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预谋 作者:鬼马星
内容简介:
一首邓丽君的《甜蜜蜜》牵出一系列血腥的连环杀人案件,被害人均为接到报警后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察,凶器则是一把不见踪影的弓箭。
已经伏法的“萤火虫杀手”临终时留下遗言,以300万的代价委托逮捕他的刑警高竞为他寻找一个可能已经死去的神秘男人。
与此同时,莫兰意外发现自己几年前参加的“真爱俱乐部”里,不断有人莫名其妙地死亡,是因为真爱俱乐部的“诅咒”应验了吗?
随着高竞、莫兰13年的爱情长跑终于有了进展,两人渐渐发现所有这些案件中的细小关联。原来,邓丽君的歌词、奇怪的一元硬币、死者古怪的摆放姿势,这些凶手精心安排的离奇诡秘的凶杀现场,都只是在跟高竞玩一个游戏。
“好多年前,我曾经见过你……”凶手在电话里阴沉沉地说。
高竞想不起来了,但是他知道,凶手就在他身边。
冷静的杀戮,似乎带着优雅的表演感……这是一场没有输赢的战争,扭曲、压抑、黑暗,是什么样的感情让杀戮反复上演?作者鬼马星以奇锋妙笔带你走入幽深黑暗的犯罪之国。她下笔举重若轻,语言简练内敛,文风沉稳有致,但是情节匪夷所思,布局滴水不漏,展现出同龄人中罕见的大家气象。

序幕、2006年7月3日
居然有人在唱歌。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开在春风里”
有人在唱歌。不,不是唱歌,是有人在放录音,带着某种机械摩擦磁头“吱吱”的杂声,声音忽高忽低,好像时而来自遥远的地方,时而又近在咫尺。
“谁?”罗正平低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参差不齐的树林里回荡。
安静。接着,那声音又出现了。
“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
我一时想不起
啊……在梦里”
是邓丽君的歌。
邓丽君是罗正平喜欢的歌星。作为45岁的中年人,她的歌声曾经陪伴他度过了人生中无数美好的时光。只要一听到她那软绵绵的歌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往昔岁月,那无忧无虑、心怀柔情的年轻时代。他对这首名叫《甜蜜蜜》的歌非常熟悉,不仅一下子能叫出歌名,还能从头唱到尾。如果在平时,听到这音乐他也许还会悠闲地抖动身子,跟着节拍唱起来。但是现在,夜晚9点30分,在空无一人的中山公园冷寂的湖畔密林中,突然听到这温柔甜美的声音,却只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是谁在那儿放录音?他疑惑地想。
“谁在那里?”他再次问。
仍然没有人回答。
十分钟前,罗正平正在公园外面的马路上巡逻,公园的保安跑来跟他说,有个逛公园的人隐约看见在公园的湖畔树林里有个年轻女孩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因为听上去并不像恶性案件,他的第一反应认为那很可能是个离家出走的少女在公园里盘桓,所以他决定独自去中山公园跑一趟。他没有让搭档同往,只是承诺会保持联系。
保安告诉罗正平,几分钟前,有个男人给公园保安室打来了电话,说在湖畔树林附近发现了一个昏厥少女。但当保安问起女孩的具体位置时,对方却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清楚,只是强调自己是远远看见,什么都不能肯定,唯一比较确定的是那女孩似乎穿着白衣服。可接着这位目击者又改口说,因为是夜间,距离又太远,所以究竟那女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他也说不清。听了保安的叙述后,罗正平开始怀疑是否真有那个昏厥少女存在。很可能是那个人看错了,也许过去一看,只是一块白色大石头、一块倒在地上的雕像,或者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罗正平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看。他想,如果真的有那个昏厥女孩存在,如果她真的穿了件白衣服,如果她仍旧倒在那里的话,在黑暗中,那应该很显眼。因为那天晚上月光很亮。
当然,如果只是一块石头,那就最好。
到达公园后,他约上公园的两名保安一同前往湖畔树林区。由于区域广大,他们在雷锋雕像边的小亭子商量好各自的路线,随后分头行动。
罗正平负责从雕像的左侧沿一条蜿蜒的小路,搜索那片密密的树林。他打着手电,徐徐前行。就在他进入密林深处后不久,那歌声就开始出现了:“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起初很微弱,后来渐渐变响,接着又骤然停止。
真怪!谁会在这里放音乐。
他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起来。
怎么回事?是谁在搞恶作剧?
