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最后面,看着前面秦一恒跟白开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壮烈,这么反倒不知道哪儿来了勇气,反倒不怕了。

走出林子,一群人就都围了上来。只是谁也没出声。我估摸着是在等领头的人开口,用眼睛扫了一遍,没看出谁像带头大哥。这些人恐怕再次恭候多时了,脸一个个都冻得通红。

半晌,人群中终于有人开了腔。我一听心里就是一颤,竟然是老冯。

这个老家伙盯着我的眼睛道,你们几个跟我走一趟。

我们仨就被一群人拥着直奔了老冯的宅子。

老冯的宅子离林子不远,走一会儿就到了。

一群人没有进老冯的家门,绕到了宅子的后头。老冯伸手从地上掀开了一扇木门,率先走了下去。其他人都留在了地面上,只是目送我们仨下去,甚至都没派人跟着。

我们顺着木梯子向下爬,没几下就落了地。底下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灯的亮度实在很低,根本没什么用。四周都是一片朦朦胧胧。

我大概猜了一下,恐怕这是北方特有的菜窖。挖的并不深,平常只是用来储藏一些大白菜之类的东西。只是这时候菜窖里已经被搬空了,稍微一动就会有很明显的回音。

我伸手摸了下底面,是硬邦邦的土地。一抬头,老冯已经拎起了那盏煤油灯,走了两步,竟然又推开了一扇门。

我没想到这菜窖还能修成一室一厅,还挺意外。跟着深一脚浅一脚的穿过那道门。

更让我意外的事情发现了,这扇门的后头,竟然还是一个同样的菜窖。不仅大小举架差不多,甚至在同样的位置还有一盏同样的煤油灯。灯旁边也站着一个人,那人见我们来,几乎跟老冯一模一样的拎起灯,打开了另一扇门。

这时候我已经有些不敢走了。把菜窖修成这个样子,显然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

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东西。

又走进一个菜窖。我已经彻底的迷糊了。

前两个的时候,我还大致估算着头顶上方,对应着村子里的什么位置。

见到第三个菜窖依旧一盏煤油灯一个人,我干脆也不想了,一条道走到黑吧。

白开很意外的一直没出声,我倒不觉得这孙子是被吓住了。看他在我前面摇头晃脑的,总觉得他在计划着什么。无奈身边除了老冯又多了俩人,我还不好开口。只得捅了捅他,试图用眼神交流下。

这么一伸手,我反而看出了些端倪。白开的一只手似乎攥着什么东西。趁拎煤油灯的人不注意,悄悄的丢到了地上。我正好从那东西上面迈过去,只能匆匆忙忙的看了一眼,本来光线就十分微弱,我只看出那东西不大,感觉也不重。

到了第四个菜窖的时候,我已经不由得惊叹了。

这些人肯定不会是一般的村民,不,这些人压根就不会是村民。

这种工程看似简单,修起来并不容易。看架势我们远远没到终点,前面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个菜窖。

因为之前已经注意到了,这次我集中精神的留意了一下。想看看白开到底耍什么花招。

这次倒是真的看清楚了,他是在悄悄的往地上丢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我起初有些不懂,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白开这么多是非常聪明的,我们目前虽然只是一个菜窖一个菜窖的走。表面上在走一条很简单的直线。但保不齐,我们所经过的只是这庞大的地下交通网络的一条而已。一会儿但凡出了什么状况,白开是担心会在里头迷路。

我不觉得白开的担心是多余的,妈的这些人精神恐怕都有点问题,说实话,就算我们这么穿过无数个菜窖到了终点,那老冯忽然嘿嘿一笑说想打麻将一缺三,这才把你们仨请过来,我都不觉得离谱。对于一些个人世界不正常的人,你是无法用正常世界的思维去套用分析他们的。

果不其然,菜窖的门后头是更多菜窖的门。

一路走下来我已经不急的究竟走过了多少菜窖了,随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了。煤油灯虽然昏暗,但架不住数量多,周围也逐渐的能彻底看清了。每一间菜窖都是光秃秃的地面,光秃秃的墙壁。而且不知道是因为这里头刷了漆,还是土本身就有颜色。即便照亮了四周,却还是感觉光被墙壁和地面吞噬了一样。我猛地想起来之前白开讲过,这妖怪成精化作人形了,在尘世间的住所里就会刷上那种吸光的材料。心里不由得嘀咕,会不会我们一会儿见到的,会是一个修炼成精的老妖怪,会是那根所谓的万年人参吗?

