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化冰听得真切,女孩子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许躲起来了吧……”
女孩子放下电话,一转身,阳化冰正站在她的面前,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听阳化冰嘿嘿笑道:“我在这儿呢!”

4、危机四伏
刘学龙浑身是汗地站在树阴下,看着喧嚣的人群,注意着每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站了一会儿,又走进阳光里,作为一名巡警,他不能总是躲在树阴下。对讲机里传来指令:“东街口发现一男子纠缠一女子,请迅速查明。”
东街口离他只有两个路口,刘学龙二话不说向前跑去。顺宁市的各个街口各个转弯处都安装了摄像头,刚才一定是办公室的同事通过摄像头看到了男女纠缠的一幕。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学龙大老远就听到了阳化冰的咆哮,只见他怒目圆睁,双手抓着女子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不停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女子早已花容失色,惊恐地看着阳化冰,仿佛落入狼爪的小绵羊。
刘学龙大喝一声:“住手!”
女子见来了救星,眼神中透出一丝光亮,惊喜地喊道:“救命啊!”
阳化冰怒气冲冲地将女子推开,挑衅地看着警察。
刘学龙打量了一眼阳化冰,微微地笑了,说道:“我认得你,你不是那个娶了环球小姐的人吗?”
阳化冰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干什么呢?”刘学龙问道。
“她跟踪我!”阳化冰说道。
“我没有。”女子大声辩白。
“一个个说!”刘学龙盘问了两个人的姓名。女子叫寒诗雅,二十一岁,顺宁大学生物系学生。
“你为什么抓着她?”刘学龙问道。
“她跟踪我。”
“神经病,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刚才在康宁医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当时你打扮成一个护士,一直在偷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个圆形耳环,我不会看错的。”
“这种耳环到处都有卖的,你凭什么说那人是我?”
刘学龙说道:“行了,都少说几句。阳先生,你为什么说这位小姐跟踪你?”
“我今天已经遇到她三次了,刚才我一转身跟她撞个满怀,接着她也掉头跟着我走,我转到这里躲起来,她便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也许躲起来了’。”
“寒小姐,你怎么说?”
“我根本就没有跟踪他,他说我撞他,我还说他撞我呢。我刚才是跟我导师打电话。”
“那你说谁躲起来了?”刘学龙问道。
“我导师问我一个同学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也许躲起来了。”
“你同学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个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我想很有必要。”
“他跟人家打架,把人打伤了,昨天没去上课,导师就打电话问我。”
“你导师是谁?”
“童伯毅。”寒诗雅骄傲地说道。
童伯毅是顺宁大学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荣誉等身,享受国务院津贴,据说他极有可能成为问鼎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第一个中国人。
看来,眼前这个女孩子很可能是童伯毅的高徒,刘学龙看了看阳化冰说道:“阳先生,还有别的问题吗?”
寒诗雅说得滴水不漏,警察已经相信她了,阳化冰也别无他法,只好说道:“对不起,大概我太紧张了。”
寒诗雅不耐烦地说道:“如果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阳化冰看着寒诗雅离去的背影,心里总是不踏实,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监控摄像头,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寒意。
刘学龙说道:“阳先生,以后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阳化冰无奈地答应了一声,低头向前走去,他突然觉得周围每个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每个人的目光又都那么邪恶,他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他试着咬了咬舌头,疼痛感迅速传遍了全身,这种感觉非常真实,不是在梦里。
可是,看啊——
那个正在修剪绿化灌木的园艺工人为什么不专心修剪,为什么要转过头来看我?
左手商店门口卖衣服的售货员,正在向顾客推销,为什么眼角总是流露出关切的余光?
那个卖羊肉串的,为什么看了自己一眼马上低下了头?
那个站在马路边拍摄的记者,刚才明明是把镜头对准了自己,为什么现在马上又对向了马路?那马路上什么都没有,他在拍什么?
