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7
作者:寒川子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3-8-1
ISBN:9787539963723
所属分类:图书 > 小说 > 历史
图书 > 小说 > 中国当代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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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寒川子,原名王月瑞,2003年开始着手写《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数年笔耕不辍,六易其稿,方成此书。期望能借笔下鬼谷子深不可测的智慧,为读者揭开两千多年来中国人谋略的全貌。
目录
第一章 六国伐秦,公子卬奉命困苏秦
第二章 太子篡位,苏秦赴燕拯乱局
第三章 齐燕相抗,苏秦奔走解内争
第四章 大败庞涓,张仪一石二鸟解合纵
第五章 纵局难解,苏秦再回鬼谷求教
第六章 争相位,张仪逼走公孙衍
第七章 躲楚使,庄子离乡投友
第八章 秦魏交好,庄子魏都辩张仪
第九章 争巴蜀,陈轸智促蜀王伐苴
第十章 连横开场,张仪发兵平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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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六国伐秦,公子卬奉命困苏秦

就在苏秦衣锦还乡之际,纵亲各国的伐秦大戏也在紧锣密鼓地张罗。
大戏的主角是庞涓。经过缜密考虑,庞涓决定将伐秦大本营,也即中军大帐设在渑池。渑池位于崤塞,是伐秦的前沿阵地。
陉山战后,魏国再无大规模战事,得有数年休养生息,庞涓也得有充裕时间筹备伐秦。然而,诚如苏秦所言,秦有四塞之固,又在惠文公治下如日中天,庞涓并没有完胜把握。没想到苏秦此时合纵成功,给庞涓一个意外之喜,使他一无后顾之忧,二得六国之力,自以为对秦国稳操胜券了。
即便如此,庞涓并不是个鲁莽的人。直觉告诉他,战场上没有百胜将军,任何一次失手,都足以致命。他不惧死,他惧的是后人在青史上如何记载他的败仗。自出鬼谷以来,他与周边大国齐、赵、楚皆有交手,战必胜,攻必克,但对韩国和秦国,依旧陌生。
韩与赵、魏同为三晋,但力不如赵,更不比齐、楚,因而庞涓并不惧之。秦人却是不同。
庞涓闭门谢客,将近年来收集到的所有秦人卷册尽数取出,几乎摆满中军大帐。庞涓一册接一册地翻阅,时不时陷入苦思,反复摆弄他设计了不知千百遍的这局伐秦大棋,细到推敲每一步落子。
一连折腾三日,庞涓终于合上卷册,开胃饱餐一顿,实实地睡一大觉,美美地洗个冷水澡,升帐落下他的第一枚棋子:连发五道请柬,召请昭阳、田婴、肥义、公仲、子之五国纵亲军主将,外加自己助手、大魏三军副将张猛,到他的中军大帐共品佳酿。
五员主将中,唯独赵军主将肥义没来。
代替肥义的是副将李义夫。李义夫膀大腰圆,浓眉环眼,一脸络腮胡子,外看是个莽夫,内中却细,能谋善战,历任上党郡的郡守,与韩三战,与魏两战,三胜一平一负,算是赵国一员悍将了。说实在话,比起肥义,庞涓对他更有好感。
然而,该来的没来,又联想到赵肃侯不辞而别,庞涓心里仍是一沉。见过礼,庞涓的目光利剑般直逼李义夫,半笑不笑道:“敢问李将军,肥义将军别是生病了吧?”
李义夫一怔:“咦,末将尚未禀报,将军如何得知?”
“呵呵呵呵,”见李义夫表情惊讶,庞涓心里稍稍释然,目光也柔和一些,“如果不出在下所料,肥将军所患一定不是寻常疾病。”
“神了!”李义夫越发惊愕。
齐国主将田婴笑道:“李将军,实话对你说吧,庞将军是鬼谷神人,能前算八百,后算八百呢!”
