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香望着前面,轻轻点头说道:“不错!已经死了……”
果如波香所料,刑警又来查问了。当波香的闹钟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对面房间和公寓四周好不容易才安静下来,两人正想出去,敲门声就响起了。
开门一看,一个男人站在门外。他年约三十出头,身材健壮,肤色稍黑,鬓角微翘,显然不是刚才那些刑警之一。
这男人自我介绍说姓佐山,是县警局的人,想来问一些有关祥子的事。
“好吧,请进!”
波香请他入内。可是他却露出稍微犹豫的样子说:“啊,可以进去吗?”
“可以。”
“唔,那我就不客气了。”佐山说着,就走进房里,在沙都子对面坐下。波香关了门,坐到沙都子旁边。
“听说你们两位是牧村小姐的好朋友。”
佐山用过份客气的言词问话。沙都子和波香互望了一眼。
“是的。”波香答道。
“这件事真是不幸……你们的心情一定很乱吧?请原谅我现在必须问你们一些冒昧的问题。”也许是进入女生房间的关系,他的态度看来温和而坚定,同时也显示他很有诚意。沙都子稍微放下了戒心。
“你要问什么?”波香说。
佐山点点头,从灰色西装里面的口袋中拿出一本小册子,准备做笔记。
“我要开始问了……牧村小姐之死,你们有何线索呢?”
“你指的是她自杀的原因吗?”沙都子反问道。
“我不能讲得很明,不过……今天的晚报大概会报导说她是自杀的……”佐山讲得有点口齿不清,结结巴巴的。
沙都子再度和波香对望了一眼。她们两人刚才已经讨论过此事,于是都说不知道。佐山听完后,点点头说:“这是很常见的事。自杀的原因只有死者本人才知道,这种案例非常多。牧村小姐也许就是其中之一。假如她是自杀的,就有可能是这样。”
沙都子心想,祥子有任何烦恼,应该都会跟她们讲才对。从高中时代开始,她有什么不敢告诉父母的心事,都会找好朋友商量。
“那么,她最近有没有奇怪的样子?像健康不佳之类……”
“有。昨天她说身体不舒服,心情很恶劣,课还没上完就先回家了。”波香说。
“哦,课没上完……她常常那样吗?”
“没有。”波香摇着头说,“昨天是第一次。”
“昨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呢?有没有让她心情恶劣的事?”
“不知道。”波香说。
佐山望向沙都子。她也只能摇摇头,因为她昨天没跟祥子碰过面。
接着,佐山针对祥子的个性及其最近的行为,一直盘问她们。她们屡次相互以眼神示意,慎重地回答,完全没有说到祥子为什么要自杀。佐山又问祥子的人际关系,她们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藤堂的名字。
“原来如此。那么,牧村小姐和这位男生最近感情很好吗?”佐山探身向前问道。
沙都子心想,他问得实在相当深入。
“我想很好。如果他们之间出了问题的话,祥子一定会立刻来找我们商量的。”波香回答。
沙都子也同意这句话。最关心祥子和藤堂的,就是她和波香了。她有这个自信。
佐山再问了两、三个问题之后,就起身告辞。他道谢说,这一席话很有参考价值。不过沙都子想,实际上他大概没有任何收获。
“他接下来大概会去见藤堂吧?”刑警走后,波香关上房门,边走回来边说。
“藤堂可能有线索吗?”
“唔……如果有的话,要怎么办?”
“如果有的话……我们会变得很寂寞,可是也没办法。”沙都子考虑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
此时,管理员来通知说,有波香的电话。波香出去接过电话后,回来说:“是华江打来的,消息好像传开了。她很生气地说,为什么我们不早一点通知她。”
“然后呢?”
“她说,要召集所有好朋友去祥子的家。总之,就是叫我们全体集合。”
“哦……”沙都子说着,站起身来。她并没有觉得很累,但却全身酸痛。
“全体集合到底要干嘛?”波香说。
“是要去为祥子祈祷吧?”
“刚才华江在哭呢!”波香脸色一沉,说道。
沙都子一听,大受打击。她想到,自己也是祥子最好的朋友,为什么没哭呢?应该伤心欲绝才是,但实际上却没有悲哀的感觉。听了这句话之后,她才觉得有点悲伤。
