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来车的轮胎发出了刺耳的鸣响,想要赶快停下来,但却还是因为路面的影响而来了个神龙摆尾,车屁股撞到了倒在路上的卡车上。
“驱逐舰”上的男子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这是他头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亲眼看到交通事故的发生。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景像,完全把他给惊得呆住了。
但似乎没过多久,他便又回过了神来。因为在事故发生后,他就清楚地看到一辆原本停在左车道上的车子开动了。

2

外勤指令接入的时候,世良一之已经做好了出动的准备。他们也听到了县警本部的无线电。
“真够倒霉的。每次让宿舍给做份盒饭的时候都这样。”
主任福泽巡查部长一边在走廊上小跑着,一边说道。世良与福泽同组工作。虽然今晚还有另外一组人当班,但那组也已经因为别的事故而出动了。
两人刚一坐上巡逻车便开亮了红色的警灯。一般他们出勤的时候是不鸣警笛的。
“卡车冲进隔离带后侧翻啊?估计是没救了吧。”
刚开出去没多远,福泽就通过无线电和应该已经到达现场的外勤巡逻车取得了联系。刚才救护车已经到达,目前正在对卡车司机进行急救。由于从对面车道开来,撞上了卡车的乘用车司机的右臂和腰部也受了些轻伤,所以医护人员打算把他也带回医院进行治疗——福泽回答了声“收到”。
“白石街道?现场附近的交通量也不是很大啊?今晚的事故估计是因为超速的缘故吧。”
世良说道。
“或许吧。也有可能是因为路况良好的缘故。何况今晚路上还因为下雨而有些湿滑。”
没过多久,两人便赶到了事故现场。就像之前在无线电里听到的一样,情况非常糟糕。卡车冲上了隔离带,两侧的车道都只剩下左边的车道还能通行。
驾驶外勤巡逻车赶到的两名警官正在忙着指挥疏散交通。除了他们俩之外,这一地段的派出所也派了两名警察过来援助。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后,世良二人便走近了肇事的车辆。
“够惨的啊。”
卡车右侧朝下地横倒在路上,挡风玻璃也被那辆从对面车道开来的西玛的车屁股给撞凹了很大一块。玻璃碎裂,车座也已经不成形状。上面鲜血四溅。
“估计是没救了。”
福泽也走到车旁,探头看了看卡车的驾驶座。“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够确认其身份的东西吧。”
世良拨开碎玻璃,从扭曲得不成形状的窗框里把电筒伸进去,照亮了车内。车里有只黑色的手袋。打开一看,里边装着驾照、钱包、餐巾纸和一盒香烟。从驾照上来看,此人名叫向井恒夫,就住在县内。从出生年月日来算,应该是现年三十三岁。
——和我的年龄也差不了多少啊,真是可怜。
一边在心中默默合什祝祷,世良把东西全都放回了手袋里。
随后,世良用附近的公用电话联系了Liner运送公司,那边已经得知了事故的情况。估计是救援的医护人员通知他们的吧。如果不能查明患者身份的话,医院那边也挺难办的。
肇事车辆由肇事方的人来处理。世良委托Liner运送的负责人派了辆牵引车来移动卡车,顺带又打听了一下向井司夫家里的联系方式,之后便放下了电话。
接着他又给向井家打了个电话。接通音响了几声,却总不见有人接电话。估计家属们可能都到医院里去了吧。
有关那位西玛车司机的身份,世良他们已经听派出所的两名警察说过了。该男子名叫望月。世良给望月的家里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的情况给说明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之前还没有任何人联系过望月的家里,感觉他的妻子似乎是刚听说这事,惊讶得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尽管世良已经告诉对方,望月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但对方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世良让望月的妻子找人把肇事的车辆给拖走,对方回答说立刻让JAF派人过来。
打完电话,世良又回到了事故现场。
一般情况下,现场取证时,必须测定肇事车辆的位置,对车胎痕迹,路面的滑行痕迹和磨损痕迹等进行一番详细的调查。然而在这种半夜时分,而且路面还如此湿滑,想要调查划痕,几乎就是件不可能的事。这些事,全都必须等到明天早晨才能处理。
接下来的事,是寻找目击者。
世良首先走访了现场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附近还亮着灯的地方,就只有这家店了。
可令人失望的是,穿着蓝色制服的店员说他当时只是因为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而好奇才冲出了店外,并没有看到事故发生的瞬间。
虽然当时店里也有几名客人,但是却没有人目击到当时的情况。
走出店外,等世良向福泽报告过之后。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大致打听过周围的人的联系方式了。”
一位年纪与世良相仿从派出所过来的警官给两人看了一张名单。名单上一共写着五个人的名字。福泽匆匆浏览了一下那张名单,
“这人的名字怎么还做了重点标记?”
