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站,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交通卡,却把一样白色的东西带了出来,掉在地上。原来是一团纸巾。我弯腰捡了起来,朝附近的垃圾箱走去。
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通了那件一直叫我牵肠挂肚的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原来是那个家伙干的。
我从远路折了回去。

5
这时已是上午十一点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监视着自己的公寓楼。更准确地说,是监视进出公寓楼的人。至于公司那边,我撒谎说身体不适告了假。
这回可一定要逮住你的狐狸尾巴——我一眨不眨地盯着入口处。
让我恍然大悟的正是那些垃圾。
那个自称宫泽理惠子的女人说是前天夜里喝醉酒被男人带到我家,还发生了性关系。但如果此话属实,垃圾箱里应该塞满餐巾纸才对。更何况那女人是不可能清理垃圾箱的,我昨天早晨扔掉的袜子还在原处呢。
凭此证据,我推断这个女人是在撒谎。她不是被什么男人带来的,而是自己找上门来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编造这种谎言呢?她到我家来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又为何赖在这里不肯离去呢?我与她素不相识,她显然并不是冲着我来的。
这样说来,想必就是“呆在房间”这个举动本身具有某种含义了。
难道她是想把什么重要的邮包送到我这儿,所以才必须等在房中,坚守不出?这座公寓楼的信箱统一设在一楼的入口处,平信一般都投在那里。所以那女人等待的应该是快件或挂号一类的信件。
十一点二十分左右,那个戴着眼镜,身材矮小的邮递员终于现身了。我凝视着他的动作,却见他只是往信箱里分发一些平信,根本没有带来我想象中的神秘邮包。
莫非我的猜测出了差错?正当我垂头丧气地趴在方向盘上时,一辆小型客货两用车突然停在我前方的大道上。一个年轻男子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备箱,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
难道他是送货上门的?我直起上身,密切注视着他的举动。
果然不出我所料,只见那名男子把两个大纸箱叠起来,双手抱起。纸箱似乎相当沉重,他有些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走进楼里。
我从车窗探出身子,密切注视着公寓楼的第二层,我记得房门正是从左边数过来的第二扇。那扇门开了片刻就又关上了。不一会儿,送货员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那个女人原来就是在等这件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送到我家来?我正在苦苦思索,却见我家的房门再度开启,我赶紧反身缩回车内。
这回出来的是那个女人,她浓妆艳抹,肩上挎了一只小包,并未携带时才送来的那两箱东西。我望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赶紧下了车,上楼回到自家门前。
门居然锁上了。心中暗暗纳罕:这房子仅有的两把钥匙这会儿都在我手中,那女人是怎么把门锁上的?
我掏出钥匙开门,进到屋里,只见玄关处正并排放着刚才那个送货员费了好大功夫搬进来的纸箱。
我蹲下身,察看箱子上贴的发票。收件方正是我的地址,还写着“宫泽商会”这样莫名奇妙的名字。而发件方——
竟然是我的公司。

6
下午一点刚过,我来到公司,同事们看到我都很奇怪。
“你怎么来了,不是感冒发烧了吗?”股长问道。
“是啊,但我休息了一上午,觉得好多了。考虑到还有很多工作没有完成,所以就又过来了。”
“嗯,你倒是挺认真的,不过要小心别把感冒传染给别人啊。”股长说着,像赶苍蝇似的冲我挥挥手。
我回到座位上,开始用电脑调查起来。无意间抬起头来,却看到叶山广江正远远地朝我这边凝望,我装作没看见,继续干活。
查完以后,我又打了两通电话。随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去找叶山广江。她正站在复印机前,还在注视着我。我们两人的视线“叮”地一声撞在一起。
我向她递了个眼色,先走了出去。在走廊里等了片刻之后,她也出来了。
“我们到楼顶平台上去吧。”我提议。
她默默无言地点了点头。
今天是个艳阳天,平台上没有一丝风。我转向广江:
“这会儿那东西可是在我手里哦。”我竭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浅浅地笑了。
“果然是这样啊,我估计得不错。”
“那个女人跟你联系了?”
