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针对运动中心的人员组合架构和经营方向提出问题,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对于我的问题,山森社长也一一详细回答,偶尔还会穿插一些玩笑话。中途秘书小姐曾替我们拿了咖啡进来,不过可能社长交代她不要留在房间里的关系,她马上就又出去了。
我为了制造机会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尽可能不着痕迹地进入主题。
“对了,您最近好像有跟川津雅之先生见面吧?”
我个人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切入得很突然,不过山森社长的表情完全没变。嘴上依旧挂着微笑,反问我:“川津雅之先生吗?”
“是的。”我回答完,觉得他看着我的目光似乎有所改变。
“您和川津先生是朋友吗?”他问我。
“嗯,算是。因为在他的行程表上写着和山森先生见面的事,所以……”
“原来如此。”山森社长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和他见面了哦!上个礼拜。他也是说要来采访。”
雅之果然来过这里。
“请问他是来做什么样的采访呢?”
“有关运动相关产业的。”他说完,脸上浮起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说穿了,就是来调查这种生意现在能赚多少钱。我的回答则是: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多。”
山森觉得很有趣似的说完,从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KENT香烟放进口中,再拿起放在同一张桌上、有水晶装饰的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您和川津先生之前就见过面了吗?”我问完之后,他歪了歪头,用夹着烟的右手小指抠了抠眉毛上方。
“之前就见过了。我偶尔也会去健身房锻炼身体,所以常常碰到他。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呢!”
“那么在那次采访的时候,您们两人的交谈内容仅止于闲聊吗?”
“还真的是 只有闲聊而已呢!”
“请问一下,您还记得当时的谈话内容吗?”
“都是一些无聊的小事情。我家里的事情,还有他结婚的事情等等。他还是单身汉呢!您知道吗?”
“我知道。”我回答道。
“是吗?我那个时侯劝他,赶快找个好女人定下来比较好。”他说完,深深地抽了口烟,然后一边吐出乳白色的烟雾,一边笑着。不过当那个笑容消失之后,他反过来问我:“对了,那个人怎么了吗?我想小说的取材应该不至于需要问到这些事情吧!”
他脸上沉稳的表情虽然没变,但是双眼射出来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到某种强烈的压迫感。我为了躲避他的视线,在一瞬间垂下了眼,整理完思绪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其实他……死了。”
山森社长的嘴巴停留在好像说着“啊”的形状。“他还很年轻吧……是生病的关系吗?”然后他这么问道。
“不是。他是被杀害的。”
“怎么会……”他皱起了眉头,“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这几天。”
“为什么会……”
“我不知道。”我说:“有一天,刑警来我家告诉我的。被灌了毒药之后,头被打破,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到港口。”
看来他也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作出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是吗?真是可怜啊!最近这几天的事吗……我完全不知情呀!”
“正确的说法是,他在和山森社长见面的两天后被杀害了。”
“啊……”
“你和他见面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是指……”
“比方说,像是暗示他自己会被杀害的内容。”
“没那回事!”他的声调突然提高,“要是真的听到他说那种话,我是不会什么都没问就让他走的。难道他曾经在别的地方说过类似的话吗?”
“不,我不是因为这样才问的。”
山森社长的眼睛散发出怀疑的光芒。
“只是有点在意……”我说完,嘴边浮上一个笑容。如果在这个话题上绕太久的话,会让对方觉得更可疑吧!
之后,我问社长可不可以再让我们重新参观运动中心一次。于是山森社长拨了内线电话,把我们的要求告诉了外头的秘书。不一会儿,那个美女秘书带着一个女人一起进到房间里来。是刚才我们麻烦她很多次的那个女事务员,她好像是专门负责导览工作的。

当我们跟着女事务员走出房间时,山森社长在我们后面说:“请慢慢参观。”
负责导览的女事务员给了我们名片,上面印着“春村志津子”。我和冬子跟在她后面,开始参观运动中心。
春村在带我们走到健身房的时候,向我们介绍了那里的主要教练石仓。石仓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像个健美选手一般——事实上说不定真的是——全身肌肉发达,然后穿着一件像是要炫耀这身肌肉似的薄T恤。脸孔是中年妇女一定会喜欢的类型,削得短短的头发也让人觉得他很干净。从种种条件看起来,他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成功的人。
“推理小说的题材?哦——”石仓非常明显地对我展露出像是在估价般的视线,“那一定要让在下拜读哦!不过我想,类似健身房的健身教练被杀害这种故事,如果可以,还是尽量不要比较好啦!”
