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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眼就看见有几个小木头房临河而建,白开和他师傅正站在房子旁边的栈桥上和人说话。

我猜想。这应该已经是另一个有关白开的事件了。

走过去一瞧,果不其然。

白开此时已经不那么单薄了,穿上了他习惯的白衬衣。

他的师父也明显苍老了几分,头发稀疏了不少。

白开正蹲在河边抽烟,他师父就一边指指点点的,一边在询问另一个人情况。

就听白开师父道,渔家,这整件事的前后经过,你仔细给我们说一下。

好!您老来了咱家就放心了。不然一家老小实在耗不起了。

一个看着约摸五十多岁的人答道。

这人很瘦,似乎有些营养不良。身上破衣烂衫的。一看就是常年的在外面风吹日晒讨生活。

那人指着河面说道,您老可能知道,这桃河口是下游,又是窄湾。所以上游的很多东西都会被冲到这里来。咱们家祖上就是打鱼的,到了咱这辈儿还是捧着渔网过活。平日里收成不好了,村里年轻人都能出去打工。咱这拉家带口实在不方便,还是只能跟着桃河口讨碗饭吃。

咱这真不是丧尽天良啊!咱也是要过活啊!

白开师父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理解。

那人指了一下停在栈桥边上的一个木头船。

老话怎么讲来的,靠水吃饭,难保天有不测风云。

日头长了,保不齐谁就被这河水卷了进河底了。这些年过来,这来来往往的找不到人家的尸首咱家见得多了去了。也不敢跟着掺和。

可是碰巧有的人家知道家人落水了,或是哪个小崽子玩水溺死了。那家人寻到下游来,就会来找咱家帮忙捞。咱家守着桃河口,最熟悉这里的水势。又都是乡里乡亲的,这忙也没法不帮啊。一开始咱真没打算要人家钱。

可一来二去的,这总让咱打捞尸首,这事也晦气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所以咱后来才开始明码标价的收钱的。这也不是偷抢,也不至于遭报应吧?

咱想的也挺简单啊。家里孩子还得上学读书呢。都得用钱啊。

得攒钱啊!

理解。白开师父点头道。

那人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一样,一下就握住了白开师父的双手道,老师傅,咱比不起那些年轻人,能出去打工。捞尸这行当咱也不是成心要干的。但实在没啥别的本事了。

年前的时候,我还打算,现在鱼是越来越少了,早晚都得搬了。

可是还没等搬呢,咱家就碰上这事了啊!

有天夜里吧,咱也是闲的没睡着。跑外头来抽杆烟。就见那河底下像是有鱼群在游啊。

前一阵还听说,上头乡里在上游修工程,闹的动静还挺大。我还琢磨是不是把上游的鱼都吓到桃河口来了啊?

这让咱家碰上,肯定得下网啊。这是天上掉馅饼啊!

一这么想,咱家烟也顾不上抽了。赶紧拉网上船。

可是咱刚摇船到河里,那鱼群就不见了。

头晚上咱还喝了点,咱就琢磨是酒上头看花眼了。可还是不甘心呐,那都是钱呐!

赶紧到处仔细看了一下,乖乖咧,那鳖孙子鱼,又出现了!

咱不敢等啊,赶紧就下网啊!可是这一下网就坏了事了!

这网像是缠到什么了不得东西上了!哗啦哗啦响的呦,听的人心慌。这船呢七晃八摇的弄的咱差点没掉水里。

咱就用浆去挑网,这桃河口里有鳖。大的据说有锅那么大,在水里那劲可大了。咱就怀疑是捞着大鳖了。这玩意,不用家伙事打晕了,没法捞上来。

可是咱刚探头一瞅,这哪是鳖啊。明摆着是个人在网里头折腾呢啊。

现在想起来肯定觉得后怕啊,咱家在水边活了一辈子了,水性好的人见得多了去了。哪有人在水里能闹出这么大动静的?

可当时咱哪顾得上想那么多,这可是个大活人,咱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吗?

赶紧的把家里人都叫起来了,玩了命的才把这人拉到船里来。

可是这人上了船就不动了啊!死过去了!

咱这下可吓的尿裤了,出了人命的事,咱说不清楚啊。

立刻就想抢救一下这人,可是一仔细看这人,浑身上下早就被泡浮囊了。那头肿的比我两个都大。不可能是个活人啊!

但明明咱眼瞅着他在水里折腾来的啊!那劲老大了,死人还能那么折腾?

