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供奉,我本能的就想到这树底下可能埋了什么东西。早前也听说过很多差不多的新闻,某些路段翻修要把大树移走。这一挖竟然会在树底下挖出骨灰坛或是尸骨一类的东西。这并不是什么歪门邪道,只是死者家属表达让死者有一个新的生命形式的愿景。

我跟白开说了我猜测,问他是不是这地下也埋了一个人。家属偶尔来祭拜,撒点酒进去,蹲在树底下聊聊天,完全是正常的。只不过这人刚走没多久,所以这酒气还没散干净,被我们碰巧赶上了。

白开没回答,踮着脚努力向上摸了摸,觉得不够高,干脆抱着树向上爬。我从没想到白开还有这身手,几下他就爬了几米高。直到摘到了树上的一片叶子才下来。仔细看了看后对我说道:缺心眼,证明你智商的时候到了。你瞧瞧这叶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白开把叶子递给我,又叮嘱道,你仔细看。

杨树的叶子我见过很多,小时候经常捡来跟小伙伴们做游戏,我还是挺熟悉的。拿在手里看了半天,却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跑到其他树的底下,又捡了一片叶子对比着看,才发现白开给我的这片,叶面上有一些很不明显的花纹。有点像是被虫子咬过又愈合的伤疤。

我问白开,你是想告诉我这棵树生虫子了?妈的你要是忽悠老子说这白酒是驱虫的,老子就把你埋树底下。

白开笑了一下,说缺心眼你有进步。接着抬手一指:”这棵树是伸冤树。不是每座城市都有的!“白开拿起叶子指给我道,这上面的花纹,都是污秽留下的。知道什么叫伸冤树吗?这条路是阎王爷回府的必经之路,这就跟在路边上挂大字报没什么区别!”

我又要回叶子,总觉得白开这是在瞎掰。上面虽说有花纹,但花纹太普通了,一点都不像是人为的。我道,你怎么看出来的?白开呸了一声道,老子出道的时候,你还背乘法口诀呢!我告诉你,现在这是白天,等晚上了,你再来摘一片看看?敢吗?

他将我的军,我其实根本不会上当。但眼下解决那辆车的事,肯定是从这棵树入手了。我想了想,说可以。白开说那行,晚上你一个人来。我在宾馆等你胜利的消息。

我没想到白开能让我一个人来。可话说出去了,后悔也没用了。

只能无奈的跟白开撤退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我想了想,这可是在大街上,不是在封闭的宅子里,相对还是安全一些的。何况我只是来看看叶子有何不同,有不会做什么招惹污秽的事,应该没问题。

这么安慰了自己几句,我还有了些底气。吃过了饭,我跟白开直接在饭店门口分道扬镳,我一个人又打车来了这条路。我到的时候刚八点多,街上来往车辆还不少。我到树底下,发现地上落叶很多,但实在没办法确定是哪一棵树落的,只能努力的再去摘叶子。

杨树大家都见过,长的都很高,并不是跳一跳就能摘到的。我小时候很淘气,爬树虽然做过,但已经长大成人这么多年,我还是没什么信心。试着爬了一下,下来又把西装脱了再爬。估计来往车里的司机,都把我当神经病了,经过的时候都冲我摁喇叭。

试了几次,我才找回了些窍门。

很吃力的摘了一片下来,我差点就摔个狗啃屎。拿起叶子对着路灯瞅,果然上头还是有那种疤痕。只是我翻过来调过去的看,却还是没有找到什么其余的东西。

我觉得白开话都说到那份上了,没必要恶作剧折腾我。心说难道是现在太早了?正想着,我余光就瞥见一辆车慢慢悠悠的从我身边的路上开了过去,扭头一看我懵了。这他妈不正是我看上的那辆车吗?车牌号我是认识的。想仔细看,车已经开过去了,也没看见开车的人是谁。

我觉得这事不对。

以前听过故事里讲过,有些污秽会不停的重复生前做的最后一件事。难道这辆车每天晚上都悄悄的驶出来?里头是那个大款的污秽?

这么一想,我就追了过去。那车速不快,使劲跑还是跟得上的。

其实我心里也有几分忐忑,想看见开车的人是谁,又怕看见开车的不是人。许久不运动了,这么猛一跑我是上气不接下气,不过还是很快就接近了那辆车。

我眼瞅着就能摸到车的后备箱了。就在这时候,车窗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不停的冲我摆。

看意思是要我别跟着。我更加好奇这人是谁了,脚上又加了力,正想来个冲刺。却听见白开的声音从前头传了过来,妈的你不要命了!知道有什么在追车呢吗?

