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如淡淡地说道:“你赶快去捉贼吧,我不要紧。”

   “可是你被关在这种地方……”

  林月如白他一眼,道:“哼,还不都是你害的!你将那寡妇抓来,就可证明我无罪。怎么?舍不得下手吗?那也好,我就关在这里,不去碍着你们。”

  李逍遥哭笑不得,道:“都什么节骨眼了……好,我马上去抓真正的女飞贼,让你无话可说。”

  林月如道:“最好是这样,不然……不然我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李逍遥仍不放心,道:“你在这里……”

  林月如道:“快去!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这种地方我根本就不怕!”

  李逍遥道:“还是我先赶回苏州去,通知你爹请些大官来保你?”

  林月如怒道:“你说来说去,就是舍不得去抓女飞贼?哼!”

  李逍遥忙道:“不,我是担心你受不了这里,如果你要我先抓人,那我就先抓人。”

  林月如道:“抓不是说说就算的,要抓就快去!”

  说完,林月如背转向李逍遥,愤怒地不想理他。

  李逍遥无奈,只好多看了林月如的背影一眼,便赶紧往姬三娘的家宅赶去了。

  天色已黑,李逍遥一路以轻功疾奔,很快便赶到姬三娘的大宅外,潜入四下查看他本打算抓到人之后,严逼拷问,怎样都要先捉到人再说,一想到林月如身陷地牢,他已经无心对姬三娘手下留情了。

  李逍遥在这大宅前后全找了一遍,完全找不到姬三娘的人。

  李逍遥想道:“这娘子狡猾之极,我和月如下了井之后见不到她,便该知道这是她的诡计!她既然如此工于心计,也不可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等我来算帐。不过……这两天为了把罪名栽实在我和月如身上,她也必然不会去犯案,一定还躲在这里!”

  李逍遥等到夜渐渐深了,城里几乎已听不见人声,婢女们还三三两两地在这大宅到处巡视,那慎重小心的样子,让李逍遥确信这所宅子里的婢女,绝对也都是飞贼同党。

  李逍遥翩然落在大厅前,大厅的门户洞开,一眼望尽,本是不会有任何人疑心这里有什么问题的。但李逍遥知这位姬三娘的心机比一般人深沉,越是门户大开,越要小心。

  转头一见门内的牌位,李逍遥直觉得不对,冷笑着想:“嘿,这个娘子这么风骚,怎么可能诚心拜亡夫?她有亡夫吗?”

  李逍遥大步上前,检查牌位,整张神桌上并无什么异样。

  李逍遥弯下腰来,欲探神桌下方,膝盖一碰在蒲团上,就觉得有点怪异。

  李逍遥掀开蒲团一看,登时脸现喜色,那蒲团果然遮着一个小小机关,平时姬三娘假装虔诚,跪在这里诵经,万一有状况,她只要膝盖往下一顶,就能打开机关了。

  李逍遥按下机关,左边的屏风后面发出轻微的声音,若非此时万籁俱寂,这么轻微的机关移动声是绝听不见的。

  李逍遥绕过屏风,屏风后的墙正缓缓转动着,若是转完了一圈,墙又会恢复为普通的样子。李逍遥连忙身子一闪,窜进秘门之中。

  墙后的走道宽阔,两边每隔十几步就有一盏灯光,十分地温暖舒服,还隐然有股脂粉香气。

  李逍遥顺着粉香笔直前进,眼前一道门雕花镂空,垂着湖水绿门帘,门内的红木花钿桌椅,也都雕得精细无比,到处都是文雅的古董玩物,墙上挂的几幅美人图则让室内充满柔媚之意。

  姬三娘的身影,从容地在一扇雕花镂屏后若隐若现,姬三娘背对李逍遥,抬起手臂将一头柔瀑般的长发挽起,她举手之际,整幅衣袖往下滑落,露出雪白的粉臂。

  李逍遥不敢多看,这样步入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闺房,也不是该有的礼数。

  姬三娘却笑道:“追到这儿,怎么不敢进来呀?”

  李逍遥想:“什么男女大防,为了救月如妹妹,也只得对她无礼了!”

  李逍遥跨步而入,道:“你就是女飞贼,我已经知道了,你随我去衙门吧!”

  姬三娘笑了一笑,款款起身,走了起来,一面道:“真正的女飞贼已经在牢里,你还要我去做什么?”

  李逍遥怒道:“哼,你很奸诈,我想是你骗了我和月如进入井里之后,自己出来通知衙门抓人,对不对?”

  姬三娘笑道:“呵……我通知衙门来捉贼,看是谁偷偷钻进我家井里,若是夜里爬了出来,不知会对我做些什么呢。”

  李逍遥道:“你做贼的喊抓贼,快随我去衙门!”