这些话在我听来可是尴尬万分,然而石仓本人却像是说了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一般,还少根筋地笑了起来。
“石仓先生是社长的弟弟。”离开健身房所在的楼层之后,志津子小姐告诉我们,“听说好像也一样是从体育大学毕业的。”
也就是说,山森卓也的旧姓是石仓吗?石仓家的兄弟两人,都顺顺利利地躲在山森一族的羽翼下。
在前往室内网球场的路上,有两个女人朝着我们走过来,志津子小姐对她们低头行礼。其中一人是中年妇人,另外一位是个较小的女孩,看起来像是国中生。这两人可能是母女吧!中年妇人穿着一件偏黑色的洋装,是个非常气派的女性,戴着一付比她的脸还大的太阳眼镜,镜片是淡紫色的。女孩的皮肤很白,清透的大眼睛,视线看着中年妇人的后背。
妇人推了推太阳眼镜,向志津子问道:“山森在办公室里吗?”
“是的。”志津子回答。
“嗯。”妇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我们。冬子和我也稍微低下头,不过那个妇人什么也没说,又把目光移回志津子小姐身上。“那个,这两位是……”
志津子小姐慌慌忙忙地把我们介绍给中年妇人认识。但是她并没有特别对我们示好的意思,只用着不带感情的声音,说了一句“辛苦了”。
“这位是社长夫人。”然后志津子小姐也向我们介绍眼前这位中年妇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早就猜到是这样,所以并不怎么觉得惊讶。
“承蒙山森社长亲切的照顾了。”
由我做代表尽了礼数。
社长夫人对于我的致谢也没有任何回答,只对着志津子小姐再次确认道:“在里面吗?”
然后她就抓起那个女孩的右手,摆在自己左手肘附近的地方,轻声对女孩说:“那我们走吧!”女孩听了以后点点头。
当社长夫人缓慢地踏出脚步之后,那个女孩也跟在后面。两人开始往前走。
我们从后方目送了她们的背影离去,然后才开始继续向前走。
“那个女孩叫作由美。”志津子小姐用着感觉像是刻意压低的声音说。
“是山森社长的女儿吗?”我问完之后,她点点头。
“生下来视力就很差……虽然不是全盲,但是好像不管怎么矫正,视力都没有变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什么也没说。冬子也紧闭着嘴。
“不过因为社长认为她不能老是关在家里,所以每个月都会让她来这个中心运动好几次。”
“因为先天条件的缺陷,对山森社长来说反而更怜爱她了吧!”冬子说。
“那是当然的。”志津子小姐回答的声音带着力量。
没过多久,我们抵达了网球场。网球场有两面,穿着短裤的老婆婆们正在练习回击教练打来的球。教练也不光只是击球,还会一边喊着“好球”或是“多用一点膝盖的力气”,感觉十分忙碌。
“啊……请稍等一下。”志津子小姐对我们说完,朝着走廊的地方走过去。我转头一看,发现一个身穿作业服的男人靠在台车上等她。男人身材高大,黝黑的脸上戴着一付金边眼镜。鼻子下方蓄胡,让人不得不注意。当她走过去之后,男人的脸依然朝着我们,对她说了几句话。她一边回答,一边向我们这里投来闪烁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您有工作的话,那我们就在这里……”冬子说完,挥了挥手。
“没什么的。”
我看着那个穿着作业服的男人。他推着台车继续在走廊上前进。然后当他回头望向这里的时候,正好和我四目相交。于是他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推着台车的速度好像加快了些。
之后,志津子小姐带我们参观了高尔夫球练习场,在手上的简介资料多到快拿不住时,我们才走出运动中心。志津子小姐送我们到门口。
运动中心的采访行程就在这里画下句点。

2
在回程的电车上,我们开始发表彼此的感想。
“那个山森社长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这是我的意见,“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然后刻意隐瞒着。”
“看他说话的样子,好像不知道川津雅之已经死了的事呢!”