众人皆笑起来。
“嘿嘿嘿,”昭阳从鼻孔里哂笑数声,半是揭谜,半是逞能,“是呀是呀,肥将军这铁打的身子,寻常疾病何能伤害到他?李将军,说说看,肥将军所患何病?”
“昭将军所言甚是。肥将军是从马上摔下来,伤到骨头了。”
“哦?”众人无不惊异,“养蜂的让蜂蜇了!李将军快说,肥将军是如何摔伤的?”
“北地胡人献来一匹宝马,颜色血红,说能日行千里。肥将军喜甚,当即试骑,不想那马性子极烈,没走几步,竟将肥将军掼到地上,狠踩一脚。肥将军的小腿骨被它踩断了,这阵儿正打着绑腿将养呢。”
众将无不爱马,纷纷询问,李义夫只好从头细述一遍,将那宝马讲得神气活现,听得众将如临其境,唏嘘不已,纷纷议论起胡马来。
见话题越扯越远了,庞涓重重咳嗽一声,指着一边的酒席笑道:“诸位将军再不入座,美味佳肴可就凉了。”
座次早已排好,诸将纷纷入席。
庞涓自不客套,主位坐定,举爵道:“诸位将军远道而来,光临魏营,在下不胜感激,聊备薄酒陋席,敬请诸位品尝。诸位慢饮,在下先干为敬!”
庞涓一口气饮完,众将也都饮下。
酒过数巡,庞涓切入正题:“诸位将军,秦人肆虐,为祸列国多年。今列国纵亲,诸位君上共聚孟津,一笑泯灭过去恩怨,盟誓伐秦,共举纵约长协调列国。如何伐之,纵约长旨令我等筹谋。蒙列位君上抬爱,在下暂尸主将之位,无奈孤陋寡闻,见少识浅,特邀诸位将军共议,求请诸位不吝赐教,各献妙策,共成此功。”
众将互望一眼,田婴笑道:“庞将军,您是主将,想必早有伐秦妙策,我等谨听吩咐!”
众将无不附和。
“好好好,”庞涓笑着拱一拱手,“既然诸位金口难开,在下就先说几句,算是抛砖引玉了。”缓缓起身,“诸位将军,请随我来。”
众将起身,随庞涓走至大帐左侧,环列于一块数丈见方的大木架边,架上罩一块巨大的草绿色绸缎幕布。众将正自猜测,庞涓示意,早就候在一边的参军按动机关,一阵响动过后,草绿色幕布徐徐拉开,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形象逼真、做工精细、比例适度的军用沙盘,东至洛阳,西至关中,北至少梁,南至商於谷地,包括河东河西,山川地势、城邑村落、关防壁垒尽在盘中,河水呈“L”字状割开群山,形成天堑峡谷,河水南侧的函谷古道更如一条蚯蚓,在高山峡谷间蜿蜒迂折。
看到如此巧夺天工的精细之作,列国诸将无不惊骇。他们使用的形势图多是手工绘制,比例失调不说,标示也欠精准。此盘所示,却是清清楚楚,一览无余。凭此一点,他们就输庞涓一筹。
看到众人惊诧,庞涓暗自得意。这是他动用军中能工巧匠费时数年而拼凑出来的杰作,原计划用以教练三军诸将,不想这又派上威服列国的用场。
“诸位将军,秦为四塞之国,都是何塞呢?诸位请看。”庞涓拿起参军递过来的黑漆木杆,指着沙盘,“一塞,河水。此为河水,自北而南,由壶口山南至少梁,再南至临晋关,再南至阴晋,由此东拐,滔滔七百里。河水以西尽为秦人所有,北为义渠,山壑相连,我等势力不及,堪为一塞;自阴晋以东至函谷关,有函谷道约二百里,两侧山势峻险,旁无他途,更有函谷雄关为秦人所有,堪为二塞;自华山以南,高山连绵,直至六百里商於谷地可通秦塞,今为秦人所有,堪称三塞;自商於谷地以南,有褒汉谷地数百里,可经终南山入秦,而褒汉诸邑半为秦人夺占,更有终南山奇险,堪称四塞。秦据四塞,可抵百万雄兵!”