他的腿有些发麻,下意识地去摸腰间的枪,经验告诉他,他周围有人。
—定有人。
但这时,他蓦然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白色的大影子,在地上非常显眼的位置,一动不动。他心头一阵紧张,难道这就是那个昏厥的女孩?她还活着吗?
他放弃了拿枪的念头,小心翼翼地挨近目标。周围寂静无声,他只听到自己踩在树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他走过去,走过去,走到跟前。接着,他松了一口气,原来那只是一件白色的外衣,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式样,刚才那声音再度清晰地响起。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可现在他不怕了,因为他知道那声音来自他脚下,那里正躺着一只亮着红灯的手机。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手机铃声在作怪。
他长吁了一口气,心再度放下来,他甚至已经开始嘲笑自己刚才的紧张。
他弯腰捡起手机。就在他直起身子的一瞬间,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嗖”的一声,那声音强劲而短促。紧接着,他只感到他的背被什么东西碰撞了一下,一阵剧痛迅速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见一个古怪的尖尖的东西穿过他的背从前胸口冒出头来,血液正从小小的伤口往外涌。
有人竟用箭射穿了他的背!他骇然地想着,同时去拔枪,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嗖——”
又是一箭。正中他去拔枪的手。手机掉在地上。
“嗖——”
又是一箭,正中他的脖子。
“嗖——”
又是一箭……
他没有去数究竟有多少箭穿身而过,他的大脑已经完全麻痹了,再也转不动了。他只是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很多坚硬无比的箭钉在一棵树上,动弹不得。他就像被捕获的野兔那样,被挂在树上,马上就要变成盘中餐。但是,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转眼之间,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用残存的意识想要分辨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身体的灼热和麻木已经清楚地告诉他,这是千真万确的现实,他快死了。
在弥留之际,他很想有人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很想看看凶手的脸,那个躲在暗处的箭手,在哪里?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接着他看见一个黑影朝他走过来。他拼尽全力,从喉头发出一声呐喊,但声音却沙哑得不像他的:
“你——是——谁?”他问道。
但是,他没有听到回答,只听到一段熟悉的歌声: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
1、真爱的墓碑
莫兰望着墓碑上的那两个楷体字,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今天上午,她正准备吃早餐的时候,表姐乔纳突然打来了个电话。
“喂!今天我去扫墓,猜我看到什么了?”乔纳用略带兴奋的沙哑声音低声说。
乔纳的职业是警察局的高级档案管理员。她当缉毒警的丈夫在几年前因公殉职,今天就是他的忌日。本来莫兰打算跟表姐乔纳一起去拜祭姐夫的,但乔纳是个工作狂,坚持要清晨5点就从家里出发,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在早晨9点前赶回警局上班。这样的安排自然无法让爱睡懒觉的莫兰接受,两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商定清晨7点出发。结果,等莫兰按时起床后发现乔纳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碰到姐夫的鬼魂了?”莫兰纳闷,在墓地能碰到什么让乔纳如此兴奋?
“屁!”乔纳粗声粗气地喝道,“我看到你跟梁永胜的合葬墓了。”
“你说什么?”莫兰以为自己听错了。梁永胜是莫兰的前夫,一年半前,因为梁永胜的移情别恋,两人已经离婚。
“我是偶尔看到的。今天我凑巧走另一条小路。”乔纳说到这儿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你们两个还准备做梁山伯和祝英台呢!”
“你没看错吧。”莫兰还是一片茫然。
“你自己去看吧,号码是D排652号,哈哈哈!”乔纳像鸭子一般嘎嘎笑着挂了电话。
这事非同小可,莫兰放下电话后没顾上吃早饭,便匆匆赶往姐夫安葬的“仙鹤息园”。此时正是7月,并非扫墓旺季,墓地里静悄悄的,自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氛。莫兰按照乔纳给她的号码,忐忑不安地在一排排墓碑中寻找。她期待是乔纳那双金鱼眼出了问题,但事与愿违,她仅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找到了她跟梁永胜的夫妻合葬墓。
正如乔纳所说,石碑上清清楚楚地刻着莫兰和梁永胜的名字,名字下面还各刻有两人的出生日期,所以不可能是别人。为了说明两人健在,两个名字还都被涂了红漆。
莫兰觉得好像被人打了一记耳光。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真的会愚蠢到跟梁永胜买了合葬墓?这也太荒谬了!但是,也不可能有谁会这么无聊,用这种方式来作弄她。她开始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究竟什么时候,她曾经做过这样的蠢事。
啊,对了!真爱俱乐部!
