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辛葵“呀”了声。

她总不能说,她把李严的那瓶给了……

“你的那瓶啊……”

“我给忘记了。”

辛葵说得格外理直气壮。

李严:?

——

辛葵被李严凶巴巴地赶去换衣服,说来也巧,她刚回来就得去换装。

她这次接的是棒球宝贝的任务,得套上青徵棒球赛自制的玩偶服,到时候在场上跟着职业球员走,而后随着可爱的动感兔子舞,自由发挥。

这其实算不上要用到什么实力,辛葵本来还以为是要自己和职业球员对打,眼下登时松了口气。

唯一的不好就是,盛夏天本就燥热,再蒙个巨大无比的头套,又闷又透不过气,一趟下来估计也很艰辛。

李严担心辛葵,但看她自己什么也没抱怨的小乐天模样,也就没说什么,只是叮嘱道,“表演完了就赶紧回来,我不能跟着你一块上场。”

“知道了嘛,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辛葵已经套上了头套,说话都瓮声瓮气的。

“我也不在这,等会儿直接去上面的演播厅看现场,待会儿要是碰不到一起,你可以自己先换。”

棒球赛场就在楼下,也不需要工作人员的指引,今天开赛,各处都忙作一团。

辛葵别了李严,连忙赶过去待命。

棒球场的绿茵地空阔,站在青草甸上的时候,音乐鼓动的噪音贴着地面传过来,辛葵蹦蹦跳跳,直接沉浸在了玩偶服的造作里。

不得不说,当整个人套在这里面的时候,也不露面,还挺好玩。

其实从上场,表演,再到下场,辛葵过于投入,都没有什么太异常的感觉。

等到迈上楼梯间的台阶,沿着拐角进入休息室那一层的时候,后劲儿开始泛上来了。

主办方也贴心,有在里面帮忙塞了清凉贴,其他各处都开了几个小口儿,这也是她刚才尽情撒欢的原因。

但闷然而憋的气息总归和正常呼吸不同,更别提,她还蹦跳了这么久。

辛葵在靠窗而落的那一排座位上坐了下来,目光又落向一旁的汽水贩卖机。

认真努力工作后,犒赏一下自己也没事吧,顺带再补给李严一瓶。

想到这儿,辛葵双手放在自己的玩偶服上,刚要把头套拧下来。

交谈着的窸窣声从楼梯口传了过来。

没过几秒,一群人出现在拐角处。

贺云沂身边围着众多工作人员,聊了会儿,不知道交待了些什么,那群人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径自走开了。

一时之间,这附近就只剩了两个人。

贺云沂目光似是随意地撂过,扫过窗边的时候,顿了顿。

“……”

辛葵假装自己是个雕塑,按兵不动,手上的动作都僵硬在原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所谓的命运的捉弄?

——这种时候。这种地点。她还穿着玩偶服,戴着这么大的头套。

总之,千万不能被发现。

被发现了那得——多!尴!尬!

然而就在辛葵期盼贺云沂没发现,只当她是个不小心被谁放在这儿的巨型玩偶的时候——

贺云沂径自往这边走过来。

“…………”

干嘛要过来啊!

贺云沂三两步就来到了辛葵跟前,没等她反应,身形颀长的年轻男人单膝屈起,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来,裤子被料峭的骨骼撑起。

这个角度,他的视线和她的平行了。

准确的说,是和玩偶的。

辛葵还在装死,愣是一声都没吭。

就在这时,贺云沂抬起手,指尖在玩偶娃娃的脸颊上戳了下。

他扬了扬眉,“你不热?”

第14章 细腰

贺云沂是不是戳她了。

是戳她了吧!