他指着其中一人的名字说道。
“这人是当时一直跟在卡车后边驾驶的一名公司职员,似乎看到了整件事故的全部经过。拨打119和110的人也是他。”
“原来如此。”福泽点了点头。
得救了,世良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没什么事能比寻查事故原因更麻烦的。而如果当事人已死的话,那就更加棘手了。但要是有人目击到当时的情况,那就只需去找目击者打听一番,写份报告就行了。
“明天一早,你就找这个人联系一下。”
一边向着世良下命,福泽也露出安心的神色。
确认过拖运肇事车辆的事后,世良二人便前往了医院。当时驾驶着西玛,在对面车道上行驶的男子,此时早已结束了治疗。他的伤势不重,只是在手腕上缠绷带,稍稍包扎了一下而已。
“当时那车突然出现在我眼前,真是吓死我了。”
这个名叫望月的中年男子,把眼睛睁得和他的声音一样大。此人的职业是公寓经营,今晚到位于邻县的朋友家去,在回程的路上遭遇了事故。
世良二人向他询问了一下事故发生之前的情况,但望月这边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估计当时望月的车也稍稍超过了时速限制,但如今事已至此,也没必要再继续追究他的责任了。
“你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对面车道是否有什么不对劲的?”
听到福泽的提问,望月当场便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对劲的。因为当时我可是两眼正视着前方驾驶的,就没有东张西望过。正因为如此,我才只是受了这么点儿轻伤。我说,巡警先生,我可没做错什么啊?要是就这样你们还要警告我驾驶时注意力不集中的话,那可就有点儿吹毛求疵了啊?”
望月的眼里流露出恳求的目光,嘴里不停地叨咕着“真够倒霉的。”
让望月回家之后,世良和福泽决定去见一见卡车司机的家属。据说卡车司机现在正在接受手术,而他的妻子则在手术室的门口等候。
卡车司机的妻子正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看到福泽走过来打招呼,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她的脸之后,世良暗自吃了一惊,而对方似乎也认出了他。
“你们认识?”
福泽似乎从两人的表情里看出了些什么,问道。
“是我高中时候的同学,记得好像是叫营沼……”
她小声地回答了声“是的”,点了点头。虽然现在她的眼睛看上去似乎有些红肿,但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却依旧和当年一样,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是吗?”福泽稍稍思考了一下,
“那就由世良你去向她打听一下情况吧。我先去和署里联系一下。”
福泽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之后便转身向着走廊走去。或许这是他在关照世良吧。
“真是不幸。”
等福泽的身影消失不见了之后,世良说道。她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
“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肇事的人,而且之前驾车也从未出过任何事故……”
说着,她用手捂住了脸。看到她的膝头上叠放整齐的那块湿透的手帕,世良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幸好还认识你。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她双手捂面地说道。
“原来世良你当了巡警啊。”
“我这人从以前起就只有体力好,这么一个长处而已。”
世良在她身旁坐下,目光倾注在她的侧脸上。因为她与自己同岁,所以年纪也已经过了三十。尽管如此,她脸颊上的肌肤,却依旧像昔日那样白皙而细腻。
营沼彩子——
虽然刚才世良装出了一副已经记不大清她姓名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甚至就连她的名字也记得清清楚楚。彩子——当年世良还曾经把AYAKO这名字写在笔记本上,然而直到最后他也没有鼓起勇气向她告白。毕业之后,两人便各分东西了。
世良心里的话,就如同小山一样地多。然而现在他该问的,却是有关那个她心爱的人的情况。
“你丈夫是从何时起,到Liner运送工作的?”
“估计已经有十年了。”稍稍顿了顿,彩子回答道,“因为他在认识我之前就一直在那里了。”
尽管世良很想问问他们两人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但这事却和事故没有任何的关系。
“刚才你说,之前他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
“不光没出过事故,就连违章都没有过,甚至还因此受过公司的表彰。他的同事还曾经讥讽过他,说是向井开车老实得就跟大姑娘似的。”
说完,她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简直难以置信。”
“那么他最近上班时的情况又如何呢?是不是很忙?”