她们两人离开公寓,来到“摇头小丑”。伊泽华江、若生勇和加贺恭一郎已经到了。果如波香所言,华江双眼红肿,似乎刚才还在哭。沙都子和她在高中一、二年级时,是同一社团的成员。华江长得娇小玲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若生坐在她身边扶着她。若生是个美男子,肤色晒得很黑,不过,现在的脸色并不好看。加贺也默默不语,表情显得很沉痛。沙都子和波香一坐下来,加贺就向柜台里的老板说:“再来两杯咖啡!”
老板似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用温和的表情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藤堂呢?”沙都子问。她忽然想起了佐山刑警的脸孔。
“到祥子家去了。叫他别去,他偏要去。”若生回答。
“他会把事情弄糟吗?”波香自言自语说。
“你可以先说明一下事情的状况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生以焦急的语气说。
沙都子和波香对望一眼,两人的表情都很忧郁。刚才向刑警讲的话,现在必须再讲一遍。并不是因为怕麻烦,而是还要再次想起发现尸体的场面,所以觉得很痛苦。
沙都子没办法,只好说明了发现尸体时的情况,这次讲得比较有条理了。她讲到一半时,华江拿出手帕来按住眼睛。讲完后,谁也没开口。每个人似乎这时才真的感觉到好友之一已经死去。
“真的是自杀吗?”加贺以低沉、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说。沙都子不禁抬头看他。
“好像是。问题在于她为什么要自杀……”
“有什么可能的原因吗?”若生问。
沙都子和波香互望了一眼,两人都只是无力地摇摇头。
“那是当然的。”加贺一口喝光咖啡,自言自语似地说。
沙都子觉得他这句话有点怪,本想开口问,后来又作罢。
“藤堂的反应怎么样?”波香反问若生。
“惨不忍睹……”若生看了加贺和华江一眼,皱眉说道。
“哦……”
“他好像梦游症患者一样,眼神空洞。向他问话,也好像没听到。他一定是无法相信这个消息。”
五个人同时沉默下来。沙都子心想,自己也是无法相信这件事,大概大家也都一样吧?
加贺首先打破沉默。他玩弄着空杯子说:“接下来要怎么办?坐在这里总不能解决问题吧?”
“你说要怎么办?”华江问道。她脸上泪痕未干。
“我想去上课。一边听老教授的废话,一边思考祥子为何死去。”
“大概也只有这样了。”若生站起来说,“我们能做的,就是这样而已。”
华江也站起来。沙都子看着波香说:“你呢?”
“我要去找南泽老师。”波香以粗鲁的语调说。她吸烟的动作,显得比平常急躁。
其余四人似乎都吃了一惊,默默不语。因为在波香提起这个名字以前,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位女老师。
“对了!最好通知她一下。否则等她看到报纸以后,一定会骂我们的。”若生双手插在口袋里,点头说道。
“我也一起去!”华江说。
“你最好别去。”加贺摇着头说,“你这么爱哭,老师如果也被你弄哭就糟了。”
华江一听,脸红起来。沙都子觉得好笑,心情开朗了一些。
他们离开了“摇头小丑”,波香走向车站,其余四人往T大走去。若生和华江走在前面,沙都子和加贺并排在后。沙都子有点害羞,加贺却好像很平静的样子。
“本来很想用更愉快的心情跟你走在一起。”加贺说。
沙都子不理他,反而说:“刚才你怎么那样讲呢?祥子有什么事,我和波香都知道得很清楚呀!”
“我讲了什么?啊,对了!当你们表示不明白祥子为何会自杀时,我曾说‘那是当然的’。你就是在为这句话生气吧?”
“不是生气呀!”
“明明是生气的脸。不过,我说的是真话呢!如果祥子有烦恼,而你或波香知道那是什么烦恼的话,她就不会自杀了。心事若有人知道,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如果她有心事,一定会告诉我们的。”
“这话很难说。真正的心事,是不可告人的。这个时候,友情也帮不上忙。”
“你是说,女人的友情没有用……”
“男女都一样。每个人有烦恼时,都会觉得很孤单。不过……”
“不过什么?”
“恋爱的时候,情形是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知道还得了!)沙都子心里想。


