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字谜案》作者:[日]东野圭吾
内容简介
失去恋人之后,她展开以一敌十的复仇。是暗夜执法的正义,还是以暴制暴的歧途?
东野圭吾以推理唤醒理性,将执念化作救赎。
《11字谜案》所承载的内核已不是一部普通的娱乐小说那么简单。
藏在酒瓶中的真相点燃狂怒,来自无人岛的杀意,直击人性深处的卑劣。
与之前风格迥异的杰作,东野圭吾尝试以本格推理探索人性的弱点。
小说家探案之作,对照《恶意》中小说家作案,探索人性之恶的双生之作。
11名旅行者前往无人岛航海旅行,旅途中遭遇船难。其中,10名乘客游到了岛上,只有一名男子未能游上岸,他的女朋友恳求大家前去救人。面对汹涌的大海和恶劣的天气,劫后余生的同伴们都畏难退缩,最终,一名游泳健将挺身而出,但他同时提出了一个意外的要求……本书以倒叙的方式,透过女性推理小说家的私人调查视角追查旧案,撕开了一群互相利用的“坏人们”的真面目。
1987年以kappa小说出版,1990年出版文库本,2009年出新版。2011年改编电影上映,永作博美主演。
作者简介
东野圭吾,日本著名作家。1958 年出生于日本大阪,毕业于大阪府立大学电气工学专业。1985 年以《放学后》获第31 届江户川乱步奖,成为职业作家。1999 年以《秘密》获第52 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2006 年以《嫌疑人X 的献身》获第134 届直木奖和第6 届本格推理大奖。早期作品多为精巧细致的本格推理,之后格局逐渐超越传统推理小说,呈现人性的复杂与深度,成为日本超级畅销书作家。
独白 一
信写到最后,我略微感到一阵晕眩。
这是一封只写了一行的无用的信,但一切都是从这行字开始的。
而且无法回头。
我没花多久就做好了决定。
只是要不要执行而已。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当然,这个决定势必会和其他人的意见不同吧!他们被“正当”这两个字约束,提出了第三条路。
更何况——人们这么说——人类是一种软弱的生物。
这是大众的普遍说法,但并不确切。
不过是一些让人听了猛打呵欠的无聊意见罢了,内容只有谎言和逃避。那种意见不论交流过多少次,还是得不出任何结论,更遑论动摇我的心了。
现在,我的心被深深的憎恨支配着。我无法舍弃这分憎恨,也无法带着它活下去。
只有执行。然后我要再次问问他们:真正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不——
他们应该不会告诉我!一开始,我就已经知道真正的答案。
想到这里,我心里的憎恨便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
来自无人之岛的满满杀意
——只有这样,这代表了全部。


第一章 刑警来的那一天
1
“我被盯上了。”
他将盛有波本酒的玻璃杯倾斜着,杯中冰块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在波本酒里舞动着。
“被盯上?”
我懒洋洋地应声道,只觉得他在开玩笑。
“被盯上……是指什么?”
“命。”
他回答。
“好像有人想杀了我。”
我仍笑着。
“干吗要你的命?”
“唉……”
他稍微沉默了一下以后,再度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过分沉重,害得我笑不出来了。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转头望向吧台后酒保的脸,然后再将视线移回自己的双手。
“不知道,但是有这感觉,是吗?”
“不只是感觉,”他说,“是真的被盯上了。”
他又向酒保要了杯波本酒。
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在注意我俩,我喊了他一声:“能不能说详细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他一口喝干波本酒,燃起一支烟,“被人盯上了呀!只是这样。”
然后他压低声音说了声:“这下糟了。原本我是不想说的,不过还是忍不住讲了出来。我想大概是因为白天那件事吧!”
“白天那件事?”
“没什么!”他说完摇了摇头,“总之,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我盯着自己手里的玻璃杯。
“因为就算我知道了,问题也无法解决?”
“不仅如此,”他说,“还会造成你无谓的担心。而且就我而言,也不会因为跟你说了这些事,心中的不安就会减少。”
对他的话,我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只是换了下在吧台下交叉跷起的左右脚。
“嗯,总而言之,你被某个人盯上了?”
“没错。”
“但不知道对方是谁?”
“真是奇妙的问题!”
