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蚀》作者:[美]斯蒂芬·金
译者:陈静芳
出版社:湖南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07-01
ISBN:9787540496791
内容简介:
二十九年来,小高岛上的居民一直想知道,日全食那天,女管家多洛雷丝的丈夫到底是怎么坠井而亡的。现在,警方想知道,另一个寡妇、多洛雷丝卧病在床的雇

主是怎么摔下楼梯送命的。引人遐想的是,这个有钱的女人还把数千万美元的家产留给了她的女管家。
女管家除了坦白别无选择。她回顾了那个热闹又漫长的日蚀之日。一个样貌平凡、言谈粗鲁、靠双手养家的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爆发出惊人的智慧和决断,并

在其后的岁月里承受了那个噩梦无穷无尽的余波……
编辑推荐:
这本书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中年劳动妇女在警局的独白。完全第一人称,粗鲁的讽刺、挖苦、叱骂,回忆往昔的语调,日蚀降临的罕见景象和生死搏杀中人物心理的

交相映照,营造出噩梦般的氛围。
富孀和穷寡妇,优雅刻薄的女主人和她粗鲁能干的女管家,在各自的丈夫非自然过世后,相依为命近30年,一面斗智斗勇,屎尿屁齐飞,一面惺惺相惜,默默为彼

此保守黑暗秘密。这神奇而动人的友谊背后是两颗强悍的心脏。女主人说:有时候女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当个臭婆娘。当生活露出獠牙,当婚姻面目全非,臭婆娘

不会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她们选择用果决的方式维护珍爱的人。
作者简介
斯蒂芬·金,1947年生于美国缅因州波特兰市,后在缅因州州立大学学习英语文学。1973年出版第一部 长篇小说《魔女嘉莉》,随即大获成功。迄今已出版四十

多部长篇小说和两百多篇短篇小说,代表作有《肖申克的救赎》《它》《重生》《守夜》等,被《时代》周刊誉为“无可争议的惊悚小说大师”。有超过百部影视

作品取材或改编自他的小说。他2003年获美国国家图书基金会颁发的“杰出贡献奖”,2004年获“世界奇幻文学奖”的“终身成就奖”,2007年获美国推理作家协

会“爱伦·坡奖”的“大师奖”。
《日蚀》是金于1993年出版的长篇小说,首印150万册,改编的电影获第八届东京国际电影节ZUI佳影片提名,2013年入选《时代》周刊“斯蒂芬·金作品十大改编

影片”。


献给我的母亲
露丝·皮尔斯伯里·金
“女人要的是什么?”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
“尊重,找到它对我的意义。”
——艾瑞莎·弗兰克林
缅因州地图
日全食
1963年7月20日星期六
东部夏令时间晚上5点41分至5点45分
日全食路径


前言
在缅因州的西北部,就在大家熟知的大湖区那儿,沙尔柏这个小镇像月牙一般环绕在美丽的黑斯克湖畔。黑斯克湖是新英格兰最深的湖之一,湖底有几个地方的深

度超过300英尺[1]。常常会听到一些当地人说,那根本是个无底湖……不过他们通常小酌(在沙尔柏,六杯啤酒叫作小酌)几杯之后才会这么说。
如果要从缅因州地图的西北方画一条直线到东南方,从代表沙尔柏的小注点出发,通过代表班戈市的那个比较大的注点,最后将抵达地图上最小的一个点,那是位

于大西洋上、离巴港约16英里[2]处的一个绿色小点。这个绿色小点是小高岛,1960年的人口普查显示岛上有527人,创下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1990年则下降到

