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也虽然努力保持着平静,但子女们的对话早已令他头晕目眩了。
为什么会头晕?举个例子,照美如今已经四十过半了,却还穿着年轻时的衣服。她过去穿成那样确实挺可爱的,甚至还参加过偶像明星的海选……也正是因为想把鼻梁垫高赢得海选才与现在的丈夫结识。虽然此次相识让照美从此断了做明星的梦,但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好处的。不过她至今仍酷爱粉色上衣和蕾丝短裙,这实在是太有问题了。
麻烦的并不只有照美一人。森医生的诊所引起过不少问题,阿满跟那个Q国的女演员差点闹出绯闻。宗也为此不得不多方奔走,诸多往事至今仍旧历历在目……
“嗯?怎么了?”宗也被须势理戳了戳胳膊,总算回过神来。
“那个苗木日出男先生,”须势理说,“难得人家来一趟,不如再请他检查一下家里的警备系统吧。”
须势理在接到那封恐吓信后马上找了一家警备公司,为自己家和这座山庄安装了警备系统。
“须势理阿姨的措施肯定不会有问题的。”阿满说完,健二也点了点头。
宗也在迎娶须势理时,养子女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因此自然没有管须势理叫“母亲”,而是习惯性地称其为“须势理阿姨”。
“谢谢。”须势理点头道,“只是,我觉得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叫他看看也无妨。”
“那就这么办吧。”宗也同意。
“此外,还要让他检查检查我们的房间和行李。”
四周马上响起一片反对的声音。
“真有必要做到那个地步吗?”阿满疑惑地问。
“总是要以防万一嘛。要是罪犯在谁的房间或行李里藏了炸弹,那我们可就小命难保了……是我想太多了吗?”
“嗯,还是跟苗木商量一下吧。”这回是宗也拍了拍须势理的手背。
﹡ ﹡ ﹡
“话说回来,苗木日出男对一日三餐有什么要求吗?”健二试图转换话题,“虽然再多来三四个人我们的粮食储备也完全可以应付,但是喜好方面……”
他皱着眉头,一一检查炖牛舌是否太硬,海鲜沙拉是否太多水。
这座山庄的烹调、暖气等设施全都依靠电力供给,而且是自家发电,可以完全不依靠外部支援独立支撑一个月。至于用水方面,使用的是地下水,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也能完全自给自足。问题是最关键的食材,不得不从外部运进来。
负责食材的正是健二。他在一家冷冻食品公司负责生产管理,那家公司还开发了许多只靠微波炉解冻就能做出完整料理的产品。
在烹调方面,须势理和照美偶尔也会帮忙,但基本上都是由健二来负责的。万丈一开始的设想是,把家庭聚会弄得像大学生野炊一般,由养子女们轮流负责准备一日三餐,或者干脆由全家人合力完成,以此来加深家人之间的感情,但他并未把这些细节也体现在遗嘱中。
因此,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宗也总觉得,自己这个二儿子的性格有些类似后勤部长或打击投手1,深谋远虑的同时又愿意主动承担幕后工作。回想起自己被万丈奔放的性格弄得焦头烂额的年轻时代,虽然二人并无血缘关系,他还是觉得健二就像自己真正的亲人。
现在,健二一定满脑子都在想该如何招待苗木日出男。
“苗木日出男的嘴巴有那么挑吗?”须势理问健二。
“我也不太清楚,但名侦探不都对食物很挑剔吗?”健二转问阿满,“你对这方面有所了解吗?”
“放心吧,没必要这么在意。”阿满微笑道,“我记得苗木在接受哪个节目的采访时说过,自己对食物并不挑剔。只是烟斗不离手而已。如果再有一瓶上等的苏格兰麦芽酒,那就是天国了。”
“咦?我还以为他喜欢红酒呢。”照美表示疑惑,“父亲不是要把那瓶罗曼尼·康帝送给他吗?要是把那么贵重的红酒送给一个不喜欢红酒的人,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不,苗木先生并不讨厌红酒。”宗也喝了一口杯中的中国茶,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对红酒的品位不比一般的红酒通差。只是平时不太喝罢了。”
虽说他自己也不太肯定这一点,但先把子女们搪塞过去再说。
“因为红酒太贵了下不了手,才用便宜的苏格兰麦芽酒来过瘾吗?”
