私立医院的副院长,所以家里医药方面一向健全,而且定期会更换。

池烟泡了两杯醒酒汤,递给姜易一杯后,端着自己的那杯慢吞吞上了楼。

她脑袋有些沉,身体也不太舒服,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出来后,才觉得好受不少。

卧室的大灯还开着,姜易就站在床头柜前,池烟眯着眼睛一看,注意到了他跟前放着的药箱。

他似乎是知道她出来了,连眼睛都没抬一下,“趴床上去。”

“干,干什么?”

池烟一想歪,声音都颤了起来。

虽然说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儿,但是现在就来……进度会不会有点快了?

姜易转头看她一眼,伸手去拽她,池烟本来感冒就没什么力气,轻而易举地就被他推倒在床上。

她脑袋晕乎乎的,眼前晃了几颗星星之后,池烟扭头看过去。

水晶灯底下,姜易正用注射器把一排小瓶子里的透明药液吸取出来,眉目微敛低垂的样子,愈渐和很久以前解剖小白鼠的时候重合起来。

现在,她变成了那只小白鼠。

池烟心里咯噔一下,刚撑着胳膊要爬起来,腰就被男人箍住往下压了压。

“池烟——”男人话音明显一顿,随后一排玻璃瓶子被他丢进了垃圾桶里,“啪嗒”几声,“你是想被我打一针,还是想被我上一次?”

第三章

池烟没再起来,双腿却并紧了些。

姜易的手已经离开她的腰,垂着眼把针管里的空气排空。

池烟趴在枕头上看过去,正好看见他唇角微动,然后不动声色地吐出了几个字:“自己脱。”

姜易太淡定了,相比之下,池烟刚才的想法倒是显得猥琐起来。

排空气只需要几秒,姜易抬头的时候,池烟还没有动作,她身上只穿了件睡袍,因为动作大了点,裙摆已经上翻至大腿根的地方,底下一双长腿裸露在外,细长笔直。

姜易的呼吸乱得轻而易举。

池烟看到他把视线撇开,眉头轻皱,眼睛微眯,像是耐心被她耗尽,她也没敢再继续耗,把衣服下摆完全掀起来,回头把脸埋进枕头里的同时把内裤扯了一半下来。

对着姜易和医生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觉。

池烟面红耳赤,连呼吸都是热的,把枕头的温度都给染高不少,贴着鼻子的那一块尤其烫人。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凉的酒精擦过肌肤,姜易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屁股上就一疼,她没忍住闷闷地哼了一声,抓着床单的手也紧了紧。

等针一打完,池烟就立刻拉好衣服坐了起来,屁股才碰到床又条件反射地起身,屁股受到重创,她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姜易刚才下手确实有些重了,眼睛被女孩子白皙圆润的臀晃了一下,一时就没能控制住。

他看了池烟刚刚趴过的地方一眼,然后把一次性针头拔下处理掉,突然问了句:“肚子疼不疼?”

“我屁股……”

池烟话还没说话,就感觉到小腹有一阵急流滑过去,她的脸色发白,还没来得及红起来就跑进了洗手间。

大姨妈来得太不是时候。池烟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刻钟后。

屁股疼,肚子也疼,就连脑袋都是疼的。

床单已经被姜易换过,池烟叹了口气,把自己丢进了床上,双脚一抬把拖鞋给蹬掉了。

姜易进来的时候,池烟还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如果不是那连绵不断的轻哼声,看起来像是睡过去了。

池烟的脸底下枕着那几本杂志,封皮冰凉,堪堪将她脸上的热度中和了不少。

眼皮明明很重,但是意识却无比清醒,她听到身后头有脚步声,好一会儿才扭头看了一眼。

几秒钟的功夫,姜易已经走过来,杯子被递到嘴角,池烟吸了吸鼻子,一股红糖混合着姜丝的辛辣味道便冲入鼻腔,她接过杯子,捏着鼻子把那杯红糖水一口灌了下去。

姜易似乎还有公务要忙。

池烟看见他的笔记本还亮着,上头一行行黑体字当中,她眼尖地看到了“客座教授”四个字。

啧,还教授。

教他们怎么三天两头地上头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