还有那个正在推着孙子过马路的老太太,为什么不看交通指示灯,而是时不时看看自己?甚至就连小推车里的六个月大的男婴,目光里也透出一丝邪恶。
……
阳化冰觉得自己被包围了,他陷身在一个巨大的幕阵中,生活不再是生活,而变成了舞台,他甚至想起了《楚门的世界》。那个寒诗雅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周围还有多少个寒诗雅?还有那个警察,看上去大公无私,其实心存偏袒。
到了公司楼下,他警惕地看看四周,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人们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他走进电梯间,焦灼地等待着电梯。身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两人轻声细语地咬着舌根,阳化冰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是否在谈论自己,他极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凑过去。电梯来了,门缓缓地打开,露出一个空荡荡的火柴盒一般的空间。阳化冰一步跨了进去,那个女孩子刚想进来,却被男孩拉住了,只听他说道:“等下一部吧,人太多了。”
阳化冰惊恐地看着二人,脸色变得煞白,电梯里明明就自己一个人啊!他刚想闯出去,可是电梯门却无声无息地关上了,他着急地拍门,慌乱地按着“开”的按钮,终于电梯门不情愿地打开了,门外两个年轻人正在哈哈大笑,看到阳化冰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立即停止大笑,惊慌地看着他。
阳化冰一把抓住男青年的脖子,厉声问道:“你是谁?”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子紧张地掰着阳化冰的手,央求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开玩笑的。”
阳化冰松开手,说道:“你们给我说清楚点!”
女孩子继续说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们刚讲了一个电梯里的笑话,于是就……想吓吓人。”
阳化冰冷哼一声,凶狠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划过,吓得两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第二章 死亡幻觉
阳化冰微笑着转过头,可是照片上的一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右侧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拿着相机拍照,拍摄的是他们的背影。一丝疑云浮上心头,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1、人生如梦
阳化冰家住二十八层,视野很好,可以望见远处的海。此时,月亮升上了中天,阳化冰和陈秋涵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海上的点点渔火。夜空中,有风微微吹来,吹散了陈秋涵一头的秀发,阳化冰看着妻子娇好的脸容,不禁心都醉了,抚摸着妻子的长发,低声说:“你好美。给我生个儿子吧?”
陈秋涵俏皮地说:“生个女儿不行吗?”
“不行,万万使不得。”
“你这重男轻女的家伙。”说着便用手指戳阳化冰的头。
“这不是重男轻女,我是担心。你想啊,万一生个女儿,像你一样貌美如花沉鱼落雁,那还不搞得天下大乱了?到时候求婚的队伍把咱家门槛踩破了谁赔啊?”
“那倒是啊,”陈秋涵沉思道,“一定不能生男孩,万一像你,没人要,那多凄惨啊?”
“没事,最多再找一个像你一样的傻瓜。”
“好啊,你说我傻,看我绝不饶你。”说着,陈秋涵便把两手伸向阳化冰的胳肢窝,阳化冰痒得到处躲。“秋涵,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哈哈,饶命饶命。”陈秋涵一撅嘴,哼了一声,不再去挠丈夫。阳化冰趁机一把将陈秋涵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干嘛?”
“生儿子去喽!”
“生女儿。”
“管生什么呢,哈哈。”
陈秋涵的肌肤白玉般无瑕,乳房浑圆弹指可破,阳化冰温柔地抚摸着妻子,手指像弹琴一样从上到下一路滑了下来,最后停留在妻子的肚脐周围,轻柔地揉捏着。他俯身向下,吻着妻子的小腹,他突然尝到一股咸咸的味道,定睛一看,妻子肚子上竟插了一把刀,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来。
“秋涵,你怎么了?”
可面前的女人哪里是陈秋涵?分明是寒诗雅,那个跟踪自己的女人。寒诗雅冷冷地笑着:“是你杀了我吗?”
“不,不是我。”
寒诗雅直直地坐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真的不是你?”