她终于想起,就在五年前,她跟梁永胜准备结婚的前夕,他们曾经参加过一个名叫真爱俱乐部的组织,当时参加的条件就是两人买一个合葬墓,并签下一张类似生死契约的东西,以表示两人同生共死的决心。
现在,她的记忆开始清晰起来了。
不错,这事的确是她本人一手操办的。但她马上又想起来,买墓地的时候,她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个虚拟的墓而已,仅仅只是一种爱的证明,一种说法而已。她当时只是觉得那很浪漫,所以听了介绍后,便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并且她没有问过梁永胜的意见,就拿了他和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交给了对方,还异常爽快地付了钱。她从头到尾都没想到过合葬墓会是一个真正的墓碑。
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懊恼万分地想。如果让梁永胜知道她曾经背着他做过这件事,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这一点毫无疑问,没准还会告她。而且她也不想去找他,面对这个负心的男人说自己曾经爱他爱到要跟他葬在一起,这也实在太丢脸了。虽然他一定很乐意听到这些话,但她一想到他脸上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就恨得牙痒痒。她干吗要去满足他的虚荣心?她可不想跟他埋在一起,永远不想。他们既然已经离婚,干吗还要在墓地里留一间卧室?
她想,这事最好还是无声无息地自己解决。
莫兰打定主意后,便气呼呼地找到了墓地的负责人,要求对方立刻把墓碑上她跟梁永胜的名字通通磨掉。她本来以为这事很容易解决,她有身份证,又是她本人的墓穴,对方没有什么理由不给她办。可她没想到,对方居然要求夫妻两人同时到场,如果不能同时到场,至少也要提供另一方加盖私章的同意书;而如果她单方面要求这么做,就必须要出示登记她名字的墓穴证。
墓穴证?这是什么东西?接着她朦朦胧胧地想起,真爱俱乐部好像是曾经给她寄过一些什么东西。但天晓得,她从来没看过,可能连信封都没打开就丢掉了。她本来就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她突然恐惧地想到,搞不好他们曾经就把那该死的墓穴证放在信封里,而她,居然什么都没注意,就把这重要的证件给扔掉了。
看她一脸茫然,工作人员建议她去找当时办理手续的墓地推销员,因为推销员手里也许会有一份原始文件的副本。可是究竟谁是那个墓地推销员,莫兰早已经记不得了。好在这位工作人员很热心,他翻阅资料后,告诉了她一个名字:杜慧。
莫兰对这个名字同样毫无印象,但她还是立刻按照工作人员提供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杜慧不算热情,当她得知莫兰已经跟丈夫离婚后,态度就更为冷淡。
“这么说,你已经不想跟他葬在一起了?你是想要回墓穴证?”杜慧问道。
莫兰不喜欢杜慧的口气,听上去她不想要那个合葬墓好像是犯了什么大罪似的。但从杜慧的话里,她听到一条信息。
“墓穴证在你这儿?”她问道。
“是的。”杜慧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之前给你寄过好几封信,你都没有回复,也没有来拿,所以我们只好暂时替你保管。”
原来她果然是真爱俱乐部的人。
莫兰想说,你为什么不打个电话给我呢?后来一想,对方幸好没打电话给她,要是真的让她自己把那证件领回家,可能真的就找不到了。
“那好吧,我马上来拿。请给我你那边的地址。”莫兰道。
杜慧没有给她地址,却道:“莫小姐,当时你们登记的是两个人的名字,所以如果你要拿回墓穴证的话,就必须跟梁先生一起过来,不然,如果你先生以后找到我们,我们会很难办。”杜慧客气地说。
“可当时是我一个人来办理的。”莫兰有些生气了。
“这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谁又能记得呢?”杜慧好像在那边笑。
“我记得当时接待我的那位小姐生病了,手背上贴了块纱布,她跟我说她刚刚吊完水。她还问我为什么一个人来,我说男人不相信这一套。跟我说话的人是不是你,杜小姐?”莫兰现在已经回想起了当时接待她的那个女人,大约30多岁,身材痩长,脸色发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不是我,那是我的朋友冷杉。她应该给过你名片。如果你还记得她,还保存着她的名片,你应该首先会跟她联系。”
莫兰顿时语塞。谁知道他们那里有几个工作人员。
“瞧,你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了。你刚刚还问我要俱乐部的地址,你不是曾经去过吗?看来,这你也不记得了。所以说,五年前的事谁也说不清。”杜慧好像在那里笑,“而且,我这里的登记簿上有你们两个人的签名。”
“其实,他那签名,是我代他签的。”莫兰说,“你不信,我可以随时签给你看。”
那边没有说话。于是莫兰继续用诚恳的语调说道:“杜小姐,五年前确实是我一个人来办理的,而且我保证,他将来绝对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我保证。”
莫兰相信梁永胜才不会有那闲工夫。
“据我所知,你先生是律师。”杜慧道。
“对,他是的。”莫兰皱皱眉头,心往下一沉。
“莫小姐,说实在的,我也不是第一次碰见你这种状况。如果他不是律师,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但因为他是律师,将来的事就难说了,所以我也没办法,还是劳驾你跟他一起来吧。”杜慧笑着说。
该死的女人!