4


离午休还有一段时间,沙都子和华江就先到研究室去。她们国文系四年级的学生,每天都要去研究室上一堂课。
文学院中,国文系的研究室最大,同时也最老旧。里面的摆设有点像小型图书馆。约有十名四年级的学生正在里面写报告或整理影印的笔记。
沙都子和华江走了进去。两、三名学生抬头看了一下,立刻露出好奇的表情,好像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文学院的女生很多,所以祥子自杀的消息大概已经传开了。
沙都子和华江不理那些女生的眼光,坐下来写自己的报告。要做的功课实在太多了。她们写了三十分钟以后,助教川村登纪子大步走进来,在书架上寻找文献。
沙都子有不祥的预感。因为登纪子有空时,很喜欢多管闲事。果然,当登纪子找到所要的文献后,就转过头来说:“沙都子,是你发现尸体的吧?有没有大吃一惊?”
“这……有呀!”
“她为什么自杀呢?是为了男人吗?”
华江从桌下轻轻踢着沙都子的脚,好像在暗示说别理她。沙都子以眼神示意,叫华江放心。
“她应该有男朋友吧?”坐在沙都子对面的女生小野弘美说。她似乎从刚才就一直想说这句话,却不敢说,现在才跟在登纪子后面说出来。
“有是有……可是我不太清楚。”沙都子敷衍了一下。
“对方是理工学院的学生吧?感情很好吗?”
“不知道。”沙都子很不耐烦地说。
好友才刚死,心里很悲伤,却在这里说些无聊的话,实在受不了。然而弘美好像愈来愈有兴趣的样子,讲得口沬横飞。
“我猜祥子一定是和他闹翻了。”
“怎么说?”
“听说今年夏天,祥子去参加‘讲座旅行’时,和一名男子发生了关系,大大享受了一番呢!”
“发生了关系?”沙都子问道。
“讲座旅行”是以每个研究室为单位,每年夏天举办一次的旅行活动,以联谊为目的。波香曾说她不喜欢过没有目的的团体生活,因而没去。但喜欢旅行的祥子却参加了。
“据说,祥子在旅行时认识了一个男人,受邀喝酒喝到深夜,结果当晚和那男人玩得快乐极了。如果是平时,有男朋友在身边,祥子就不会跟陌生人打交道了吧?”
“对呀!不过,我也不太清楚。”
沙都子觉得很荒唐。她很了解祥子的个性,祥子常常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邀请,那一次大概也是在朋友强邀下才去的。
由于沙都子回答得很冷淡,弘美就转而找上了川村登纪子。一个爱讲,一个爱听,刚刚好。沙都子觉得她们实在很像街坊邻居那些长舌妇。
到了中午,沙都子和华江离开研究室,往学生餐厅走去。沙都子打算上完下午的第三节课后,就要去“摇头小丑”休息,或者到波香房里去等波香回来。波香房间的钥匙,她早在三年前就有了。
她们在学生餐厅吃午饭。沙都子吃咖哩鸡饭和沙拉,华江吃甜不辣。两人都只吃一半,就觉得没有胃口了。
华江喝着色淡味薄的粗茶说:“我们到底算是祥子的什么人?”
沙都子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溅在桌上的茶水,心里想,为什么学生餐厅的桌面上到处都是湿的?
“祥子一定有什么苦恼,可是我们谁也不了解她的苦恼。”
“嗯……”
虽然华江的话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沙都子自己觉得非常愧疚,刚才吃下的食物,在胃中有如铅块一般沉重。
“祥子有点神经质,心里的苦恼也许是我们之中最难以理解的。”
“哦……”
沙都子心想,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她觉得自己对祥子好像很不了解。
“她很敏感。有一次,她身上长了一些疹子,就紧张得要命。所以,她可能会因为一点小事而自杀也说不定。”
“也许吧!”沙都子点点头,含糊其词地说。
下午在上第三节课的时候,沙都子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祥子的情形。感觉上好像已经很久了。其实只不过是两天前的事。前天下午曾在“摇头小丑”见过她,当时她是什么样子呢?沙都子一点也想不起来。愈想下去愈迷糊,心里很焦躁。
下课后,华江说要留下来继续上第四节课。沙都子就与她道别,往波香的公寓走去,打算去听听波香的意见,同时也看看祥子的房间现在变得怎么样。
她走进白鹭庄。那中年的女管理员看到她,也不说话,继续埋头看杂志。
祥子的房门紧闭,写着“在睡觉”的牌子已经歪了。沙都子喃喃自语说:“睡过头了。”
她摸摸门钮上的丝绒布,觉得很柔细。轻轻一转,门就开了,她吓了一跳。更令她吃惊的是,房里居然有一个男人!那男人身穿灰色西装,背对着门口盘腿而坐。
“哦,是你!”男人转向她,说道。
“啊!你是早上那位……”
“佐山。”
“对不起,我以为这里没人……”
“没关系。我只是来这里办一件事,顺便喝杯茶而已。何况这又不是我的房间。”
沙都子不想待在这里,说了声再见,就要走出去。佐山在她背后说:“等一下!”
沙都子转过头来。
“你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
沙都子知道,这位刑警指的是祥子自杀的动机,于是说:“没有。”
“我问过许多人,但毫无线索,没有人知道祥子的苦恼……但是,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必须写调查报告呀!”
“你打算怎么写?”
“没办法,我就写她是一时冲动而自杀好了。”
“一时冲动?”
沙都子心想,这句话和祥子实在太不相配了。与其让他这么写,还不如编造一个动机来得实际一些。
“啊,对了!我找到了一本日记。”佐山改变语气说。
“就是那本红色封面的……”
“对!你也知道吗?”
沙都子在这里过夜时,曾经好几次看见祥子在写日记。祥子每次都用一支装了蓝色墨水的钢笔写,日记簿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她常说,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写也写不完。
“有没有什么发现?”
“完全没有。连她的家人看了之后也找不到线索。不过,一般人在写日记的时候,通常都会写出苦恼才对。”
沙都子心想,也许是吧!因为自己不写日记,所以也不太清楚。
“可是,到了决定自杀的前一天,还会只写一些和烦恼完全无关的事吗?如果是我的话……”她说。
“如果是我,就不会那样。”佐山抢着说,“所以,牧村小姐也不会那样。她在死亡四天以前,就不再写日记了。因为上面的日期,只写到四天前为止。”
“四天以前?”
“对!因此,造成她自杀的原因,很可能是在四天前发生的。请你再回想一下那个时候的事情,很可能会意外地发现真相的……啊呀!你的朋友好像回来了。”
走廊上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然后是打开对面房间门锁的声音。佐山起身要走,沙都子也跟着出去。
“再见!”
佐山说完就走了。


