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十公尺前》作者:[日]米泽穗信
内容简介
★日本推理年度排行榜三冠王 米泽穗信 又一推理榜冠军作品!
独立记者太刀洗万智,继《王与马戏团》之後再次踏上追求真相的报导之旅──
★获奖纪录
2017年「这本推理小说真厉害!」第一名 (史上首见!连续三年夺下冠军)
2017年「好想读这本推理小说」第一名
2016年「周刊文春推理小说Best 10」第二名
2016年「本格推理小说Best 10」第七名
★入围第一百五十五回 直木赏!
这是太刀洗万智还在当报社记者的时期。某天发生一件资产家破产逃逸事件,太刀洗从亲属访谈中,敏锐地察觉到隐藏许多情报,於是拉着摄影师展开一场追查之旅。她从对话纪录以及访谈中抽丝剥茧,顺利循线前进找到对方的踪迹。然而最後的结果却出人意外……──〈真相的十公尺前〉
高中生殉情事件发生。媒体以他们两人死亡的地名,将之命名为「恋累殉情」。《深层周刊》编辑部的都留和独立记者太刀洗会合,开始进行采访,然而太刀洗却逐渐对事件过程产生疑问。相约寻死的两人,为何屍体会分隔两地?为何会选择不同的自杀方式?她发现的真相会是……?──〈恋累殉情〉
收录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获奖後第一篇作品〈人死留名〉、为本书写下的未发表作品〈走钢索的成功案例〉等……独立记者太刀洗万智,直指事件本质的活动记录。
作者简介
米泽穗信
一九七八年出生於岐阜县。二〇〇一年以《冰菓》获得第五回 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奖励赏(青少年推理&恐怖小说部门)而出道。他兼具青春小说魅力与解谜趣味的作风受到瞩目,在发表《春季限定草莓塔事件》等作品之後奠定人气作家的地位。
得奖纪录:
2011年《折断的龙骨》获得第六十四回 日本推理作家协会赏,
2014年《满愿》获得第二十七回 山本周五郎赏。同时得到三项年底推理小说排行榜第一。
2015年《王与马戏团》连续两年获得三项年底推理小说排行榜第一,入选本屋大赏。
2017年《真相的十公尺前》蝉联「这本推理小说好想读!」第一名。
另有《再见,妖精》、《寻狗事务所》、《瓶颈》、《算计》、《虚幻羊群的宴会》、《追想五断章》、《递回》等作。?
相关着作:《折断的龙骨(上)》《折断的龙骨(下)》《王与马戏团》


第1章 真相的十公尺前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斑驳地覆盖日本东半部。下过初雪的早晨来临,我已经在 名古屋站。
我准备搭乘八点的「信浓号」特急列车前往盐尻,列车在几条路线出现误点,不
过我预定搭乘的班次应该会准时出发。
我原本要在车站月台与人会合,但是列车已经进站,对方却还没有出现,我看看手表 拿出手机,刚显示对方电话号码,就有人在我后面气喘吁吁地说:
「抱歉,我来晚了。」
我收回手机并回头。
「幸好你赶上了。」
我等候的对象――藤泽吉成――不停地喘气,他的羽绒外套拉炼没拉上,衬衫扣
子扣错一颗,乱翘的头发有些油腻,脸上的胡碴也没刮乾净,他的眼睛布满血丝,
眼睛下方浮现很深的黑眼圈。
藤泽不断搔头,说:
「真的很抱歉。」
「别在意。你昨晚很晚睡吧?」