莫兰挂上电话后,觉得头顶有片乌云朝她飘来。
2、死囚的遗嘱
“你总算来了。”高竞一走进永胜律师事务所宽敞明亮、装修考究的28楼办公室,梁永胜就快步走上前跟他握手。
昨天晚上,高竞突然接到妹夫梁永胜的电话,说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他面谈。高竞本想把他们的谈话在电话里解决,他并不想看见梁永胜,但后者却用一种他从来没听到过的一本正经的律师口吻对他说,事情非常重要,请他务必来事务所面谈。高竞不知道身为有钱人专属法律顾问的梁永胜跟他这凶杀科警探究竟有什么可谈的,但无论如何,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于是他决定跟梁永胜见上一面。
“我的车在路上抛锚了。”高竞比约定时间晚了半小时,他略带歉意地解释道。
“没关系,今天上午我正好有时间。”身着笔挺西装、戴着玳瑁眼镜的梁永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文件夹,在他对面正襟危坐。
“究竟是什么事?”高竞问道。
“你还记得顾天这个人吗?”梁永胜表情诡秘地盯着他的脸问道。
“顾天?”高竞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55岁的银行副经理,颇有建树的业余毒物分析专家;身材矮胖,说话很容易激动,笑起来却连眼睛都找不到。为了偿还赌债,获取保险金,他居然用自制的昆虫毒药谋害了自己的妻子、女儿和岳母。由于顾天所使用的特殊毒剂取自萤火虫的身体,所以当时报纸曾戏称他为“萤火虫杀手”。顾天于三个月前被高竞亲手逮捕,并在两周前被执行死刑。所以,高竞听到这个名字不免有些吃惊。
“你今天找我跟他有关?”
梁永胜点了点头。“他留了一笔遗产给你,大约300万。”梁永胜平静地说。
高竞吃惊地望着梁永胜:“你在开玩笑吗?”
“绝对不是。”
梁永胜的表情告诉高竞,这事千真万确。但他十分不解顾天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天杀人的手法相当高明隐蔽,如果当初不是高竞坚持不懈地寻找证据,并最终请中国最有权威的毒物分析专家在海外网站上获取相关资料,顾天可能至今逍遥法外。高竞实在不明白,顾天干吗要把钱留给他这个仇人?而且,顾天哪来的钱?他被捕的时候银行存款不足一万元。就是因为没钱偿还赌债,他才会谋害自己的家人。如果有这笔钱,他何必要杀人?
“你说清楚点,究竟是怎么回事?”高竞道。
“实际上钱是他哥哥顾冰留下的。”
“顾冰?”高竞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顾冰在20世纪90年代初去了荷兰,主要从事进出口贸易。他在那里做得相当成功,积累了一大笔资产。三年前,他回中国投资,正好认识了我的一个客户,于是他就请我做了他在中国的法律顾问。”梁永胜说。
高竞对梁永胜颇为了解。与其说他是个出众的律师,倒不如说他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更为确切些。这些年来,他把自己的客户群牢牢锁定在金字塔顶端的那群腰缠万贯的富人当中。他穿梭在他们中间,不辞辛劳地为他们服务,充当他们的法律顾问,积极为他们提供专业意见,并时不时为他们摆平麻烦。这不仅为他赢得了良好的人脉基础和声誉,也让他获得了不菲的收入。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可以把律师事务所办公室设在高级写字楼顶楼的原因。
“这么说,顾天的哥哥相当有钱?”
“是的。不过,他的主要资产是在荷兰,在中国的投资相当少。一个月前,他在荷兰因心肌梗塞突然暴毙。他在荷兰的律师联系上我,说顾冰留下300万元人民币给他在中国的弟弟顾天。顾冰的妻子在十年前患胃癌去世,他有两个孩子,所以他的大部分财产应该由他的孩子继承。实际上这些钱对顾冰来说,只是九牛一毛而已,但对顾天来说,却是飞来横财。可惜他无福消受,我找到顾天后才知道他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萤火虫杀手’,而且还已经被判了死刑。”
“他们兄弟俩之前没联系吗?”