“稍稍有点儿吧。不过听他说,最近公司的景况不错……”
说到这里,彩子似乎明白了世良这么问的用意。她抬起已经哭得有些浮肿的脸庞,两眼盯着世良。“但也还没到就连休息都休息不好的地步。他平常很注意休息,从来不会勉强自己的。”
世良默默地点了点头。
“手术中”的红灯熄灭了。看到彩子起身,世良也条件反射似地站了起来。
白色的大门被人推开,医生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他面朝彩子,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很抱歉……”
她睁大双眼呆呆地站了两秒时间,之后便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双膝着地,开始嚎哭了起来。

3

为了继续对昨晚未能查证完毕的线索展开调查,第二天一早,世良和福泽便再次来到了现场,就算下过雨,路面上的划痕也照样会保留到第二天的。
“应该是在这附近踩下的急刹车吧,然后又往右打的方向盘。似乎正是因为如此,车轮才会打滑,而整辆车才冲进隔离带里去的。”
在距离卡车侧翻处的几米外调查了一番之后,福泽讲述了自己的见解。跟在他身旁的世良用全自动黑白相机拍下了照片。
“他当时是不是想避开什么东西啊?”
“或许吧。总而言之,去找目击者询问一下的话,所有的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直到这时,两人的想法都还比较乐观。
回到署里,世良给那个当时跟在卡车后边驾驶的男子打了电话。目击者名叫太田吉男,在县内的一家建筑公司上班。
太田就像是早就等候已久了一样,刚接起电话,便猛说了一气。
“我从昨天起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因为今天一大早还要上班,所以就先回家了。请问你们是否找其他的目击者打听过了?”
“还没,太田先生您是第一位。”
“是吗?我当时就在想或许我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了。”
说过这段如同是在夸耀般的客套话之后,太田便开始激动不已地讲述起了事故发生前自己是怎样跟在卡车后边行驶,还有冲过红绿灯后开始加速时,卡车又是怎样突然踩下急刹车的。
“那么请问您是否知道,当时那辆卡车为什么要突然踩下急刹车呢?”
听完世良的询问,“问题就在这里了”,太田猛地提高了声调。
“事故发生前,因为卡车挡住了视线,所以没法看清前路,而在事故发生时又被当时的景像给镇住了,所以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我清楚记得当时有辆停在左车道上的车子突然探了个头出来。”
“哎?”世良不由得惊声叫道,“真的吗?请您再说详细些吧。”
“嗯,你说让我再说详细点,我也只记得这么多了。我记得当时左车道上大概停了三辆左右的车吧。等到事故发生后,我看到那边启动起来的似乎是中间的那辆,而且车头已经往右开出了很大一段距离。当时我心里正纳闷儿呢,就看到那辆车猛地往前开走了。”
世良二人赶到现场的时候,左车道上根本就连一辆车也没有。看样子大概是因为车主得知发生了交通事故,生怕连累到自己,所以就连忙把车给开走了吧。说起来,记得现场的路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估计当时车主们就是在店里购物。
“那辆车当时有没有开转向灯?”
“没开。”太田一口咬定,“我记得很清楚。估计也正是因为这缘故,才把卡车给吓得踩了急刹车的吧。”
“踩下急刹车之前,卡车有没有鸣笛?”
“鸣了。不过因为当时实在是太过突然,所以卡车也没鸣太长时间的笛。”
太田颇为冷静地分析道。和亲眼看到的景像相比,耳朵所听到的声音,在记忆当中要模糊得多。太田居然能记得如此清楚,实在是让人觉得很了不得。
“请问,您是否还记得,事故发生后便开走了的是辆什么车吗?”
“记得。我这人平时就比较关注车型种类的。那是辆黑色的奥迪。绝对错不了的。”
“黑色的奥迪……那您当时有没有看到车牌号码?”
“这个嘛,车牌号码倒是没能看清。”
“是吗?”