而且听那个语气, 好像无比确信套在玩偶服里的人是谁一样。

被戳到的玩偶面颊处瘪下去了一瞬,而后很快复原。

玻璃窗边的白栏杆处,外面的棒球场被晒得绿油油的, 闪着细碎的光芒。

午后时分,周遭静悄悄的。

一人一玩偶就在隐蔽的拐角处,相对而立。

她坐着, 他半蹲着。

如贺云沂所说, 辛葵确实很热。

但大概是两人在这样的巧合里遇到,她又穿成这样,辛葵只觉得先前套在玩偶服里的闷热变成了火烧。

事实上,炎热的程度自他刚刚一步步走过来,就愈发上了头。

一点一点的空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 噼里啪啦的灼感往头套里钻。

辛葵像是上了屉笼的蒸包,内心里有些什么在慢慢膨胀。

其实也不是很热了。

是……非!常!热!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啊……”辛葵的语气颇为郁闷。

她都这样了, 贺云沂还能准确无比地找到。

这个玩偶服上面是刻的有她名字还是怎样。

“能怎么发现。”贺云沂还保持着半蹲着的姿势, 长臂抻直, 随意地放在腿上, 手指自由垂落。

他没具体回答辛葵这个问题, 只是径自说道, “把头套取下来。”

辛葵愣着没动。

僵持了会儿,看贺云沂大有她不取下来就誓不罢休的架势,辛葵试探着说,“……等会儿,我再休息一下,你应该事情很多吧?可以先去忙, 不用管我!”

“我已经忙完了。”贺云沂盯着她看,“你不取下来, 想中暑?”

辛葵说不过他,自己确实又闷得紧,丧丧地应了声,“哦……”

女孩的声音很小很轻,隔着头套闷闷地传过来,瓮声瓮气的。

她抬手,用了力去拧头套。

拧了几下,还没挣脱下来,头套顽固得像是沾了胶水。

“……”

这个头套今天跟她有仇是吧!

还没等辛葵继续跟这个硕大的玩偶头套做斗争,脑袋一侧有轻轻压上来的力道。

“先别动。”贺云沂说着,拍了拍玩偶头套,“不然可能会扭到。”

他的话明明不是命令,却像是有魔力一般,胜似命令。

辛葵也没再说什么拒绝的话,静静地坐在原地。

贺云沂双手放在头套两侧的边沿,固定住后微微使劲,头套和辛葵身上的玩偶服当即分离开来。

辛葵像是刚被剥了壳儿的鸡蛋,热气腾腾地出炉了。

女孩儿额前鬓角上的碎发紧紧地贴在肌肤上,双眸黑亮,樱唇湿润。

睫毛微颤,两腮泛着浅浅的红。

拨开云雾重见天日的感觉很好,清新的空气将之前的沉闷尽数扫开。

但这感觉只维持了一瞬。

她一直低着头,也不去看贺云沂。

用脚想都知道,他这个时候的目光和打量会是怎样。

辛葵莫名觉得有些难堪。

又不仅仅是难堪,这样子的她估计还很难看。

想到这儿,她抿了抿嘴,一直没吭声。

就在这时,贺云沂稍稍倾身过来,辛葵眼皮跳了下,动作比意识反应得更快。

她脊背往后靠,撞在座椅的铁架上。

但这下意识的一躲,也没能挽回两人之间的距离。

动作间,两人挨得比之前稍近一些,倏然对视中,贺云沂又缓缓朝前倾了些。

“……?”

在辛葵警铃大作,愈发疑惑的眼神中,贺云沂缓缓开了口。

“你躲什么,我放头套。”

话落,他胳膊轻抬,轻轻松松地将那个头套放在一旁的座椅上。

“那你总得和我说一声吧。”

突如其来的,她也没有防备。

辛葵看了他一眼,又开始掰着自己的手指玩。

看贺云沂的表情,他应该很放松,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穿着玩偶服,在这儿坐着不也没和我说一声?”贺云沂利落地起身,也要落座的样子。

因为刚刚将玩偶的头套放在了辛葵的左边,再往窗前那边去就是玻璃前的白色栏杆,没位置。

贺云沂理所当然地坐在了辛葵的右边。

这个入座似曾相识。

不过辛葵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上面,思及此,她在意的是贺云沂刚刚的那句。

这是什么逻辑?

他这话说的。

好像她坐在那儿是一种惊吓似的。

“所以,你知道坐在这儿的是我啊?”

“嗯,你刚刚不是在球场跳舞。”

“……”

原来她刚刚在场上尽情蹦跳,略微有些疯癫狂欢的样子,也被贺云沂看去了吗!