5


“四天以前?我记得没发生什么事呀!”
波香喝着即溶咖啡,向沙都子说。沙都子觉得波香的神情似乎十分疲倦。
“我也是一样。”
“连我们都不知道的事,其它同学也不会知道的。”
“对呀!”沙都子无力地点点头说,“不过,南泽老师那边怎么样?”
“跟我料想的一样,大哭了一场。”
“你向她说,祥子自杀了,是吗?”
“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老师听了,一直哭着说‘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沙都子想象着南泽雅子用白色手帕按住眼睛的情景。南泽雅子曾经当过女老师,也曾经是县立R高中茶道社的顾问。沙都子、波香、祥子、加贺、藤堂等人,都曾让她教过茶道和古文。若生勇和伊泽华江虽然没有参加茶道社,但南泽雅子是他们高三时的导师。总之,大家都会受过她的照顾。所以,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再当老师了,但大家还是常去她家聚会,向她诉说近况。高中毕业以后,大家每年都要去好几次。
波香喝光咖啡,点了一根烟,说道:“对了,学校方面怎么样?祥子的事很轰动吧?”
“好像有些传闻……我也不太清楚。”沙都子轻轻摇着头说。她不想说出在国文研究室里听到的那些下流的谣言。
“除了我们几个之外,以后不会有人记得祥子了吧?”波香叹了一口气,说道。
沙都子无言以对。波香吐出一口烟,自己却被那烟熏得皱起眉头。她又说:“啊,对了!刚才我问过管理员。她说,那天晚上十点多有人打电话给祥子。”
“打给祥子?谁呀?”
“那还用说!”
“是藤堂吗?”
“管理员说,是那个常打电话来的男子。她当时想叫祥子来接电话,但到处都找不到。祥子的房门锁着,敲门也没人回答。厕所里也找不到。于是她向对方说,祥子大概已经睡了,就挂断了电话。”
“这么说来,祥子那时已经……”沙都子讲到一半就讲不下去了。
“可能已经死了。”
“藤堂没有听到祥子临终前的声音吧?”
“你可别在他面前讲这种话!”波香以严厉的眼神瞪着沙都子,说道。