光是打听到了这一点,就已经可以说是颇有收获了。
挂断电话后,世良和福泽商议了一下。因为现在出现了妨碍行驶的嫌疑,福泽的目光也变得严峻了起来。
“得想办法把那辆奥迪给找出来啊。再去找其他的目击者打听打听吧。”
两人依靠昨天拿到的目击者名单,同时使用两部电话开始了询问。问题的中心,就是有关当时目击到的内容和事故发生前后是否有人看到过那辆奥迪。
然而写在那张名单上的人,全都是事故发生后才聚集而来的,所以他们既没有目击到太田所说的情况,事故发生时人也不在当场。因此,他们也不可能会看到那辆奥迪。
“迫不得已啊。”
福泽皱着眉看了看钟。他和世良的当班时间到中午就结束了。
“我会出面向上头报告的。但就目前的情况而言,想要查出是哪辆奥迪,可并非是件轻松的事儿。何况我们手上还没有证据。”
“今晚我们就再到那家便利店里去走一趟吧。想来那辆奥迪的司机应该也到店里去过的。”
或许是因为听到了世良充满希望的语调的缘故,福泽的表情稍稍显得有些吃惊。

眼前这栋名叫“绿色高地”的公寓,座落在一处规划整顿得跟围棋棋盘似的住宅小区里。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活动房屋。墙外楼梯扶手上的铁锈,向人们述说着房屋年代的远久。
这栋楼的二〇一室应该就是向井夫妇居住的房间。
世良站在门口,摁响了玄关的呼叫器。过了一会儿,只听屋里传出了一阵干涩嘶哑的说话声。他大声说了句自己是XX署交通科的世良。因为他不清楚周边的住户是否会有人竖着耳朵聆听这边的动静。
房门被人打开,屋里露出了昨晚才见过的脸庞。她的双眼依然充血通红,脸色也是一片煞白。
“我们已经查明了事故的原因,所以特意前来通知您。”
听世良说完,彩子睁大了眼睛。之后她又把门开大一些,招呼世良进了屋。
向井夫妇所住的房间,是一间如果只要两人居住的话倒也不算拥挤的2DK。进屋之后先是厨房,桌上放着翻扣的碗和装有烧鱼的盘子等物。估计那就是她丈夫昨晚回来之后要吃的饭菜。她领着世良走进了一间宽约四叠半,屋里就只放着台电视,一个电视柜和一只小架子的房间。
“我想您为了准备守灵之类的事,估计还挺忙的呢。”
世良盯着在一旁冲茶的她的侧脸,说道。
“丧事决定在他的老家办。遗体之前已经交托过去了。虽然照理说我现在也差不多该出发了,但目前我却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
“我能理解。”世良说道,“你丈夫老家是哪儿的?”
“群马。那地方挺冷的。”
她在世良的面前搁下了茶碗。世良两眼盯着袅袅上升的蒸汽,问道。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大概是……五年前吧。”她回答道,“当时我曾经在Liner运送打了一段时间的工,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
“原来如此。”世良点了点头,“打工?是在上学的时候吗?”
只见她微微地呶起嘴来,说了句“不是的啦。”
“我哪儿有念大学的本事嘛。世良君你应该也很清楚当时我的情况的吧?”
“这可未必啊……”
虽然再次装出了一副糊涂相,但世良的心里其实很清楚。尽管彩子这人倒也说不上是个不良少女,但却也并非是会乖乖接受学校提出的所有指示的那种学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她还属于比较让老师头痛的那类学生。
而在她的身上,还发生过一件令她彻底开始讨厌学校的事。没错,就是那次“寿司事件。”
世良他们念的学校,除了暑假之外,平常是严禁学生打工的。但彩子却时常在放学之后偷偷地跑去打工。她骑着自行车,替附近的寿司店送外卖。她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这么做也是为了贴补一点儿家用。
然而,一次她在出门送外卖的时候,却让一个平日就对她就垂涎三尺的男生给撞见了。那男生故意在她离开寿司店后截住了她,威胁她说如果不想让学校知道她偷偷打工的话,就和自己交往。可当时彩子完全无视那男生说的话,坚持要去送外卖。那男生见状,突然就一脚踹倒了自行车。彩子当时摔倒在地,脚上的伤过了两个星期才恢复过来。而车上的那些还未送到的寿司也散落了一地,最后也只得由她自己来赔偿损失。
也不知究竟是谁传出去,后来学校也得知了这件事。学生指导部的老师把两人叫了过去,确认了事情的真伪。当时那男生坚持说是自己看到彩子违反校规,于是便好意提醒她,可没想到彩子却想开溜,所以自己才失手把她的自行车给推倒在地的。听到这样的狡辩,彩子自然要出口反驳。她哭着说明了整件事的经过,那男生则把脸扭朝一旁,冷笑不已。
没过多久,学校便对两人做出了的处理。那名男生非但没有遭到学校的警告,彩子却被勒令停学了三天。校方当时把两人叫去,其实只是想要确认彩子有没有违反校规而已。
打那以后,她就很少来上学了。看到这样的情况,世良却只能远远地望着她的身影,为自己的无力而暗自恼怒不已。
“离开高中之后,我去念了一所中专。可是最后还是没法找到工作,只得给人打工来糊口。说得好听点儿,就叫做自由打工妹吧。”
“后来,你就遇到了你丈夫?”