这是今天自他进酒吧以来第一次露出微笑。白色的烟雾从他齿间飘出来。
“一条小命被人盯上了,但是对方是谁,自己心里完全没数。真有人能这么断言吗?换作是你呢?”
“换作是我的话,”我顿了顿,“可以说有数,也可以说没数,因为我觉得杀意和价值观有共同点。”
“我跟你有同感。”
他慢慢地点头。
“所以其实你心里有数吧?”
“不是我自负,不过大致的来龙去脉,我是知道的。”
“可是不能说出来。”
“总觉得如果从自己的嘴巴里说出来,好像会让这件事成真。”他接着说,“我是很胆小的。”
然后,我们便沉默地喝着酒。喝累了,就放下玻璃杯走出酒吧,在蒙蒙细雨中漫步。
“我是很胆小的。”
——这是在我记忆中,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2
他——川津雅之,是我通过朋友介绍而认识的。
这位朋友其实就是我的责任编辑,名叫萩尾冬子。冬子是在某出版社工作将近十年的职业女性。她像一位英国妇人,总是穿着光鲜亮丽的套装,帅气地挺着胸膛走路。我自从进入这行起就和她结识,算算差不多三年了。她和我同岁。
冬子在我面前没提稿子,反而先提起男人。那大概是在两个月前,我记得是宣布奄美大岛进入梅雨季节的那一天。
“我认识了一个很棒的男人呢!”她一脸认真地说,“自由作家川津雅之。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这么回答。大部分的同行,我都叫不出名字,更不可能知道什么自由作家。
据冬子所言,好像是因为那个川津雅之准备出书,商谈细节的时候正巧和冬子同桌,两个人就这么认识了。
“不但个子高,还是个美男子。”
“是哦。”
冬子会说起男人的事,非常罕见。
“冬子推荐的男人,我还挺想见见。”
我说完,冬子就笑了出来。
“嗯,下次吧。”
我没有把这些话真当一回事,她好像也是如此,像一个随意提起的话题,很快忘掉了。
不过,几个礼拜之后,我终究见到了川津雅之,他刚好就在我和冬子去的那间酒吧里,跟某个在银座举办过个人画展的胖画家在一起。
川津雅之的确是个好看的男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八,加上晒得很均匀的肤色,十分引人注目,身上穿的白色夹克也非常适合他。注意到冬子之后,他从吧台向我们轻轻招手。
冬子轻松地和他闲聊,接着把我介绍给他。跟我预想的一样,他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听说我是推理作家,也只是疑惑地点点头。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这样。
在那之后,我们在那间酒吧里聊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甚至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怎么会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聊呢?而且当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我都想不起来了。唯一记得的就是聊天聊到最后,只有我和川津雅之两个人步出那间酒吧,踏入另一家店,然后大约在一个小时内离开。虽然我已经有点醉意,但没让他送我回家。他也没有坚持。
三天后,他打电话来约我出去吃饭。反正没有拒绝的理由,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男人。我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推理小说的魅力是什么?”
进了餐厅,点完餐,用桌上的白酒润了润喉,他问道。我想都没想,就机械性地摇了摇头。
“意思是你‘不知道’?”
他问。
“如果知道,书就会更畅销。”我回答道,“你觉得呢?”
他一边挠着鼻翼一边说:“造假的魅力吧。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事件,有很多都没办法辨清黑白,好和坏的分界很模糊。所以就算我们提出疑问,也无法期待得出一个精准的结论,永远只能得见真相的冰山一角。从这方面来看,小说却能全面完成。小说本身就是一座建筑物,而推理小说则是这个建筑物之中凝聚最深功力的部分。”
“或许真的是这样。”我说,“你也曾为了辨清善与恶的分界而烦恼过?”
“这个啊,有哦。”
他微微扬起嘴角。看来是真话,我想。
“曾经把它们写进文章里吗?”
“有的曾经写过,”他回答道,“不过,没办法写的事情也很多。”
“为什么没办法写?”
“很多原因。”
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温柔的表情,然后开始谈起绘画。
这天晚上,他来到我的住处。由于我的房间里到处残留着前夫的气息,他起初似乎吓了一跳。但没过多久,他好像就习惯了。
“他是新闻记者,”我提起前夫,“是几乎不待在家里的人。到了最后,他找不到回到这屋子来的意义了。”
“所以没再回来?”