“中午刚过的时候,她打电话告诉我,说是出门去叫车想把东西搬走,回来却发现东西已经没了。我一听到这儿就猜出肯定是川岛先生做的手脚,因为你今天突然请了假。”
“我在公寓楼前监视着呢。”
广江开玩笑似的耸了耸肩。
“直美还说已经把你引入圈套了呢,这不是露馅了嘛。”
“直美,就是那个女人?”
“没错。”
“我确实被她骗了,不过直到今天早上为止。”我朝远处凝望片刻,目光又回到她脸上,“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广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移开了目光,嘴边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两个纸箱里各装了一瓶二十升装的甲苯。我一打开纸箱,便明白了其中的机关。有人想把这两瓶甲苯从公司里头带出去,但考虑到单凭自己的力量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才想出了假借公司名义往一个凭空捏造的事务所送货这个办法。
而这个被凭空捏造出来的事务所,恰恰就是我家。
之所以想到干这事的人是叶山广江,理由有三。其一,片冈对她吹嘘说这是自己的小别墅,广江信以为真,以为平素无人居住,可以随便使用。而且,由于片冈常把钥匙给她,让她自己进屋,所以要配一把备用钥匙绝非难事。其二,既然是她自己安排的,她当然知道那晚约会取消、房间空关的情况。其三,这两瓶甲苯是公司的库存,有资格下订单的也就只有资材部的职员了。
刚才,我在电脑上查了这一个月以来有机溶剂的订购情况,发现技术部订了两箱二十升的甲苯,已经在三天前付了款,并确认收货了。负责处理这个订单的职员,果然就是叶山广江。但我致电技术部询问此事时,那边的回复却是从未下过这样的订单。
“你是要把甲苯卖给什么人吗?”我望着她的侧脸问道。
广江缓缓朝我转过头来。
“是啊。”
“卖给黑社会?”
广江摇摇头。
“就算想卖给那种人,肯定也要被狠狠杀价,太不划算了。况且我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都是直美拉来的小客户,她在这方面熟得很。”
“卖这些能赚多少?”
她歪歪头,“按一百毫升三千元的价格来算的话,能卖一百二十万左右吧。”
我摇了摇头:“这可相当于原价的十倍啊。
“可是照样有人买呢。”
我在报上读到过,有些吸毒少年就喜欢这种高纯度的甲苯。
“我说啊,川岛先生,”广江用甜美的声音说,“你能不能把东西还给我?只要还给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我全身寒毛直竖。
“那可不行,我打算退回库房去,就说是搞错了。”
她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喂,你会把我干的事情告诉公司么?”
“我可不想打小报告,”我说,“不过你得保证今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广江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我是在想直美睡在你家的事儿啊。川岛先生还真是老实人呐。”
我不知该如何接口,绷起了脸。
笑了一阵子,广江又道:“我下个月就要辞职了。”
“辞职?为什么?”
“工作无聊嘛,在这里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
“你不是在和片冈约会吗?”
听了这话,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早就受够那个土里土气又小肚鸡肠的男人了,连去宾馆开房都舍不得。”
“……嗯。”
“那我先走了,这件事就说到这里吧。”
广江轻轻抬起手挥了挥,回办公楼里去了。
我又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却见片冈正等在那儿。
“那个女人的事怎么样了?”
“那个嘛,放心吧,我已经处理好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还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吧。”
“你这样说我也忘不了啊。喂,没事儿吧,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啊。哈哈,那女人果然和你有什么瓜葛,所以你才愁成这样的吧?跟我谈谈好了,女人的事,我可比你知道得详细多喽。”片冈挺了挺胸脯。
“女人的事?”