“没错。他那人就是老实巴交到了有点傻的地步……”
说到这里,彩子低下了头,话语到了最后,甚至还有些哽咽。两滴晶莹的泪珠,落到了她紧紧攥住裙角的拳头上。
世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默默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来。
“真是抱歉。本来不该提这些事,而是该听世良君你说的。你们不是已经查明事故的原因了吗?”
虽然世良心里其实很想再听她继续讲述下去的,但他还是说了句“尽管目前还无法断定”,之后便把黑色奥迪的事告诉了她。或许当时彩子的丈夫就是为了躲避那辆车,才引发了事故的——她正面回望着他的眼睛。那真挚的目光,似乎变得愈发地炽热了。
“你们查明那辆奥迪车是谁的了吗?”
“还没,我们现在正打算着手寻找呢。不过老实说,这事几乎就是在大海捞针。”
“是吗?”彩子咬紧了嘴唇,问道,“如果查明了车主的话,是不是就能让他为这次的事故负责了?”
“应该可以让他负起责任来。”世良回答道,“据目击者说,当时那辆奥迪连转向灯也没开。如果这一点属实的话,那么他就属于妨碍交通了。”
“有这条规定的吧?”
“有。”
彩子点了点头,说道。
“你们查明了奥迪的车主之后,能立刻通知我一声吗?”
“当然可以。”世良答道。
“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彩子睁大了眼睛,目光怔怔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这种她在高中时代从未露出过的表情,令世良不由得感到一阵揪心。

4

晚上,世良再次来到了事故现场。他这次的目的并非是观测损坏的隔离带,而是去走访旁边的便利店。
昨天见过的那名店员,今天晚上也同样守在收银机旁。估计店里的规定是以周为单位,轮流上夜班吧。世良身上虽然没穿制服,但店员还是很清楚地记得他。
世良向店员打听了一下昨晚事故发生前,店里客人的情况。店员说当时店里确实有几位顾客,至于是否有常客,店员自己也有些记不清了。
“麻烦你好好回忆一下吧。当时店里都有些怎样的客人?”
“你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吧……而且退一步说,我们这里的客人和那场事故之间也没什么关系的啊?”
和昨晚相比,店员的话变得有些含糊其辞起来。估计是上司提醒过他,让他说话注意一些,别给客人添麻烦。其实他们自己也很清楚,当时有些顾客为了方便进店购物,就把车子停在了离事故现场不远的路边。
“那么我问你,当时有名顾客是开着辆奥迪来的,这事你知道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店员脸上堆笑,敲打了一阵收银机。随后,他把打印出来的收据递给了顾客。
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世良的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一种想法。
“我说,昨晚事故发生时都售出了些什么东西,应该全都记录在这机器里的吧?能麻烦你让我看看当时的销售记录吗?”
“哎?”店员睁圆了眼睛。
“不碍事儿的吧?要不我联系署里,让他们下道正式的委托也行。”
听到世良把话说得如此强硬,
“请你稍等一下。”
为了向上司请示,店员转身走进了里屋。世良站在杂志柜台旁,两眼望着昨晚卡车撞击过的隔离带。
——嗯?
看到有人正在那地方停车,世良不禁睁大了眼睛。是辆红色的短跑家——托雷诺(Sprinter Trveno)。从车上下来学生模样的男子跨过了隔离带。正向着这边走来。虽然前边二十米处就有处人行横道,但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想绕路。
学生模样的男子走进店里来的同时,店员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就在店员一愣神的工夫,学生模样的男子便开口说道。
“哟。昨天的那事故,后来怎么样了啊?”

学生模样的男子名叫小林,不停地重复说自己“只是昨天和今天”在路上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