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是帮了大忙,太不好意思了。真是的,不知哪儿来的野猫干的好事。”
前几天,木岛广美一大清早放到门口的垃圾袋在垃圾回收车到来之前被弄破了。广美见状,正要回去取新的垃圾袋,田沼美枝子从家里出来,帮她用胶带补好了破洞。
“开车去买东西了吗?”看着车库,广美问道。小轿车的发动机盖下,空调的水正啪嗒啪嗒落下。
“没有,只是出了趟门。”
“是吗。但有车真方便啊,特别是这种天。”说着,广美用手掌扇了扇风。木岛家也有汽车,却被她丈夫开到公司去了。
广美本想再聊些什么,美枝子看上去却像有急事,一副有些沉不住气的样子,对着家门和车子来回看,似乎没有工夫扯闲话。
“那再见了。”低头行过一礼,广美迈开了步子。她额头上的汗水似乎就要流到眼睛里。上小学的儿子喝的一点五升乌龙茶很重,而且今天手上还有一个五公斤重的米袋子,购物袋的提手深深嵌进了手指。
下午三点十分,中井利子按照惯常的路线收报纸费。阳光很强烈,光是看着柏油路面就让眼睛生疼。她虽然戴着一顶宽檐白帽,头上还是感到一股炙烤般的暑热。
在一幢门牌上写有“田沼”的房子前,她停住脚步。这一家只订了早报。
她按响了安在门柱上的对讲机。这家的女主人很年轻,因为孩子还小,不能出去工作,所以很少外出。车也停在车库里。
然而,结果却与中井利子的预想相反,无论她怎么等,就是听不到里面的回应。保险起见,她试着再按了一次铃,结果还是一样。
虽然想着这种酷暑里要再来一次很辛苦,但别无他法。她将装旧报纸的袋子和报社发行的宣传册塞进信箱,朝着下一幢房子出发。
晚上七点五分。
田沼洋次在路上和坂上和子说话。
“哎呀,田沼先生,你回来啦。”坂上和子先搭话。
她是住在附近的主妇,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虽然和洋次并不是特别熟,但她常和洋次的妻子美枝子在路上拉家常。
和子正往自家的庭院里浇水。虽说是盛夏,一旦过了七点,天就会变得很暗,但这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按美枝子的推断,这大概是因为她不想被太阳晒到。
“哎呀,晚上好。”田沼洋次招呼道,“今天还是这么热。”
“是啊,真热呢。”坂上和子一边往盆栽上浇水一边说道。
随后,洋次来到自家门前,没再见过谁。这里离车站很近,但与店铺鳞次栉比的站前街形成鲜明对照,这种车站背后的住宅区少有人来。特别是在路上的柏油都要熔化的盛夏里,尤其如此。
他的家光是从外观上看,跟他今天早上出门时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这幢建在二十坪有余的土地上的房子,有扇还算体面的房门,还有一个放点盆栽就会被塞满的狭小庭院。这是他前年借了三十年期的贷款买下的。
他掏了一下裤兜,取出家门钥匙。一共三把钥匙,开大门的两把,开后门的一把。但大门在平常也只上一道锁。对上锁眼花了他一阵工夫,因为玄关上的电灯没有打开。
他拔出钥匙,打开门,但里面一片漆黑。若在平常,厨房那边应该会传来美枝子一句“你回来啦”,紧接着他就会在和式房间的推拉门对面窥见一岁的裕太的圆脸。
然而今天,哪一边的欢迎都没有。他思考片刻,便朝里屋大声喊了起来:“喂,美枝子!”