这些是常识,作为南征北战的将军,大家都是晓得的。然而,秦之四塞,多是作为辞令和地图标注,或仅存留在想象中,如今被庞涓这般做成沙盘,栩栩如生地再现在众人眼前,所有人都感到了震撼。远在山东、与秦人少有接触的田婴,手心更是捏出一把虚汗。
“此为地利。”庞涓话锋一转,“自商鞅变法后,秦人国势日强,关中人口兴旺,河西户籍也大大增加。据在下所知,秦人总数或不低于四百五十万众,可征之丁不下百万,此为人和。”
众将面面相觑。
六国合力伐秦,力量对比一面倒,庞涓却在此地处心积虑地夸大秦人之利,谁也忖不出他想表达什么。
“诸位将军,”庞涓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提高,字字铿锵,“秦人所缺的只有一项,就是天时。是天要亡秦!天要亡秦,秦不得不亡!今六国纵亲,六军云集,群雄蚁至,更有诸位将军身历百战,秦人即使占据天堑,拥有四塞,我等铁蹄照旧将其踏成肉饼,碾作肉末。”
“庞主将,”昭阳嘴角撇出一丝冷笑,“还是痛快点,说说你是如何把秦人踏成肉饼吧!”
“昭将军莫急,制敌首要知敌。秦虽有地利,兼具人和,却也有其软肋,归总为五不利。”见诸将目光齐射过来,庞涓稍稍提高声音,“一不利,秦先有河西之战,后有商於之战,虽然取胜,国力却伤,致使其之后伐赵晋阳失利,伐韩宜阳未果,不敢再动刀兵;二不利,秦室易主,宫廷内争,商鞅遭诛,新法受挫,尤其在河西、商於等地未得人心,流民纷纷再返河东;三不利,关中连旱三年,五谷减半,个别城邑出现饥荒,迫使秦宫开仓赈灾;四不利,西戎诸部不稳,义渠时有骚扰,秦宫虽有安抚,却难服其心;五不利,秦失商鞅,国无大才,虽得公孙衍,却也不足为惧。至于司马错,不过是一介匹夫,有勇无谋之徒。”
“庞将军所言甚是。”田婴拱手附和。
“再看秦国战力,”庞涓再次指向沙盘,“秦虽有数十万可征之夫,却多为苍头,不堪一击,具战力的不过三十万众。除去各邑守卒和镇守西戎、义渠边关诸部,秦可用于抗我铁蹄的不足十二万众。我有纵军逾四十万,战车数千乘,无不是铁甲之士,身历百战,因而,在下以为,此番伐秦,只要谋略得当,部署出奇,我当稳操胜券。”
“庞主将,不要绕了,亮出你的宏图大略吧!”昭阳急了。
“在下以为,我可兵分三路,左路为楚,出襄、宛,直取商於,破武关入秦;右路为赵、燕,过汾水谷地,由义渠辖地西渡河水,自北向南攻伐河西,在下已说服义渠约好借道;中路为韩、齐、魏三国联军,兵分两路,一路直取函谷关,一路直取蒲阪关。三路大军同时攻击,秦必左支右绌,首尾失顾。”
平心而论,庞涓分头进击之谋既合理,又能部分避开六国军队兵种不一、战力不齐、将帅难以协调等诸多弱项,不失为实用上策。
众将正自思忖,昭阳冷冷说道:“此谋虽好,制秦却是不济。”
“哦?”庞涓缓缓转向昭阳,“昭将军可有良谋?”