“就是这样。”
川津雅之在前夫曾经拥抱过我的床上,比前夫更温柔地和我做爱。结束之后,他用双手环绕着我的肩头说:“下次要不要来我家?”
我俩平均每个礼拜见一两次面。大部分都是他来我家,我偶尔也会去他家。他虽然单身,而且从没结过婚,但是他的房间整洁得令人看不出来这一点。我甚至还曾经想象过是不是有人专门替他打扫房间。
我们俩的关系很快被冬子知道了。她来找我拿稿子的时候,他正好也在,所以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其实,本来就没有辩解的必要。
“你爱他?”
冬子和我独处的时候,主动问我。
“我很喜欢他。”
我回答。
“结婚呢?”
“怎么可能?”
“是哦。”
冬子有点放心地吐了口气,线条完美的嘴唇浮出一丝笑意。
“把他介绍给你的人是我,看到你们感情很好,我当然也很高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投入。保持现在这种交往状态才是最正确的。”
“别担心,我有过一次婚姻失败的教训。”
我说。
又过了两个月,我和川津雅之的关系依旧保持在和冬子约定的那个程度。六月,我们两个人单独去旅行,我很庆幸他没有提到任何关于结婚的事。要是他真的说出口,我就不得不烦恼了。
不过回头想想,即使他提出结婚的要求也不奇怪。他三十四岁,正处于“理所当然考虑婚姻大事”的年龄。也就是说,他和我交往的时候也默默地希望我们的关系保持一定的距离吧?
然而,现在思考这些事情已经失去任何意义。
我们相识两个月之后,川津雅之在大海里断送了生命。
3
七月的某一天,刑警来家里告知我他的死讯。刑警比我平时在小说中所描写的更为普通,但是很有感觉——也可以说更有说服力。
“他的尸体今早在东京湾漂浮时被人发现。拉上岸后,身上的物品证明他就是川津雅之。”
一名年纪不到四十岁、感觉很强壮的矮个子刑警说道。还有一名年轻的刑警站在他旁边,只是安静地站着。
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吞了一口口水。
“确认身分了?”
“是的。”刑警点点头,“他的老家是在静冈吧?我们从那里请了他妹妹来认尸,齿模和X光片也都比照过了。”
接着,刑警十分谨慎地说:就是川津雅之先生。
我还是无法回应。
“我们想请教您一些问题。”刑警又开口说道。他们站在玄关处,大门仍敞着。
我麻烦他们先到附近的咖啡厅稍等。于是刑警们点点头,静静离开了。他们走了之后,我依旧待在玄关处,呆呆地望着门外。没过多久,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门关上,回到卧室更换外出服。当我站在穿衣镜前想要擦点口红的时候,吓了一跳。
镜子里映出我异常疲倦的面容,似乎连做出一丁点表情都觉得吃力。
我将目光从镜子里自己的脸上移开,调整呼吸之后,重新和镜子里的我四目交接。这次的我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了。我认同地点点头。喜欢他,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喜欢的人如果死掉了,感到悲伤也理所当然。
几分钟后,我到了咖啡厅,和刑警面对面地坐着。这是我时常光顾的咖啡店,店里也提供蛋糕。蛋糕很爽口,一点都不甜腻。
“他是被杀害的。”
刑警像是在宣布什么似的说道。不过,我并没有为此感到惊讶。这是预想中的答案。
“请问他是怎么被杀死的?”我问。
“用十分残忍的方式。”刑警皱眉,“后脑勺被钝器重击,之后被丢弃在港口边,简直像是被随手乱扔的垃圾一样。”
我的男朋友,像垃圾一样被人随手丢弃了。
刑警轻轻咳了一声,我抬起头。
“那么致死原因就是颅内出血之类?”
“不是。”
他说出这句,重新端详我的脸之后,再度开口说道:“现阶段还无法作出任何结论。后脑处的确有被重击的痕迹,不过在解剖结果出来之前,没办法下定论。”
“这样吗?”
也就是说,凶手有可能先用别的方法把他杀死,再重击他的后脑勺,之后弃尸。倘若真是如此,凶手为何要做到这种程度?