然而没有人回答,只有他的声音在狭窄的走廊里回响。他打开大门旁边的灯,又一次朝里屋的暗处喊了起来。
“美枝子,不在吗?”这声音几乎能让邻居听到。
这次果然还是没有回应。洋次脱掉鞋,走进厨房开灯。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和一份早报。面朝狭小庭院的玻璃窗边,蕾丝花边的窗帘已被拉开。他想,如果从外面看,里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他将公文包放在椅子上,走进旁边的和式房间开灯,但没有美枝子和裕太的身影。在房间一角的婴儿床上,毛巾卷作一团。
榻榻米上扔着小熊布偶。接着,他来到走廊里,打开了盥洗室的门。美枝子就倒在那里。
02
大批侦查员正在狭小的室内来回走动。穿制服的,不穿制服的,年轻的,年长的,各色各样。田沼洋次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呆滞地用目光追逐他们的身影。谁在调查什么,调查出的东西会被整理成什么样子,他完全不知道。
离报警已经过了大约四十分钟。他深深感到这一切都像一场噩梦。
美枝子死了。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而僵硬,似乎在显示距离她绝命已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即便如此,洋次还是边喊她的名字边摇晃她的身体。他想,或许她会奇迹般地苏醒过来。
“田沼先生。”走廊里传来了说话声。
他转过脸,一个身材高大、面部轮廓鲜明的警察站在那里,目光沉着锐利,看起来三十出头。
“你能来一趟二楼吗?”洋次点点头,站了起来,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二楼有一间六叠大的和式房间和两间四叠左右的西式房间。
和式房间是夫妻两人的卧室,西式房间打算给孩子们。他们曾计划再生一个孩子。
警察在和式房间门口站住,向洋次招手道:“请到这边来。”
洋次走过去,再次看着室内的一切。
给警察打过电话之后,他才发觉这个房间被翻过。衣柜的抽屉全部被打开,里面的洋装和内衣被翻得乱七八糟。美枝子梳妆台的抽屉更是一团糟,而田沼家的贵重物品基本上都放在这个抽屉里。
“你是说存折不见了,是吧?”警察问道。
“是的。还有一些现金。”洋次答道。
“现金放在哪里?”
“梳妆台正中间的抽屉里。我内人应该把生活费放在了那里。”
“金额是……”
“可能是十万元左右……不,应该更少一些。上个月末,我从银行取了十万元,但应该已经用掉一些了。”
“其他的贵重物品都确认过了吗?”
“要说的话,也没什么重要物件……”他茫然地看着四周。
“即便不是高价的物件也没关系。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书或珍稀物品之类的,总之是被偷了就会让你感到不方便的东西。”
“这个,我想不起来。”
对自己来说,妻子和儿子就是最贵重的——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在这里说了也无济于事。
“那么这个衣柜里,”警察指着衣柜说道,“平时都放些什么东西?”
“不管什么时候,都只放着洋装和内衣。我想也就是现在散在这儿的东西。”
“你确定吧?”
“嗯,我确定。”
警察点点头,浓密的眉毛紧缩起来。这样一来,他的眼和眉的间隔变得狭小,显得有些不像日本人。总之,他始终是一副质疑的样子。但让他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洋次自然是不知道的。
警察终于抬起脸,说道:“今天早上,你和你儿子见过面吗?”
“见过面。”洋次答道,觉得对一岁的小孩用“见面”这个词未免有些奇怪。
“你还记得那时候他穿什么吗?”
“这个,穿什么来着……我记得是一身白衣服。”
“请到这边来一下。”说完,警察打开隔壁房间的门。
隔壁房间放着一个配有立式衣柜和抽屉的小型组合柜。警察打开组合柜最上面的抽屉,那里放着裕太的衣服。
“你儿子用的衣物全都放在这里吗?”身形高大的警察问道。
“是,我想应该是的。”
“那么你看看这里,能想到哪件衣物不见了吗?因为这里找不到的衣服,就是你儿子现在身上穿的。”
是这样吗?洋次想着,开始在抽屉里找了起来。婴儿服塞满了抽屉,有许多几乎是新的,也有一些是洋次从来没见过的。
“可能,”他停住了手,“我想是一件上面画了绿象的衣服。”
“绿象?是动物的那个象吗?’
“是的。白底,胸口的绿象图案很大。因为是最近刚买的,内人很喜欢,就让他穿上了。”
警察将洋次所说的记录在了警察手册上。趁这个空当,洋次眺望窗外。大批侦查员正在房子周围来回走动。
“然后,”警察说道,“你平时都是让儿子睡在这个房间吗?”
“什么?”
“我是说,在这个房间里。今天你好像让他睡在了这里。”“啊,这个,是这样吗?”洋次的目光闪烁不定。他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这里铺着一条厚毛巾,”警察指着窗边的地板说道,“正好叠成能让一岁的婴儿睡下的大小,而且还放了一个小枕头。因为要采集毛发,我们已经把它收走了。”
“啊啊。”洋次无意识地擦了擦下巴,“是这样吗?那一定是让他在这里睡午觉了。”
“为什么?”警察一脸疑惑,目光依旧很锐利。
“什么意思?”
“一楼的和式房间有婴儿床吧?为什么不让他睡在那里?”