“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的会员被杀死了,再怎么不熟,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耳闻吧!”
冬子用一声叹息代表了回答,轻轻地摇了两、三次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目前的阶段没有办法表达任何意见。
当然我也一样。
和冬子分手回到家里之后,工作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慌忙拿起话筒,从电话那头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是新里。”对方说。
“是。”我回答之后看看时钟,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很久。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不需要借川津先生的资料了。”她的口气好像是在对某件事情还是某个人生气一般,有种尖锐的感觉。
“什么意思呢?”
“今天我在调查别的东西的时候,偶然找到了我要的资料。之前给你带来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那放在我这边的东西,你就不看了吗?”
“是的。”
“那我拆封也没关系了吗?”
“嗯,没关系。真是抱歉。”
“我知道了。”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上电话,看着放在屋子角落的那两个纸箱。纸箱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双胞胎似的,整齐地排在一起。
我脱下衣服,换上衬衫,再从冰箱里拿出罐装啤酒来喝,然后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两个纸箱。箱子看起来好像是从搬家公司直接买来的,上面用醒目的颜色印着“搬家请找××”。
啤酒喝了一半之后,我突然注意到一件很奇妙的事。这两个像是双胞胎的纸箱,有些微的不同处。
那就是包装的方式。和另外一个箱子比起来,其中一个箱子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封箱胶带也贴得皱巴巴的,东贴一块、西贴一块,弄得乱七八糟,一点都不谨慎。
好奇怪哦——我这么想。
今天早上快递送来的时候,我记得自己还在心里暗想着,这种谨慎的包装方法,显示出川津幸代一丝不苟的个性。胶带也活像是用尺量过一般,贴得漂漂亮亮。两个箱子都是——没错,两个箱子都一样。绝对没有错。
我喝光了啤酒,走到两个箱子旁边,仔细地检查那个包装杂乱的纸箱。说是检查,其实也只是紧紧盯着纸箱的外表看而已。
因为光看着纸箱,还是什么都不会知道,于是我撕开胶带,打开了纸箱。纸箱里面的书、笔记本和剪报本等,放置得非常凌乱。
我先把这个箱子摆在一旁,然后打开另外一个箱子。不出我所料,纸箱里头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如同胶带的黏贴方式一样,反映出幸代的个性。
我离开那两个纸箱,从酒架上拿出波本酒和玻璃杯,像是把身体抛出去一般,再次跌坐在沙发上。在玻璃杯中注满了波本酒之后,我举杯一口饮尽,然后胸口剧烈的心跳才稍微缓和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我伸手拿起话筒,按下拨号键。电话铃响了三声之后,对方接起了电话。
“萩尾家,你好。”是冬子的声音。
“是我。”我说道。
“哦……怎么了吗?”
“我们被设计了。”
“被设计了?”
“好像已经有人潜入我家了。”
感觉她好像倒抽了一口气。过没多久,她又说道:“有什么东西被偷走吗?”
“没错。”
“是什么?”
“我不清楚。”话筒依然靠在耳畔,我摇了摇头。“不过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3
隔天,我亲自前往冬子上班的出版社。原因是为了去见当时在葬礼曾经碰过面的编辑田村。当然,安排我们见面的还是冬子。
在出版社的大厅会合之后,我们三个人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关于新里小姐的事情是吗?”田村拿到嘴边的咖啡停了下来,带着笑意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是的,麻烦你告诉我新里小姐的事。”
“但是其实我也没那么清楚哦!我是川津的责任编辑没错,不过可不是新里小姐的责任编辑呢!”
“就你知道的范围内说就可以了。”冬子从一旁加上一句。一开始提到要找田村的人,就是她。

昨天和冬子通过电话后,我检查了房间,发现自己的东西全都还在。存折跟少量的现金都原封不动的摆着。唯一留下侵入者踪迹的,就是那个纸箱的封箱方式。
“对方应该没想到我会记得箱子的包装方式吧!但是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观察力是很强的。”关于发现纸箱的变化这件事情,我对冬子这么说道。
“真厉害啊!”她听了,佩服地说:“结果犯人的目标就只是箱子里面的东西嘛!你对于这个,心里有底吗?”