辛葵,你真的是,命中绝对该有这么一劫。

顿了会儿,她将心里的小九九换了种方式说了出来。

“不说这个,反正今天这样的事,或者是以后类似于这样的事,前辈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也没看见吧?”

辛葵本来不想说这么多,奈何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中了邪,频频在脑海里上涌。

这种回忆就不能抹掉吗,不要也罢。她现在啊,就是想忘都忘不掉。

“嗯?”贺云沂听了偏过头来看她,尾音勾起,稍稍吊着,“你是说一笔勾销?”

“对对对,就是这么个词,一笔勾销。”辛葵小鸡啄米般点头。

就在她以为贺云沂和自己达成统一战线的时候。

他笑了下,果断拒绝,“那不可能。”

“……”

“葵花籽也还没买。”贺云沂说着,手指在座椅的一侧敲了下,“欠着的,你慢慢还吧。”

“刚刚是不是想喝汽水?”

辛葵还沉浸在贺云沂大概是要把她的窘态记一辈子的噩耗中,耳边乍又响起他的嗓音,她顿了下。

“对……”

“还是青柠味?”

“这次不要了――我想喝橙子味儿的。”

就是在油然而起的小气愤中,突然对青柠味有了一些的抗拒。

辛葵抱起一旁的玩偶头套,刚要起身去兑换汽水,一旁的贺云沂先站了起来。

“我去买。”贺云沂的这句话成功地制止了辛葵接下来的动作。

像是解释,他下颌稍抬,“你的身高碰不到最上面,要想喝,得蹦多久。”

话落,年轻的男人长腿迈开,直接走向那个无人问津的贩卖机。

“……”

辛葵突然觉得自己蹦再久也是好的了。

再次回到休息室的时候,李严早就从演播室内回来了。

“你不是早就结束表演了吗,才回来?我刚要出门去找你。”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应答,李严这才抬头,认认真真地去打量辛葵。

女孩还套着玩偶服,小脸儿白白嫩嫩,单手抱着头套,看起来有些狼狈。

即便有些抱不住,她另一只手的汽水还紧紧攥着没放。

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怪不得这么久没回来,这完全是看上了那台汽水贩卖机了吧。

挪不动腿,估计还在那边玩了挺久的时间。

居然也不晓得要在公众场合规避一切可能被媒体拍到的可能性。

到底还是年轻的小姑娘,玩心重,辛葵一向又被保护得好,不注重也能理解。

反正后续有公关,不怕什么,再说了――

再次去往贩卖机,也是为了弥补他这个经纪人。

“你这是终于想起我这个经纪人了?汽水给我。”李严欣慰道。

辛葵懵眼抬头,“你在说什么啊,这是我的汽水。”

“你又没给我买?”

李严看向辛葵,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手里也确实没有多余的汽水。

“你很想喝?”辛葵不明所以后,很快反应过来,语气很正经,“贩卖机那边还有好多,都没人喝,你现在过去也还有呢。”

“……”

“严哥,你怎么啦,脸色突然很难看。”

“……别和我说话。”

——

下午的表演结束后,还没到晚上,李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张房卡,递给辛葵。

“这几晚的话,青徵的主办方帮我们安排了房间,就在俱乐部后面一条街的华安庭成,离这儿不远。”

“嗯,你的房间和我一层吗?”

“没有,我在你楼下,主办方邀请的艺人还有一部分没来,陆陆续续都被安排到你那一层了。”

李严说着,想起今天贩卖机的事,“你到时候有事就call我,不要随意走动。”

“为什么啊?”

“这一次来的不是有贺云沂吗,很多媒体爱盯他,我怕顺带盯上你了。”

辛葵心里微微有些心虚,很多媒体……吗?