“这个……”洋次想不出合适的回答,也不知道这个警察为什么要纠缠这个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洋次主动问道。
“不,也不是说有什么大问题。”警察再次皱起了眉头,环视狭窄的屋子,然后朝窗户那边一瞥,最终又朝向洋次,“我在想难道不热吗?这个房间里没有空调,窗户也都紧闭着。像今天这样的天气,白天这里一定相当热。就像个桑拿间一样。”
“啊,你是指这件事吗?”洋次猛地点点头,“当然热了。所以放他在这里睡的时候,我们会打开卧室的空调。如果把门完全打开,这里也会吹进冷风。毕竟房子面积小。这里不会变得太冷,而且不至于直接对着风吹,正好让孩子在这里睡觉。”
“不过,你夫人既然在一楼,我觉得让孩子在一楼睡才能照看得到。”
“她会不会是马上就要上二楼?”
“来干什么?”
“比如来晾衣服什么的……”
“这么说起来,你夫人好像正打算去洗衣服。洗衣机里面放着要洗的衣物。”
“是吗?我不清楚。”
“但既然洗衣服的时候她在一楼,应该不会特意把孩子放在二楼睡吧?算了,这或许也不算是什么问题。”
警察虽这么说,但并不是一副罢休的表情。然而即便是洋次,也无法给出更多解释。除了美枝子,谁都不知道实情。
“对了,最近停过电吗?”警察问道。
“停电?没有……怎么了?”
“一楼微波炉上的时钟正在闪烁,录像机上的也是。”“啊啊,要说这个嘛,”洋次舔了舔嘴唇,“两三天前,电流断路器跳闸了。那些东西应该保持着那时候的样子。”
“哦,这样的话就明白了。”警察点头道。
“喂,加贺。”这时,楼下传来了说话声。
“我在。”高个警察回答道。看来他姓加贺。
“让田沼先生来一下行吗?”
“知道了。”回完话,加贺朝洋次看过来。“走吗?”
洋次点点头,向楼梯走去。
一个姓村越的白发警部正在等着他,一旁还有两个警察,应该是他的部下。其中一个人拿空啤酒罐当烟灰缸,正在抽烟。
“我们调查了这附近,但没有发现你儿子。我们会继续进行搜索,但说到底,我们认为他被凶手带走的可能性很高。”村越警部站在餐厅正中间,语气平淡地说道。
洋次不知该如何应答,但他还是在思考片刻后问道:“是绑架吗?”
“现在什么结论都不能下,但有必要考虑这个情况。总之,我们今晚打算让侦查员住在这里。”
“啊,那就拜托了。”
“说起来,”警部用略带茶色的眼睛看着洋次,“平时进出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请把你能想到人的都告诉我们。”“可我白天都不在家……都是些卖酒的人或保洁店的人之类的吧……”
“卖酒的,保洁店。”警部重复道,“这些店的名字你知道吗?”
“啊,那个,可能写在电话本上了。”
“其他呢?”
“其他……”正思考着,洋次抬起脸来,“凶手会在这些人里面?”
“现在还不知道,”警部摇头道,“但有可能是你们认识的人干的,这种可能性并不低。”
“这怎么说?”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推测,我们认为凶手并不是从大门,而是从后门侵入的。因为后门的锁是开着的。但凶手从后门进来的时候,你夫人正在盥洗室里—一”警部稍微停顿一下,继续说道,“于是凶手便掐死了你夫人。这是他计划好的行动,还是突发行为,现在还无法断言。不过从他没有使用凶器这一点来看,我们目前认为,凶手侵入的时候并没有杀人的意图。但是,暂且不论这个,问题在于他掐住脖子的方式。你夫人是从前面被人掐死的。”
“从前面……”
“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如果从后门忽然进来一个陌生入,无论谁都会警惕,摆好架势,还有人会喊出来。至少不会有人眼睁睁看着生人走近,却一言不发。”
“可能她当时没有注意到凶手进来了,光注意洗衣机了……”
“若是这样,你夫人就应该是从后面被掐住脖子。她是从前面被掐住的,而且并没有剧烈抵抗的痕迹,从这些情况来看,比较妥当的看法是,你夫人是在对凶手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被掐住脖子的。”
“所以你说这是我们认识的人干的?”