204人。
这两个小社区的直线距离是140英里,将小岛与新英格兰最大州的海岸景观圈住,就像是一对单调无趣的书立。它们没有什么共同点,事实上,两边的居民对彼此

也无甚了解。
然而,在1963年的夏天,就在美国——以及全世界——即将被一颗刺客射出的子弹永远改变之前的最后那个夏天,沙尔柏与小高岛因着一次惊人的天体现象被联结

起来——那是2016年之前,新英格兰北部可以看到的最后一次日全食。
远在缅因州西部的沙尔柏与位于该州最东部的小高岛都在日全食的路径上。此外,当天天气闷热潮湿,半数以上位于日全食路径上的城镇因为云层笼罩而无法看到

日全食,不过沙尔柏与小高岛的居民却都清楚地看见了这个自然现象。对沙尔柏的居民来说,日全食开始于东部夏令时间下午4点29分;对小高岛的居民而言,日

全食则始于下午4点34分。日全食经过该州的时间几乎正好是三分钟。在沙尔柏,天色全暗的时间在下午5点39分至5点41分;小高岛则是从下午5点42分至5点43分

完全看不见阳光,历时五十九秒。
当这奇怪的黑暗慢慢笼罩缅因州时,白日里出现了满天星星,鸟儿回巢歇息,蝙蝠漫无目的地盘旋在烟囱上方,牛躺在刚刚啮草的原野上进入梦乡,太阳变成天空

中耀眼的神奇光环。当世界在这种反常的黑暗当中暂时停摆、静寂无声,而蟋蟀开始引吭高歌时,两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感应到了彼此。她们走向彼此,就像花朵

面向阳光,追随太阳的热度一样。
其中一个是杰茜·马霍特这个女孩,她住在缅因州西边的沙尔柏。另一个是多洛雷丝·圣乔治,她是三个孩子的妈,住在缅因州东边的小高岛上。
她们两个都在大白天听见猫头鹰的叫声,都身处恐惧幽谷深处,都相信她们绝对不会说出那里噩梦般的情景。两个人也都觉得黑暗来得正好,并因此感谢上帝。
杰茜·马霍特后来嫁给了杰罗德·伯林盖姆,她的故事已经写在《杰罗德游戏》一书中。多洛雷丝·圣乔治后来恢复娘家本姓,叫作多洛雷丝·克莱本,她将在本

书中道出她的故事。两部作品都是在日全食期间发生的女性故事,讲述了她们如何从黑暗中挣脱出来。
* * *
[1]1英尺合30.48厘米。——编者注
[2]1英里约合1.61千米。——编者注


第一章 日蚀
安迪·比塞特,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我“懂不懂你刚刚向我解释的这些权利”?
我的老天爷!怎么会有人这么蠢呢?
算了,别介意——可你还是唠唠叨叨的,现在听我说吧。我觉得你可能得听我说上大半夜,所以最好现在就习惯吧。我当然了解你向我宣读的内容!你以为你上次

在市场上看到我之后,我就变成白痴了吗?如果你已经忘了,让我提醒你一下,那不过是星期一下午的事。那天我告诉你,买那种放了一天的面包,你老婆不打死

你才怪——就像俗话说的,省小钱,花大钱,我敢打赌我说得没错吧?
安迪,我当然知道我有哪些权利,我老妈养的可不是笨蛋。我也知道我的责任。愿主保佑我。
我说的任何话都可能在法庭上成为不利于我的供词,你是这么说的,没错吧?真是怪事年年有哪!还有你,弗兰克·普罗克斯,你大可不必在脸上挂着傻笑。或许

你现在是镇上了不起的警察,但是不久前我可看到你包着尿布,脸上挂着同样的白痴傻笑到处跑。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遇上我这种老太婆时,最好收起你的傻笑

。依我看哪,西尔斯百货商品目录页的内衣广告都比你难读懂点哩。
好吧,我们玩笑也开够了,还是开始谈正事吧。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仨一大堆事情,其中很多内容可能会在法庭上成为不利于我的供词,如果有人在这么多年之后还

想这么做的话。好笑的是,岛上的居民大概都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就像老尼利·罗比肖喝醉时常说的,我现在屁也不在乎。罗比肖可是经常喝得醉醺醺的,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会这么告诉你。
不过啊,我的确在乎一件事情,这就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的原因。我没有杀薇拉·多诺万那个臭婆娘,不管你们现在怎么想,我还是希望你们相信我的话,我没有将