“请问主将,如果击敌,是掌有力,还是拳有力?”昭阳以问作答,同时伸出两手,一手作掌,一手作拳。
“请将军直言。”
“我六国纵亲,为的是形成合力,以势压敌。势宜合不宜分。正如将军方才所言,秦有四塞之固,我若兵力分散,一塞亦不可破。我若兵合一处,任它铜墙铁壁,必可碾为粉末。”
昭阳说出此话,却是出于私心。若按庞涓谋划,由楚单取商於谷地,就与屈武所谋异曲同工。更要紧的是,对商於谷地,昭阳所知甚少。如果由楚单取商於,就等于他须将伐秦的主导权拱手让予屈氏,从而错失灭秦独功。庞涓所言甚是,只要合纵军攻克函谷,夺占咸阳,商於自也不攻自破,唾手可得。那时,功劳簿上,根本就不会有他昭氏。
庞涓眉头紧皱,目光扫向田婴和公仲。
田婴附和昭阳:“嗯,昭将军所言有理,在下赞同。”
公仲曾在申不害麾下与昭阳交过手,对他本无顾忌,这又奉了昭侯旨意,实帮庞涓,更不把昭阳看在眼里,瞥他一眼,朝庞涓拱手,朗声叫道:“在下赞成庞将军分兵合击方略。”
庞涓冲他点下头,转望子之与李义夫:“昭将军主张合兵一处,主攻函谷,两位将军意下如何?”
二人一齐拱手:“谨听主将之命。”
庞涓还过礼,转对昭阳微微拱手,语气甚是缓和:“昭将军,在下以为,函谷路险道狭,秦人更在关前夹道筑垒,易守难攻,既不利我军兵力展开,又难以用势。在下直言,请昭将军三思。”
昭阳亦拱下手,微笑道:“将军善于野战,未必善于攻坚。不瞒将军,在下帐前有巧匠一人,可制云车。此车高约数丈,四周装甲,下安数轮,可自由推移。每车能容十人,上有箭孔,一旦升起,凭它什么壁垒,一如平地。只要突破此关,虽有关后两百里狭谷,却是敌我共之,我兵强粮足,遇关攻关,遇垒破垒,有何惧哉?”
见他执意如此,庞涓的双眉渐渐拧起,思忖多时,点头应道:“也好。昭将军既有攻坚利器,在下同意兵合一处,在函谷关前与秦决战。”转问众将,“诸位可有异议?”
公仲的嘴巴动了动,见其他人皆没作声,也合上了。
“好。既无异意,众将听令!”庞涓敛神凝气,朗声行使主将职权。
“谨听大将军吩咐!”众将异口同声。
“一个月后,各将本部兵马开赴崤塞,会师伐秦!”
众将得令散去。
庞涓留下昭阳、田婴,就陉山、黄池旧事分别道歉,当场承诺,说魏王有旨,只要伐秦功成,魏对楚归还陉山,对齐不再插手宋事。
宋国是齐国之痒,陉山是楚国之痛,二人听到庞涓这般承诺,无不欢喜。尤其是昭阳,原本对庞涓有些成见,这阵儿前怨尽释,相拥言欢。临别时,庞涓再三叮嘱他赶制云车,昭阳满口应承,兴冲冲地乘车辞去。
二人刚一离帐,张猛急急跨进,朗声禀道:“庞将军,昭阳此谋当为下下之策,将军不驳反纳,实令末将不解。”
庞涓呵呵笑道:“你真这么想?”
“这么想的不止末将。”
“哦?还有何人?”
“公仲将军。公仲将军临别时,再三要末将代为转达。公仲将军说,列国之兵宜分不宜合。我若四下出击,一可发挥人多势众的优势,二可分散秦人防御。如此之多的兵力合在一处,六军等于一军,合纵不如不合!”
“唉,”庞涓长叹一声,“与我一心者,只有公仲将军啊!”