“所谓的酒啊,并不是越贵越好的。”阿满出言相助了,“无论什么样的酒,都有着它自己独特的风味,因此也会赢得独特的追随者。至于苗木日出男,他一定只是偶然爱上了苏格兰麦芽酒的……”
“苏格兰麦芽酒怎么啦?”
突然在餐桌左侧大声嚷嚷起来的是长子冬树。只见他座位周围摆满了威士忌酒瓶、冰桶和水壶等用品,看起来比别的地方都要凌乱。此前众人对话时,冬树一直埋首于将瓶中物吞入腹中的作业,现在看来,这项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
“没什么,我们刚好在说‘苗木日出男只要有一瓶上等的苏格兰麦芽酒就如同身在天堂了’而已。”
向来滴酒不沾,吃完饭只知道吞食营养剂的阿满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感觉真是太奇怪了,宗也暗想。
“那这里就是他的天堂了。”冬树说,“我们家的藏品可是应有尽有啊,对吧,健二?”
“是啊。”健二点点头说,“我都按照你定的单子一一进货了,完全不是问题。如果那个苗木日出男想喝,你就分他一点吧。”
“你放心吧。”冬树嚷嚷着,冲健二举起还留有一半琥珀色液体的酒杯,随后一口气喝干了,“天堂啊……树里啊,他们说这里是天堂哦。”
被满脸油光的冬树笑着点名的,是坐在须势理右侧、理着锅盖头的小女孩。她此前并未参与众人的对话,因此突然被冬树这么一叫,露出了稍显困惑的表情。
小女孩今年只有十岁,名叫山本树里。宗也是这样对养子女们介绍她的——“这孩子是新的养女候选人之一。”
虽说如此,冬树却好像没来由地喜欢上了这孩子,经常制造机会试图与她说话。这是因为他明明很喜欢小孩子却一直单身,还是因为他的职业是制作和贩卖儿童教育影片,抑或对新的遗产继承人采取的怀柔政策呢?宗也不知该如何定义他的举动。
再看树里那边,她似乎不太喜欢冬树,此时正努力把身体往坐在她右边、负责照顾她(同时也负责看护宗也)的人倾斜。
“冬哥,你别这样啊。喝醉酒的大叔只会被讨厌哦。”阿满瞪了冬树一眼,马上又转向树里那边,对她露出了今天最爽朗灿烂的笑容。
清澈的瞳孔,嘴角露出的白色牙齿。换作谁都会认为眼前这位是个爽朗的好青年吧。
可是,他其实……不,还是算了。现在不太想去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宗也以手掩面,按摩着眼角周围。
黑暗中响起了须势理的声音。
“树里,都吃完了吗?吃饱了没?”
宗也睁开眼睛看向树里。她面前的儿童餐具已经空空如也。似乎连剩下的汤汁也用面包沾着吃掉了,盘子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须势理看到宗也表达同意的目光后,对负责照顾树里的女性点点头。
“阿幸,麻烦你了。”
被叫到的女性(全名叫幸子)撑起橡皮球一样的身体,催促树里起身对大家说“我吃饱了”。随后便陪着她离开了餐厅。
从现在起直到就寝时间,树里大概都会待在房间里画画吧。树里很喜欢画画,自从来到这座山庄,她已经完成了好几张素描,其中有两张宗也的头像,一张被挂在了他房间的墙壁上,另外一张则摆在他的床头。宗也的脖颈、头顶以及尖尖的鼻子等细节都被稍带夸张地表现了出来,看来树里很擅长抓住对象的特征。特别是那张被装饰在宗也床头的小素描,宗也的脸被画成了座钟的钟摆,虽然他不太明白其中的寓意,却喜欢得不得了。
冬树见树里起身,也探了探身子,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站起来的冲动,而是对她挥挥手道:“晚安,小树里。明天叔叔要请你给我也画一张素描哦。”
“冬哥想要素描的话,找健哥画不就好了。”阿满在旁边调侃道,“健哥小时候不也很喜欢画画嘛。他当时也跟现在的树里一样,顶着一个锅盖头,成天抱着素描本不离手。”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健二似乎有些害羞,略带窘迫地一边摇头一边摆手。
“你不记得了吗?你给那个女孩子画的画我可是记忆犹新啊。”
“别说了好吗?!”
