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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饭馆里等了有四个多小时,廖海波才匆匆赶来,跟他同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的女警员,短发大眼非常俊俏,神采飞扬英姿飒爽。

我小声对廖海波说:“这蜜可真够飒的啊,是你的吗?”

廖海波豪爽地一笑:“哈哈,我来介绍一下,这是分配到我手下的见习警员田丽,你们称呼她小田就行了。今天回到局里,她看我们拉回去三具怪模怪样的尸体,非缠着我要来一起调查。这丫头好奇心太重,我拗不过她,就带来了。”

田丽大大方方地跟我和老王握手致意。廖海波和田丽一直在忙,中午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又随便新点了几个热菜。

我问廖海波:“老哥,你怎么能肯定沈老太太和那具无皮女尸有关系?也许她只不过和刘凤彩一样是遇害者。”

廖海波说:“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中午的时候我只是凭我多年来公安侦破的经验,说她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回到局里之后,让田丽查了沈老太太以及那栋楼的档案资料。你猜我们查到了什么?”

我给廖海波满上一杯啤酒:“大哥别卖关子了,想急死兄弟啊。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廖海波一口折了满满一大杯啤酒说道:“沈老太太是那具无皮女尸的妹妹。”

原来经过田丽查阅档案,发现沈老太太从解放之前就在这栋楼里居住,她究竟生于何年何月,档案上含糊其辞,无从知晓。田丽推断她年龄已经在七十岁以上。沈老太太有个姐姐在解放后第二年,也就是1950年失踪,下落不明。沈老太太的丈夫也于同年死亡,当时她姐姐就住在我租的那间房中。经过法医鉴定,沈老太太和无皮女尸属于血亲,看来那无皮女尸就应该是她的姐姐没错。但是有一个重大疑点:法医鉴定她们姐妹的尸体时,发现从骨骼密度上看,沈老太太的年龄只有三十岁。时间匆忙,还来不及再作进一步核实。

我对廖海波说:“老哥,看来只有去沈老太太房间中搜索一番,才能有进一步的线索。”

廖海波说:“正是如此,这件事关系到多条无辜的人命,定要查她个底儿掉。”

计划已定,大伙饱餐一顿,让饭馆服务员沏了两壶茶,等消了食就要开始行动。

我跟廖海波闲聊,说起空间黑洞的事,廖海波见多识广,他说他看过一本科普读物,上面有空间黑洞的介绍,为了给我详细解释,他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一个三维坐标,三条线分别代表长、宽、高。廖海波说这就是三维,咱们所在的空间还有一个坐标就是时间,时间是最不可能控制的能量,三维加上时间就是四维,咱们所在的次元就是由这四维所构成的。也许在咱们所在的次元之外,还有别的次元存在,但是与咱们所在的次元四维坐标数据不同,所以两个次元不能相连接,次元与次元之间的间隙,就是所谓的混沌空间。这就是所谓的黑洞。

我接过他画了坐标的笔记本想仔细看,发现笔记本的前一页写满了一页不断重复的摩斯码。其内容是: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整整一页都在不断地重复,我虽然知道这是摩斯码,但是却认不得摩斯码的内容。于是就问廖海波这是什么,是不是警察的无线电联络暗语?

廖海波说:“不是的,这记录的是我私人的信息,我自从部队转业到天津当警察以来,每次晚上十二点前后到街上巡逻,都会在对讲机中收到一个不断重复的干扰信号。十年以来从未间断。也不知道信号的来源在哪里。我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就记在笔记本上,有空的时候拿出来研究研究。”

我感到奇怪,就问这个信号是什么含义。

廖海波摇摇头说:“很简单,我看不出来任何意义,就是IIIIIIII,每四次为一组,不断地重复,这在军事暗号中的意思就是代号9,所以到目前为止我解读这个密码的含义就是9999。”

我听到“9999”这几个数字,耳边好像是响了四声炮一样震惊,再问廖海波还有什么情况,廖海波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所知的情况仅限于此。廖海波看了看表对大伙说:“现在已经六点半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其时正是夏季,天黑得晚,虽然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但是天色未黑。只见暮色苍茫,笼罩着那栋小洋楼,小楼显得平静而又古朴,但是越是平静我心中越是感到不安,总觉得前面有什么重大的危险在等待着我们四人。

我心中发慌,忍不住去看廖海波,廖海波神色自若,他的眼睛像夜空一样明朗平静深邃,我知道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参军,经历过中国南方边境线上著名的两山轮战,这种眼神只有经历过血与火的考验、穿越了生死界限的真正勇士才会拥有。我感到,在他平静的目光深处还似乎涌动着一种对冒险和战斗的渴望。即使是天崩地裂,对他来讲也如同闲庭信步。这种职业军人的气质令我大为心折。人生一世能交往这么一个大哥,真是没有白活。想到这里,心中的不安也就消失了。

我们本以为沈老太太家的门会锁着,准备破门而入,没承想门并未上锁,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房中光线昏暗,不能视物,田丽摸到墙壁上的电灯开关,灯光一亮,四人都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这房间哪里像是个孤寡老人的家。

房间虽然不大,摆设却极其奢华,除了一张床普通平常之外,等离子彩电、冰箱、空调、真皮沙发一应俱全。此外还有两个大柜子,一个摆满了古玩书籍,另一个满满的都是名酒,我自忖在北京工作的时候,陪客户吃饭也喝过不少好酒,但是这个柜子中的很多酒我也是只闻其名,从未开过那个洋荤。

廖海波拿起一瓶酒看了看说:“乖乖,这老太太还是个酒鬼,这酒瓶是纯天然水晶的,单是这瓶就值一万多呢。”

老王奇道:“她是特困户,居委会的人每个月都来给沈老太太送食品补助,怎么就没发现这老婆子是个大款呢?”

