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花生的寻常一天》作者:[美]雪莉·杰克逊
简介
斯蒂芬·金的启蒙导师、尼尔·盖曼的文学偶像
短篇小说大师、哥特小说女王 雪莉·杰克逊 短篇小说精选集
阅读雪莉·杰克逊,宛如头皮被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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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1.雪莉·杰克逊是美国短篇小说大师,擅长心理悬疑和惊悚小说,被誉为“哥特小说女王”。她影响了斯蒂芬·金、尼尔·盖曼、唐娜·塔特、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等诸多名家。2007年,美国文学界为纪念她,设立了“雪莉·杰克逊奖”,以表彰世界杰出的心理悬疑、恐怖和黑色幻想类的优秀小说。
2.雪莉·杰克逊的小说往往关注普通人在温和、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突然遭遇的坠落,从中剖析人性的阴暗面,用讽刺的手法揭示浪漫幻想背后复杂的、有时甚至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现实。作品中所描述的当时女性和少数群体遭遇的困境、现代城市生活给人带来的惊慌失措、乡村陋习的恐怖残暴、个人与家庭及社区的冲突……至今仍然具有深刻的启发意义。
3.本书是雪莉·杰克逊短篇小说精选集,收录了她最具代表性和知名度最高的21篇短篇小说。其中多篇作品曾获文学大奖,如《抽彩》(1949年获欧·亨利奖)、《回家吧,路易莎》(1961年获爱伦·坡奖)和《邪恶的可能》(1966年获爱伦·坡奖)。此外,《来与我共舞在爱尔兰》(1944)、《度夏的人》(1951)、《有花生的寻常一天》(1956)、《睡衣派对》(1964)等多篇名作曾入选《美国最佳短篇年选》。由青年小说家、译者钱佳楠精心编选和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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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是美国短篇小说大师、哥特小说女王雪莉·杰克逊的短篇小说精选集,收录了她最具代表性和知名度最高的21篇短篇小说。其中多篇作品曾获文学大奖,如《抽彩》(1949年获欧·亨利奖)、《回家吧,路易莎》(1961年获爱伦·坡奖)和《邪恶的可能》(1966年获爱伦·坡奖)。此外,《来与我共舞在爱尔兰》(1944)、《度夏的人》(1951)、《有花生的寻常一天》(1956)、《睡衣派对》(1964)等多篇名作曾入选《美国最佳短篇年选》。
雪莉·杰克逊的小说往往关注普通人在温和、熟悉的日常生活中突然遭遇的坠落,从中剖析人性的阴暗面,用讽刺的手法揭示浪漫幻想背后复杂的、有时甚至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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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莉·杰克逊是个令人惊叹的作家,我已经谈论过她好几次了。如果你没读过她的作品,那你就错过了一些绝妙的东西。——尼尔·盖曼
在雪莉·杰克逊的小说里,事情并不像它们看上去的那样;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晨,黑暗的威胁也总是在迫近,事情会变得更糟。——乔伊斯·卡罗尔·欧茨