“据我所知,从顾冰离开中国后,他们两兄弟就断了联系,所以顾冰根本不知道弟弟因为缺钱已经犯了重罪。我想如果他知道的话,大概就不会留钱给他了。”
“你去牢里见过顾天?”
“我通过一些关系,在行刑前三天,去见过他一面。我们的‘萤火虫杀手’丝毫也不感激哥哥的慷慨。我们只谈了半小时,他从头到尾都在咒骂顾冰的小气。他认为顾冰应该早一点帮他。他认为如果他哥哥早死几个月的话,他就不用当什么杀手了。真是典型的罪犯逻辑。我问他,他要如何处理这笔钱。因为我知道所有可以继承这笔钱的人,都已经被他毒死了,所以我请他考虑一天,在行刑前务必给我个答复。但他只想了五分钟,就回答了我。”说到这儿,梁永胜再度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不过说真的,当他告诉我,他要把这笔钱留给你的时候,我倒是真的很吃惊。”
“他为什么这么做?”高竞听出梁永胜知道原因。
“当然,也不是白给。”梁永胜一边微笑,一边用手指“笃笃”敲着文件袋,好像那里面藏着什么宝藏。
“怎么说?”
“他有事拜托你。”梁永胜慢悠悠地打开文件袋,“他想委托你调査一个案子。”
“哦?”高竞的兴趣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在2004年4月的时候,顾天收到一封信,写信人自称是他的崇拜者。你也知道,顾天在毒物分析领域的确很有才能。他发表过很多论文,那个人就是在图书馆的《毒物科学》杂志里看到顾天的文章的,他说自己的身体最近出了点状况,所以想来见见顾天。于是他们两人见了面。顾天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除了觉得对方脸色很差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个人告诉他,他最近半年常常出现失眠、恶心、呕吐和腹泻的症状,为此他曾经多次上医院做过化验,但都没有査出任何结果。近三个月,他感到这种症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不仅呕吐的频率增加,还常常出现昏厥。有一次,他甚至昏倒在楼梯口。他怀疑自己可能中了某种毒,希望顾天能帮助他。顾天要求那人留下头发和指甲,以便他做化验。他还要求这个男人向他提供日常食谱和其他一些生活信息。那人都一一答应了顾天的要求。顾天做过化验后发现,这个人的确是中毒了,而且这种毒非常罕见,是从一种非常不起眼的乡间植物中提取出来的。在国内外都没有对这种毒草性能的相关报道,所以知道的人很少。
“顾天对这种毒草非常感兴趣,他亲自到乡间去釆摘了这种名叫‘单果’的草。听说,这种草因为每年只结一颗果实而得名,毒剂就来自果实。顾天把这种草移植在自己花园的花盆中,发现它非常好养,并且繁殖很快。当时正好是秋天结果的时候,他在家养了一大盆,很快就获得了一堆果实。他对果实的成分进行了分析,发现这是一种非常隐蔽的慢性毒药,但性能非常不稳定,而且很微弱。它只能暂时破坏人体的免疫系统,只要一旦不服用,药效就会消失,而且很快就会从尿液中被排出,对人体没什么特别的危害。顾天认为,下毒者只是想惩罚他,并不是真的要杀死他,顾天准备把自己的研究结果告诉对方,他跟那个人约了时间见面。但是到了约定时间,对方却没有来。他打电话过去,手机始终关机。实际上,从那天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收到这个男人的任何消息。”
“难道顾天想说,那个男人很可能已经死了?”高竞问道。
“他是有这种想法。因为那个男人对他的研究结果非常感兴趣,他不仅答应来见他,还说要告诉他一些新情况,可后来却一直没来。而更有趣的是,顾天有一次无意中发现,这种毒药如果混在酒里,就会立刻大幅度升高酒精在人体中的浓度,最高可以达到五十倍以上,所以他认为,要用‘单果草’下毒致人命也并非完全不可能;只要这个男人有贪杯的习惯,就易如反掌。顾天并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也没有对方的照片,但他知道那个人好像在一家名叫‘肖邦之恋’的音乐餐厅工作,也喜欢喝酒。所以顾天认为,这个男人很可能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应该就在他们见面的那个日子的前两天。他们约定的见面日期是2004年11月4日,打电话约的时候是11月2日,所以那个男人应该是在11月2日下午4点至11月4日上午9点之间死亡的。死亡原因很可能是酒精中毒。顾天他很想知道答案,他好像很欣赏你的能力,所以委托你来査这个案子,报酬就是——300万遗产。”梁永胜的目光直直地射在高竞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