“怎么啦,被人提起初恋开始害羞了吗?都已经是老皇历了吧。”
“好了,你就别说了。”
“真是太美好了。”
阿满和照美中间坐着另一名“养女候选人”——永岛弓子,她此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默默无言地微笑着,此时却突然开口说话,吓得健二忍不住闭上了嘴。
另一边,被搭上话的阿满则马上向发出声音的方向露出了笑容。
“弓子小姐,你觉得什么事情那么美好呢?”
“真不愧是万丈先生的家人啊。大家都在艺术上有所特长。”永岛弓子伸手抚弄着自己漆黑的长发,“我突然想起给万丈先生当模特时的光景……”
虽说是养女候选人,但这位永岛弓子却年纪不小了。她恐怕比长子冬树还要年长……搞不好已经超过五十岁了。
她似乎是星野万丈的情人。用“似乎”这个模糊不清的词汇,是因为那已经是二十五年前发生的事了,而且仅持续了几个月,除了本人的说辞之外,并无别的可靠证据能证明这一关系的存在。永岛弓子本人说,万丈某天来到她所居住的小镇,两人不知何时便住在了一起。有时连宗也也会到她家里来,三个人还会一起出去玩——只是宗也对此并无记忆。甚至连她居住的那个镇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在昭和末期那个年代,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当时的记忆已陷入脑海深处,变得模糊不清了。
如今,他第无数次尝试潜入那记忆的沼泽,视线却突然扭曲了,地板好像整个儿翻转了过来,宗也忍不住抓紧了桌角。
是地震吗?宗也瞬间想道。但那倾斜感马上就消失了,其后再无任何动静。
“……刚才是地震了吗?”他小声向身旁的须势理询问,却得到了“没有啊”的平静回答。
1 棒球用语,与现役投手不同,是专门为打手练习击球时的投手。打击投手一般由退役的投手担任,同时也负责许多球队的幕后工作。


3 照美

当晚十一时许。
若是繁华的市中心,现在只算是夜生活的开始,但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山中,就是就寝的时刻了。
照美坐在分给他们夫妇俩的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中,面向梳妆台梳理着头发。
她的丈夫——森医生,正站在后面盯着镜中的照美。
“等下回有空了,我给你整整下巴吧。”
“不需要。”照美对着镜子皱起了眉头,“你别站我后面,挡着光了。”
丈夫在双人床上坐了下来,他此时已经换上了家居服。
“我最近刚想到一种新方法,想试试手。而且我们是夫妇,可以给你免费做哦。”
“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要找实验用的小白鼠,麻烦你到别家去问问吧。”照美突然停下来转过身说,“你说的那种新方法,跟这次的活儿有关吗?”
“不,没什么关系。”
“什么嘛。”照美再次转身面对梳妆台,“那还是算了。”
照美仔细地往脸上涂了一层乳液。接着检查了一下头发的颜色,虽然不如刚染好时鲜艳,但应该还能再撑一天。只要明天晚上重新染一遍同样的栗色,就能在发表新遗嘱时以年轻健康的姿态示人,甚至不输给永岛弓子那头光泽亮丽的黑发。
就在此时,梳妆台突然摇晃起来,照美映在镜中的脸也微微抖动着。
不,不只是梳妆台,整个房间都在摇晃。
“地震了。”背后传来丈夫变了调的声音。
照美双手紧紧抓住梳妆台的抽屉,动弹不得。
若这地震越变越大的话……她差点儿因为恐惧而发出惊叫,但就在那叫声即将冲出喉咙的一瞬间,房间停止了摇晃。
“……也不是什么大地震嘛。只持续了三十秒不到。”
丈夫强装镇静的口吻听起来异常奇怪。或许是因为没有看到他的脸,只听到声音的缘故吧。若能把他刚才那句“地震了”录下来,就好玩了。
此时背后又传来丈夫的声音。
“嗯?你说什么?”