“是啊,没错。”这家伙说得斩钉截铁。
“也是啊,”我点点头,“你看女人确实挺准的。”
随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让我再听一次你的判罚”
1
我穿不惯皮鞋,小指被挤得生疼生疼的。但我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不顾一切地向前狂奔。这条路太窄了,我使劲全力还是跑得磕磕绊绊的,不过追捕我的警察们也一样会觉得障碍重重吧。
不知从何时起,阿升的身影从我背后消失了,大概已经被警察抓住了吧。这家伙平素很少锻炼,跑不过警察也没啥可大惊小怪的。不过这会儿我也顾不上他了,自己逃命要紧。此刻,高中时代那无忧无虑地在操场上飞奔的情景竟忽然呈现在我的脑海之中。教练的哨声,前辈的呼喝,还有我自己的应答之声隐隐在耳际回荡。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追兵”似乎已经被我甩得远远的,我放缓了脚步。好久没这么跑了,我肺部抽痛,头也疼得厉害,一屁股瘫坐在路边的塑料水桶上缓缓地调匀呼吸。
可不能放松警惕啊,我暗暗告诫自己。适才已经有好几个路人将我飞奔的情状看在眼里,警察很快就会寻踪至此,将我捉拿归案的。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朝电线杆上贴着的地址看去。刚才只顾仓皇逃窜,根本就辨不清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只见上面写着:XX町三丁目。
太巧了!我心想,“那家伙”的家就在这附近呐。
我一时连逃命也忘了,在心中默念“那家伙”的门牌号码,挨家挨户地寻了过去。我曾经数次在地图上确认过他家的具体方位,所以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了。那是一座典型的日式住宅,看上去小巧舒适,围着一圈灌木篱笆墙。大门上挂着名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南波胜久”的字样——这无疑就是“那家伙”的家了。
恰在此时,警笛声从远处传来,我趁机借着笛声的掩护打开篱笆墙上的门,走进了种满植物的庭院。玄关右侧是一间兼做餐厅和厨房的房间,我隔着玻璃门朝里窥探了一阵子,房内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我刚想闪身进屋,院外却忽然传来“南波先生,南波先生”的叫声。我慌慌张张地往阴影里一缩,偷偷朝玄关处望去,之间几个警察正在朝我这个方向探头探脑地张望,便赶忙又缩了缩脖子。
“好像不在家啊。”警察们彼此嘀咕了几句便离开了。他们肯定是来抓我的,顺便提醒附近的居民要小心防范。
我干嘛要听阿升那家伙的话呢?现在可说什么也晚了,我心下后悔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我在原地愣愣地站了片刻,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突如其来的开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侧头望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瘦老头儿正一手转动着钥匙,另一手拎着便利店的白色塑料的。
他正式南波胜久!我心下顿时大卫躁动不安起来。
玻璃门上很快映现出了南波的身影,只见他正慢悠悠地打开窗户,想来是要通风换气。我强忍着一头冲进屋去的冲动,一动不动地藏身于一个液化气罐之后,密切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虽然房里无疑只有他一个人,但如果我莽撞行事,不慎把还在附近转悠的警察引来,那可就完蛋了。
又挨了一会儿,屋内传来阵阵水流之声,肯定是那家伙正在厕所洗漱。我终于下定决心,赤着双脚迈步踏进了昏暗的厨房。我还生怕被外面的行人发现,便顺手拉上窗帘,贴靠在房间一侧的墙壁上,从内袋里摸出刀子攥在手中。
片刻之后,我听见厕所门关上的声音。那家伙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我握着刀子的手渗出了汗水。
那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出现在我的眼前。下一个瞬间,我已经把刀子逼到了他脸上。
“不许嚷嚷!”
南波像是被按了停止键的录像机,登时全身僵直,随后缓缓地朝我转过头来。
“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
我还不打算这么快就报上大名呢。“坐下!”
南波绷紧了脊背,坐到厨房的一把椅子上。
“两手背到背后去!”
南波照做以后,我拿过一旁的毛巾把他的双手牢牢捆在一起。
“抢劫住在一丁目的那个老太太的,就是你吧?”
南波用嘶哑的嗓音低声问道,像是唯恐说话声音过于响亮就会遭到我的毒手似的。
“这事儿传的还真够快的。”
“我是从一个认识的巡警那儿听来的。你做得可真过分呐,居然连老人的钱也抢!”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我可不会拿你的东西。”
我故意拿刀子在他脸上拍了几下,这老家伙吓得浑身僵硬,“要拿也是拿你的命。不过嘛,如果你老老实实地听我的吩咐,不乱嚷嚷,我也还是挺好说话的。”
“这种勾当你还想干到什么时候?”
南波怒视着我说。
“这个嘛,我也吃不准。总之,这会儿警察就在附近转来转去的,太危险了。等他们走远些,我就从你这儿出去。”
“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那是当然。”
我凑近她的脸,“我的脚力好得很,对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有自信。”
听了这话,南波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讶异。

2
三天前,阿升往我的公寓打电话,说是有桩买卖能挣大钱。他在一家麻将赌场当店员,和我工作的弹子房近在咫尺。
“就是会有点麻烦。”阿升低声说。
“怎么回事?”