“可将军却——”
“张将军,此谋既不可,也未必不可。”
“这——”
庞涓将张猛引到沙盘前面,指沙盘道:“将军请看,从渑池到陕,再到曲沃,长百余里,除去数十里崤塞,余皆坡缓谷阔,利于列国军队屯扎。反观秦人,从函谷关至阴晋,道狭谷窄,不利大军运动,后援不足。我六军齐集于此,更有楚国云车攻坚,秦必震惊,也必死守函谷。谷狭人多,后备必不足。此时,将军即引奇兵,从此处——”指向阴晋北面的河水,“就是封陵,秘密渡河,袭占阴晋。”
张猛沉思一会儿,点头赞道:“真是奇谋啊!若我渡河成功,莫说是袭占阴晋,即使斩断此处,两侧筑垒,即可断其函谷道往来交通,使函谷守军陷入前有大军、后无退路之绝境。”
“不不不,”庞涓果决应道,“一定要袭占阴晋!只有袭占阴晋,才算完全拿下函谷道。拿下函谷道,千里秦川即无险可守。依秦人之力,如何拒我六国联军?”
“将军所言甚是。不过,末将仍有一个担心。”
“请讲。”
“公孙衍足智多谋,尤其熟悉河西。末将当年与他有过交道,深知此人。将军所谋,公孙衍必会防范。再说,河水难渡,此计紧要处在奇,在密,只要秦人稍有防范,我渡河之人就会陷入绝地。”
“那厮的确有些能耐。”庞涓看会儿沙盘,冷冷一笑,“那厮虽有能耐,却也是老套了。在下多次琢磨那场大战,公孙衍所为,不过是些取胜俗套而已。那时,魏强秦弱,即使这些俗套,也足可保住河西不失。可惜我王晕头了,连这也听不进,白白送了河西。”
张猛叹服道:“将军说得是,想起那场大战,我就憋气。”
“不过,此人也不可不防。为保险起见,我可于此处,就是汾阴一线,另设疑兵一处,沿河水扎营结筏,大张旗鼓,必可迷惑秦人。”
“如此甚好。”
“公孙衍虽不足虑,另有一人,却让在下忧心。”
“何人?”
“孙膑!”
“他…不是疯了吗?听说是投河死了。”
“那厮没有投河,是让秦人劫走了。”
“将军是说,他在秦国?”张猛吃一大惊。
“是的。”庞涓郑重点头,“公子华乔装戎狄商人,隐居大梁多时,趁我不备,将他窃走。在下闻讯后追至边关,不意公子华偷梁换柱,阴谋得逞。”
“末将在秦多少有些耳目,未曾听闻孙膑至秦之事。”
“是的。在下也曾使人探访,迄今没有查出。鬼谷数年,在下深知此人,诡计多端,表里不一,这到秦国,不到关键辰光是不会显山露水的。”
“将军可有应策?”
“哼!”庞涓耸耸肩,冷笑一声,“想他一个疯子,能奈我何?再说,即使那厮不疯,我俩单兵独斗,在下也未必怕他,何况眼下是六伐一,任他再有能耐,也不过是螳臂挡车!”
“将军说得是。”张猛嘿嘿笑了。
离楚国方城北侧的鲁关不远处,有一片连绵不绝的山峦,名唤尧山。相传此山为远古华夏圣王尧帝故里,奇峰耸立,怪石嶙峋,林木葱郁,流溪飞瀑,温泉星布,珍禽异兽,举不胜举,堪为华夏胜境。
尧山深处有一奇绝洞天,一代巨子墨翟在此诞生又埋骨于此。墨家弟子在巨子葬身处,依山傍石搭起几十幢简陋房舍,号称墨家大营。一年四季,总有新、老墨者在此聚会,追忆先师,修习墨道,坚实信念。
这所墨营是墨家第四代巨子随巢子一手建立起来的。中心是一幢简陋、牢固的庞大草厅,竹木结构,山茅草顶,开阔敞亮,可容百人。
自从鬼谷子开山收徒,随巢子总算放下心头巨石。许是有所顿悟,许是预感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前,甚至已经时日无多,随巢子在处理完一些急务后,一改过去亲力亲为的墨家行事风格,悄然回到尧山,在先师墓前结草为庐,潜心著述,很少外出了。各地墨者听闻巨子在此,纷至沓来,渐渐建下这所大院。随巢子也就顺势推舟,一面在此修身养性,整理心得,一面启迪后辈墨者,遥控天下墨事。
