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背心一麻,后背上三处要穴被人瞬间点中。叶连涛不由一凛:糟了,难道老子偏偏遇到了偷袭而来的天妖?

“你怎能如此!”背后传来冷冰冰的喝声,心慌意乱之下,叶连涛只觉这声音无比熟悉,但疼痛、震惊和慌乱,竟让他分辨不清背后是谁。

昏麻哑死,这是该死的昏穴的力道,好在它在渐渐减弱。

撕痛眩晕感终于散去,叶连涛才发觉自己已被绑在了一张大椅子上。

那张脸也慢慢清晰起来,冷冰冰地望着他:“你知道殿下的规矩,不容有失,务求完满!你也知道该怎么办!”

“胡说!我做错了什么?我要去见殿下!”

“不要吵了,殿下很累。眼下我们还得对付天妖!”那人长叹,猛地掰开了他的手。叶连涛的手心还攥着那张纸笺。

“不,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叶连涛的脸色犹如见了鬼一般,惨白一片。

“我之所以先点你的昏穴,就是要你的手保持原样!”

那人冷笑声中,抽出一把匕首,丢在叶连涛身前,接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杀气!

萧七似乎喊了一声,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好在只是个梦。

他有些惭愧为何自己会睡得这般死。透过半启的窗子望出去,只见院子中仍有稀稀拉拉的亲兵在往来巡视。

夜风若有若无,院子的灯笼辉光四射,巡视的亲兵们大多是三五人一队,似乎一切如常。

萧七刚要舒一口气,却忽然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常。

一组三人队列正慢悠悠地行到了庭前,但中间那兵卒的神色僵硬茫然,一左一右夹着他的两人却似乎在笑。

白灿灿的灯光下,那笑容颇为诡异。

萧七的头皮猛然一麻。

那两人竟是单残秋和白昉。

显然,这二人不知何时神出鬼没地点倒了两个亲兵,又套上了亲兵的服饰。

诡异的是,在四周的巡视的士兵竟然都没有留意到这形貌陌生的两人。

“有刺客!”院内响起董罡锋的大吼。

凭着望断天涯术对杀气的超强感知,董罡锋还是先一刻觉出了异常。

虽知天妖三绝必到,但董罡锋万万料想不到,他们会如此堂而皇之地走到近前,而在他们身后,便是瞪眼巡视的数十名亲兵。

“董大人在这里。”单残秋竟向董罡锋咧嘴一笑,“那么太子殿下必然就在内屋吧?”

“当真是阴魂不散!”董罡锋横剑当胸,冷笑道,“阁下施展的,是扰神之术吧,天妖的手段果然层出不穷!”他知道,单残秋是以目光影响了亲兵们望过来的眼神,再配以与他们一般无二的步法,让他们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若非自己对杀气感知异常,这两人甚至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入太子的寝室!

董罡锋的瞳孔收缩,心内却惴惴不安:据说戴老夫子和铁将军已布好了阵势等他们自投罗网,但这两入神通广大,那阵势真能困住他们么?

他两人这一呼喝对答,那数十名亲兵才醒悟过来,各自拔出刀剑,齐声呐喊,拔刀冲向二人。

萧七、绿如和庞统等人也尽皆现身。

哪知便在此时,忽听有人嘶声大喊:“不好啦,走水啦!”跟着便见宅子西边火光冲天,转眼间便有浓烟滚滚而起。

那些亲兵立时不知所措,有人便待转身奔去救火。

戴烨忙自门内探头喝道:“谁也不要动,护住这间宅子!”

一句话刚将乱糟糟的众亲兵喝住,就昕宅子外喊声四起:“杀呀,连云寨的好汉们到啦!”、“杀了狗官铁骋,给连云八鼠兄弟报仇啊!”“冤有头债有主,不相干的都闪开了!”