那今天下午她和贺云沂“促膝长谈”了那么久,该不会已经――

“盯他就盯他,怎么又和我有关了呢!”辛葵的声调在不自觉中拔高。

“你突然这么激动干嘛?”李严拍拍手,“媒体大部分的注意力是在他那边,但偶尔也会分神给别人啊。”

虽然每次也没挖到有关贺云沂的料,但娱乐记者也要做任务,为了业绩好看,每个月盯梢的次数格外多。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辛葵私下里的性格还未完全展露在大众前,在上升期的时候,一言一行都需要谨慎。

哪怕本身没什么错,有时候可能只是一个动图的事,便能引发许多。即便公关再好,也完全控制不了网上民意的风评走向。

注意点总归是好的。

“我之前不是去了趟演播室,大致确认了下接下来的节目排单。”

辛葵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过来,“明天我还是穿玩偶服吗?”

“你关注点怎么是这个,那肯定不会啊,你还玩上瘾了?”

“不啊,我就问问。”

其实也不只是问问了。

有关于今天下午的一切,辛葵只想刨个坑给埋了。

“明天你有个致辞,可能还有个比赛曲的合唱,到时候再说吧。”毕竟,任何行程没到临上场前,都说不准,何况还是这种棒球职业赛。

提到这儿,李严回想了下辛葵的表演,“你还别说,今天你开场表演的时候,观众席反响蛮好的,直播里还特意切了几个镜头。”

“也算是没露脸的最大利益所得者了。”李严语气愉悦,“这波曝光不亏,这个行程我本来还想推掉,看来真是来对了。”

辛葵语气呐呐,“现在想想,还不如早点推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了!”

李严看着辛葵鼓着腮帮子去一旁玩手机,突然觉得她和前阵子不大一样了。

小脾性渐长不说,怎么突然对手机爱得死去活来?

——

辛葵确实在看手机,她之前一直在忙,没注意到信息。

眼下定睛一看,辛父照例给她转发了一条公众号。

有关于娱乐圈内的生存法则,还配有一张金字塔的结构分析图。

里面详细诉说了底层艺人的艰难,还侃侃而谈道,唯有站在巅峰的人才能睥睨一切。

可最塔尖的地方,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摸到一个底。

这还不是重点,这个公众号文章的封面。

用的是贺云沂的图片。

“……”

辛辛向葵:「爸爸,你少看点手机吧。」

爹地:「我这是让你小心而行,不要逆风攀沿。」

辛辛向葵:「打住打住,文绉绉的我不想听!」

爹地:「常言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我和你说……」

辛辛向葵:「说吧爸爸,你是不是又惹妈妈生气了。」

爹地:「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爹地:「有空回趟家吧。」

辛辛向葵:「……」

敢情她就是一块砖,哪里能用往哪搬。

之前还一副她敢回家就死定的样子呢!!

和辛父聊完后,辛葵退出聊天框来到主页面。

她的列表里能聊天的人不多,女生占据主要。男生方面,除了顾延之,她最新加了微信的,就是何阮阳,还有贺云沂了。

辛葵的视线不经意划过贺云沂的头像。

静静的,再也没动过。

还真像是何阮阳之前和她说的那般,他几乎不上线也不聊天,虽然没屏蔽她,但辛葵也没看贺云沂发过朋友圈。

聊天界面仍然停留在上次两人互相交换地址那儿。

仿佛之前两人的交流只是错觉。

看到这儿,微信“嗡”声而响。

是何阮阳。

何阮阳:「小辛葵,我刚在网上看到消息了,你也来这次青徵赛了?」

辛辛向葵:「对,怎么啦?」

何阮阳:「我刚回国,往这边赶呢。」

辛辛向葵:「你也有行程吗?」

何阮阳:「我没有,我专门买票来看。」

青徵棒球职业赛是近年来的热门运动项目,很多艺人也是球迷之一,自己付费买票来看,也是流行的趋势。

无关于有没有行程。

辛辛向葵:「这样啊……」

何阮阳:「我就顺带问一嘴,等看完了傍晚那场,我准备去后台蹭个地儿休息。」

何阮阳:「这不是姓贺的不理我。/微笑.jpg」

辛辛向葵:「我休息室和别人合用,你要来也可以,人多。」

何阮阳:「还是人好,比不理人的狗好,真的。」

辛葵看到何阮阳这句,忍了忍才克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她其实也是顺水推舟一番,举手之劳。

那个合用的休息室来来往往人多,在里面坐一下午,也不会有人来管。

刚聊完,李严过来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