“见了面我就告诉你。”
听筒那端的他含笑说。
“和谁一起干?”
“这会儿就是我和阿高两个。”
阿高没有工作,寄住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招待家里。
“嗯……你说的麻烦,就是可能会被抓进去?”
“没错。”阿升答道。“要是进去的话,可就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气了。不过像咱们这种后进分子,要想出人头地的话,总得下点血本。”
我沉默不语,阿升又道:“你要是想一起干的话,今晚下班后就到我这儿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一边工作,一遍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听阿升的口气,这回要干的事情好像和从前那些小打小闹有天壤之别。卖个假货啊,向老实巴交的学生勒索点小钱之类的事儿我着实干过几趟。
“后进分子”——阿升的话在我耳边萦绕不去。他说的真对,我就是在高中阶段被耽误了的。打那之后就一直在社会底层徘徊。
“喂,你这小兔崽子,厕所打扫干净了没有?”
我正站在角落里抽烟,西岛那个蠢货突然冲到我眼前,在我头上捅了一下。这家伙老是仗着跟店长沾亲带故,在店里大耍威风。我没搭腔,他便揪住我的衣领吼道:“怎么着,你小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跟老子说啊?”
“没有。”
我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那你就赶快给我滚蛋吧!”
西岛松开了手。这时,一名中年女客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把钱放进去了,代币怎么没有出来?”
“啊?这样啊,那可真是对不起了。请问是哪台机器呢?”
西岛瞬间换上另一副脸孔,谄笑着跟在客人后面走开了。
我百无聊赖,只好去打扫厕所,在刺鼻的氨水气味中忍着恶心清理那些扔在马桶里的香烟屁股。
这可不是二十岁的男人该干的事情啊!

这附近住着一个老太婆,富得流油——阿升一看到我就兴冲冲地说。她一个人住,也很少和邻居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把巨款存进银行,而是藏在家里。
“有些老太婆总觉得要把钱搁在手边才能安心。其实这样反而危险得多呢。”
说着,阿高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满口黄牙,牙龈肿胀,这是长期吸食信纳水的后遗症。
“咱们等那老太婆出门以后再动手?”
我问道。阿升皱了皱眉:“那多麻烦呀!她把钱藏得严严实实的,要找出来多不容易啊!咱们就是要趁他在家的时候,装成推销员敲开她的门,等进到屋里就一切都好办了。”
“怎么装成推销员呢?西装领带什么的我可一样也没有哇。”阿高说。
“阿丰你呢?”阿升看看我。
“我只有一套西装,不过土里土气的。”
我曾经想找一份正经工作,便倾尽微薄积蓄购置了一套西装。不过这当然只是妄想,没有一家公司愿意录用我。
“这个不碍事。好,那就由我和阿丰装成推销员去敲那个老太的门,阿高来望风。我有个哥儿们说能把他的车借我们使使,阿高你就把车停在附近,随时把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
“怎么告诉你们呢?”
“给你们见识一样好东西。”
阿升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巷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对像录音机一样的装置。
“无线对讲机?”我问道。
“不错。”
阿升冷笑一声:“有个卖电器的老头在赌场里输的身无分文,只好拿店里的东西来还债,这玩意儿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能听清楚吗?”
阿高拿起一台对讲机走到房门口。
“那当然了。”阿升拿起另一台对讲机摆弄了几下,说了句“今天是个晴天”之类的话。
“哈哈哈,听得见,听得见!”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问阿升。
“趁着大伙儿都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咱们得尽快动手!”阿升说。
回家以后,我在地图上锁定了老太家的位置。就在那时,我突然发现,那个叫南波胜久的老家伙就住在附近。
老太的家是一座古旧的木结构平房,我没想到她居然住在这种地方,不免有些惊愕。但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样的房子倒也为数不少。可见在富裕的国家也免不了众多穷人的存在。
老太给我们开了门,神情充满戒备。但她似乎并没有对我们的身份产生怀疑,反而将我们当作真正的推销员,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可没有闲钱买这种东西,你们还是请回吧。”
为了投其所好,我们故意向老太介绍了一种储蓄商品,谁知她丝毫不为所动,像赶苍蝇似地朝我们连连挥手。而且,她只从门缝中探出小半张脸来,我们没法硬闯进去,还担心纠缠久了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我提心吊胆,手心里冷汗直冒。
又僵持了片刻,阿升开了腔:“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不过还请您允许我们把小礼物和宣传单放下再走吧。”
老太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些,大概是听到“小礼物”三个字后动了心。我赶紧不失时机地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包着某著名商场包装纸的空盒子。
“这个嘛……是免费的吧?那我就收下了。”
老太说着,摘下了门链。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攥住门把手用力拉开了大门。老太一声惊叫之后便被阿升捂住嘴,拖进屋里,我紧随其后,紧张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动静,掩上了门。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对面楼房的窗户上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我们不会被对面的人看到吧!”