她推下那该死的楼梯。如果你们想为别的事把我关起来,那我可以接受,但是我的手上可没沾一点那个臭婆娘的血。安迪,我想等我说完的时候,你就会相信我了

。你小时候一直是个好孩子,我是说你很正派。现在你已经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人了。不过,你可别得意忘形;你的成长过程就和其他男人一样,有个女人帮你

洗衣服,帮你擦鼻涕,并在你行为出现偏差的时候,将你导回正途。
在我们开始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安迪、弗兰克,我当然认识你们,但这个拿着录音机的女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哦,天哪,安迪,我知道她是速记员!我刚刚不是说过,我老妈养的不是笨蛋吗?虽然到今年11月我就66岁了,但是我的头脑可清楚得很。我知道拿着录音机和速

记本的女人是速记员。我看了所有的法庭节目,甚至连《洛城法网》也看了,那部电视剧里所有人的衣服似乎都穿不住十五分钟呢。
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
嗯哼……那你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哦,安迪,别打岔!你今晚还有别的事要忙吗?你打算去沙滩上看看能不能抓到几个非法捕圆蛤的家伙吗?你的心脏可能受不了那种刺激吧?哈哈!
对,这样好多了。你叫作南希·班尼斯特,从肯纳邦克来,我是多洛雷丝·克莱本,就住在小高岛上。我已经说过,我要说的故事很长,说完之后你们就会明白,

我一点也没说谎。所以如果你们要我提高音量或是放慢速度,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不必太拘谨。我要你们听清楚我说的每一句话,从这一句开始:二十九年前,

当这位警察局局长比塞特才上小学一年级,还舔着罐边的酱汁时,我就杀了我的丈夫乔·圣乔治。
安迪,我觉得这里有一股风,要是你将那扇该死的门关上,风可能就没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看起来一脸惊愕,你早知道我杀了乔,所有住在小高岛的人都知道这

件事,而且可能琼斯波特那儿也有一半的人知道。只是没有人可以证明罢了。要不是那个笨婆娘薇拉又整了我,今天我也不会在这儿,在弗兰克·普罗克斯以及来

自肯纳邦克的南希·班尼斯特面前坦承这件事了。
好了,现在她怎么也整不到我了,对吧?至少这一点颇让人感到安慰。
南希,亲爱的,把录音机挪过来,离我近一点,如果要做这件事,就把事做好,我非做好这件事不可。那些日本人做的玩意总是小巧玲珑吧?的确没错……不过我

猜啊,我们都知道这台可爱的小机器里面的录音带上的内容,可能会让我下半辈子都待在女子监狱。但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对天发誓,我老早就知道薇拉·多诺万

那个女人会害死我,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了。你们看看,现在她做了什么好事,看看那个该死的老太婆对我做了什么好事,这次她真的把我害惨了。不过

,有钱人就是这样,如果他们不能踢你下地狱,也会假装好心地送你到地狱。
什么?
哦,天啊!安迪,你可不可以让我把话说完,我就快说到重点了!我只是还没决定,到底是要从后往前说,还是从前往后说。你们可不可以先给我来杯喝的?
哦,去他妈的咖啡!把整壶咖啡拿去灌你的卡祖笛好了。如果你舍不得分我一口你放在抽屉里的酒,那就给我一杯水好了。我才不——
你说什么?我怎么会知道你抽屉里有酒?安迪·比塞特,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昨天才从饼干盒里冒出来呢!你以为这个岛上的人只八卦我杀夫这件事吗?拜托,那

都是老掉牙的故事了。倒是你啊,你还留了点酒呢。
弗兰克,谢谢你。你小时候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不过,那时候在教堂里看到你,可真不是件舒服的事呢!还好你妈帮你把挖鼻孔的坏习惯改掉了。天哪,有时候你

