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一把推向李逍遥,李逍遥身闪的同时,左指往他手臂一戳,登时震伤了他的手少阳经脉。

   “哇!”那地痞手臂剧痛,整只手垂在身旁,痛得弯下了腰。李逍遥也假装摇摇晃晃地退跌在地,道:“唉呦,他推倒了我,我的腰闪了,十天半月不能走路,你们也得赔我二十五两!”

   “搞什么鬼!”另一人怒道,冲了上前,一脚往李逍遥身上踢去,李逍遥的头一仰,身子凌空一翻,却趁机又以飞龙探云手点住他的脚踝三阴交穴,他的脚一麻,随即整条腿都痛得站身不稳,踉跄跌退好几步。

   “啊!我、我的脚……”他痛得差点以为自己的脚断了,哎哎大叫。

  李逍遥假作呻吟道:“你踢到了我,再加二十五两,共五十两啦!”

  第三人见两位兄弟一个手像是脱臼,一个脚像是扭伤,怒道:“哼,我就不信这小子这么带衰,碰到他的都要伤了!”

  他抽出双节棍,忽地就往李逍遥打来,李逍遥急忙抱头乱闪,叫道:“喂,你怎么打人哪?哎呦,打到我了,现在是七十五两……哇!一百两,别……再打就要番两番,跳到四百两啦!”

  李逍遥一面乱叫,一面跳近了他,一掌啪地打在他心口,暗自使出探云手的柔劲,竟点得那人胸口一窒,头顶一晕,一时喘不过气来。

  李逍遥举脚一踢,将他踢倒,道:“哎,不好意思,小弟为了自保,踢了大哥您一脚,我会还你二十五两。这样加加减减,您还得找我三百七十五两。请交钱。”

  那三名地痞总算知道李逍遥是个会武功的练家,都暗自后悔有眼不识泰山,最近林家堡主比武招亲,各地高手汇集在此,或许有很多像李逍遥这样,深藏不露的能人在内。

  那三人急忙拔脚要逃,李逍遥身子一窜,挡在他们前面,笑道:“喂,钱还没给,小弟被打成重伤,总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拿钱来!”

   “这……欸,小兄弟,我们……我们身上没带这么多钱,恐怕……”

  李逍遥道:“出门在外谁会带几百两在身上?你们写个借据下来,然后按指印,不就结了?”

   “可是……那个……”

  赵灵儿目不转睛地看着李逍遥逼债,搞不清他在弄什么鬼。只见李逍遥拔出剑来,嗤地一声,截下其中一名地痞绑在腰际的外袍,道:“看你,好好的衣服不穿,绑成这样,拿来写写字也好,可是没有笔……只好委屈你们写个血书了。”

  那三名人高马大的地痞见到李逍遥拔剑,已经吓得连动也不敢乱动,一听要写血书,更是害怕得脸色发白,道:“这位大哥,血书不用写了,钱我会去凑……”

   “欸,话不是这么说,大家出门在外,要你临时去凑钱,怎么好意思呢,还是写个血书,作个凭证就算了,你们谁要割指?”

  那三人连忙都把手藏在背后,东张西望。

  李逍遥哈哈一笑,手上长剑一挥,那三人脸上已经被横画出一道整齐的浅痕,血丝慢慢滑了出来。

  那三人见一把剑劈面而至,都以为自己会脑袋搬家,全都吓得软倒在地,连叫也不敢叫。

   “我看就写在你们脸上吧!滚!让我见到你们这三个脸上的欠据,我可会再向你们讨债!”

  那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哇啦大叫,抱头鼠窜。

  赵灵儿上前道:“逍遥哥哥,你怎么这样欺负他们?”

  李逍遥道:“这种人向来被打也打惯了,吓也吓惯了,早就忘了什么叫怕。不给他们下个重手,他们马上又去别的地方勒索别人了。”

  赵灵儿皱眉道:“真的吗?唉!为什么人要这样呢?”