白开的话说的我头皮一阵发麻,还有东西在追车?我怎么没看到啊?我道,你赶紧停下!白开又喊道,我看你不是缺心眼,你是死心眼!车根本不是老子开的,老子怎么停!

说话的功夫车已经开出去好几十米了,我本来就累的够呛,又喊了这么几句,竟然有些岔气。我不得不停了下来,眼看着那辆一直开到路的尽头,到了红绿灯底下才停了下来。我是彻底搞不懂白开在干嘛了。这条路又不是下坡,他人显然就坐在驾驶室,怎么车还不是他开的了?

我走过去,白开这时候已经从车上下来了,车里没有其他人。我怒道,你把老子当狗溜呢?

白开一摊手,说你不信你自己去试试,顺手把车门给我打开了。之前看车的时候只是进里面瞅了瞅内饰。并没有上手驾驶,我干脆钻了进去,一是看看白开到底搞什么鬼,二是顺便试试驾驶手感如何,最后谈价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些毛病压价。

车倒是好车,没有任何问题。白开坐在副驾驶,要我在路口掉头,又顺着这条路开了回去。

他下了车,比划着叫我往前开。折腾了这么久,无非刚九点。

我完全没紧张,踩了油门就向前走。

一开始车很正常,我刻意开的很慢,眼睛时不时的瞟后视镜,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东西追车。

然而车开到路的中段,我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头。

一开始是车渐渐的有些失控,这种失控很难形容,似乎并不是车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手有些不听使唤似的。

后来这种失控越来越强烈了,我竟然眼看着车缓缓的向前开,我想停下来,却无论如何也用脚踩不到刹车。

我终于开始有些担心了,妈的我不是要半身不遂吧!

虽然车速很慢,但万一前头还停不下来,直接从红灯冲出去,被别的车撞了我也受不了啊。

一时间我额头开始冒了汗,这种无力感让人很难受。

然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经过那棵树没多久,我忽然身体又受到了支配,赶紧一脚刹车停了下来。下了车,就见白开站在离我不远的看我。一脸的幸灾乐祸。

我喊道,这车到底怎么回事?有他妈自动驾驶啊!?

第二十七章 嘴叼拖鞋见一恒

白开边走过来边道,咱们多等等,这车比你预想的好玩!

说完白开把车停到路边,也不管会不会被交警贴罚单了,我俩打车就找了个小饭店吃夜宵。晚饭吃的挺晚的,这会儿还不饿。又不能喝酒。我俩只能就着花生米喝可乐。

这么一坐就差不多要到了11点,人终于开始有些饿了,又吃了几个小菜,我们再次回去。车还停在原处,可能是这里实在有些偏僻,违章了都没人来拖走。

我俩又上了车,把之前我开车的路线重复了一遍。车差不多又要开到路一半的时候,白开把车停下了。“小缺,你牙口好不好?”白开把脚上的鞋脱了递给我道,你咬着试试。

我说这他妈不还是遛狗吗?

白开却道,不是,叼鞋是降阳气的,不然一会儿你恐怕听不到。我这是为你着想啊小缺,我怕你的鞋太硬了,说着白开真的用嘴叼住了自己的一只鞋。

我看这样也没啥好拒绝的了,但我肯定是不能叼他的鞋。同样是吃屎,吃自己的总要好过吃别人的吧?我把我的鞋脱下来,咬住了。今天我穿的是皮鞋,比较重。叼着还真有点累。我左右看了看,幸好路上没人经过,这要是被发现了,明天估计就能上报纸了。

车继续向前开。

一切如常,过了路的中段之后,车又开始渐渐的失控了。我已经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更没当回事,权当坐游览车的。然而车这么缓缓的开车,我的耳朵里却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动静是从车后头传来的,然而后视镜里却什么都没看到。我细心分辨了一下,这声音像是有很大的雨滴连续拍在后备箱上,不过声音却没有那么强烈。

白开在旁边不停的对我使眼色。我悄声道,这什么动静?不是后备箱里装了什么吧?因为叼着鞋的缘故,我讲话很吃力,也不知道白开听不听得请

白开把鞋吐了说嘘,你听着声音多美?我心说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开玩笑呢?嘴上想骂他,无奈没法张嘴,憋的我还挺难受。