的手指头竟然可以一路挖到鼻孔底。你没把脑子挖出来,可真是个奇迹。你他妈的干吗脸红?哪有孩子不挖鼻孔的?他们都是从那个老“水泵”里挖一点绿“金子

”出来。至少你还知道不往裤子和命根子上抹,至少在教堂里是这样的,有很多男孩子从来不——
好,好,好,安迪,我要开始说了。天哪,你这家伙可真啰唆呢!
这样吧,我要折中一下,既不从前往后说,也不从后往前说。我要从故事中间开始说,然后再说说之前和后来的事。安迪·比塞特,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么做,大可

写进表里,给牧师寄去。
我和乔有三个小孩。1963年夏天他死的时候,塞莱娜15岁,小乔13岁,而小皮特才9岁。唉,乔连个拉屎的尿壶也没留给我,当然也没留一扇窗户可以让我把尿壶

扔出去——
南希,我想你稍后可能得将录音带稍微整理一下吧。我只是个脾气不好的老女人,嘴巴还坏,不过通常经历过不堪的生活之后,就会变成这副德行。
我刚刚说到哪儿啦?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哦,没错。谢谢你,小甜心。
乔死后只留下岛上东海角的一个破烂小屋和六英亩[1]地,大部分的土地上只长着乱糟糟的黑莓丛蔓,和一些伐完后又长出来的无用杂树。还有什么?让我想想。

三辆开不动的卡车——其中两辆是皮卡,一辆是运浆车,四捆木柴,杂货店的账单,五金店的账单,石油公司的账单,殡仪馆的账单……你们还想听更精彩的吗?

他下葬不到一个星期,那个酒鬼哈里·杜塞特就拿着一张该死的借条来要钱,说乔和他赌棒球赛,欠他20美元!
乔就留给我这些,但你们以为他会留给我他妈的保险金吗?想得美!不过呢,后来事情的发展倒是有点因祸得福。这个我待会儿再说,但现在我想说的是,乔·圣

乔治真的不是人,他简直是套在我脖子上的石磨。不,比那更糟,真的,因为石磨不会喝醉酒,然后在半夜1点回家,浑身酒臭味,还想搞你。可这都不是我杀了

那个龟孙子的原因。不过我想,从这儿开始说起倒也不错。
我告诉你们,小岛可不是个杀人的好地方。因为似乎老有人在附近,在你最不能忍受时,探头探脑地想知道你的家务事。那就是我当时做这件事的原因,我待会儿

也会提到这一点。现在我只想说,薇拉·多诺万的丈夫死于巴尔的摩城外的一场车祸,当时,如果他们不在小高岛上避暑,就会住在巴尔的摩。大约在她丈夫死后

三年,我做了那件事,那时候,薇拉的身体还很好。
乔走了以后,家里没有收入,我真是陷入了困境。我可以告诉你,我想世界上没有人会比一个独自抚养三个孩子的女人更觉得绝望的。当时我差点就决定离开小岛

,看看自己能不能在琼斯波特找到工作,在商店里当售货员或者在餐馆里当服务员。这时,那个蠢女人突然决定要整年住在岛上,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但是

我却不太惊讶——反正那时候她已经常常在这儿住了。
那时为她工作的人,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不过安迪,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就是那个总穿紧身裤的愚蠢的欧洲人,他裤子紧到全世界都看得见他那儿有多大,

跟梅森罐差不多。他打电话给我,说“夫人”(他就是这么称呼她的,“夫人”,我的天哪,他可真蠢)想知道我可不可以当她的全职管家。好吧,从1950年起,

一到夏天我就成了他们家的管家,所以我觉得她在找别人之前会先打电话给我也是很自然的事。在当时,这份职缺就像是应验了我的祷告一样,我当场就答应了。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担任她的全职管家,直到昨天上午她从楼梯上摔下来,撞到她愚蠢的头为止。
安迪,她丈夫是做什么的?制造飞机,是吧?
哦,是啦,我猜我听过那种说法,但是你也知道岛上的人喜欢嚼舌根。我只知道他们很有钱,超级有钱。他死后,她得到了所有遗产,当然,要除掉政府拿走的一