  那绿衣书生拍了拍衣裳,长揖道:“多谢少侠相救。”

  李逍遥心情颇佳,这才算是他第一件行侠仗义的事,白天虽然救了一对情侣,可是对付的是个姑娘,总不算多么光彩。现在却是一人对三个大汉,而且还赢得这么漂亮,令他很有成就感。

  李逍遥摆了摆手,道:“小事一件,不必挂心。

   “

  那书生却道:“知恩不报枉为人,少侠,您千万要领受晚生一片真心真意,请让我招待二位吧!”

  李逍遥道:“真的不必了,再说这么晚了,各自回去吧!”

  那书生道:“是,这么晚了,实不应打扰少侠与女侠,请二位告知落脚之处……”

  李逍遥苦笑道:“我们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呢!”

  那书生一听,反而大喜,道:“既然这样,我想二位也找不到客店了,不如就到后生亲戚家中,同住一宿,如何?”

  李逍遥道:“咦?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世伯家十分宽敞,房间也多,又有人侍候着,比外面舒服多啦!”

  李逍遥看了看赵灵儿,不忍她再受旅途劳顿,便道:“那就又有劳这位……”

   “晚生姓刘,贱名晋元。”

   “刘公子,我叫李逍遥,这位是赵姑娘。”

  这名叫刘晋元的书生,殷勤有礼地在前面领路,三人走进城中大道,停在一幢高门大宅前,外面的围墙绵延得不知多长,可想而知,这必是个极大的庄院。但是侧耳一听,却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可见里面的仆婢规矩森严,入夜即寝,绝不会有什么活动。

  刘晋元敲了两下门,便有两名守门的黑衣家仆打开偏门,见到他,道:“表公子,您回来了,请进。”

   “我带了两位朋友同住,请帮我清扫两间房间,并备桌小宴。”

   “是。”家仆应道,恭敬地请入了他们。

  刘晋元道:“李少侠,这是我世伯家,他们睡得早,明天我再向他们禀明救命之恩,我世伯会很感谢你们的。”

  李逍遥忙道:“不必这么多礼,我也没做什么……”

  刘晋元笑道:“请别这么说,若是我世伯知道了我没带救命恩人去见他,可会责骂我不义呢。”

  刘晋元将他们领入一处小院,院内几处小筑都安排得错落有致,山墙月洞,满是书卷雅意。

  刘晋元道:“这是我暂住的魁园,你们随意看,自选爱住的房间住吧!”

  李逍遥看得眼都花了,一个客人就有整个院子和好几间房间,做为卧房、书房、琴室、禅室、客房,那其它的地方又会大到什么程度、讲究到什么程度?这还是晚上,只是随便一瞄,若是白天细细游逛,只怕一个魁园就逛不完了。

  李逍遥随便选了一间,刘晋元问道:“那赵姑娘……”

  赵灵儿坐在李逍遥选定的房间里,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一间就够了。”

   “喔,啊,原来二位是侠侣,真是令人称羡!”刘晋元说道。

  仆婢送进暖茶小点,处处点得灯火明亮,李逍遥这才看清楚,这名叫做刘晋元的公子哥,身材修长,唇红齿白,容貌虽然俊美,却有点儿软弱,和完全不解人情世故的单纯气质。

  刘晋元吩咐仆人送酒置宴,李逍遥忙道:“这么晚了,不必麻烦了。”

  刘晋元亲自为李逍遥和赵灵儿斟了茶,道:“不麻烦,我世伯结交了不少江湖游侠,所以他家随时有人待命使唤,厨房也不熄火,随时都准备招待朋友。”

   “哦……这里实在很壮观,令世伯也是个英雄吧?”李逍遥道。

  刘晋元却皱了皱眉,道:“嗯,他也是江湖上出身的,可是江湖的人时常为非滋事,虽说是行侠仗义,可是也有不少是私怨闹事的,故韩非子曰:『侠者以武犯禁』,是国法的五蠹之一,老是纵容也不大好……”

  李逍遥听刘晋元这样说,倒像是官家出身的,笑道:“我方才就是私刑处理了那几个地痞,不知算不算以武犯禁呢?”