“我只知道一件事。”
在发现川津雅之的资料被人拆封、偷走之后,我脑袋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在前几分钟打了电话给我的新里美由纪。前两天还那么心急地想要看资料的她,竟然突然打了通电话来说没有必要了。我会觉得奇怪也是当然的吧!
“那这么说来,是她偷走的啰?”冬子的脸上写满了意外。
“当然我还不能确定。不过,她的行为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很诡异啊!为了拿到那份资料,还特地跑去帮忙搬家什么的……”
“但她不是已经跟你约好,要直接去你家拿资料了吗?既然这样,应该没有偷窥的必要吧?”
“仔细想想,的确是如此。”我稍微沉淀一下思绪,然后果断地说:“如果说那个资料,对她来说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东西呢?难道她不会想要瞒过别人的耳目把它偷走吗?”
“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吗?”冬子重复了一次我说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马上睁大了她那双细长的眼睛。“你该不会在怀疑是她杀了川津吧……”
“非常怀疑。”我挑明了说:“如果这个假设正确的话,她杀了知道她秘密的川津,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事情。”
“你是这么推理的吗?……”冬子双手交抱胸前,重新看了看纸箱里的资料,“不过,在这个‘她潜入你家’的推理当中,有两个很大的疑点。一是为什么她会知道你今天白天不在家的事?另外一个是,她是怎么进来你家里的?你家的门窗不是都上锁了吗?”
“是密室哦!”我说。
“那就非得把这两个疑点解决不可了。不过关于这个新里小姐,我想可能还是再多调查一下比较好。”
“你有方向吗?”
“没问题。”
田村的名字就是在这个时侯冒出来的。不过田村的谈话内容之中,并没有什么能引起我的兴趣。
新里美由纪是一位女摄影师,在各个领域都非常活跃,关于这方面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想问的是她和川津先生一起合作的工作内容。”我直截了当地说:“他们不是曾经共同负责某个杂志连载的纪行文?”
“嗯,是的。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好像很快就拆伙了哦!”
“我记得上次在葬礼和她见面的时候,她好像有说过自己和川津先生不太合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我很在意,所以就记在脑子里了。
“她的确有说。”看来田村也记得。
“那是在说纪行文的连载中断的事情吗?”
“哦,不是那件事。”田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然后上半身微微前倾,“纪行文本身是做得还不错,评价也都还过得去。但是不晓得在第几次取材行程的时候,他们到了Y岛,在那里碰到了意外。当然川津跟新里都遇到了。什么合不合的说法,我想就是从那时开始传出来的吧!”
“碰到意外?”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游艇翻覆的意外呀!”田村说:“川津先生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有个人计画了一趟旅行,行程就是搭游艇到Y岛去。川津先生他们也参加了,结果中途天候恶化,游艇就翻覆了。”
“……”那是什么样的状况,我完全想象不到,“大概造成了什么程度的伤害呢?”
“搭乘游艇的大概有十个人,其中好像只有一个人死掉吧!其他人因为漂流到附近的无人岛,所以得救了。然后,那个时侯川津先生的脚受了伤,之后就卸下纪行文这个工作了。”
这件事我连听都没听过。
“那这个游艇旅行的事情,川津先生有写下来吗?不是纪行文,而是比较类似事故文件的东西。”冬子问。
“好像没有写耶!”然后田村压低声音回答道:“听说出版社这边是有拜托他写啦!不过被拒绝了。理由是说当时身心状况都很差,所以清楚记得的事情很少。哎呀,不过站在他的立场想想,谁也不会想要把自己遇到灾难的事情,写成文章刊登出来给人家看呀!”
