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不知道多久,左莫才回过神来。他连忙又检查了一下灵力,更加惊喜地发现,自己的灵力竟然比之前整整浑厚三倍有余。

难怪筑基期和炼气期第十层的修者之间差距就是一道鸿沟,果然是鸿沟啊,自己刚刚突破筑基,修为就整整提升三倍,这是什么概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狂喜的缘故,身体传来的痛楚也减弱了许多。左莫挣扎着从潭底向上浮去,当他头伸出水面,不禁狠狠地用力吸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真的从火龙草中撑了出来。

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火龙草可是师兄那种恐怖变态的人,才能承受的啊!自己竟然也能撑过来了!但还是一阵后怕,其中的危险,看他现在浑身的伤痛,便可想而知。

不过,终是挺过去了!

他咧开嘴,想仰天大笑,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痛疼沙哑,几乎发不出声音。双手撑着潭边,想爬出水潭,浑身一阵剧痛,差点让他直接晕过去。无奈之下,他只有双手趴在潭边石头,身体泡在潭水里。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一切都变得如此美好。

过了老半天,痛楚稍减,他的体力也恢复一些。挣扎着从水潭中爬了出来,他发现散落在地面的玉简等物。小心地把它们都捡起来,令他感到肉痛的是那张三品的神行符,烧得只剩下小半截。

难道自己身体真的冒火了?

昏迷前强烈的灼烧感他还记得,但他也只记得这些。好在玉简法宝之类,都安然无恙。可神行符没了,眼下他光着身子,怎么回西风谷?

忽然他灵机一动,手上掐动《小云雨诀》,只见一团白云出现在他面前。

他嘿嘿一笑,手上法诀不动,人钻进白云中。唔,凉凉的,很舒服,很快,他发现自己身体的痛楚似乎消减了不少。难道《小云雨诀》还有治伤的作用?但眼下不是研究的时候,先想办法回去吧。

老黑头刚忙完田里的活,正准备回去。

走在路上,他不由暗自寻思,刚才看到的那一幕,现在想起来,他都觉得心惊肉跳。大白天居然会有星星出来,这世上怪事真多,天生异象,难道是什么不好的兆头?

他不禁又抬起头,碧蓝的天空中,除了那轮骄阳,什么都没有。

没由来,老黑头松了口气。正常好,正常好,这日子,还是正常最好,可千万别有什么变动。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朝住处走去。他现在住的地方,就是左莫以前住的大院子。

察觉迎面有人走来,他不禁抬起头,这一看,顿时愣在原地,脸上表情呆滞。

过了半天,他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小莫哥,你、你这是…”

只见左莫全身都被一团白云笼罩,只露了一个脑袋在外面,向下望去,隐约可以见到一双光溜溜的赤脚。

老黑头觉得这团白云有些眼熟,猛然想起来,这不是《小云雨诀》的云团么?

难道是洗澡?

想到《小云雨诀》淅淅浰浰的雨丝,老黑头觉得,这个创意倒是相当不错。

只是…也不用跑到山路来洗…而且还是沿着山路一路洗过去吧…

左莫大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好在他那张僵尸脸,不会有任何害羞、不好意思的表情,倒是看上去坦然得很。他浑身酸痛不堪,稍一用力,就钻心地痛,只好艰难无比地一步步挪着走。

老黑头还是决定拍个马屁,他伸出大拇指,赞道:“小莫哥,这招高!”

左莫觉得,没有任何语言可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只有十分深沉地点头示意,沿着山路缓缓迤逦而去!

望着白茫茫一团缓缓独行的背影,连老黑头都不由觉得,小莫哥果然越来越有气度了。

令左莫感到绝望的是,沿途遇到好几位外门弟子,他们怪异的眼神让左莫觉得如芒在背。当他抵达西风谷时,他就差点喜极而泣。但当他出现在自己的小院门口,立在屋顶的灰喙雁猛然受惊,飞快用翅膀捂住眼睛。左莫受伤的心直接碎成无数块,掉得满地都是。

原来这灰鸟是母的…

左莫郁闷的是,这母鸟竟然还偷偷用翅膀漏出一条小缝,躺在后面偷看。而更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是,这母鸟的目光迅速从好奇变成鄙视!

死鸟!