阳化冰猛然睁开眼睛,寒诗雅消失了,陈秋涵躺在身边甜甜地睡着,他还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小腹,还是那么光滑如缎,他这才放心了。
阳化冰走下床,信步走到阳台,他想透透气。月亮不见了,墨色的夜吞噬了大地,似乎有乌云,看不到一个星星,只有一阵阵的冷风时时吹来,那风像是一个蹑手蹑脚的贼,又或是传说中的鬼魂,在人们毫不在意的时候,猛地吹来,让人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阳化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他突然怔住了,两条胳膊停在空中不肯放下来,隔壁邻居的阳台上,正有一个白色的背影,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花洒,似乎在给花草浇水。阳化冰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那人为什么这时候浇花呢?那人的头发非常长,几乎到了腰部,腰肢纤细,应该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是,让阳化冰惊讶的是,花洒下面根本没有花草,那白色的背影,分明是把水直接洒到了地上,而她却浑然不觉,花洒在手中一上一下,很有节奏地晃动着。阳化冰“啊”的一声惊呼,马上又后悔了,赶紧捂住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背影慢慢地转过身……转过身……阳化冰像是粘在地上一动不动……黑发遮蔽下的一张苍白的脸,赫然出现在阳化冰面前,那脸比纸还白,那脸曾多次在阳化冰的梦中出现。那人倏忽一下直飞到阳化冰面前,阳化冰大叫一声闭紧眼睛,似乎有风吹来,拂过他的脸,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每寸肌肤。一个世纪过去了,不,还要久,阳化冰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身处在一片血海之中,那个长发女人躺在血泊里伸出了手:“救救我……”
阳化冰绝望了,原来自己一直没有醒。

2、梦的解析
杜平文饶有兴致地看着阳化冰的脑部扫描结果,陈秋涵紧张地看着杜平文,而阳化冰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杜平文看了半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你这里没病。”
陈秋涵放心地出了一口粗气。杜平文又说道:“三个月前的扫描图带来了吗?”
“带来了。”陈秋涵说着忙把扫描图递给医生,这张图是阳化冰出车祸后做的。
杜平文看了一会儿,又把新图拿出来,接着又看看旧图,反反复复地比对了几遍,面色越来越凝重,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陈秋涵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脑前部皮层、后部皮层和皮质层都有明显变化,”杜平文说道,“你看,暗影区域、程度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啊?”
“阳先生的记忆似乎出了问题。”
一听这话,阳化冰警觉起来,难道那些噩梦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陈秋涵却说道:“我记得,不是说大脑中的海马才是储存记忆的地方吗?”
“海马只是储存短期记忆,”杜平文说道,“三十多年前,法国波尔多大学科学家布卢诺·邦滕皮及其研究小组研究发现,大脑海马区与大脑皮层的临时信息交流,对于记忆的形成与储存起关键作用,可是要储存记忆却需要依赖大脑前部皮层、皮质层以及大脑后部的一个皮层。”
“你是说我的记忆改变了?”阳化冰问道。
“从这张扫描图看,我想是有这种可能的。”
“记忆还会改变?”陈秋涵问道。
杜平文说道:“也许不是改变,只是排列顺序发生了变化。”
杜平文说,人类的记忆不仅是一种精神活动,更是一种生理反应。我们之所以对一些事情记得比较深刻,是因为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痕迹引起了细胞的变化。每个细胞都有突触,这些突触在接受一件事物的时候,神经递质的合成、储存、释放以及受体密度、受体活性、离子通道蛋白和细胞内的信使都在发生变化,这些变化形成了记忆。这些包含记忆信息的细胞,有的沉在最底层,有的浮现在最表层。弗洛伊德所说的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其实都是这些细胞不同的排列组合,最底层的记忆细胞很少被调用,于是形成潜意识。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你是我遇到过的唯一一个病例,也是我所知道的我国唯一一个病例,这种事情,我听说只在俄罗斯发生过一次,俄罗斯病人也是在脑部受到重创之后,想起很多他忘记很久的事。”
阳化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几天的噩梦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想是有这个可能的。”杜平文说道。
“我杀过人?”
“也许。”
“我杀过人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自己不知道?”
“弗洛伊德将人性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当这三个层次发生矛盾或者冲突的时候,人就会感到痛苦和焦虑,这时自我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以某种方式调整冲突双方的关系,使超我的监察可以接受,同时本我的欲望又可以得到某种形式的满足,从而缓和焦虑消除痛苦,这就是自我的心理防御机制,”杜平文看了看阳化冰说道,“这种心理防御机制包括压抑、投射、退化、隔离、抵消转化、合理化、补偿、升华、幽默、反向形成以及……”他看了看陈秋涵,“以及否认,人总是在不自觉地运用这些形式,运用得当,可以减轻痛苦,帮助自己度过心理难关。而阳先生在杀人后,可能选择了遗忘,用遗忘来忘记杀人带来的心灵折磨。”
阳化冰不屑地说道:“可为什么我梦见杀人发生在2010年呢?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杜平文呵呵笑道:“因为梦也会骗人的,即便人睡着了,超我还在起作用呢,这就是梦的审查机制,会给自我带来严重困扰的内容,超我是不会允许它进入梦境的,即便进入了,也肯定会改头换面,进行扭曲使其面目全非。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梦吧,你的梦其实是两部分,第一部分比较真实,你梦见自己杀人了,而这种内容是不应该进入你的梦境的,你的超我意识到这一点,于是立即显示出时间是2010年,这样梦中的你就不会焦虑,不会因为自己杀人了而痛苦。梦的第二部分其实是你愿望的满足……”
“满足?”阳化冰笑道,“我梦见一个女鬼向我索命,你觉得我很满足?”