本世纪最耀眼、最特别的美国作家之一……雪莉·杰克逊写的是隐藏在日常生活中的世俗邪恶,写的是个人与家庭、社区的冲突和融合,有时甚至是与自己的。—— 乔纳森·勒瑟姆
作者简介
雪莉•杰克逊(Shirley Jackson,1916-1965)
美国短篇小说大师,被誉为“哥特小说女王”。其作品屡获包括欧·亨利奖、爱伦·坡奖、美国最佳短篇小说奖在内的文学大奖。小说名作《抽彩》被誉为20世纪影响最为深远的短篇小说之一,1948年在《纽约客》杂志刊登后,引起极大反响,被视为《纽约客》“有史以来无人能匹敌的最高人气作品”。她影响了斯蒂芬·金、尼尔·盖曼、唐娜·塔特、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等诸多名家。
2007年,美国文学界为纪念她,设立了“雪莉·杰克逊奖”,以表彰世界杰出的心理悬疑、恐怖和黑色幻想类的优秀小说。
钱佳楠
青年小说家、译者,出版有随笔集《有些未来我不想去》、长篇小说《不吃鸡蛋的人》等作品。本科毕业于复旦大学,后在美国爱荷华作家工作坊获得艺术硕士学位,目前于南加州大学攻读文学与创意写作博士学位。


第1章 抽彩
六月二十七日的早晨阳光明媚,带着盛夏早晨的清新和暖意。鲜花绚丽地绽放,绿草如茵。十点左右,在邮局和银行所在的广场中央,村里的人开始聚集起来。在其他小镇,因为居民太多,抽彩要花整整两天,那就必须从六月二十六日开始。不过这个村子只有三百个居民,抽彩只要花两小时不到,所以早上十点开始,居民还可以在宣布结果后回家吃午饭。
最先到的总是孩子们。学校前不久刚开始放暑假,大多数孩子无所事事,想找点乐子。他们习惯先安静地三两聚集,然后再哄闹,他们永远在聊班级和老师、课本和惩罚。博比·马丁已经在口袋里塞满了石头,很快其他男孩也有样学样,从地上捡起最圆最光滑的石头。博比和哈里·琼斯还有迪基·德拉克洛瓦(村里人把这个姓氏念成“克拉克罗伊”)最终在广场的一角堆起一个巨型石堆,他们看守着,怕其他男孩来抢。女孩们则站在一旁,她们相互交谈,偶尔抬眼瞅瞅男孩们;年纪更小的孩子要么是一团沙似的跑过来,要么被他们的哥哥姐姐牵着。
不久,男人们也到了,打量着自家孩子,他们聊庄稼和降雨、拖拉机和税收。他们站在一起,远离广场一角的石堆。他们讲的笑话很含蓄,而且多半只是微笑,很少大笑。穿着褪色家居服和汗衫的女人也跟着自家的男人出来了。她们彼此打着招呼,在走向各自丈夫身边时,交换着村里的八卦。很快,站在丈夫身边的女人们开始召唤自己的孩子,至少要叫上四五次,孩子才很不情愿地走过来。博比·马丁躲过母亲伸过来抓他的手,笑着跑回到那堆石子边。要等父亲大声训斥,博比才学乖,赶紧回来,站在他父亲和长兄之间。
抽彩由萨默斯先生主持(就和广场舞、青少年俱乐部、万圣节庆祝等其他传统活动一样),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投身于这些村民活动。萨默斯先生圆脸,样子总是乐呵呵的,经营煤矿生意。村里人同情他,因为他没有孩子,而且妻子动不动就骂他。当他捧着黑色的木箱子抵达广场时,聚集的人群中爆发出小声的嘀咕。萨默斯先生挥挥手,喊道:“伙计们,抱歉今天有点迟了。”邮局局长格雷夫斯先生拿着一张三脚凳紧随其后,他把三脚凳摆在广场正中央,萨默斯先生把黑箱子放了上去。村民们站在原地,和三脚凳保持着距离。萨默斯先生问:“有没有人愿意来搭把手?”人们迟疑着,直到马丁先生和他的长子巴克斯特走上前去,他俩把箱子牢牢按在凳子上,萨默斯先生搅动着箱子里的彩券。
很久之前,最早用来抽彩的装备就已经丢了。现在摆在凳子上的这只黑箱子在沃纳老爷子(村里最老的人)出生之前就开始使用了。萨默斯先生好几次跟村民提议要做一只新箱子,尽管黑箱子所能体现的传统这么有限,村里人还是不想破坏这仅剩的传统。有人说,现在的这只箱子是用之前的箱子的零部件组装的,而之前那只箱子就是来这里建村的第一批村民们制作的。每年,抽彩之后,萨默斯先生都会重提要做一只新箱子,但是每一年这个提议都会被忽略。黑箱子一年年地变得越发残破,现在它都不能算全黑的了,有一面破损得严重,已经露出了木头的原色;另外几面要么褪色,要么沾染上其他污迹。