“毕竟还是假设。”这么说完,警部点点头。
因为警部没有再问其他问题,洋次开始回忆平时进出家里的人。然而,无论怎么回忆,他想起的都只是些配送清洁用具的人和报纸收款人。
03
也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洋次就这样迎来了第二天。昨夜两个警察住在了他家,但还是没什么重大进展。
“我们认为凶手今天就会和你接触。”警察这么说道。洋次沉默地点点头。
案子的事情,他还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遵照了村越警部的指示:在还没判明带走孩子的凶手的目的之前,尽量不要走漏风声。
或许是发布了报道管制,电视和报纸都没有报道这件案子。
但是这件事终究还是不得不告诉大家。一想到该如何向自己的家人以及美枝子的家人交代,洋次就感到头痛。
到了下午,两位警察暂且出去了。取而代之,昨天和他见过面的加贺来到家里。他的名字写成汉字,应该是“加贺”。他问洋次有没有裕太面部的清晰照片。昨天晚上虽然交上去一张照片,但出于光线的缘故,裕太的脸很难辨识。
“请稍等。好像有本相册。”说完,洋次才发觉自己根本不知道相册放在哪里。他只记得是本红色封面的相册。那是裕太出生时,不知谁送的礼物。里面贴了好几张美枝子用一次性相机拍的照片。
每当有熟人来的时候,她就会拿出来给他们看。被拉着看别家孩子的照片,这只会让人不耐烦。洋次梳理着苏醒的回忆。
那本相册放到哪儿去了一
他走进一楼的和式房间,打开了壁橱。因为他记得,美枝子将家中的杂物都放在了这里。然而缝纫机、熨衣台及不知装着什么的盒子和纸袋精巧地塞得满满当当,基本上找不到缝隙。似乎只要触动一件物品,整个壁橱就会变成破碎的拼图,很难再复原。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家中的壁橱居然是这种状态,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一眼看去,根本找不到相册。
“不在这里吗?”不知何时,加贺来到了旁边。
“奇怪,究竟放在哪儿了?”洋次自言自语般地嘟囔着,关上了壁橱。
他走到餐厅,环视餐具柜周围。他回想起美枝子总在餐桌上打开相册。因此他推测,相册可能放在了这个房间的什么地方。
然而不论怎么找,就是不见相册。他只能徒然站在房间的中央。
“是什么样的相册?”加贺问道。
“有这么大。”洋次比画出一个四方形,“红色封面的相册。裕太的照片应该全都贴在那里。”
“大约这么厚?”加贺用拇指和食指比画出三厘米左右的距离。
“嗯。”
“那不就是昨天的房间里那本相册吗?”
“昨天的房间?”
“二楼的和式房间。”
“有那种东西?”
“可能有。”加贺点头道。
洋次和加贺一起走上二楼,进入和式房间。
“不是那个吗?”加贺指着衣柜上面说道。家用医书旁边立着一本红色相册。
“啊,是的。”洋次伸过手去,“居然在这个地方。”
“你一直都不知道吗?”
“毕竟整理照片是内人的事。”
洋次当即打开了相册。忽然跃入眼帘的是赤裸的裕太。他正在婴儿床上神色安稳地睡觉。
洋次胸中涌起一股冲动。这股冲动立即刺激到泪腺。但他拼命忍住泪水。不能在这里哭,现在哭为时尚早,因为裕太的安危还没得到确认。
他极力不带感情地从相册中选取了三张照片。
“这些够了吗?”
“足够。十分感谢。”加贺感谢道。
“对了,又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听洋次这么一问,加贺轻轻摇头:“现在正在收集目击者的消息,但光是这些线索还……”
“这样啊。”
“但一定会有什么浮出水面的。”
加贺把手伸进上衣口袋,从里面拿出烟盒。这是一盒还没开封的新装香烟。
“呃,烟灰缸……”
“没有。我家两个人都不吸烟。”
“啊,这样吗?那我还是不抽了。”加贺将烟盒放回口袋,“总之,问题在于凶手接下来会如何出现。既然他将裕太一同带走了,就一定有什么目的。胜负接下来才见分晓。”
“但愿是这样。”洋次答道。
加贺回去之后,洋次又上到二楼,打开了刚才的相册。相册里贴着许多美枝子拍的照片。至今为止,他还从未凝神看过这些照片。
睡着的裕太,哭鼻子的裕太,笑着的裕太,这些身影都贴在这里。照片上映出的只是裕太,但美枝子拿起相机对准儿子时的笑脸似乎也印在了上面。又有一股热气迫近胸前。
他和美枝子曾就职于同一公司。两人不在同一个部门,但在公司主办的远足大赛上相识。他们都喜欢旅行,在交往期间去了许多地方,还有好几次在外住宿。
那是最幸福的时刻,洋次想道。
结婚之后,他们再没有过一次像样的旅行。而美枝子也马上就怀孕了。裕太一生下来,想要出门都是难事。