喊杀声自宅外传来,一时间连破了三道宅门,跟着后院内宅的大门也轰然震开,数十个蒙面汉子挥舞兵刃,冲了过来。

这些人衣衫褴褛,兵刃各自不同,除了寻常刀枪,更有大斧猎叉,显是附近的山贼。

董罡锋曾听铁骋自夸,近两年剿匪大见成效,让周遭的山贼敛迹,却想不到,偏在这紧要当口,这些山贼突然杀了进来。

“这真是天意!”单残秋又惊又喜,虽然看这些人的身手平平,但想来定会让铁府的亲兵们焦头烂额。哈哈大笑声中,单残秋袍袖一挥,和白防并肩向残剑冲去。

“管八方、吕大脚,你们带人过去,阻住那些山贼!”铁骋也闪在门边,声嘶力竭地吼道,“退后半步者斩!决不能让山贼们冲进这间宅子。”

两个头目立时带着数十名亲兵迎向山贼。一时间刀枪激撞,喊声震天。

蓦地白影疾闪,只闻刀声响起,白防和董罡锋已刀剑交击了数十下,董罡锋的衣襟被白昉无孔不入的刀气割破了七八处,他却仍然死守不退。

这时萧七与绿如双剑连环,自后杀到。

单残秋厉声暴喝,双掌平平推出,这一掌已用上了十成功力。双绝并肩全力出手,威势何等犀利,轰然声响,董罡锋身子倒飞而出数丈才停下。

跟着剑鸣声声,萧七两人的快剑都被白昉一轮快刀逼了回去。百忙之中,白防飞起一脚,将从旁冲上的铁骋踢得破窗飞出。

“连涛,逮来!”戴烨已声嘶力竭,疾步奔入内屋。

萧七拼力苦战,背后已沁出了冷汗。

他知道,太子就在内屋。戴烨做事太过周密,许多计策都谋划得滴水不漏,但今晚的变故也太多,先是府内起火,再是山贼反攻,莫非这都是天妖的手段?

董罡锋踉跄站起,心内也是阵阵发紧,他只知道戴烨安排的一部分,但对那些安排也全无把握,此时不由抬眼向外望去,天妖已现其二,那最神秘的孤星寒必然也到了,但她隐身在何处?

“太晚了!”冷笑声中,单残秋挥掌击碎了一扇檀木屏风,残碎的木块如雨点般向萧七等人激射而去,他则趁机和白昉并肩逼入了内屋。

这座大厅一明两暗,内屋已是最后一间,虽然轩敞,但却连窗户都没有。淡黄色的纱灯下,朱瞻基愕然立在卧榻旁,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神色。戴烨手中捻着一枚火霹雳,横身挡在朱瞻基身前,手臂竟微微发颤。

“殿下果然好气魄!”单残秋阴森森一笑,“可惜,天命不在你那边!”

耳听得门外喊声大震,铁骋、庞统、萧七等人正疯了般扑来,不敢耽搁,大踏步逼了上来。

蓦听戴烨怒喝一声:“着!”扬手一枚火霹雳当头射出。

“黔驴技穷!”单残秋暗自冷笑,猛然扬手,一把伞形的牛皮软盾霍然撑开,正将满堂的雷火短箭挡住。

这软盾是他师门至宝,专破诸般古怪暗器。首次遭遇戴烨的火霹雳时,他一时大意,未及施展,此时早备在手中,一经施出,果然将火霹雳尽数克制。

单残秋冷笑着收了软盾,正待寻找朱瞻基的踪迹,忽昕得“吱吱”声大作,屋内四壁竟发出了铰链机枢之声。

“单先生,告辞了!”戴烨的笑声响起,但那声音却显得十分沉闷,似是隔着什么东西,又似从孔洞中发出。

一股寒意“嗖”地腾起,单残秋瞪圆老眼,肆纵的烟气中,却见对面墙壁上一道暗门轰然关闭,朱瞻基和戴烨已经消失不见。

“不好,屋内有机关!”白防大喝起来,猛然回身,却见身后进屋的大门处早已垂下一道厚重的铁栅栏。

“成了!”铁栏外的铁骋哈哈大笑,“孩儿们,都给我住手吧!”