恼羞成怒的左莫伸手便是一道剑芒。

嘎!

灰喙雁惊叫一声,灵活地闪开,飞在半空中,忽然它歪着脖子,朝一旁十分鄙视地啐了一口。

左莫差点没气晕过去,心中暗恨,你就死鸟,给我等着!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沿途没有遇到一位长辈。倘若是被师傅看到他这番模样,只怕直接把他打得半死,丢到山下喂狗去了。

艰难无比地挪回房间,他瘫在床上,一动不想动。他现在什么都不愿想,连手指都不愿动,疲倦欲死。没过多久,他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睡着前,他喃喃轻念一句:“筑基了!”

第四十七节 师兄许逸

一觉醒来,刺目的阳光晃得左莫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舒服地呻吟一声,隐隐的酸痛愈发让他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轻松,他很想继续睡下去。挣扎了片刻,他还是决定起来。到了筑基,对睡眠基本没有什么需求,不过除了恢复体力外,睡眠最重要的是让精神得到休息。

在阳光中,伸个懒腰,全身骨骼如同炒豆般劈啪脆响,左莫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在全身摸了个遍,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心下稍安。

每次突破,他都觉得稀里糊涂,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小云雨诀》突破第四层,《胎息炼神》突破一息,皆是如此,这次他也不例外。除了这阵脆响,还有修为的增加,他暂时还没有发现筑基带来的其他好处。

自己太贪心了,左莫自嘲地笑了笑,光是修为的增加,便已经让他受益无穷。

走出房屋,劫后余生的左莫,愈发觉得温暖的阳光弥足珍贵。就连屋顶的那只死鸟,落在他眼中,也不像昨天那般可恶。

安然站定,忽然深深吸一口气,虚张的十指蓦地弹动,抖起一团虚影。他神情专注,十指就像活了过来,速度快得无以伦比,其中繁复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自从学习《草木诀》之后,这种强调指法的法诀,几乎成为他练习最多的法诀之一。

灵力的运用,在炼气期其实没有太多的法诀可以练习,而像《小云雨诀》这种,几乎被左莫修炼到炼气期能到达的极限。而神识的运用,他连只言片语指导性的东西都没有,想摸门槛都摸不到。唯一能够花费时间,而他也觉得有用的,就是指法了,于是,强调指法的《草木诀》亦是他唯一的选择。

修为的增加对指法的提升并没有太显著性的增益,这点也让左莫深为警惕,筑基只是修真第一道关卡,后面道路之艰险,只有亲自尝试才能明白。

自己的目标,早就不是赚晶石、生活。

想要追寻答案,就必须追逐力量,连师傅金丹期的修者谈起那个把自己改容抹识的家伙,也如此忌惮,对方的实力该到达何等地步!换而言之,自己起码需要超过师傅的力量才行。

师傅是金丹期…

左莫深深吸一口气,抬起面无表情的脸,垂在身侧的双手倏地握紧。

很遥远,遥远得令人绝望的目标。修者无数,又有几人能成就金丹?别的不说,整个门派第二代弟子,唯一最有希望成就金丹的便只有韦胜师兄。自己呢?一个只在五行方面才稍有天赋的家伙…

若是成为一名有实力的灵植夫,左莫并不怀疑自己是否能做到。可结成金丹,他最乐观的估计,也不过万分之一的希望。

从知道自己被改容抹识开始,他便不断地问自己,去追求如此渺茫如此遥不可及的目标,值得吗?如今成为灵植夫的他,生活只会越来越好,若是和谁结为伴侣,今后自己的后代,也能够生活得不错。如此这般,赌上生活,赌上性命,去追求那个几乎没有胜利希望的目标,值得吗?

每当他开始动摇的时候,他都会想到那个不断出现的梦境,不断重复的“连死都不能忘”。每次他都会问自己,有什么东西连死都不能忘?