“还想请问一下,”大概因为我一脸恍惚,所以刑警开口叫我,“您好像和川津先生很亲近?”
我点点头,没有理由去否认。
“是情侣?”
“至少我这么觉得。”
刑警询问我们相识的经过,我也照实回答。虽然担心造成冬子的困扰,但我最终还是说出了她的名字。
“您最后一次和川津先生交谈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一下,回答:“前天晚上,他约我出去。”
在餐厅吃饭,然后去酒吧喝酒。
“你们聊了些什么?”
“很多……”我低下头,将视线聚焦在玻璃制的烟灰缸附近,“他曾经提到自己被盯上了。”
“被盯上?”
“嗯。”
我把前天晚上他跟我说的话告诉刑警。很明显,刑警听完之后,眼神中散发出热切的光。
“这么说来,川津先生自己心里其实有数?”
“可是没有办法断定。”
他从没断言过自己真的知道什么。
“那么,您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我低头说:“不清楚。”
之后,刑警向我询问他的交友关系和工作等方面的事情。我几乎可以说完全不知情。
“那么,请问您昨天的行踪?”
这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我的不在场证明。对方之所以没有提到详细的时间点,大概是因为准确的死亡时间还没有判定。不过就算有了精确的时间点,我的不在场证明对于厘清案情也毫无帮助。
“昨天我整天都待在家里工作。”我回答道。
“如果您可以提供证明,我们处理起来会方便很多。”
刑警盯着我。
“对不起,”我摇摇头,“可能没有办法。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而且在这段时间内也没有人来访。”
“真是可惜。令人觉得可惜的事情还真多。百忙之中占用您的时间,真不好意思。”
刑警说完便站了起来。
当天傍晚,冬子如我预期般地出现了。她的呼吸很急促,甚至让我以为她是狂奔过来的。我开着文字处理机,一个字都还没键入,就拿了一罐啤酒想要喝。喝啤酒之前我先哭了一阵子,等到哭累了才开始喝酒。
“你听说了吗?”
冬子看着我的脸。
“刑警来过了。”
我回答。
她刚听到的时候好像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又像是觉得理所当然,默默地接受了我的答案。
“你有什么头绪吗?”
“倒是没有,不过我知道他被人盯上了。”
接着,我把前天和川津雅之的对话告诉张口结舌的冬子。她听完,像之前的刑警一样遗憾地摇摇头。
“有什么你可以做的事吗?比方说跟警察讨论之类的。”
“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他没有跑去告诉警察,想必自有原因。”
冬子又摇摇头。
“你毫无头绪吗?”
“是呀。因为……”我停顿一下,继续说,“因为关于他的事,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
冬子看起来似乎很失望,露出了和早上的刑警一样的表情。
“我刚才一直在想着他的事,”我说,“但还是一无所知。他和我交往的时候,两个人都在自己身边划了一条界线,以互不侵犯彼此的领域为原则。这次的事件刚好发生在他的领域里。”
“你要喝东西吗?”我问冬子。她点点头,我便走到厨房帮她拿啤酒。
接着,她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他和你聊天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什么事让你觉得印象深刻?”
“最近我们几乎没聊什么。”
“应该会说些什么吧?难不成你们一见面就马上上床?”
“差不多是那样哦。”
我这么说的同时,感觉自己的脸颊好像稍微抽动了一下。
4
两天后,他的家人替他举办了葬礼。我搭乘冬子的奥迪车前往他位于静冈的老家。很意外,高速公路的路况十分良好,从东京到他的老家只花了两小时左右。
他的老家是一栋两层楼的木造建筑物,四周是围着竹篱笆的宽敞庭院,主要用途是充当家庭菜园。
大门边有两位女性静静地站着,其中一位是年过六十的银发老妇人,另外一位是高而纤细的年轻女性。我想那应该是他的母亲和妹妹。
来参加葬礼的一半是他的亲戚,另一半是他的同行。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眼就看出从事出版工作的人和其他人的差异性。冬子在那些人之中发现了熟人,于是走过去攀谈。那是一个皮肤黝黑、小腹稍微突出的男人,听说是川津雅之的责任编辑。经由冬子的介绍,我才知道他姓田村。
“除了惊讶之外,真的再也没有别的感觉了。”
田村一边晃着肥胖的脸,一边这么说。
“根据验尸结果,他是在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晚上被杀害的。好像是毒杀!”