廖海波说:“他们未必进来过,这房间里必有古怪,咱们仔细检查。大家都要小心谨慎。”

我和廖海波从门口向内,老王和田丽自内而外,兵分两路,在这间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间中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田丽忽然叫道:“头儿,你快来看看这幅画,画得跟真的似的。”

我和廖海波闻声看去,只见正对门的墙上挂着整面落地的窗帘,窗帘已经被田丽拉开,露出好大一幅油画。画中所画的正是我们所处的这间房间。画以房门的角度取景,除了房门这一面的墙壁之外,整个房间尽收其中,油画的画工逼真至极,若不细看,还以为这画里真有房间。

田丽说:“你们看这房间墙壁上的壁灯少了一个灯泡,画上也少画了一个,完全一模一样,就好像相机照出来的。”

四个人都是粗人,谁也没有艺术细胞,更不要提什么美术鉴赏能力了,只是觉得画得很像,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种画工就不得而知了。

老王问我:“怎么只画景,不画人物呢?画得这么惟妙惟肖,如果多画几个美女岂不是好。”

我挠了挠头皮,不知该怎么回答。众人瞧了那画半天,始终瞧不出什么端倪,看来除了画得很逼真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不再理会这幅油画,分头去别的地方搜查。

廖海波说:“仔细查查放书籍古董的那个柜子,看看有没有什么笔记手册之类的,也许能有些线索。”

老王对酒的兴趣远远高于书籍古玩,说:“你们查书柜,我看看这酒有什么情况。”一边说一边拿起一瓶极品尊尼获加威士忌,咬开盖子就喝,喝了两口自言自语:“这瓶酒没什么问题,嗯,我再尝尝别的。”

我和廖海波、田丽大笑,田丽说:“师傅,洋酒劲儿大,您别喝高了,要不然我们还得给您抬回去。”

老王拍拍胸口说:“小田,你大叔我是海量,这酒真不错,呵呵,我再尝尝这瓶。”说完又抄起一瓶哈瑟坎坡。

我们见老王没出息,也懒得管他,把书柜上的书籍一本本地抽出来查看。

我翻了几本骂道:“他妈的都是什么破书啊。这种破书只能用来擦屁股。”

廖海波也在翻书,对我说:“这个你就不懂了,这儿有很多书都是古代绝版,随便拿出一本拍卖就值个几十万,我岳父喜欢收藏古籍,我跟他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过他家里收藏的那几本破书,跟这个柜子里的相比,简直是玩鹰的碰上飞行员,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他晃了晃手里拿着的一本暗黄颜色的线装薄册子说:“这本是宋代的《荈茗录》,绝对是真品,有多少钱都买不到,还有这些瓶瓶罐罐,很有可能也都是真货,不知道这位沈老太太是怎么搞到的。”

我听他这么说,连忙细看,但是怎么也瞧不出哪里值钱,心想现在什么破烂儿年头多了都值钱,就是人活年头多了不值钱,不是被称为糟老头子就是称为老不死的,什么世道啊这是。

我正在胡思乱想,听到身后的老王自言自语:“咱们四个人的样子,怎么被画到那幅油画上了?!”

众人举头向油画看去,画上不知何时被人用黑色毛笔画上了四个人形,人形的构图十分简单,只用寥寥数笔勾勒而成,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画中的人形就是我们四人:高瘦的是我,短发苗条的是田丽,剽悍轻捷的是廖海波,还有一个挺着啤酒肚的正是老王。

我说:“这画太邪门,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撕了它。”

廖海波拦住我:“别急,小心有陷阱。先沉住气看看。”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全神贯注地看油画,暗自戒备,等待着接下来发生的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戒备之心也就渐渐放松了。

廖海波说:“小田盯着油画,有什么事先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看来有人不希望咱们在房间中搜查,哼,越是这样就越证明了我的推断没错。屋子里肯定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

说罢带着我和老王继续在房间里搜查。廖海波把床推开,看了看地板说这下面肯定有东西,我奇道:“老哥,你怎么这么确定,我看这地板上的砖都一样,没什么不同之处。”

廖海波一边用一把多功能瑞士军刀挖床下地板的一块方砖,一边对我说:“我做了十多年的侦破工作,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块砖虽然和屋里其他地板砖完全一样,但是这块砖的边缘有细微的破损,这是被人撬开过的迹象,从地砖周围的泥土来看应该有几十年没人再动过它了,咱们看看下边有什么宝贝。”