不可能是这样的,我听完这么想。如果是个写文章的人,就算受害者是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最起码不用特地跑去取材,就可以把第一手的声音——自己的声音——化为文字。
“啊啊,总之,好像因为这件事让这个出版社颜面尽失,所以那个纪行文系列也跟着停刊了。”
由于是别的出版社的事,田村说话的语气显得非常轻松。
“对了,那个游艇旅行的企划是由哪一家旅行社承办的呢?”
对于我的问题,田村干脆地回答道:“没有,那不是旅行社的企划。我记得……那好像是都内某个运动中心的企划哦!不过那地方的名字叫什么,我就真的忘记了。”
“该不会是……”我舔了一下嘴唇,“……山森运动广场吧?”
我说完之后,田村的表情就像是恍然大悟。他点头轻呼:“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我和冬子相互交换了眼神。

田村一个人回到公司去,我和冬子则继续留在那间咖啡店,再点了一杯咖啡。
“真是可疑呢!”我将手肘靠在桌上,手掌支着脸颊说:“川津在被杀害之前,曾经和山森社长见过面。川津也因为乘坐山森社长那里提供的游艇,而发生意外。而且这个意外发生的时候,新里美由纪也在场……”
“你是觉得那个意外之中藏有秘密吗?”
“我还不知道。”我摇摇头,“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就会觉得,那份从我家偷走的资料上,会不会就是写了关于这场游艇意外的文件呢?新里美由纪想要的,也就是那份资料。”
“然后川津就是因为那份资料上面写的东西而被杀害的啰!”
“这也只是推理啦!我的推理都是跳跃式的,这点冬子应该最清楚吧?”
对于我的玩笑话,冬子露齿笑了一下,接着马上又恢复严肃的表情。
“也就是说,新里美由纪和那个游艇事故的秘密有关联啰!”
“不只是她,”我交换了跷着的双脚,然后双手抱胸,“川津去见了山森社长,也就是说,我觉得山森社长一定也以某种方式和这件事情有所关联。”
“那个时侯,山森社长是跟我们说只是单纯的取材呀!”
“刻意隐瞒。”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接着说:“对他们来说,有个非隐瞒不可的理由。”
“‘他们’是指?”
“我不清楚。”我断然说道。
这天回到公寓之后,我立刻把那个纸箱的东西倒出来,想要确认自己的推理没有错。去年川津雅之经手的纪行文相关资料,几乎全都收在这里,唯独和那个游艇旅行有关的东西,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个旅行究竟藏有什么秘密——当然,我是指除了船难事故以外的某件事——而有个人不想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新里美由纪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问题在于该如何找出这个秘密,对于这点,我和冬子已经拟好大概的作战方针了。
这天晚餐之前,冬子打了电话给我。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些兴奋。“总算把新里美由纪约出来见面了哦!”
“辛苦你了。”我慰劳她道:“你是用什么理由把她约出来的呀?”
“说实话啊!我说有些关于川津的事情想要请教她。”
“她没露出警戒的样子吗?”
“不知道耶!因为是打电话,所以无从得知。”
“这样啊……”
接下来就是看要用什么办法让她将实情全盘托出了。新里美由纪那双盛气凌人的眼睛在我脑中浮现,令我有点忧心。
“两个人联手,应该多少会有点成效吧!”我说完,冬子用略带阴沉的语气接着说道:“那可能有点困难哦!”
“困难是指?”
“她提了一个条件,说是要和你单独见面。”
“跟我?”
“没错。这就是她的条件。”
“她想干什么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她觉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比较信得过吧!”
“不会吧!”
“总之,她的指示就是这样。”
“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手拿话筒思考着。美由纪难道是觉得,要是对象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她就愿意说出那个秘密吗?
“我知道了。”我对冬子说:“我就一个人去看看吧!告诉我时间跟地点。”

4
隔天,我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动身出门。冬子和新里美由纪约好两点整在吉祥寺的咖啡厅。据冬子说,新里美由纪的公寓好像就在那附近的样子。
约定地点的咖啡厅里,安稳地摆着类似手工制作的桌子,是一间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店。店内正中央,没来由地放了一块橡木。灯光昏黄,的确很适合坐在这里静静地聊些事情。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留着短发的女孩子朝我这边走来,我向她点了一杯肉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