这一声大喝,院中拼力相搏的亲兵和山贼一起停了手,各持兵刃,团团围在了铁栏外,更有十余名弓箭手,挽弓搭箭,将准头稳稳指向铁栏内的双妖。先前虚张声势燃起的火势,也被人浇灭了。

铁骋揉着肋下踱到铁栏门外,冷笑道:“永乐二十一年,这地方闹飞贼。他娘的连城八鼠,本将军屡剿屡灭,他们则是屡灭屡兴。最终还是有高人想了这法子,先做好机关,再用内线引他们来刺杀。你们的手段远胜那几只耗子。可惜,你们也只是鼠辈!”

戴烨这时已自暗道中转了回来,森然逼视着困兽般的单残秋,冷冷道:“铁将军出身幼军,这件事汉王必然知晓,我们赶来此地,应该在你们的意料之中。但你们没料到这机关,这座内室四壁都是精铁铸成,机关发动后,此地已坚不可摧。”

铁栏外都是明晃晃的火把,映得内屋红彤彤的。

单残秋衣衫破损了几处,颇有些狼狈,紧盯着戴烨冷笑道:“炼机子果然高明,原来是筹谋已久。不过,你当真以为,老夫已一败涂地?”

“难道不是么?”铁骋喝道,“老子没工夫跟你们废话,放箭!”

一串羽箭激射入屋。白昉一脚踢出,卧榻横翻过来挡住了大半羽箭,余下从缝隙中钻入的箭则被他的雁翎刀震得四处散落。

“给我撑一会儿!”

单残秋喝了一声,走到适才戴烨和朱瞻基退走的暗门前,挥掌拨弄,发觉那门纹丝不动。

他焦躁起来,连出数掌,震得屋内墙灰脱落,露出里面乌沉沉的铁板。单残秋又是两掌全力轰出,铁板嗡然作响,也只略略现出个凹印而已。

萧七又惊又喜,戴烨筹谋已久的反戈一击,果然了得。

戴烨冷笑道:“听说单先生无所不精,对机关术也有涉猎,可惜,咱们没太多工夫陪你玩了。神机火铳手预备,让他们变两只烧鹅吧。”

二十名火铳手如飞奔来,细长的“天字号”铜火铳已点燃了火捻。

当年朱棣远征漠北时,就凭借神机枪威震瓦刺。虽然这些火铳远不如后世火器枪械灵便,且射速慢、精度差,但所谓“神仙难躲一溜烟”,实为江湖武人最大的克星。

眼见火捻冒起了红艳的火苗,白昉全身剧震,忙大喝一声,折断床榻的木腿激射而出。

断木挟着劲风呼啸而去,一名只顾低头捣鼓火铳的军卒躲闪不及,被断木贯胸而过,惨呼声中,跌倒在地。

单残秋忽地大吼:“三妹,动手!”

一道妖娆的黑影从屋顶扑来。

顾星惜从天而降,扬手便挥出十余枚银针。银芒闪处,七八个兵丁已惨呼倒地。这相思银针制作精巧,射入人身后会顺着血管在人体内四处游走,那几个兵丁已痛得满地翻滚。

神机枪必须有一瞬点燃火捻的工夫,但偏偏顾星惜出手如电,根本不给他们这点时间。

她素手疾挥,一道黑色长索如同灵蛇般卷来,凌空拍中了两只铜铳。刚烈的劲力透入,铜铳后的木托登时碎裂。

“拦住这妖女!”戴烨怒喝声中,绿如已抢先扑了过去,董罡锋和庞统也同时拔刀冲去。

自顾星惜一现身,萧七的身子便在微微发颤。他竟然无法阻止这种发颤。

眼见董罡锋和绿如双剑连环,却始终截不住那道妖娆的黑影,萧七猛地拔出了逍遥剑,便待冲上。

“萧七!”戴烨忽地一把揪住了他,低喝道,“看到叶连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