  刘晋元脸上一红,道:“嗯……那时情况不同,权宜之举也算是执法,孔子布衣,素封为王,可见只要是正当光明,也不一定全要在法令下照章行事……”

  刘晋元文诌诌的,又没什么主见定见,让李逍遥颇感好笑,想道:“果然是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公子哥儿!”也不跟他斗嘴了,便笑道:“我和灵儿是路过此地,你又是为何而来呢?”

  不料刘晋元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忧虑。

  李逍遥惊奇,暗想:“这个傻爷也有忧心的事?”

  刘晋元道:“李少侠你问我为何而来,其实,这几天我也常这么问自己:我为何而来呢?”

  李逍遥道:“哦?你自己也不知道?”

  刘晋元道:“您与赵姑娘,郎才女貌,又能相偕同心,共闯江湖,真是太幸福了,您是不会了解我的苦处的。”

   “你有个心上人,不能跟你在一起?”

  刘晋元点了点头,李逍遥惊奇地说道:“是哪位姑娘?公子你一表人才,又这样有钱,应该是不乏求亲者啊!还是你们家世不相配?”

   “不,我们家世相配极了,就是……就是这间大宅的小姐,我世伯的独生女。”

  李逍遥道:“那就是你表妹了,表兄妹成亲,这是美事,为何不成呢?”

  刘晋元愁眉苦脸地说道:“唉!李少侠您这晚找不到客店,多少也是为此事所累。我世伯定要办什么比武招亲,替她选对象。我……我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跟人比武?所以,一听她要比武招亲,我就赶了过来,想要阻止,可是却见不到她一面半面。不过……就算见到了,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唉!我只能整天坐困愁城,不知所之。眼看明天就是招亲之期了,我还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好到街上去喝酒解闷……”

  李逍遥道:“明天就要比武招亲了,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娶走?”

   “也不一定娶得走啦……,可是,万一……唉!”

  酒菜已经送上来,刘晋元为他们斟上酒,依然唉声叹气。

  赵灵儿同为深情之人,道:“那位姑娘,一定是个好姑娘,才会让刘公子如此神魂颠倒。”

  刘晋元喜道:“是啊!她真是天上少有、人间无双的女子!赵姑娘休怪晚生妄自品点,她的容貌,绝不逊色于你,做人又是最温柔不过的。”

  赵灵儿微笑道:“那她也喜欢你吗?”

  刘晋元一怔,道:“这……其实,我也不知道,她平时见了我,有说有笑,也不避忌;可是,可能是害羞脸薄,也不主动问我找我,都压在心里……”

  赵灵儿奇道:“喜不喜欢,应该一看就知道了,怎么会不知道呢?”

  刘晋元道:“女人心,海底针,我实在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赵灵儿摇头,道:“不,绝不是这样的,女子若喜欢了一个人,心里的情意就像山崩了一样,什么都拦不住。就算她什么也没说,也会让你知道她正在想什么;就算见不着你,也会让你知道她还是这么爱你。我就是这样对逍遥哥哥,难道她不是这样对你吗?”

  李逍遥愣住了,这些话由赵灵儿口中说出来,这么地理所当然,毫不迟疑。听在他耳中,除了感动之外,也无言以对了。

  刘晋元饱读诗书,守着礼教大防,对于这么露骨直接的告白,也听得不知所措,半晌才道:“这个……也许是她家规太严,因此不敢表示心意吧?”

  赵灵儿依然不解,道:“为何心意不能表示?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只要不碍着别人,不就好了吗?”

  李逍遥岔开话题,笑道:“刘公子,祝你将来得遂所愿,与表妹长相厮守。”

  刘晋元也笑道:“多谢李少侠,李少侠与赵姑娘能快意人生,实在令我羡慕,晚生想与您交个朋友,不知李少侠意下如何?”

  李逍遥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有何不可?”

  刘晋元大喜道:“好,咱们干!”