“毒?”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细节。
“听说是农药。被毒死之后,好像还被榔头之类的东西重击了脑袋!”
“……”
一种莫名的感觉浮上我的胸口。
“他那天晚上似乎去了一家平时经常光顾的店里吃饭,从当天吃的食物的消化状态似乎可以得出正确的推测,所以这个推测的可信度非常高。啊,这些事情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我不置可否,但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推测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几点钟?”
“大约是十点到十二点左右,警方是这么说的。不过其实我那天曾问他,说如果有时间,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结果他拒绝了我,说已经和别人先约好了。”
“这么说来,川津雅之曾和某个人约好要见面?”冬子说。
“好像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该穷追猛打地问出他要去赴谁的约。”
田村非常后悔地说。
“这件事情,警察知道吗?”
我问。
“当然!所以,他们现在好像也很积极地在寻找当时和川津雅之见面的人,不过听说至今仍毫无线索。”
他说完,紧紧咬住下嘴唇。
上香仪式结束、我正打算回去的时候,一个约莫超过二十五岁的女子走到田村身边和他打招呼。这个女人的肩膀比一般女性的宽,感觉十分男性化,发型也是男孩式的短发。
田村对那个女人点点头,开口问道:“最近没和川津先生碰面吗?”
“没错,自从那次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合作了。川津先生应该也觉得自己跟我不太合拍。”
女人以男性化的方式说道。不过,她和田村可能没有那么熟稔,交谈两句后,她就向我们点头示意,离开了。
“她是摄影师新里美由纪。”
她走远后,田村小声地告诉我。
“以前曾经和川津一起工作过。两人的足迹遍及日本各地,川津先生写纪行文章,她负责拍照,应该在杂志上有连载。不过听说好像很快就中断了。”
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他补上这一句。
这让我再次体认到自己对川津的工作一无所知这个事实。搞不好从现在开始,我会渐渐地了解关于他的一切,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5
葬礼两天后的一个傍晚,我正在做着和之前同样的工作,感觉距离上次工作已经过去好久似的。这时,放在文字处理机旁的那台时尚款电话响了。拿起话筒后,听到一个声音微弱得像是透过真空管传过来,我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不好意思,能不能请您大声一点说话?”
我这么说完,耳边突然听到“啊”的一声。
“这个音量可以吗?”
是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因为沙哑,反而更听不清楚。
“呃……可以了。请问您是哪位?”
“那个……我叫川津幸代,是雅之的妹妹。”
“哦。”
葬礼的场面在我脑海中浮现。那时,我只跟她点了点头。
“其实我现在正在哥哥的房间里。那个……想整理一下他的东西。”
她依然用很难听清的嗓音说道。
“这样啊。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不用了,没关系,我一个人应该可以搞定。今天只是整理,等明天搬家公司来的时候再运送。那个……我打电话给您,其实是有些事情要跟您讨论一下。”
“讨论?”
“是的。”
她要讨论的事情是这样的——整理雅之的东西时,她从壁橱里翻出了大量资料和剪下来的报章杂志。这些东西当然也可以作为他的遗物直接带回静冈老家,不过若是这些东西能给比较亲近的人一些帮助,她觉得雅之也会高兴。如果可以,她现在就叫快递送来给我。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他的资料,可说是自由作家挑战各种领域之后建立的宝库。况且,说不定能透过这些资料多了解一下生前的他。于是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那我尽快叫人送过去。如果现在送去,一些不要的东西还来得及取回。那个……除了这件事之外,您还有没有别的事需要帮忙?”
“别的事?”
“就是……比如有没有东西遗落在这个房间里忘记带走?或是哥哥的东西中有没有什么是您想要的?”
“忘记带走的东西倒是没有。”我看着摆在桌上的手提包,里头放着他房间的备用钥匙,“不过倒是有东西忘了还给他。”
当我提及忘记还给他的东西是备用钥匙时,川津雅之的妹妹告诉我直接邮寄给她就可以了。但我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一来邮寄其实很费事,二来我觉得最后去一趟过世恋人的房间也没什么不好。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交往了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