他不知道。

他是一个怯懦的人,为了生活,他可以陪笑,可以弯腰。可是…

他想知道。

心境的变化,让他对待修炼的态度也发生了截然的变化。他更加刻苦,更加努力,他知道自己的起点有多低,他也知道自己的天赋并不好,但他也知道,自己有自己的优势。

蒲,虽然无数次在心中诅咒这个该死的变态人妖,但是左莫依然需要感谢他。没有蒲妖,他连一丁点阳光都看不到。为了这丝阳光,哪怕为之付出一些东西,他都愿意。

这次筑基他受尽痛苦,但不知为什么,他心态却愈发平和起来,思路也愈发清晰。灵植夫能够大大提升自己在门派中的地位,但是灵植夫显然无法完成自己的目标,这方面更值得依仗的,还是剑诀。灵植夫将来只是帮自己赚取晶石的重要手段,而不是主要发展方向。

提升战斗力的方法很多,但诸多修者中,战斗力最强的是剑修。更何况,自己身处在一个剑修门派,自然不能舍近求远。自己虽然没有多少修剑的天赋,多努力些就是了。

一想到修剑,他便想到达到筑基之后,便可以祭炼飞剑。不过他很快犯难了,他可没有祭炼飞剑的法诀。

蘅芳院,施凤容看到左莫,微露惊容,但旋即恢复如常:“筑基了也不能懈怠,去典籍室,里面有些玉简你可以看了。下次出来,我会亲自考核,若有偷懒,定然重罚。”最后四个字,已经转为声色俱厉。

左莫被师傅骂得抬不起头,只有唯唯喏喏,心中大呼倒霉,看来是撞到师傅枪口上了,又不禁纳闷,到底谁惹师傅了。

直等师傅怒气稍消,他才小心翼翼开口:“师傅,弟子想求一部祭炼飞剑的法诀。”

“祭炼飞剑?”施凤容不禁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你的重点,要放在灵植和炼丹上,不要贪多,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还不明白?”

左莫一听,暗暗叫苦,知道求不到什么好法诀了,嘴上只好为难道:“弟子明白,只是咱无空剑门好歹是剑修门派,若是连祭炼飞剑都不会,走出去,岂不是丢本门的脸面?”

“也是。”施凤容一听,倒是觉得有理:“你去你许逸师兄那,随便找部练练。莫要花费太多精力。”

“是。”左莫乖乖应喏。

“去吧。”施凤容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昨天白日星现的事情,让她心情差到极点。她也听到了一些关于白日星现的流言,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但是有一点出奇一致,那就是都不是好事。这种事情若是发生在其他界,她自是可以瞧热闹,但是发生在天月界,她心情可就好不起来。尤其是看到掌门师兄眼中的忧虑,她心情更加不好。

她很了解掌门师兄,掌门师兄遇到从不惊慌,这次连他都担心,情况估计比自己想象得更糟糕!

若是让姑奶奶知道是谁搞鬼,哼哼!她眼中杀机横溢,把一旁的许晴吓得心惊肉跳。

直到出了蘅芳院,左莫都觉得胸闷。他也知道师傅是为了他好,可自己的理由又无法与师傅说。看来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左莫心中苦笑。他本以为,若是自己对门派的贡献较大,门派自然会提高自己的待遇,法诀之类应该不愁。现在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自己的待遇自然是会提高,可待遇也分很多方面。像法诀之类,是一个门派最核心的东西,怎会轻易给人?

眼下他只能寄希望韦胜师兄从剑洞出来后来教自己两手。

他还是决定去许逸师兄那里走一趟,太好的法诀求不到,退而求其次,一般的他也要了。剑诀之类,他是一片空白,多了解一些东西,打好基础。

哼,门派不给,大不了自己买。

只要砸出去的晶石够多,自然能买得到不错的剑诀。

哥堂堂灵植夫,是会缺晶石的人么?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最后一块晶石,也被蒲妖压榨去了。

识海中,火海猎猎,若是左莫进来,一定会吓一跳。那些之前狂舞的深红色火焰,如今竟然长高了一截。冰河的温度似乎又降了一些,而变化最大的,却是虚空中的那颗星辰。

璀璨如钻,光华夺目。

黑云缭绕的墓碑上,蒲妖慵懒地用手支撑着完美无暇的下巴,另一只手随手搓动一堆粉末,喃喃自语:“晶石又用完了,哎,这家伙真是废物,连弄个晶石都弄得这么死去活来。”

他对着空气,自顾自道:“早知道,我就自己去弄了。现在好了,你把事情搞大了,外面来了那么多厉害的家伙。连死了都要给我惹麻烦,真是死性不改啊。”