  刘晋元与李逍遥、赵灵儿三人举杯,随意畅谈。没多久赵灵儿便不胜酒力,到屏风后的床上睡着了。李逍遥与刘晋元两人边喝边聊起酒来。刘晋元自小喝的美酒多了,也对各种酒的好坏,了然于胸,李逍遥问什么,他都可以很快地删其繁、撷其要,说出各种美酒的特色。

  李逍遥不禁慨叹,当初有刘晋元知道的一半多,或许酒剑仙已经收他入门了。

  两人谈到天边泛出些许白光,才大醉而别,回房就寝。

  李逍遥一倒入床中,便睡得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赵灵儿正微笑着在一旁看着他。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李逍遥问道。

  赵灵儿道:“都下午了。”

  没有婶婶的锅铲叫人法,果然自己就睡得没日没夜,李逍遥连忙下了床,道:“真不好意思,我睡得这么晚,没耽误了刘公子的事吧?”

  赵灵儿笑嘻嘻地说道:“刚刚有丫环过来,说刘公子也还没起来,你们两个一样,都是爱睡懒觉的贪睡虫!”

  李逍遥草草洗了脸,赵灵儿亲自帮他梳发服侍,动作已十分熟练。

  其实在这样的大宅中,他们是表少爷的客人,自然少不了人侍候。早上奉命前来服侍的四个仆人,送来早餐之后,便全被赵灵儿赶了回去,之后他们又送了午餐过来,赵灵儿吩咐了些梳洗之物之后,便叫他们别再过来,以免打扰自己与李逍遥。

  虽然她一生没服侍过什么人,但是,眼前之人是她所爱的夫君,能服侍他、能碰到他的一根头发、一片衣角,都是幸福的一部份,赵灵儿绝不愿意假手他人。

  李逍遥心中突然动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

  见到李逍遥神情有变,赵灵儿道:“你怎么了?”

  李逍遥道:“没什么,只是刚刚你帮我梳头发时,我突然……觉得好像很习惯,好像你从前就这么帮我梳过似的……”

  赵灵儿一怔,李逍遥已接着道:“一定是我小时候我娘替我梳过头,感觉和现在很像,所以我才会这么觉得。”

  赵灵儿微低下了头,低声道:“也许吧。”

  李逍遥没注意到赵灵儿神情中的落寞,反手握住了赵灵儿的手,道:“我想,刘公子家是个大世家,若是我们留下来,十天半月绝脱不了身的,所以,等刘公子醒了,我们就向他辞行,然后去城里问问,有没有往大理的商队。”

  赵灵儿道:“嗯,你拿主意就成了。”

  两人用过了饭,便握着手,信步踱了出去,随意在园里游逛。白天时的魁园,处处是竹林松影,衬着远方的流水溅溅之声,十分清幽出尘,比夜时还要美得多。

  赵灵儿突然笑了一声,道:“逍遥哥哥,我跟你说一件事,今天早上,被派来侍候我们的两个丫环聊起他们小姐比武招亲的事,真是好玩!”

   “哦?怎么个好玩法?”

  赵灵儿道:“听说,这位小姐很不想嫁人,她又是独生女儿,所以她爹不得不用招赘的法子,替她选新郎。但是怎么招,这位小姐就是不嫁,因此,她爹便办了个抛绣球大会,要她丢绣球,丢到谁,那人就可以当这家的姑爷……”

  李逍遥道:“万一丢到个七残八缺的呆子呢?”

   “当然不会,这老爷可精明呢,他先围了一个大场子,在当中建了个高楼让小姐丢绣球。想进这个大场子接绣球的,都得先通过他的考试,非得要家世清白、人品端正、文武方面造诣都不差,才能进场接绣球。至于家中有没有钱和权,倒不那么讲究,反正是入赘的。”

  李逍遥道:“可是不讲富贵,就听你说的,又有才又有貌,这样的年轻男子还能没有大好前途吗?谁肯来入赘?”

   “欸,你就是没想到,这位小姐让刘公子神魂颠倒,可不是个大美人吗?又能娶她,又能当这个人家的姑爷,多少人抢破了头啊!”

  李逍遥笑道:“我还以为抛绣球那次都没人来,所以才要再来个比武招亲。”

  赵灵儿道:“不是的,那次来的人可多了,整个场子里头人山人海,都是青年才俊,就算去考进士,也没那么壮观!”

   “结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