  祥子的尸体被发现以后,过了两天,牧村家就举行了丧礼。沙都子等六位祥子生前的好友前去参加,正在等待上香。
“大家很久没有共聚一堂了。”华江说。
“有一个人没有到。”沙都子说。
每个人都明白她的意思,一时全都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身穿学生服的若生向女生们问:“自杀的动机还是查不出来吗?”
沙都子低头不语,其它女生也没人回答。
加贺插嘴说:“昨天报纸上写,她可能是因就业之事无法如意而自杀的。”
“岂有此理!她已经决定去旅行社上班了呀!那是她的第一志愿呢,对不对?沙都子!”华江似乎很生气地说。沙都子没有表示意见。
藤堂站在离他们五人稍远的地方,一直望着那些身穿丧服轮流上香的人。在沙都子看来,他在这两天之中好像瘦得很厉害,变得沉默寡言,表情也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昨天也是一样——沙都子想起了自己在祥子死后,第一次碰见藤堂时的情景。她昨天早晨上学途中,在电车上遇见了藤堂。她尚未开口,藤堂就以痛苦的语调说:“不要问我!问了我也答不出来!”
“祥子好像在四、五天前就有烦恼了,你都不知道吗?”
“她没有烦恼。有的话,她会告诉我的。”藤堂说。
如今沙都子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祥子为何没有将烦恼告诉任何人呢?是不肯讲呢?还是不敢讲?
他们六人刚烧完香,南泽雅子便出现了。她已经上了年纪,身材矮小,穿着丧服,银色头发与金边眼镜很相配,但外表看来十分悲伤。她用眼神向沙都子等人打过招呼后,就立刻走进屋里去了。
沙都子呆望着这位老妇人的背影,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是加贺。他身穿学生服,拿着一本红皮簿子。
“这就是祥子的日记。”加贺将簿子交给沙都子,说,“你看一下,也许可以找出她的苦恼所在。”
“你怎么有她的日记?”沙都子问。她看到日记簿的血红色封面上,印着一个玫瑰花形的图案。
“向祥子的妈妈借来的。”
“她怎么肯借你?”
“我向她说,是你托我去借的。”
“哦,谢谢你了!”
沙都子昨天曾向加贺他们提起祥子日记的事,认为有必要看一看。
南泽雅子烧完香出来,六人就齐聚在她面前。雅子看着手里的一串红褐色念珠,以温和的语气说:“刚才我要出门时,念珠的线断了。我从地上将珠子一个一个捡起来,所以才迟到。在电车上,我曾经数过珠子的数目,结果少了两个。如果只少一个还没关系,少掉两个,表示我已经老了。”
“老师……”
华江将脸靠在雅子肩上,好像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沙都子见此情景,不禁胸中一热,眼泪夺眶而出。
雅子见状即说:“还好有男生在,可以扶女生……我们刚才已经向祥子道别过了,现在,大家应该静下心来,到我家去喝杯茶再说吧!”


6


众人搭电车前往老教师南泽雅子的家。沙都子在电车上看祥子的日记。第一页的日期是今年的一月一日。最前面写着:

  “写日记绝对不可半途而废,这是第一目标。因为这本簿子很贵。”

  沙都子想起了祥子恶作剧时的表情。接着,她随便翻了一下,发觉每一页至少都出现一次“藤堂”的字眼,例如:

  “五月五日。今天下雨,想去兜风却不能去,混蛋!结果跑了好几家咖啡店,去吃喝一番。在‘L’咖啡店时,藤堂说他要读研究所。好棒呀!可是,听说那些教授很严,日子会很不好过的。加油呀,藤堂!我向他说,我毕业后要去旅行社上班。他就说:‘在我研究所毕业以前,你只要在家里学习如何做新娘就行了。’我听了好高兴。可是,我的目标仍然是当一个职业妇女。”

  沙都子看了,觉得很想哭。接着她翻到后面看,祥子死前最后一则日记上写着:

  “这几天都好累。报告积了很多没写,波香的鼾声太吵了,睡不着。又长了湿疹,好痒,真讨厌!”

  波香指着上面的“鼾声”两字,说道:“我在打鼾的时候,实在不晓得祥子会很痛苦。”
“刑警说,祥子写完这篇日记的第二天,一定遭遇了什么事。究竟是什么事呢……”
“让我看看!”波香说着,把日记簿拿过去。看了一会儿。
“有什么眉目吗?”加贺问道。
他坐在波香和沙都子对面,双手叉在胸前,半闭着眼睛。若生、华江、藤堂,以及南泽雅子则坐在离他们稍远处的座位上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