白色的粉末从他的指缝间一点点漏掉。

一只寂寞的妖坐在墓碑上,发出悠然感慨:“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闻道堂,许逸看到左莫时,微微有些吃惊,但是很快恢复镇定,笑道:“难得师弟光临,来来来,坐。”

左莫看着眼前的许逸师兄,对方曾是他是外门弟子时非常崇拜的人,没想到自己现在也和他平起平坐。人生的事,真是变化万千啊,他免不了心中生出几分感慨。

“左莫还要多谢师兄昔日指点。”他认认真真地行一礼。

许逸一愣,连忙挽起左莫:“师弟莫要太客气,那不过是我的职责所在罢了。”

两人这一番对话,彼此顿时觉得亲切了许多。

“师弟难得来,尝尝我的茶。”许逸手上轻转,面前便多了一套茶具,黄竹茶盘,刻着两朵云耳,古朴简洁,上面摆放着一套紫砂壶杯。紫砂壶上光芒隐现,显然刻有阵法。七个小杯如七星拱斗。

许逸取出一方玉盒,揭开时,左莫只觉幽香扑鼻,只见里面盛放着小半灵茶。灵茶青翠如玉,皆是一枝三叶,娇艳欲滴。

“这是闻香茶。”许逸介绍道:“青藤识香馆炮制,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买到。”旋即展颜笑道:“我没什么其他嗜好,唯独好这一口。”

许逸师兄的神情专注,手法娴熟地开始洗壶洗杯。左莫哪里见过这些?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

只见许逸师兄先是取少许茶叶放入紫砂壶,倒入冷泉水,随即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一捻,一朵红色火焰飘浮在他面前。师兄修长白皙的手指动作极为柔和,只见他轻轻把这朵红色火焰放入紫砂壶之中。

滋啦滋啦!

紫砂壶内,无数小水珠炸开,壶内泉水化作一团翠绿雾气,却没有半点溢出。许逸师兄飞快地抄起茶壶,一股碧绿的茶汤冲入茶杯。

茶杯内,茶汤青翠诱人,一股和刚才截然不同的香味袅袅升腾。

“快喝,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许逸师兄神情郑重,他径直端起一杯,放到嘴边。

学着师兄,左莫也端起一杯,学着神色陶醉慢慢细品的师兄,他抿了一口!

轰!

无法形容茶汤触舌那一刹那的感觉。就仿若无数种味道一齐在嘴里爆裂,几乎同时,左莫眼泪鼻涕一下流了出来。

看到左莫狼狈的模样,许逸险些一口茶呛到,随即莞尔。

左莫却顾不上师兄的取笑,他所有的精神都在回味这种奇妙的感觉。一股凉意,散入全身四肢,浑身说不出的轻盈,所有毛孔舒展开来,舒服得让人想呻吟。

“这茶汤灵气浓郁,你刚刚筑基,这对你稳固境界有好处。”许逸提醒道。

左莫闻言,连忙把剩下的茶汤一口灌进嘴里,盘膝坐定。

看到左莫的牛饮,许逸师兄摇摇头,似乎对左莫糟蹋好东西颇为不满,他一小口一小口,一脸享受,悠悠慢饮。

左莫从入定醒来,只觉神清气益,说不出的舒服。也不废话,朝许逸师兄一拱手:“多谢师兄。”

许逸摆了摆手:“请师弟喝杯茶而已。这次师弟来,肯定是有事。”

左莫便把自己如向师傅求祭炼飞剑法诀的事情说了一遍,听罢,许逸点头:“我明白了,没想到师弟摘得玉牌,还有志于修剑。”

“我胡乱玩而已。”左莫连忙道。被师傅那么打击一下,他觉得,还是不要乱说的得好。

“呵呵,男儿有志于剑,本就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仗剑天涯,降妖除魔,岂不快哉!呵呵,师兄当年也一样,只是后来发现天赋平平,难有成就,这才转学炼器。”许逸先是自嘲了一句,接着认真道:“既然师弟对剑感兴趣,师兄在门中呆的时间更长一些,倒是知道一些,可以和师弟聊聊。”

左莫听到“降妖除魔”四个字,心中便不由苦笑,想想那个变态人妖,估计自己被降被除的可能性倒是大很多。

但他还是认真道:“有劳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