  李逍遥跨上前一把要抓姬三娘,姬三娘竟不退后,整个人迎了上来,反倒吓得李逍遥退了一大步,否则就要把她抱个满怀了。

  姬三娘笑道:“哪,你不是要捉我吗?来啊,把我整个人扛去。”

   “你……好,别以为我不敢碰你!”

  李逍遥更是铁了心,再跟她计较什么男女授受不清,就中了她的计了。李逍遥往前一抓,却扑了个空,姬三娘身形如电,竟能在这转瞬之间闪出几步之远。

   “呵呵……我飞天猫姬三娘自出道以来,从未失手,那丫头坏我好事,我总要讨回。你说,我这样哪里不对?”

  李逍遥道:“对不对,不是凭你自己说的,跟我到衙门解释清楚去!”

  他反手一拔,剑随手出,刷刷一连三剑,姬三娘一一闪过,身手灵活无比,果然不愧“飞天猫”这个外号。

  姬三娘确定李逍遥不被她的媚功所迷,冷笑道:“衙门我去不得,阎王殿你倒得走一遭!”

   “你想杀人灭口!”

   “呵呵呵……死在我的石榴裙下,算是便宜你了!”

  姬三娘笑语未毕,左手一扬,一样银光已当头刺向李逍遥眉心。

  李逍遥挥剑格去那物,原来是一把银色的尖刺,还带着一股腥气,可见喂了剧毒。

  李逍遥道:“最毒妇人心,看你还有何说!”

  李逍遥的长剑抢攻而上,姬三娘一击失准,已握了短刃在手,两人一来一往,过了数招,姬三娘节节败退。“当”地一声,原来又是一道暗器被李逍遥格飞,李逍遥手中剑法根本连停都没停,竟能又格开她的暗器,令姬三娘大惊。

  姬三娘自知不是对手,与其被刺伤而败,不如使计脱身。

  李逍遥一剑刺去,姬三娘突然抛了短刃,站在原地不动。

  李逍遥剑势一回,没有刺进她的脸,以剑刃横在她颈前,道:“你为何弃了兵器?”

  姬三娘也不管剑抵在脖子前,使劲扭着身子假装哭道:“疼死我了,你打得我好疼啊,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李逍遥铁青着脸道:“别装了,将你交给衙门发落,还有得你好受!”

  他身子一闪,便将姬三娘的玉臂扭住,反扭在后,姬三娘怀中藏有她自苗人处得来的蛊毒,本拟李逍遥接近之时,便借着碰触传予他,谁知李逍遥浑若无事,姬三娘反倒大惊,想不透是怎么一回事。

  李逍遥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其实在他从前在海上遇见那名小苗女时,曾让小苗女身上的蛊神吸了他的血,蛊神的唾液流进李逍遥血里,让李逍遥产生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抗体。那小苗女的道行在苗疆内数一数二,她的蛊神更是厉害,普通的蛊毒对李逍遥来说,已是完全无用了。

  李逍遥抓着姬三娘出了地下密室,以轻功直接赶往衙门,闯入衙中,对差役道:“人我抓来了,快叫太守开庭!”

  那差役道:“少侠,太守和县令都已经睡下了,他们要明日午后才会办事啊!”

  李逍遥怒道:“我人已抓来,你们就得马上放了月如!否则她再跑了,我可不管!”

  那差役无奈地说道:“这……可是太守、县令各自有好几个姨太太,都住在不同的地方,也不知道今晚他们在哪个姨太太那里……”

  李逍遥道:“那我把女贼交给你们,先把月如放出来!”

   “不,不行哪,没有上面的命令……”

  李逍遥火大万分,这时那师爷来到衙里,一见李逍遥抓了个俏生生的女子,连忙道:“李公子,你抓到人啦?”

  李逍遥道:“叫你们老爷马上升堂!”

   “是,是。”那师爷不知为何变得十分恭敬,将李逍遥请至堂上等候,没多久,太守、县令果然都赶了过来,连官袍都穿得好好的,这更让李逍遥觉得有点意外。以这两位的作风来说,这么晚了还在关心公事,那是万万不可能,怎么会现在还穿着官袍,真是大有文章。

  升了堂之后,李逍遥将姬三娘往前一送,道:“这才是真正的女飞贼,你瞧清楚了!赶快把月如放了!”