“我刚刚想到……”丈夫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你以后别再提那个活儿了。”
“我?我说什么了吗?”
照美整个人转过来,面向双人床。
“别这么大声。”丈夫慌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要是让人听到了可怎么办?”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照美也学着丈夫压低了声音,转而用夸张的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惊讶。
“你晚饭时不是问阿满认不认识懂Q国语言的人吗?”
“那只是随便问问啊。他好歹也算是个戏剧制作人,又常说自己经常到那边去,所以我才会问他嘛。”
“那就是你的不谨慎之处啊。那位客户会选择我们家,正是因为我们跟Q国没有任何关联啊。人家不是清清楚楚跟我们说明了这一点嘛,你忘了?”
“忘倒是没忘。”照美鼓起腮帮子说,“只是没太在意而已,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啊。”
“语言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这回需要用到的翻译、护理人员和保镖,全都由对方提供。”
“真不愧是VIP啊。”她发现丈夫又瞪了她一眼,便说,“怕什么,不就说说而已嘛。是总统……”
照美赶紧闭上了嘴巴,因为她看到丈夫面无血色地站了起来。
“我错了,这次真是大意了。”
她赶紧合掌道歉,丈夫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坐下来,神经质地揉着额角。
下周,丈夫将为Q国总统的“亲信”进行整容手术。当然,那个手术属于最高机密,他们甚至连那个所谓的“亲信”是谁都不知道。搞不好是总统本人想改头换面逃到国外去。
随着预约日期临近,丈夫明显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还好他待在山庄里的这段时间不用握手术刀,否则肯定会犯下什么错误。
当然,照美也同样因为烦心事而坐立不安。她所谓的烦心事,就是新遗嘱的发表和突然冒出来的那两个“养女候选人”。若因为那二人害自己不能分到更多遗产……
每次提到此事,丈夫总说他们不需要那份遗产,但照美更清楚自家诊所的内情。
“对了,老公啊。”照美说,“那两个人查得怎么样了?”
因为身处美容整形这个行业,丈夫十分擅长观察女性客户。照美考虑到自己是遗产的直接继承人,不好亲自出马打探消息,便派了自家丈夫做探子。
“树里的身世好像是真的。”丈夫抬起脸回答,“她来自西班牙的加泰罗尼亚地区,到日本前曾在那里生活了三年,一年前母亲去世,成了孤儿。”
“她母亲应该是日本人吧,为什么会跑到西班牙去啊?”
“她母亲之前好像在另一个国家跟恋人同居,后来他们大吵了一架,女方就带着树里搬到了西班牙。”
“那个恋人是树里的父亲吗?他跟那什么卡塔利娜有什么关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女人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个单身母亲,不知道父亲是谁的例子比比皆是。
“就在母女俩搬过去之后不久,加泰罗尼亚爆发了一种新传染病,树里也不幸感染了那种疾病,被迫入院治疗。讽刺的是,这次患病对树里来说却是好运的开始。”
最后专家判明,树里的血清可以用于制造传染病的疫苗。为此,传染病中心马上将她保护起来,在疫苗完成之前,对她进行全方位看护。
“巧的是,那个传染病中心正是内野先生资助的项目之一。他听说中心来了个无父无母的日本女孩子,马上就决定收养她了。”
片刻的沉默后,照美开口道:“真是个好故事啊。”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够别扭的。”
“什么嘛,我可是真心的……对了,这消息真的可靠吗?”