「应该说,几乎都没睡。」
「这样啊。那我还找你去山梨出差,直不好意思。
发车铃响了,我挥手催促藤泽,坐上「信浓号」的对号座位。
「好久没和太刀洗小姐搭档了,我很开心。」
藤泽在坐上车时这么说,不过他的声音被发车铃声盖掉了,所以我没有说什么。
中央本线下行的「信浓号」对号座位车厢内。大约有六成座位被快活的年轻人占
据。
藤泽以慎重的动作把相机袋放到行李架上。他环顾车厢,然后把身体沉入座位,对我耳语:
「没想到乘客还满多的。」
「的确,距离旺季应该还早才对。」
昨晚长野、山梨、群马的部分地区即使在平地也积了一公分左右的雪。距离冬季运动的季节还早,而且今天又是平日,但这些学生似乎已经迫下及待地想要前往滑雪场了。
红眼睛的藤泽拍打自己的脸颊。努力挤出声音问:
「对了。我其实不太清楚。今天要采访什么?」
藤泽是今年发配到我所属的东洋新闻大垣分局的新人。他获采用的身分是摄影
师,不过根据东洋新闻的规定。即使是摄影师,也需要累积至少一年的记者经验。我在名义下算是他的指导者,不过从发配至今已经过了半年以上,他现在也有自己的任务了,我不会像一开始那样总是带他一起行动,这次的情况比较特别一些。
藤泽又说:
「我听说是跟『未来阶梯』事件有关。」
「没错。」
我仍旧朝著正面,只有视线转向藤泽。
「藤泽,你知道早坂真理这个人吗?」
「她是『未来阶梯』的公关吧?人称超级美女公关,也常出现在电视上。」
我点点头。
早坂真理是新兴企业「末来阶梯」的公关负责人,她是董事长早坂一太的妹妹
当一太创立公司时还是个大学生。随著公司急速成长,她也预繁出现在电视与周刊成了吉祥物般的存在。她既讨人喜欢,反应也很快,上了综艺节目总是笑咪咪的,上了报导节目也能准确回答评论员不怀好意的问题。不过当未来阶梯公司营运情况恶化,她曝光的机会自然减少。
未来阶梯公司于四天前破产。在各家媒体播报的新闻当中,没有看到早坂真理的
身影。
「我没有见过她。她实际上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个好孩子。很好的孩子。」
「难得听你这么坦率地称赞一个人。」
「没这回事吧?」
这时藤泽忽然露出狐疑的表情,问:
「可是为什么我们两个要去采访早坂真理?」
我直视藤泽,他的脸红了。
「……不好意思,我昨天因为很忙,没有看新闻,我一定是说了很蠢的话吧?」
我并没有要以冷淡的眼神让他感到羞愧。事实上。他在忙了一天后,次日还被我
拉来出差。我反而才感到歉疚。我摇摇头说:
「没有。这件事一句话就可以说明。董事长一太和他的妹妹真理失踪了。」
未来阶梯公司是三年前成立的新兴企业。他们透过网路。替日渐不便出门购物的
老年人提供寄送日用品和医药品的服务,董事长一太创业时才二十六岁。或许是因为年轻董事长与针对老年人提供服务的组合很稀奇,因此获得商务杂志广泛报导婆。而他也以充满自信的口吻,宣称资讯革命就是福社革命
早坂一太的赌注押对了。未来阶梯公司迅速成长。并且大张旗鼓地在那斯达克上
市。接著他又发展新事业,以募集会员筹得的资金,与农家、畜产户签约,展开寄送有机农畜产品的事菐,这项事业并不局限于共同采购的范畴。还贩售剩余生产品。并将得到的利益分配给会员,具有投资的性质。
就结果来看,这项事业成为公司的致命伤。红利虽然依照说明支付,但有文件出
现,暗示这些资金是从新入会员的加入费支付的,农畜产事业从很前期阶段就出现资金调度紧迫的情况。