原本他们并没有想这么早就要孩子。他们想暂时享受二人世界,孩子的事情以后再说。所以,当得知美枝子怀孕时,他们还讨论了几次堕胎的事情。堕胎之所以没有实行,是因为双方都已经不那么年轻,再想要孩子未必能如愿以偿。
虽然裕太的出生让他们十分高兴,但不得不因此放弃的事情也不少。两个人的旅行就是其中之一。
即便如此,洋次还是在想,这就应该是所谓的幸福家庭。有了房子,也有了孩子,日子算不上奢华,但有稳定的收入,他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本相册本来打算用裕太的照片填满,却从中间开始就变成一片空白。最新的那张照片,拍摄日期是大约两个月之前。
“我也想得到幸福……”美枝子的声音在耳中复苏了。
04
葬礼在案发三天后举行。因为尸体解剖,葬礼稍微迟了一些。
昨天晚上,有关案件的情况已经由警察公布了。
这次葬礼当然只是美枝子的葬礼,但参加的人似乎都把它当成了母子两人的葬礼。只要看看他们的表情,洋次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洋次住在埼玉的母亲从赶到守灵现场开始就一直在哭。很明显,她的眼泪与其说归因于儿媳的死带来悲痛,倒不如说是因为她预感到了孙子的噩耗。
三天来,终究还是没有来自凶手的消息。警方没有明说,但似乎都预计孩子的尸体马上就会被发现。驻扎在洋次家的警察也在昨天晚上全部撤回。
田沼洋次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傍晚六点。虽然太阳正在下落,地上散发出的热量却似乎没有半点变化。他将丧服的上衣搭在肩上,连手掌也渗出汗水,濡湿了包住骨灰盒的布。
他家门前站着一个男子,是加贺。他也脱掉了上衣,用右手拿着,露在短袖衬衫外面的手臂肌肉正闪耀着汗水的光亮。他一定是平时坚持锻炼,洋次呆呆地想着。
“辛苦你了。”加贺一边点头打招呼,一边说道。
“你一直在这儿等着吗?”
“不,刚刚才过来的。我有两三个问题想要问你。”
“是吗?那请进。”洋次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走进房子,他先打开了餐厅的空调。这里和二楼的卧室都装有空调。随后,他将牌位和骨灰盒暂且放在了一楼的和式房间里。
这个家里没有佛龛,但是也不得不买了,洋次想道。他自己并没有信仰什么宗教。
“有关你儿子的新情况,很遗憾,一丁半点都没有。”加贺坐在餐厅椅子上说道。
“是吗。”洋次无力地说道,将黑色领带取了下来,盘腿而坐。
他全身疲惫,喉咙干渴,但连走到冰箱的气力都没了。
“对了,听说报纸的收款人那天来过这里。”
“收款人?什么时候?”
“她说是下午刚过三点的时候,按了铃却没有回应,当时她觉得是主人外出了。”
“可能是外出了吧。”
“但是,”加贺的目光落在警察手册上,“比这稍早的两点半左右,附近的一位女士和你夫人说过话。那位女士说,你夫人正驾车从什么地方回来。”
“那……”洋次咽了口唾沫,“就是说收款人来的时候,美枝子已经被杀了吗?”
“目前而言,这个说法最有说服力。”刑警采用了慎重的说法。
“下午三点……是吗?”洋次转动脑筋思考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在干什么?
“你觉得你夫人开车去了哪儿?”
“不知道,会不会是买东西?”
“但是据那位和她说过话的女士说,你夫人并没有拿着购物袋一类的东西,只说是出了趟门而已。你认为这说的是去了哪儿?”
“我不知道。银行、市政厅或者邮局之类的,会不会是这类地方?”
“但这些地方全都在步行距离之内,用得着特地开车去吗?”
洋次稍加思考,说道:“因为最近太热了。”
“这是个理由。”加贺点点头,“那么,你能推测出她去那些地方要办什么事吗?”
“我家的家事全归她管,所以……对不起。”洋次没有看加贺的脸,低下了头。
“无论在谁家,男主人都是这么说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工作。”话一出口,洋次已经感觉出这个语气像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事实上,你夫人在白天外出,好像并不只限于那天。”
“你的意思是……”
“因为附近的人经常看到她开车出去。事发前一天她也出去过。”
“那一定是去买东西了。应该是出去买一些晚饭用的小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