当时咱家一家老小吓的谁都没敢动地方啊。

咱赶紧把老婆孩子打发回去,自己离那尸首老远,琢磨这事。

咱是个老实人,也没啥心眼啊。想了一六八开,还是不知道咋办啊。

这尸体要是看见了没管,让它在河里漂,指不定就漂到哪儿去了。也就能糊弄过去。可咱给捞上来了,也不能悄悄默默再给放水里了啊。

官家不管,这冤鬼可不依不饶啊。不是都说,这河里捞上来的尸首,就不能再放到水里。说是那尸首沾了阳气了,再放进去就等去再死一次,它会来回来害人的。

所以咱家也害怕啊,就把尸体放到船里没敢动。

想着第二天早上咱就去报案。

那一晚上咱家是根本没睡啊。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了,推门一瞅,那尸首不见了!

您说这是个啥事!

方圆几里咱都问过了啊。谁家也没见过这尸首啊。更没听说谁家淹死人了。那您老说,这尸首还能在船上好好的,自己跑了?总不能真是桃河口里面的老鳖把尸首拖下去吃了?

自打这事出了之后啊,咱是提心吊胆啊。

好些日子连水都不敢下了。可这也不是办法啊。咱就指着这桃河口养家糊口呢。没辙了,还得下水啊。

这一下水可是真遭殃了,白天倒没事。一到夜里啊,那船底下就哗啦哗啦的响啊,咱在屋里躺着,连眼睛都不敢睁啊。

咱家里的说,那是那尸首认定了咱家的船当床了。白天尸首去河里等人送死当替身,晚上就跑着船上睡觉啊!

您老走南闯北的,您老说这吓不吓人啊。到今儿个咱家已经决定搬走了。可这事不整明白,咱家怕跑到别处也被这尸首给缠上啊。不敢就这么走了啊。这才要您老人家过来帮着看看,大恩大德的,咱家给您先跪下磕几个头!

说着,那人就噗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白开师父赶忙将那人扶起来,转头问白开,不要抽烟了。学点正经事!

白开此时的烟其实早就抽完了。

听到师父这么说,反而又从兜里翻出一根儿来。笑着答道,师父,这烟可不是我非要抽啊。这不是孝敬一下孤魂野鬼吗。您也讲过,敬则通啊。要不您来根烟学学?

白开把烟往师父这边递。

我问你,刚才你也听了事主的话了。听出什么门道了没?白开师父问道。

师父您看您,总没事考试,学生能不厌学吗?您得寓教于乐。要我说啊,也甭听他咱家咱家的了。咱也不是跟他一家子。一会儿我上船感受一下,这不就成了吗?白开说着一条腿已经迈进了船里。

站住!你冒冒失失的,早晚会出事!师父有些关切的说道,要谨慎,懂吗?

懂!师父说的对!是得穿紧身的,不然这腿是有点活动不开。白开说着把裤子提了提,人还是坐进了船里。

那木船看起来并不太结实。白开一坐进去,就来回的晃。

我对船没什么研究,也不太爱好钓鱼。反正以我个人而言,这船给我的感觉很山寨。船尾倒是有一个外置的马达。看起来已经锈的不行了。整个船约摸着六七米长,很窄。船头堆了一堆渔网。船上有两只很长的浆。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划才能让这船动起来。

我悄声问秦一恒,你看出什么来了吗?那是个水鬼吗?

秦一恒很入神,目不转睛的说,不清楚。咱们现在的状态,对周边的感知都不太准确。所以我也没法下定论,先看看吧。

秦一恒正说着,我就见白开用手捧了捧水。也许是月光的关系,整片河水看起来很清澈。仿佛都能看清河底的景象。

忽然,我似乎真的看见了什么东西。

在水中只见一个朦胧的影子猛地从白开的手底下窜了过去。

不一会儿,又窜了回来。

像是在跟随着白开捧水的节奏反复应和着。

白开冲他师傅说道,您看。这鱼刚吃了我的饵。这就开始听话了。鱼比咱们的眼睛好使!说着白开就拿起了浆,冲鱼喊道,快速速带我去见河里的东西,老子可带着芥末呢。你懂得。

白开很别扭的就往河的中心划去。

那鱼起初还能在视线里朦朦胧胧的看见轮廓,之后越来越远,就彻底找不到它了。

只能看见月光下白开的背影,摇摇晃晃的朝着河心前进。

白开毕竟没当过渔夫。划船很不得要领。

所以时间过去好久,他都没怎么动地方。

等到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见白开停了下来。捡起渔网,朝河里抛了下去。

之后,就见白开的身边亮起了一个小点,似乎是在抽烟。

白开师父在岸上见状就默默的摇头。

网是撒下去了。可湖面上平静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