六月和九月的红利发放廷迟。造成股价开始跌落,再加上对股东说明不足。因此
从十一月中旬便连日处于跌停,到了十二月,未来阶梯公司终于破产。早坂一太不仅被追究经营责任,部分媒体还把他当作计画性破产的诈欺犯看待。
「一太和真理的故乡是太垣。」
「这样啊。」
即使听到这个情报,藤泽似乎也完全没有接受的样子。这也是难免的,未来阶梯
公司破产是全国性的大新闻,东京总社的社会部和经济部都出动了。这不是分局记者处理的话题。
他战战兢兢地问:
「分局长知道你采取行动吗?」
「……应该取得默认了。」
「请等一下。」
他在狭窄的座位扭转身体朝向我。
「也就是说,我们要挑衅总社,自己去采访早坂真理吗?」
「说挑衅太夸张了。」
我垂下视线。
「不过也许有人会生气吧。」
藤泽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我果然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他。
「我也觉得对你很抱歉。就形式上,你应该算是被我硬拉来的,但是如果你感到
不安,就在下一站下车吧……其实我本来是昨天要告诉你的,可是联络不上。」
他听到这里便笑了。
「这个就不用了。」
「不用了?」
「就是你要我感到不安就下车这件事。知道这是你的暴走行为之后,找也比较容
易下决心了,我会跟你去。」
「……谢谢。」
「别客气。不过既然如此。也许就不需要相机了。」
车上广播即将到达多治见,对号车厢的乘客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如果你能跟我一起来,就帮了我很大的忙。」
在到达多治见之前,我得先告诉他这件事,我迅速地说:
「不过你先听完再做判断,很难启齿的是,目前其实没找到早坂真理。未来阶梯在平冢设有子公司。所以同行都猜想她在平冢而去那里找她,不过好像没找到一
太或真理。」
「咦?那我们为什么要去甲府(注一)?」
(注一:)日本山型县首府。
「我得到情报。他们不在平冢,至少真理不在那里,我认为她应该在甲府附近,
可是不是很确定……你把这点也纳入考量,再想想看吧。」
藤泽噘起嘴唇,不满地创:
「我好歹也是在报社工作的。」
「……」
「我有扑空的心理准备。」
「的确。」
我不禁微笑。我把他当成新人,似乎费了不必要的心思了。
「真抱歉,对你创了失礼的话。」
他默默地点头。
车窗外的景色变成市区。列车减速。驶人颇大的车站,几十秒的停车时间内,没
有人下车。也没有人上车,接下来铁路便沿著东山道进入山间。
当我看著缓缓开始移动的景色,藤泽问我:
「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探访早坂真理?」
在家家户户的屋顶和田里,残留著些许还没融解的昨天下的雪。
藤泽的意思大概是:为什么宁愿走对上班族来说危险的路,还要去采访她,我仍
旧望著窗外,创:
「之前我采访过返乡中的早坂真理,她的气质爽朗,聪明却不会给人气势凌人的
感觉,给我很深的印象。当时我也采访了她以前的同学和老师。大家都很喜欢她,当新闻开始报导未来阶梯是诈败公司之后,很多人打电话到分局,说她不可能会诈欺一太和真理或许生意失败了。但不是坏孩子……在我们分局负责的地区。早坂兄妹的消息受到很大的关注,当然应该要去采访吧?