半晌,白开终于说了句正经话:“这后头都是些没有车高的小鬼,在拍着车要糖吃呢!你有吗?你要没有我只能把你丢下去了。”

白开话音刚落,我就听见我左边的车门也开始响了起来。

我一扭头,隔着车窗突然看见了一个人脸,是秦一恒!竟然是秦一恒!只见秦一恒在车窗上贴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一闪就不见了。我在后视镜里看见他的身影,朝路的另一边去了。

我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心头百感交集。

秦一恒的体力比我好很多,跑的飞快。等我想叫他的名字,却已经找不到他的人影了。鞋因为这么一喊也掉了下来,后头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白开挺纳闷的看了看我,估计刚才他没看见秦一恒。我努力的抬起手指给他玻璃上的东西,白开也是一愣。

车又到了路口,我把车停了下来。

秦一恒肯定是找不到了,我立刻下车看玻璃上的东西。

在车里是我已经分辨这是个什么玩意了,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上头是否有秦一恒留下的字或是什么讯息。

这是一片杨树叶,秦一恒似乎在一面抹了胶水一类的东西。我没敢撕,恐怕把叶子破坏了。白开端详了一阵,半晌没说话。我问道,不是我眼花了吧?我真看见秦一恒了!

白开点点头,没跟我打趣。语气很严肃的告诉我,这叶子就是伸冤树上的,不管来的人是不是秦一恒,这叶子肯定有问题。

我脑袋里瞬间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

这棵树是污秽伸冤的,难道秦一恒已经挂了?见我来了,才现身告诉我他有冤情的?我不敢多想了,秦一恒本事在哪儿摆着呢,血厚防高,不可能挂的。

我道,白开,你看看这叶子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已经仔细的观察过叶子了,上头也是有那些奇怪的疤痕。但这疤痕并不特别。反正我是看不出玄机。白开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叶子:我得把这东西烧掉才知道。白开掏出火机,又道,小缺,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点点头,虽然我压根不知道要为什么做心理准备。白开把叶子小心的从车窗上摘下来,用打火机蹲在路边烧。叶子并不是干的,所以根本点不着,只能用打火机的火不间断烤。很快,叶子就开始冒烟了。

白开道,你屏住呼吸,这东西闻了会伤人。

他自己却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咳嗽了两声,又吸。等到叶子彻底烧完了,眼睛都已经熏红了。缓了好半天张开嘴的第一句话,小缺,这叶子有点怪,味儿不对啊!

我说这又不是烟叶,味儿能好哪去,你先告诉我,这跟秦一恒有没有关系?

白开摇摇头道,这叶子是整棵树的第一片叶子,秦一恒果然好身手,妈的这都能找得到。

到时候分钱少给我一点,当给他的劳务费吧。

说着白开解释道,这伸冤树,听着像是那些污秽来伸冤的,但其实说到底,无非就是个发泄的地方,究竟有没有人为他们声张正义这都得另说。其实说白了就是给污秽一个盼头,让他们别闹事而已。

这中国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树,一般通常情况下,树都在路的两旁,不过也有在学校里或是公园里的,这完全取决于种树人的选择。这种树人并不是指园林局来栽树的人,而是这写上第一片叶子的人。

写叶子的人一般都是行内的人,这么做的原因有很多,有为了疏导某地阴气的,有为了做局害人的,也有完全是为了做好事行善的。总之等等等等。

这写叶子,也只是一个形容而已。具体操作有很多种办法,有在上面写符的,有在上面烧孔的,也有用自己调配的水冲洗的。反正不管用什么办法,这结果都是一样的。简单的解释,就是告诉附近的污秽,这里是能帮你伸冤的地方,大家都奔着这儿来。

这第一片叶子写上去之后,整棵树其实就变成了一座活着的墓碑。

日后是要不间断的供奉的,否则这污秽即便再又盼头,还是会闹的。稍有疏忽,这就会害了树周围的人或者物。就拿这条路来说,最直接的反应就是这里的车祸明显要多余其它地方。这其实就是污秽难以压制的结果。

我是竖起耳朵听白开解释。越听越觉得他讲的有些乱。这树跟路上的小鬼有什么关系?跟秦一恒又有什么关系?这么想着,我猛然才反应过来。刚才也是一直昏了头。妈的就算这棵树跟秦一恒又关系,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碰巧遇到的?有这么巧?还是他一直在暗处跟踪我?他他妈为什么不现身啊?有必要躲着我吗?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心里头开始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