白开本身穿了很多之前尸体上的衣服,扣子应该充足。

但随着菜窖越走越多,扣子竟然不够用了。我只好把自己身上的揪下来,悄悄的塞给他。白开没回头冲我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前面的很多间菜窖里是有人守着的,后来渐渐的就只剩下煤油灯,不见人了。

我没计算时间,总觉得走了足有半个钟头到四十分钟。老冯终于停了下来,站在了一扇门前面。回头道,各位,辛苦了。

白开笑道,不辛苦。老冯,我觉得你们这儿得修机场了啊。从一号菜窖弄个直通叉叉菜窖的航班,飞机上一水的东北大妞,给乘客服务的时候一鞠躬:“艾玛爷们吃点啥啊!”这多好。

白开忽然把笑止住了,严肃问道,妈的你当我们来是跟你客气呢?有屁快点放!

老冯有些波澜不惊,没理白开,反而看了看我。

我们这也是不得已,江老板。我们等你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要久很多。

我一愣,老冯就把门推开了说道,请吧。

人退到了一旁。

哎呦,合着你才是vip啊,白开把路给我让开了又道,小心点小缺,我跟秦一恒晚上来接你放学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很想抽烟。但我还是忍住了。这时候我不希望暴露出我的胆怯。

经过秦一恒的时候,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没出声。我点了点头,心说妈的老子不是当年的怂逼了,说我傻可以,说我怂老子不认!

走进另一间菜窖,我本以为这一间既然是终点,肯定会更大一些。谁知扫了一眼,却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更让我奇怪的是,这一间也是空空荡荡的,甚至连煤油灯都没有。

我回头想去看老冯,却发现不知何时门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第二十章 地上

现在也指望不了别人了。我细看了下,还是发现了这个菜窖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光。

在整个菜窖中央的位置,很明显的有一些光像是从顶上渗了进来。照在了地面上。

我走过去,果然发现这菜窖顶是开了门的。门也是那种老旧的木门,虽然关着,但边边角角已经被磨损了,并不严丝合缝,这才有光能挤进来。

菜窖举架本身不高,但抬起手还是碰不到顶的。

我使劲的跳了一下,用手把门顶开。外头的光瞬间的就打在了我脸上,弄得我一时都睁不开眼。

缓了一下,算是适应了光线。从菜窖看到外面的天空,虽然我不清楚我具体的位置。但看着一片东北林区特有的纯净天空,我起码确信我还在这村子附近。

跟进来时不同,这个菜窖没有梯子。想出去还是一个挺麻烦的事情。

我这人弹跳很一般,身体素质也不逆天。左右看了下,一个能借力的东西都没有。一时间我有点无计可施。

最后我只能用最原始也最管用的法子,使劲跳起来勉强抓住门的边缘,再靠两个胳膊的力量,算是做了一个引体向上,最后还终于把脑袋探了出去。

翻出了地窖,我跟死过一次的人没什么区别。身上本来穿的就多,后背已经流了不少的汗。

外头依旧遍地的大雪,没见有人迎接不说,甚至连风声都听不见。一切安静的有些可怕。

抬起头,只看见不远处立着一栋二层小楼。小楼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风格。我记得我小时候的,我姥姥家的房子就是这种。外头看着跟别墅似的,其实里面非常的局促。而且一栋楼通常要住上好几户人家,就更加的拥挤不堪。甚至连厨房跟卫生间都还是公用的。