“是,”杜平文不动声色地说道,“因为你一直受着杀人这件事的折磨,你希望自己得到惩罚,于是女鬼向你索命了,这样让你的良心能够得到片刻的宁静。”
“杜医生,你说我杀人了,那你说我杀谁了?”
杜平文呵呵笑道:“我只是根据你的梦以及这份脑部扫描图来推断的,至于你到底杀谁了,那是警察的事,我不管。”
陈秋涵不可思议地看着医生,说道:“杜医生,你讲话要负责任的。”
杜平文呵呵一笑:“我已经说过了,我这只是推测,你们不要那么紧张。”
阳化冰突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啊?”
“你是谁?你跟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吧?”
“哪个女人?”
“少装蒜了,就是昨天跟踪我的那个女人,她先是化装成一个护士在这里监视我,后来又脱了护士服跟踪我。”
陈秋涵惊讶地看着老公,这事他根本没告诉她。杜平文则惊愕地看着阳化冰,又看了看扫描图,疑惑地摇摇头,喃喃说道:“我早就说了,这种扫描图只能起辅助作用,真要诊断病人,还是需要面对面地交流。”
“说吧,你到底是谁?”阳化冰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你肯定也是监控我的人吧?”阳化冰说道,“你们无孔不入地监视着我,我走到哪儿都有你们的人,是不是?”
“为什么要监视你?”
“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们。”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被跟踪了?”
“昨天,就是从你这里出去之后。”
“奇怪,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杜平文说道,“阳先生,我怀疑你这是一种受迫害妄想,现在还只是初发期,你要注意了。你要知道,没人会跟踪你。”
阳化冰嘿嘿一声冷笑,说道:“你不要欲盖弥彰了,你以为说几个心理学的新鲜词汇就能蒙混过关吗?”
“那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我就是警告你们,离我远点。”

3、死亡幻觉
陈秋涵驱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关掉空调打开车窗,让新鲜的山风鼓荡进车厢,山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她一直想着杜医生的话,她不相信阳化冰杀过人,她太了解老公了,他做不出那种事。但是老公的确变了,变得神经兮兮的,刚才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个乞丐上前敲玻璃乞讨,阳化冰顿时警觉起来,骂了一声:“难道又是他们的人?”然后催促她赶紧开车。老公难道真的是“受迫害妄想”?
陈秋涵说道:“化冰,我觉得杜医生的话有些是可信的,比如说,你觉得有人跟踪你,可能是你太多虑了。”
“秋涵,相信我,我没有生病,昨天那个女人真的是在跟踪我,不会有那种巧合的。”
“但是,你得承认,有时候巧合的确会发生的。”
“是,但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为什么要不自信呢?”阳化冰笑呵呵地反驳道。
车在别墅门前停下,阳化冰径自走进屋,一推开门,他傻眼了!
眼前是一片血海,地板上、墙壁上、沙发上、餐桌上……到处都是血淋淋一片。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肚子上插了一把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她伸出血淋淋的手,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阳化冰吓得一声大叫,脸色刷的一下白了,难道……梦是有预见性的……难道我梦见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冰儿,你怎么了?”
母亲慈祥的声音渺渺茫茫地传来,阳化冰一个愣噤惊醒了,再看看客厅,哪有什么血海,哪有什么女尸?可是,客厅里的摆设跟梦中竟是一模一样,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梨木餐桌,真皮沙发,淡蓝色的墙壁,还有那盏吊灯,巨大的落地窗,如果窗帘后面藏着人,根本不会被发现……
“喂,醒醒。”母亲拍拍他的脸蛋,问道,“你怎么啦?撞邪啦?”