「这……也许吧。」
藤泽缓缓地说,然后叹了一口气。
「……你刚刚说掌握到情报,是什么样的内容?」
对于习惯搭乘新干线的人来说,朝东行驶的特急列车「信浓号」速度感觉很慢。
时间非常充裕。
2
早坂一太和真理兄妹还有一个更小的么妹,名叫弓美。她今年大学毕业,二十三
岁。她和未来阶梯公司没有关系,在名古屋市的服饰公司上班。
我先前采访真理的时候,弓美也在老家,所以我曾和她交换名片。昨天下午,当
我得知一太和真理失踪之后,立刻联络弓美。询问她是否知道两人的下落。弓美当时还在工作,虽然有些困扰,但并没有对我不客气。她回答她不知道,然后又说:
「不会有事的。哥哥和姊姊小时候都会因为一点小事就离家出走。不用急著找他
们,他们很快就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回来。」
然而过了几个小时,到了晚上九点多,轮到弓美打电话给我。她用困惑的声音说:
「姊姊打电话给我。然后……如果不会造成你的困扰,可以请你现在过来吗?」
弓美住在名古屋市金山,我看了手表,和她约定一小时半之后到。
弓美住的公寓是一栋五层楼建筑,位在距离金山站走路七分钟的地点。入口有自
动锁,也有机械式停车场。弓美的住处在最上层。虽然不知道隔间如何,但光是客厅就有大约十二个榻榻米大。玻璃桌面上放著她替我端来的香气强烈的红茶。
我催促她继续说明,她很歉疚地先说「很抱歉这么晚找你过来」,然后说:
「快九点的时候。姊姊打电话给我,似乎喝得很醉,我间她在哪里,她却好像没
听见我说话。而且还挂断我的电话……我想最好还是去找她,可是如果请警察找她,即使找到了,也可能会被当成是遭警察逮捕。我也没有告诉过朋友或同事有关姊姊和哥哥的事,所以也不能找他们讨论,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未来阶梯公司破产事件中,姑且不论早坂真理,早坂一太应该会被追究法律责
任,不过这和失踪搜索是两回事。就算通报警察,真理也不会被逮捕。话说回来我也可以理解弓美迟疑的心情。
「我知道了。我会尽我的力量去找她,请告诉我详细的电话内容。」
弓美把录音笔放在玻璃桌上。
「我把这个放在身边,以备他们随时打电话来。开始的部分没有录到,可是应该
可以听见后面的部分。」
我又跟她谈了一会儿,想要得到其他躲索,但弓美原本就没有和一太往来。和真理也已经半年左右没有联络,因此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近况。
「老家那边也问我知不知道任何情况,是我真的是在刚刚才第一次接到她的电
话。」
「这样啊……总之。先来听听看吧。」
按下播放按钮,就如弓美说的。听到的是大概从对话中途开始录的聟音,我为了
听得更清楚,把头发拨到后面,露出耳朵。
这段对话录音资料已经在昨晚腾出文字稿。
弓美:……姊,你现在在哪里?爸爸妈妈都很担心。
真理:现在,我现在是在车上。我喝了酒,现在正在看天空。
弓美:你没事吗?我看到电视,一直很担心。
真理:不可以看电视。啊,不过我记得你从小就是电视儿童。
弓美:姊,你喝醉了吗?
真理:(啜泣声)
弓美:不要紧吗?要不要我过去你那里?
真理: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还有工作吗?我已经失去工作了。
弓美:你好像喝得很醉,对不对?
真理:应该没问题吧,刚刚有个男人来照料我。他很会说话,长得也满帅的,算
是我喜欢的类型。
弓美:男人?姊,不要紧吗?你现在还跟那个人在一起吗?
真理:不要紧啦。你不用瞎操?
弓美:你也联络爸爸妈妈吧,他们真的很担心。
真理:是吗……
弓美: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真理:嗯〜在阿嬷家附近,不过,还是不行。我没办法去见她。
弓美:没这回事。阿嬷一定也会高兴。
真理:这里又没什么饭店,而且轮胎又那样,所以也没办法移动。真伤脑筋。
弓美:没关系,你就去阿嬷家吧!今晚会很冷喔。
真理:不要紧。我吃了很像乌龙面的东西。现在很温暖,对了,弓美,我其实原
本可以过著正常生活的。
弓美:姊。你在说什么?拜托。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真理:弓美,幸好你还可以做自己想做的工作。绝对不可以告诉周围的人。说你
是我和哥哥的妹妹唷。
弓美:你说阿嬷家,是哪一边的阿嬷?告诉我。
真理:我好喜欢你。弓美。
弓美:姊姊?
真理:早点睡,不要感冒了。拜拜。
弓美。姊姊……喂?