多年奔波,完全掏空了随巢子的身体。尤其是在入秋后,生命于他已如一盏枯灯在山风里摇曳,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日迎黑,亲近随巢子的墨者知道,诀别的时刻正在临近。大家静静地守候在他身边,更多的人仍在昼夜兼程,从四面八方向这儿赶来。
草厅里气氛庄严,随巢子斜倚在草堂靠正墙处的木榻上,面色蜡黄。榻前放着一只药碗,碗中是黑乎乎的半碗药汁,早已凉了。
在他前面,胡非子、告子坐在一块稍稍破旧的草席上,面色静穆。二人之后,是宋研、屈将子等一百多人,多是第二代、第三代,甚至第四、第五代墨者,各按辈级席坐。
草厅门口,不断有墨者趋进。同先来者一样,他们一入草厅,就不声不响地席坐在所属辈级应该席坐的位置,秩序井然。
弥留中的随巢子强撑坐起。望着纷至沓来的新老墨者,随巢子脸上浮出笑意,两道目光不无慈爱地扫视大厅,在每个墨者身上均作停留,似是要把他们刻在心底。
“诸位不辞劳苦,从四面八方赶来看望老朽,”随巢子略显吃力地拱起两手,“老朽——”轻咳两声,“老朽致谢了!”
众人尽皆改坐为跪,叩首,齐道:“墨家子弟参见巨子,祝愿巨子贵体早日康复!”
随巢子摆摆手,苦笑一声:“老朽贱躯行将就木矣,云何贵与不贵?诸位兄弟,诸位姐妹,大家都是墨道中人,莫讲这些虚礼了。坐吧!”
“敬从命!”众墨者改跪为坐,再次拱手。
“老朽召请诸位,”随巢子再次摆手,“主要为三桩事情:一是老朽私事,二是墨道家事,三是天下公事!”
众墨者知道巨子这是要托付大事,无不敛神正襟,齐将目光射在随巢子身上。
草厅一片沉寂。
“这第一桩,”随巢子微微一笑,巡视众人,“老朽甚是思念诸位,临行前贪心再见诸位一面,再看诸位一眼。诸位既来,老朽这个心愿,也就了了。下面是第二桩。”
众人齐齐拱手,无不泪水盈眶。
随巢子缓缓接道:“自先师始创墨道,墨家迄今已经立世百年。行墨道者由初起之寥寥数人,到眼前数以千计,遍满列国,可谓前仆后继,代出楷模。时至今日,墨道行于天下,妇孺皆知,可与孔儒之学分庭,黄老之学并举,事业方兴未艾。老朽不才,承蒙先巨子孟胜抬爱,承蒙诸位墨者拥戴,尸巨子之位逾三十年,其间虽无建树,却也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懈怠。近年老朽智竭力枯,不堪奔波,不宜再尸此位。本欲早选贤良,承擎墨道旌旗,无奈天不遂愿,拖延至今。今日风和日丽,气氛祥和,各路墨者云集于此,老朽不敢再误天机,就此举荐新巨子,由新巨子引领诸贤,继续墨道大业。经与诸老商议,老朽举荐的新巨子是——”目光剑一般射向告子,“告不害!”
没有人惊讶。
告子名不害,齐国即墨人,年幼即从先巨子墨子,照理说当与随巢子、胡非子等墨家诸老是一辈,但因他年少许多,自虚一辈,以弟子礼事随巢子、胡非子等。墨家第一代大弟子多已过世,仍然健在的诸老中,相里子、相夫子、邓陵子均与随巢子一样步入耄耋,因道远路遥未能赶来。胡非子虽然在座,却也年老体弱,病魔缠身,不堪重任。唯有告子身健资深,更得墨道根本。由他来做新一代巨子,既是意料中事,亦为众望所归。
告子却诚惶诚恐,跪地泣道:“巨子,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