些税金,不过我怀疑政府是不是拿到了实际上该抽的税金。迈克尔·多诺万可是像图钉一样,尖锐得很呢,也很狡猾。虽然从薇拉过去十年来的作为来看,没人会

相信这一点,但是她其实和他一样狡猾,这份狡猾一直伴随着她,直到她死了为止。不晓得她会不会知道,如果她不是心脏病发,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过世,会害

我陷入什么样的困境。我今天大半天都待在东海角,坐在那些摇摇晃晃的阶梯上,想着这件事……这件事和其他上百件事。首先,我会想,不,一碗燕麦也比薇拉

·多诺万聪明,然后我记起她在吸尘器这件事上的态度,我想着,也许……对,也许……
但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从煎锅里掉进火坑了。我很想在屁股烧焦之前,把自己拉出来,如果我还能这么做的话。
我刚开始是薇拉·多诺万的管家,后来变成他们所谓的“支薪看护”。不久之后,我就发现了这两者的不同。当薇拉·多诺万的管家,我必须一星期五天,一天八

小时地做牛做马,忍气吞声;当她的支薪看护更累,我必须夜以继日地工作。
1968年夏天,她第一次中风。当时她正在看在芝加哥举行的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的电视转播。那次只是轻微中风,她常将那次中风怪罪到休伯特·汉弗莱[2]头上

。“我看了那个快乐的浑蛋太多次,”她说,“然后我那该死的血管啪的一声就爆裂了。我早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这也很有可能会发生在尼克松身上。”
1975年,她再度中风,那次比较严重,而且她也没有政治人物可以怪罪了。弗雷诺医生告诉她最好戒烟戒酒,不过他大可不必和她多费唇舌,傲慢自大又自视甚高

的薇拉·多诺万才不会理会奇普·弗雷诺这种平庸的老乡村医生说的屁话。“我会把他埋了,”她以前常常这么说,“然后坐在他的墓碑上,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加苏打。”
之后她就像真会这么做似的,他继续唠叨,而她依然我行我素,就像玛丽王后一样。然后到了1981年,她第一次重度中风,第二年那个欧洲人就在大陆因车祸身亡

了。那是1982年10月,就是我搬去和她同住的时候。
我当时有必要这么做吗?我不知道,应该没必要吧!就像老哈蒂·麦克劳德常说的,我自己有社会保险。钱不多,可那时候孩子们早已不在我身边了——小皮特就

像可怜的迷途羔羊一样,从地球上永远地消失了,我还是想办法存了一些钱。住在岛上本来花费就不高,虽然现在的物价比以前高,但和大陆那边比起来,还是省

钱多了。所以我想当时我没有必要去和薇拉住,真的不需要。
不过到了那个时候,我和她已经很习惯彼此了。这种事男人是不会懂的。我想这位拿着速记本、笔和录音机的南希可能会了解,她现在可能不方便说话。我们习惯

彼此,就像两只老蝙蝠习惯相互挨着,一起倒挂在同一个山洞里一样,可我们远远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最好的朋友。而事情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变化,把我上教堂穿的

礼拜服挂在我衣橱里的家居服旁边,真的算是最大的变化了,因为在1982年秋天之前,我就已经每天白天都待在那里,也几乎都在那儿过夜。我拿到的薪水多了些

,不过还没多到让我能付得起我第一辆凯迪拉克的首付,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哈!
我猜当初我会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她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她在纽约有个业务经理,叫格林布什,但格林布什可不会到小高岛上来,好让她可以从卧室的窗户朝他大吼