我赞叹不已:“老哥真是火眼金睛。”

廖海波三下两下就把地板砖撬开,地板砖下面是个小小的凹槽,放着一个小小的黑布包裹。廖海波把它取出来打开,包里面放着一个老式铁制圆筒形罐头盒子,罐子已经生锈,里面放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廖海波说:“就是这个了。看来是某人写的笔记。”老王和田丽见廖海波有所发现,都围拢过来观看,廖海波翻看笔记说:“写笔记的应该是沈老太太的丈夫,从他的笔记上看,这位老先生属于标准的学院派作风,事无大小都记述详细,有条有理。”拣紧要的内容读了一些给我们听。我们听了这笔记中的内容,都觉得离奇无比。

笔记中的内容大致上是这样的:笔记主人名叫刘彦秋,日本侵华战争时期,刘彦秋正在大学教书。北平沦陷之后,刘彦秋逃难到了河南开封附近,一日在城郊挖野菜的时候,从土中挖出两名年轻女子,这两个女子自称姓沈,是亲生姐妹。

刘彦秋问她们何以会身处地下,二女说是因为前一天山上塌方被压在里面,靠仅有的一点空气得以支撑至今,若无刘彦秋相救,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活活憋死。又说今日得君子相救,无以为报,其妹愿以身相许。刘彦秋看她们孤苦可怜,又甚懂礼数,就和沈姓妹妹结婚。

二女自称是关外东北人,但是口音似乎是江浙一带。此事甚为奇怪,不知道她们二人何以说谎。此后刘彦秋参加国军抗战,日本无条件投降之后,刘彦秋携二女到了天津定居。某日刘彦秋无意中听到她们姐妹谈话,了解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真相:这两个女子竟然是宋代人,她们在南方学了一些“憋宝”的邪术,可以见地下墓穴宝藏,到处挖坟掘墓。在湖北一古墓中找到一本古书,里面记载种种妖术,依其法修炼,吸食处女精血,竟然已活了数百年未见衰老,但是这几百年中,已不知有多少无辜性命死在她们手中。后被龙虎山张天师派遣道士追剿,她们就隐姓埋名。嫁给刘彦秋就是利用他普通人的身份藏匿形迹。

刘彦秋得知此事后大惊失色,二女见事情败露,恼羞成怒,就要动手除掉刘彦秋,恰逢此时龙虎山法师追踪至此,救了刘彦秋的性命。

二女中的姐姐妖术最为厉害,想以术杀法师,却非法师对手,被活捉后,法师怕她用妖术转为厉鬼害人,就施以六丁破相大法,活剥其皮,埋入地下。二女中的妹妹沈老太太苦苦求饶。刘彦秋毕竟和她夫妻一场,以为她真能改过自新,也为其告饶。法师心软就未取她性命,只是把她那双会憋宝的眼睛挖掉,又挑断了她身上修炼数百年的妖脉。

自此开始沈老太太就和常人一样归入天道,也会逐渐衰老。然而沈老太太妖心不死,仍暗地里修习妖术。刘彦秋这时才后悔替她求饶,然而被妖术困在房中不能离开,自知命不久长,于是详录此事经过,埋于床下地板之中,盼望日后有人杀此妖人,为民除害。务将其挫骨扬灰,永绝后患。

我到此时才知道,确实是自己和肥佬拔了棺材钉放了黄衣女鬼出来。心中懊悔不已。

廖海波说:“和我估计的基本一致,把她们的尸体火化了,彻底解决掉这两个魔鬼。越早动手越好,现在就回分局。”

老王听了毛骨悚然,见廖海波说要走,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马上要去开门,刚到门口,“砰”的一声,似乎撞在一堵透明的墙壁上,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连声呼疼。

田丽觉得奇怪,伸手去摸老王撞到的地方,吃惊地对廖海波说:“头儿,这儿有一堵透明的墙壁!”

我和廖海波也伸手摸去,在门前的空间中确确实实地存在着一堵有形无色的透明墙,那墙非砖非铁,坚硬异常。

廖海波说:“刘彦秋在笔记中说他被妖术困在这间房里,看来咱们也着了道儿了。”

我在房间四周摸索了一圈,发现周围都是如此,四人就好比是掉进一个大大的玻璃鱼缸之中。

廖海波回头看了一眼油画对我们说:“咱们是不是被关在油画里了?”

廖海波说:“沈老太太是用这画把咱们圈起来了,咱们虽然没有进入画中,但是离不开画中所绘空间的范围。”

我仔细去看那幅油画,突然发现画中多出来的并不止我们四个人的轮廓。在画中所画的房间角落里,蹲着一个老妇人,正在用怨毒的眼光死死盯着我们看。我按照画中老妇人所在的位置转头去看房间中相同的地方,那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对廖海波说:“老哥,你看这画中的老妇人很像死去的沈老太太,不过她双眼完好,死去的那个沈老太太眼睛是瞎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廖海波摇摇头说:“不对,画里的就是沈老太太,咱们虽然在院中挖出她的尸体,但是她未必就是真的死了,对付这两个魔头绝对不能以常理推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