阳化冰嘿嘿笑道:“没有。”
父亲从二楼走了下来,问道:“怎么要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让你妈也好准备一下。小涵呢?她没来吗?”
“爸,我来啦,”陈秋涵恰如其分地走了进来,拎着大包小包的鸡鸭鱼肉和时鲜生蔬。
母亲开心地摸摸陈秋涵的脸蛋和头发,说道:“长得越来越俊了。”
“妈,你要把我夸得飘起来了。”
母亲潘小翠本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在她看来,一个选美出身的女孩子都不正经,这样的女人留不住。但是阳化冰当年是铁了心要娶陈秋涵,他说他们的姻缘是天作之合。儿大不由娘,潘小翠也只好认了。三年来,她一直观察着儿媳妇,对陈秋涵越来越满意。陈秋涵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进入娱乐圈,天天拍电影拍广告,而是进了一家网络公司当了美编,这是一份不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而且陈秋涵礼貌勤快嘴巴又甜,一声一个妈,直把潘小翠的心叫软了。
寒暄一阵后,娘儿俩到厨房做饭去了,阳化冰跟父亲阳天海东拉西扯地聊天,说了病情,说了工作之后,爷俩就没什么可谈的了。阳化冰觉得从小到大他跟父亲就没什么话可说,父亲虽然对他很好,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跟母亲,他倒是无拘无束,他更喜欢母亲一些。也许每个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吧?此时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又回忆起那个可怕的梦境,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梦见在自己家里杀人,而且在这之前,他压根没想到,那个梦是发生在这里的。如果让杜平文来解释,他没准会往“弑父”情结上扯,可为什么死的是女人呢?杜平文会说,那是梦的伪装。他越来越觉得杜平文与跟踪他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自己的房间虽然早已不住人了,但是母亲依然收拾得纤尘不染。墙上挂着他和陈秋涵的结婚照,两人的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但是阳化冰记得清楚,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脸部肌肉都已经快笑僵了。这张照片是在海边拍摄的,陈秋涵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碧蓝大海的映衬下,仿佛出尘的仙子。而在仙子身边,却是一个凡夫俗子。
阳化冰微笑着转过头,可是照片上的一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右侧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拿着相机拍照,拍摄的是他们的背影。一丝疑云浮上心头,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陈秋涵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看你愁容满面的样子。”
“你看那个人在干什么?”
“你怎么现在才注意那个人啊?我第一眼看到这照片的时候,就跟你抱怨过呢,这摄影师构图也太不合格了,把不相关的人都拍进来了。”
“你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机。”
“亲爱的,你不会以为他在监视我们吧?”
阳化冰叹口气说道:“谁知道呢?”
“行啦,别疑神疑鬼的了。”
书桌上摆着阳化冰的一张单人照片,那是他上大学时拍的,相片里的阳化冰稚气未脱,傻呵呵地笑着,站在校园的林阴树下。这张照片同样引起了阳化冰的警觉。
“你看,我身后有一个园艺工人。”
园艺工人照了一张侧脸,由于背景虚化,看不清楚。
“怎么啦?”陈秋涵问道。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在校园里见过啊!”
“不,我觉得就是这几天,我肯定见过他。”
陈秋涵爱怜地看着他,说道:“亲爱的,你不要吓唬我了。”
阳化冰亲了一下老婆的额头,说道:“你看看这个园艺工人在干什么?看看他的剪刀的位置,他不是在剪突出来的叶子,而是要把这株冬青拦腰斩断。”
“也许当时你们学校准备更换一批绿化植物呢?”
“那你看他已经修剪过的冬青,没有一株是拦腰斩断的,只有这一株,他当时肯定是心不在焉。”
“亲爱的,每个人都有心不在焉的时候,难道大家都在监视你?”
“秋涵,我的感觉很强烈,我觉得我深陷在一个阴谋之中。”

4、疑神疑鬼
陈秋涵上班的时候接到了老公的电话,当时她正在优化一个网页,老公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秋涵,快,你快回来。”
“化冰,你怎么了?”陈秋涵疑惑地问道。
“先不要问,你快回来,你回来我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