弓美听著自己和姊姊的对话,不时扭头表示不解:
「姊姊虽然会喝酒,但是她应该不会喝到这么醉,会不会是年纪的关系?」
我询问此时能问的所有问题。
「早坂,『阿嬷』住在哪里?」
弓美很明晰地回答:
「祖母住在山梨县幡多野町,外婆住在静冈县的御前崎。」
「两边的阿公都健在吗?」
「我外公已经过世了。」
「那么『阿嬷家』应该是指外婆家吗?」
弓美摇头说:
「不一定,姊姊称呼父亲老家时,应该也是称呼『阿嬷家』。」
「她平常就是这样称呼吗?」
「是的。」
「她会和某一边特别亲近吗?」
弓美停顿一下才摇头。
我这时就已经确信早坂真理在静冈还是山梨,但我没有把我的推测告诉弓美,只
对她说:
「我知道了。只有知道这些,一定能找到她。」
弓美向我鞠躬,说:
「拜托你了。」
「交给我吧。另外可以再问你一件事吗?」
「……好的。」
「你为什么会找我?应该还有很多其他媒体跟你提出采访要求吧?可是你好像只联络了我,为什么?」
她很快就回答:
「之前姊姊说过,有很多杂志或电视凭空创造出姊姊的形象,要不然就是只谈十分钟就加油添醋,擅自当成姊姊的『真心话』。
不过她说,只有你不一样,她一开始觉得你是个冷淡的人。可是在说话的当中,
虽然只是回答采访的问题,却引导出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自己的想法。她很高兴地告诉我,只有你真正愿意听她说话,所以我才选择跟你联络。」
我记得那段采访,只是不确定早坂真理有没有读到事后的报导。我不确定自己写
得是否够好。
我对她说:
「谢谢你,她很清楚自己是吸引客人的活广告,可是她相信未来阶梯公司能够为
很多人带来幸福,即使面对尖锐的问题或要求。她也总是能够笑咪咪地巧妙应对……我很喜欢早坂真理。」
我没有借到录音笔,不过弓美让我把声音档存到随身碟中。
我离开金山的公寓时。已经接近午夜十二点。
藤泽昨天几乎不曾阖眼,却眨著疲累的眼睛。仔细听我说话。
我说:「即使找到早坂真理,她应该也身心俱疲了,如果能采访到她的话,就可
以让在故乡替她担心的人、还有妹妹弓美安心。我希望能够早点找到她,所以才邀你同行。」
藤泽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我从包包里拿出透明资料夹,递给藤泽。
「这是电话录音的文字稿。有关早坂真理此刻人在何处的直接线索,目前只有这
些。」
藤泽读完资料夹里的列印文件之后,慎重地说:
「电话里没有提到她人在哪里。」
「应该是刻意没说出来,不过她似乎也不打算完全隐藏。」
藤泽再次聚精会神地阅读通话纪录,不久之后抬头望著天花板,揉著眉头呻吟:
「只有这点线索,太难猜了。」
「是吗?」
「我们正在往甲府方向。所以你应该觉得比较有可能是山梨吧?我不明白……这
是二分之一的赌博吧?」
「虽然是赌博。但是应该是命中机率很高的赌法。」
车窗外的景象不知何时已经转变为信浓地区的白色山野。藤泽红著眼睛,陷入沉
思。
不久之后,他说:
「我不了解。」
我原本以为没有必要说明,但是不解释的话。对于通宵熬夜还被卷进来的藤泽太
过意不去了。于是我伸出手。用手指划过通话纪录的某一段。
「这里。」
「…… 『而且轮胎又那样。所以也没办法移动』这句吗?」
「对。」
我从藤泽手中抽走通话纪录,放入透明资料夹里,收回包包。
「等一下,就只有这样? 」
「只有这样?」
「她的轮胎出问题了吧?为什么这样就能断言是在山梨而不是静冈?」
轻快的旋律传来,车内广播开始播报:
「下一站,盐尻。盐尻,请不要忘记随身携带的行李。」
窗外的雪景逐渐转变为街景。我说:
「虽然也不能完全排除爆胎的可能性……」
「嗯。」
「不过她应该是指一般轮胎吧?」
藤泽发出「啊」的声音。
特急列车开始减速。
「昨天东日本有大范围的区域下雪,山梨也有少量的积雪。早坂真理的车使用一
般轮胎,下雪时很难行驶,所以她『轮胎又那样,所以没办法移动』。我特地
调查过,降雪的地区有东北全区、新舄县、长野县、山梨县、群马县。静冈县御前崎市没有观测到降雪。」
我把奶油色的围巾围在脖子上,打了领带结。
「早坂真理昨晚在山梨县幡多野町。待会传乘『梓号』列车之后,你先睡一下
吧。到了甲府我会叫你。」
3
由于列车误点,因此转乘花了不少时间,「梓号」抵达甲府时,已经接近十二点
从车上看到的甲斐路(注2)蒙上一层薄雪,不过少量的雪似乎被都市的热气融解
殆尽,因此在甲府没有看到雪。站前大规模的圆环有巴士驶入。上下车的乘客都很零星
(注2:古代官道,山东海道分支。经由富士北麓进入甲府盆地。)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名古屋来到此地。我原本以为空气会有些不一样。但却
感觉胸腔冰冷。
「我们搭计程车吧。搭车地点在那里。」
藤泽肩上挂著很大的相机背包,指著圆环一角。但我轻径摇手。拿出手机。打电
话到事先登录的号码。
「喂?我是早上打过电话的东洋新闻社记者,太刀洗。」
接电话的是甲府的计程车公司。我早上便预定计程车,到了盐尻站时也打了电话
告知转乘列车误点,我询问计程车停在哪里,电话中的人说:
「你现在人在南口正面吗?我马上请司机开车过去。请在原地稍候。」
我挂断电话,藤泽便笑著说:
「有必要事先安排计程车吗?」
计程车招呼站有不少计程车在等候乘客。光是用眼睛数,大概也超过二十辆。如
果只是要搭车,的确不需要特别预约,应该也能立刻上车。
我没有回答。藤泽忽然恢复认真的表情,说:
「老实说,我还真没有想到下雪和轮胎之间的关系,不过接下来耍怎么办?如果
有任何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说吧。」
「谢谢……对了。藤泽,你肚子饿了吧?
藤泽的表情呆住了。
「呃,好像有点饿,不过,可以先听听接下来的计画吗?」
「我晚点再详细说明。先吃午餐吧。」
「好的。可是计程车要来了。」
「我们就是要搭计程车去吃饭。」
甲府站前大楼林立,上面密密麻麻挂了招牌,有借贷公司的招牌、英语会话班的
招牌、商务旅馆的招牌、在地酒的招牌,另外也有当地名产的招牌,我没有刻意注视某处,漫无目的地望著上方。问:
「你有没有吃过餺飥?」
「……没有。」
「你知道餺飥是什么吗?」
「我只听过名称,那是什么样的料理?」
「餺飥是山梨乡土料理。我满喜欢的。今天中午我打算吃那个,你有没有特别喜
欢或讨厌吃?」
藤泽加强语气说:
「如果要在今天之内回名古屋。时间已经不多了。车站里应该也有可以简单用餐
的店吧?」
「一定要吃餺飥才行。藤泽。你应该也有到外地采访过吧?你对当地名产都没兴
趣吗?」
「要看情况,今天我不太有兴致。」
一台黑色计程车接近我们,闪烁著危险警告灯示意。我朝著计程车挥手。从车身
大小和打蜡的光泽看来,计程车公司派了很高级的车过来。
「早知道应该告诉他们。派普通的车就行了。」
藤泽也耸耸肩膀说:
「这样有点显眼。」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走吧。」
计程车停在我们面前,门打开了,司机走下车,很有礼貌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