这楼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了,单从外表看来就是一片斑驳。窗户上也没有玻璃,甚至连一层补救的厚塑料布都没有。我想,这恐怕就是老丘要我来的目的,于是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就走了过去。

宅子我见过太多,甭说闹鬼的,闹什么的我都见过。这种宅子显然吓不到我。更相反,我因为有小时候对姥姥家的记忆,反而觉得这宅子有些亲切。

宅子之前应该是有院子的,只不过废弃了太久,只剩下了几处院墙的残骸。我有些奇怪,看院墙用的砖也没偷工减料,这东北的风虽然猛烈,那也不至于把院墙吹成这个德行吧?就算是地震,那怎么小楼安然无恙呢?

走过已经满是雪的院子,看见宅子的门是关着的。

我敲了两下,才推开。门就发出了非常熟悉的吱嘎声,锈的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了。

因为有自然光,屋里面并不黑。扫了一眼,看见家具都还在。只不过该破的破,该烂的烂,一片萧条。

地面上除了灰,还随处可见很多大片的树叶和干枯的树枝。应该都是被大风刮进来的。

我跺了跺脚,屋里的回声很明显,房顶立刻会有灰尘落下来。我生怕这宅子被我折腾塌了,只好小心翼翼的走。

进到里面才发现,这宅子外头看着跟我姥姥家的差不多。里面却别有洞天。空间很大,而且看布局来说,这里头只住了一户人家。在那个年代能住这样的房子,很定不是普通的人。但是最让我奇怪的是,就算不是普通人,那也不至于把家搬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来吧?这村子到现在才二十几个人,再往前退几十年,这地方没准都是一片荒地。这家人在这儿怎么生活?

在楼下转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有线索的东西。唯一让我有点惊讶的是,有很多野兽的足印。这不由的让我有点担心。

虽然没找到特别的东西,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起码我能看出来,这家人当初离开,应该是很从容的,并不仓促。每一件东西都被拿走了,连个最小的装饰品都没剩下。

想着我忽然发现我可能错了,如果这一切都被抹去的那么仔细,会不会这家人也跟这屋里的其他东西一样,被抹去了?

我琢磨的就上了二楼,脚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不用我形容,直接脑补恐怖片就行。楼梯是木质的,已经岌岌可危了。我每一脚都很小心,越往上走越心砰砰跳,因为没上去一步,掉下去摔伤的几率就增高一点。幸好,一切只是有惊无险。我顺利的到达了二楼。左右一看,有好几个房间。我本能的就去了离我最近的那一个。

楼上的环境让我大吃一惊,我进的这个屋是一个卧房。跟楼下截然不同的是,这屋里没被清空,大大小小的留下了好几样东西。有老式的闹钟,有一个老式电话机,甚至还有喝水的大茶缸,跟吃饭的铝制饭盒。只不过这些上头都没有任何标示,看了让我有点失望。在那个年代,通常这种生活用品都不是自己购买的,而是单位统一发放,而很多单位都会在自己发放的物品上写上单位的名称。所以一开始我还以为我找到了线索。

这间房看了一圈,没见其他多余的东西。我把床上的毯子都掀开了,也没看见什么。

只好出门继续去第二个房间。

紧邻着刚刚那个卧房的,也是一个卧房。里面的布局是大致一样的。只不过这一间里头东西要少一些,只看见了两根已经烂透的铅笔。床上没有毯子。看了看我就出来了。

第三个房间要大一些,看布局的话,有几分像是书房,又有几分像是茶室。

房间的一侧有一个很大的书柜,只不过是空的,一页纸都没见到。

倒是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有一卷已经被卷起来的羊毛地毯。我把地毯放倒了铺开,灰立刻扬的到处都是。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地毯里也没有卷进什么东西。只不过上头有大片大片的污迹,我第一感觉是血迹,只不过也没法辨认了。如果真的是,可能这屋子里还出过人命。房间虽大了,东西却一件没有。我不想多耽搁时间,就去看最后一间屋子。

一进屋我愣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猛地感觉这间屋子看着非常的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