“什么!”
阿升扭歪了嘴角,把老太交给我,去和阿高联络。我堵上老太的嘴,还把她的手脚用胶带牢牢地捆了起来。
“你听着,要是发现什么可疑情况,马上通知我们。”
阿升吩咐完,摸出一把小刀冲老太亮了亮,然后挖出她嘴里塞的东西,问道:“喂,老太婆,你把钱藏在哪儿啦?”
“我家里没钱。”老太摇摇头。
“你少给我装糊涂!我们可是查得清清楚楚的。你的老头死了以后,你就把他的遗产全部变卖成金钱,牢牢捏在手心里吧。你要是赶紧老实交代,还能多活几天呢。”
阿升把刀刃按在老太满是皱纹的脸上。
“你们要是想杀我的话就动手好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啊,是嘛,那咱们就动手咯。总之钱就在这屋子里,我们只要慢慢找总能找到。”
阿升把刀尖逼近了老太的喉咙。老太立刻哭出声来。
“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钱,在壁橱的被子……在被子里面。”
阿升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上前拉开那扇已经破旧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壁橱移门。只见里面塞着几套脏兮兮、湿濡濡的被褥,散发出一股老年人特有的酸腐气息。
我在壁橱里乱翻了一阵,忽觉得一个褥垫摸起来硬邦邦的,手感有些异样,便把它一把拽出来撕开一看,只见里面塞满了纸币捆儿,阿升不由吹出一声口哨。
“请你们别全拿走。给我留……留一半吧。”
“少啰嗦!”
阿升正想再把老太的嘴堵上,对讲机忽然响起,阿高的声音响了起来。
“条子来啦,正往你们那个方向过去!”
我和阿升对望了一眼。
“危险,咱们得赶紧躲起来!”
阿升话音未落,老太猛地扯着嗓门大喊起来:“警察,救命啊!”
我没想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居然能发出那么响的声音。阿升扑过去想堵上她的嘴,却迟了一步,玄关的门已经被敲响了。
“撤吧!”
我打开旁边的窗户,飞身跳了出去,阿升抱起那个褥垫紧跟在我身后。我们在那条狭窄的小巷里仓皇逃窜,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那是两名警察,正在全力追赶我们。

3
时针指向了夜间九点。我打开电视机,这会儿正在播放国际新闻。
“你们犯的事恐怕要过两天才会播呢。”
南波胜久小声嘀咕道。
“我会不知道吗!”
我发泄似地低吼道:“少说废话!”
南波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拿出烟盒晃了晃,只剩最后一根了。我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环顾室内,只见墙上挂着一张镶镜框的黑白照片。那是一支棒球队的合影。从队服的样式来看,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
“那照片里有你吗?”
听到我的问话,南波睁开眼睛。
“你不是不许我说多余的话吗?”
“快回答我的问题!”
刀刃闪闪发光。南波朝相片瞥了一眼,简短地答道:“有。”
我走近前去,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一名身着五号球衣的年轻球员眉眼酷似面前的南波,只是身材要健壮许多。
“你当时是三垒手?”我问道。
“不错。”
“这好像不是在高中时拍的吧?”
“是大学。”
呸,我啐了一口。
“你还真了不起,居然上了大学。打棒球还挺适合你的嘛。”
“我确实很走运,但也吃了不少苦头哇。”
“你这家伙太走运了!”
我的声音里混合了仇恨和嫉妒,“你之后又打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