  太守道:“想不到李少侠这么快就把人抓到了,唉,不过,本官已经命人去召来一干证人,请李少侠稍候。”

  李逍遥微感奇怪,为何太守会变得这么恭敬?不过他也没时间多想,只想快点结束这里的事,带林月如出来。

  不久,在官差的带领下,客栈的掌柜、店小二以及那名富商,都赶至衙门,跪在堂上待问。

  太守一一问了众人昨晚住在客栈之人是否有这名女子等等问题,有条不紊,掌柜及富商皆详细回答,完全证明姬三娘涉案不浅。

  太守喝道:“堂前的女子抬起头来!本官有话要问你。”

  姬三娘来个默不作声,太守又喝道:“大胆刁妇,本官问话为何不答?”

  姬三娘笑眯眯地说道:“你在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在唱戏哩!”

  太守道:“大胆贼妇,竟敢藐视朝廷命官!”

  姬三娘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腰枝乱颤,笑得让扬州太守浑身不对劲,喝问道:“住口!你笑什么?”

  姬三娘笑道:“我笑自己一念之仁,反而让自己放的狗咬了。”

   “此话何意?”

  姬三娘道:“有一天晚上呢,我潜进王员外家逛逛,正好撞见那王家三姨太,跟个肥硕汉子在后花园办好事,哎呦,今日一见,那偷人家娘子的人,竟坐在高堂上问话呢。”

  这件隐私被当众掀了出来,太守当场差点坐身不住,喝道:“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姬三娘笑道:“我气自己没顺手一刀宰了你,现在倒成了祸害!”

   “你……”

  师爷忙道:“大人,别跟这疯妇一般见识,开始问案吧!”

  太守整整衣冠,坐正身子,喘了口气道:“本官问你,去年十月初六,城北苏府后花园埋的一缸黄金,被换成一缸屎尿,是不是汝等所为?”

  姬三娘不在乎地说道:“那么久的事,我哪里记得啦?”

  太守道:“再不招,休怪本官对你动用严刑!”

  姬三娘笑嘻嘻地说道:“苏老头埋了一缸黄金,我以为他不要了嘛!”

  太守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去年腊月十六,城门口李记当铺的银库中五千两银子被盗,是不是你们所为?”

  姬三娘依然理直气壮地说道:“当铺不就是让人借钱的?咱们不过是借点花花,有什么不对呢?”

  太守一连问了几案,姬三娘自知逃不了,虽然言语轻佻,但也都一一招认。

  太守叹道:“寡廉鲜耻之徒,当真没救了!”

  姬三娘笑道:“哎哟,咱们就拿了这么点小东西,也给大人您说得没救了。大人您上盗官位,下盗人家老婆,我们还得拜您为师呢,跟您比起来,哪敢现丑啊?”

  太守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道:“你,你……好,很好,既然你都招了,来人呐!将这女贼押入大牢!”

  他一拍案,迅速结了此案。

  眼见着女贼被衙役押了下去,李逍遥忙问道:“月如呢?可以放出她了吧?”

  在太守背后的屏风内,飘出了林月如的倩影,李逍遥一怔,不知道林月如怎么会从那里出来的。

   “你……”

  林月如淡然道:“走吧!”

  李逍遥道:“你怎会……”

  太守走下座来,敬畏地说道:“林小姐,请慢走,是否须本官派员护送?”

   “不必啦!”

  林月如拉着李逍遥,便大步跨出这黑暗的衙门。

  李逍遥问道:“你不是被关在牢中的吗?怎么会……”

  林月如道:“哼!有爹爹和世伯做靠山,他们敢拿我怎么样?马上就请我出去了,那太守说来说去,就是要我在姨丈面前说他好话!”

  李逍遥道:“原来是这样……”

  林月如瞪着他,道:“你这么晚才来,是不是被那寡妇迷昏了头了?”

  李逍遥苦笑道:“怎么会呢?你真是想太多了!”

  林月如嫣然一笑,道:“逗你的!”

  两人回到客栈,掌柜等人也都回来了,那富商甚至已经将行李都打包好了,准备立刻动身赶回长安。一见到他们两人回来,富商便道:“多谢你,小兄弟,帮我找回紫金葫芦。”

  李逍遥漫应了一声,那掌柜也巴结地笑道:“小兄弟,终于沉冤昭雪了!”

  林月如根本不想理他们,李逍遥性格豁达,不爱记恨,便问那名富商道:“你这么急着赶回去?”

  富商道:“是啊,我在扬州滞留太久了,现在飞贼落了网,可以离开,就尽快离开的好。”

  李逍遥道:“祝你路上顺利。”

  那富商与李逍遥又客套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李逍遥与林月如各自回房,次日才动身往西南继续走。

第十七章 手足自残

   出了扬州城境,越往西南人就越少,这里已经不是客商往来热闹之地,山路日渐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