“研制疫苗那件事应该不会有假。那边的新闻媒体也大肆报道过‘拯救加泰罗尼亚的日本少女’这件事。只是,那个日本少女是否真的是树里,我还不太清楚。”
“从外表上看不出她有没有得过病吗?”
“我倒是在她的手腕和脚上发现了出过疹子的疤痕,不过具体如何还真不太了解。”丈夫摇了摇头。这个人除了会抄刀子,干什么都指望不上。
“如果在西班牙待了三年这么久,一定会讲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吧?”
“加泰罗尼亚讲的不是西班牙语,是加泰罗尼亚语。”
“有什么不同吗?”
“不知道。”丈夫继续摇头,“不过她倒是教了我几首动画片的主题曲。”
“是那个加……加加罗尼亚的动画片?”
“是日本动画片。搞不好你也看过。”丈夫低声吟唱起树里教他的那个旋律,“不过歌词被翻译成了加泰罗尼亚语。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是我完全不知道的语言。据说日本动画片在那边也非常流行,当然,是用当地语言配的音。”
这条线索的真实性他是否进行过验证呢?
另一方面,针对永岛弓子的调查,他似乎还没找出头绪。
“不管我找个什么样的话题,她最后都会开始谈论自己与星野万丈之间的回忆。怎么说呢,她好像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照美脑中浮现出永岛弓子脸上经常浮现的那副如同灵魂出窍一般的表情。
“你完全被她掌控了。”照美生气地拍打着棉被,怪丈夫太窝囊,“她都跟你说什么了?又是‘万丈先生当时真是太宠爱我了’那一套吗?”
“嗯,差不多吧。虽然不全都那么露骨。”
“恶心死了。”照美的五官皱成一团,“你觉得那是真的吗?”
“都说了我不知道嘛。”
“但那毕竟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了呀。更何况她连一个证人都没有,那不就是胡说八道了嘛。还说星野万丈当时保证过要‘照顾她一辈子’,现在说出来谁信啊。”
“她不是说了好多遍嘛。‘自己后来因为一些私人原因移居到了美国,看到BANJO1的原作改编的电影,突然想起了往事,这才决心回到日本。跟万丈在一起时还曾数次见过内野,所以他不可能不记得自己。’听起来还蛮符合逻辑的嘛。”
“但父亲不是说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吗?”
“这就是麻烦所在。内野先生只说‘想不起来’,并没有一口咬定根本不存在这回事儿。因此,有可能只是内野先生本人的记忆出了些问题。”
“你是说他老年痴呆了?”
“别那样说话好吗。”
“那么,是‘由于高龄引起的记忆力及判断力下降’吗?这样说总算可以了吧。”照美站起来,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兜着圈子,“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得想好对策了。”
“想好什么对策?”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找个人看着父亲,防止他再因为什么无聊的想法把家产拱手让给别人啊。爱收养子女,这可说是养父的某种心理疾病。记得很久以前,他也曾带回来一个怪人。虽然那人最后被赶走了……”
“你也不必因为遗产问题变得如此神经过敏嘛。”丈夫一脸无所谓地说道,“我们现在又不需要那么多钱。只要守着自家诊所,也能满足我们的生活需求。”
就是为了维持那个诊所的经营,我们才需要那些遗产啊——话到嘴边,照美还是吞了回去。若丈夫得知诊所的经营一直仰仗养父的支援,自尊心可能会大受打击吧。
“总之,你千万要注意那个女的,她绝对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我也不太清楚……对了,搞不好她是个骗子。”
丈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仰面躺倒在床上。
“这段时间总觉得莫名其妙地累。”
“你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我说那女的搞不好是个骗子哦。”
“听到了……唉,关于她的问题,你再给我点时间。”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寒山冬夜的静谧霎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对了。”照美问道,“那个苗木日出男,他很厉害吗?”
“好像是的。”丈夫的声音不太自信,“据说他解决了好多疑难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