,要他晾床单,还一定得用上六个衣夹,四个可不行。他也不会想搬进客房,帮她换尿布,擦她肥屁股上的屎,而她还会指控他偷了她该死的陶瓷猪里的硬币,说

一定要他付出代价,送他进监狱。格林布什给她开支票,我帮她清大便,还得听她叫骂,抱怨床单、吸尘器和她那该死的陶瓷猪之类的事。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并不期待可以因此得到勋章,更不用说得到紫心勋章。我这辈子擦的屎已经够多了,听过的屁话更多(别忘了,我嫁给乔·圣乔治十六年了

),可是我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软弱。我猜我最后会去陪她,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要么我过去,要么她进疗养院。她的孩子们从没来看过她,这一点

让我替她感到难过。我并不指望他们会帮忙照顾她,你们可别以为我会这么想,但我就是搞不懂,不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为什么他们无法尽释前嫌,偶尔来探望

她一下,陪她度过一天或者一个周末。她是个讨人厌的臭婆娘,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她好歹也是他们的妈啊!而且那时她也已经老了。当然,我现在比当时知道更

多的事,但是——
你说什么?
是的,我说的是真话。如果我说谎,就让我遭天打雷劈好了,我的孙子们就喜欢这样说。如果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尽管打电话给格林布什那个家伙。我真期待在

报纸上看到这则新闻,会的,这种事情绝对会刊登出来的,到时候在班戈《每日新闻》那堆多愁善感的文章当中,会有一篇报道这个美好的故事。但是呢,我要告

诉你们,这个故事一点也不美好,根本是个他妈的噩梦。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大家一定会说是我给她洗了脑,让她那么做,然后害死了她。我知道会是这样,

安迪,你也知道。不管是在天堂还是在这个世界,如果人们想往最坏的地方想,没有一种力量可以阻止他们。
但是呢,那些话没有一句是真的。我没有逼她做任何事,而她这么做也不是因为她爱我,或者喜欢我。我猜啊,她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她觉得对我有所亏欠,她那独

特的作风可能让她觉得她亏欠我很多。不过照她的怪脾气,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这甚至也有可能是她感谢我的方式……并不是因为我帮她换尿布,而是

因为在那些电线从墙角飞出来或是尘土怪从床底跑出来的夜晚,我陪伴着她。
我知道你们不懂我在说些什么,但是待会儿你们就会懂了。在你们打开那扇门、走出这个房间之前,我保证你们会了解所有事情。
她有三种糟蹋人的方式。我知道有些女人花招更多,不过对一个基本被困在轮椅上或是床上的老女人来说,三种就够了。对那种女人来说,他妈的三种就够了。
第一种就是,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你们还记得我刚刚说的衣夹吧,我一定得用六个衣夹来夹床单,绝不能只用四个。那还只是其中一个例子。
为傲慢自大的薇拉·多诺万女士工作,事情一定得照她的方式做,而你绝对不会想忘记哪些事该怎么做。她一开始就告诉你事情该怎么做,我现在告诉你,我真的

就照她的方式做事情。如果你忘记一次,你就要挨她的骂。如果你忘记两次,她就扣你薪水。如果你忘记三次,那一切就结束了,你卷铺盖走人,她可不管你有什

么理由。那就是薇拉的规矩,我倒是还应付得来,只觉得规矩很严厉,不过也很公平。如果她告诉过你两次将烘焙食物从烤箱里拿出来后该搁在哪个架子上,而且

绝不要像贫穷的爱尔兰人一样,将架子留在厨房的窗台上来凉食物,但你还记不住的话,那你就永远也不用记住了。
三振出局,规矩就是这么定的,绝对没有例外。因为这些规矩,这些年来,我在那栋房子里和许多不同的人共过事。我以前听人家说过好几次,为多诺万一家人工

作就像是走旋转门。你可能转一圈或两圈,有些人可以转到十圈或十二圈,不过你最后一定会被甩到人行道上。所以,当我刚开始为她工作的时候,那是1949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