马丁先生和他的长子巴克斯特把黑箱子牢牢按在椅子上,直到萨默斯先生把里面的彩券洗好。因为大多数的仪式过程已经被遗忘或者舍弃,萨默斯先生成功地用纸彩券取代了之前好几代人在用的木牌彩券。萨默斯先生之前解释,要是村子的规模很小,用木牌彩券没问题,但是现在村里已经有三百号人,而且人口还在继续增长,必须用一些能够塞进黑箱子的彩券。抽彩前的那个夜晚,萨默斯先生和格雷夫斯先生制作好所有纸彩券,装进箱子,之后箱子被送到萨默斯先生煤矿公司的保险箱里锁好。直到第二天早上,萨默斯先生亲自去取,径直带到广场。一年中余下的日子,箱子会被收起来,有时候放在某一个地方,有时候会转移到另一个地方。有一年,箱子被收在格雷夫斯先生的谷仓里,还有一年存在邮局里,也有时候箱子被放在马丁家杂货店的货架上。
在萨默斯先生宣布抽彩正式开始之前,还有一大堆程序要走。先要拟定抽彩名单:每个家族的大家长,每个家族里每一分支的家长,再是每一分支里每一户的家长。然后,萨默斯先生必须在邮局局长的见证之下,作为抽彩的执行官进行宣誓。有些人还记得,以前,抽彩的执行官必须朗诵一段誓言,那是一段毫无音律可言的马虎颂辞,但是每年都要重复一遍。有人认为,抽彩官朗诵的时候应该站在原地不动,但也有人认为他应该走到人群中间,不过很多年以前,人们就不再对这部分的仪式斤斤计较了。过去还有敬礼式,也就是抽彩官必须向每个走上前来抽彩的村民致敬。随着时光流逝,这部分仪式也发生了改变,如今人们只感到抽彩官必须跟每个走上前来的村民打声招呼。萨默斯先生很适合做这个,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一只手随意地按在黑箱子上,当他没完没了地跟格雷夫斯先生和马丁父子说话时,看起来非常威严。
萨默斯先生终于说完话,转向聚集的村民。此时,哈钦森太太匆匆地顺着小径向广场跑来,她的双肩被汗水濡湿,赶紧钻进人群后排的空当。“完全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对身旁的德拉克洛瓦太太说,两人都小声地笑了。“还以为我家男人出去砍柴了呢,”哈钦森太太接着说,“后来我向窗外看,发现孩子们都不见了,才想起来今儿是二十七号,所以赶紧跑过来。”她用围兜擦了擦汗湿的手,德拉克洛瓦太太说:“还好你来得及时。他们还在那边说话呢。”
哈钦森太太抻长脖子搜寻人群,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站在前排。她拍拍德拉克洛瓦太太的胳膊作为告别,开始往前移。村民礼貌地给她让路,有两三个人用那种刚好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说:“哈钦森太太来了。”“比尔,她终于赶到了。”哈钦森太太来到丈夫身边,先前一直在等的萨默斯先生兴奋地说:“以为我们等不到你就要开始了呢,特茜。”哈钦森太太笑着说:“现在你情愿我把脏盘子留在水槽里,对吧,乔?”人群里传出微弱的笑声,刚才给哈钦森太太让路的人又站回了原位。
“那好吧,”萨默斯先生严肃地说,“我们差不多该开始了,早点开始早点结束,这样我们可以回去工作。还有没有人没到?”
“邓巴,”几个人说,“邓巴,邓巴。”
萨默斯先生查看他手上的名单。“克莱德·邓巴,”他说,“对,他摔断了腿,是吧?谁替他抽彩?”
“我想应该是我来抽。”一个女人说,萨默斯先生扭头看她。“妻子替丈夫抽?”萨默斯先生说,“珍妮,你不是应该有个大儿子来替你做这个?”尽管萨默斯先生和村里所有人都清楚这问题的答案,但按照规矩抽彩官必须要问这个问题。萨默斯先生耐着性子等待邓巴太太的回答。
“霍勒斯还不满十六岁呢,”邓巴太太的语气里有惋惜的意思,“所以我想今年我得替家里的男人抽。”
“好的。”萨默斯先生说,在手上的单子上做了标记。接着他问道:“沃森家今年是儿子来抽?”
人群中的一个高个子男孩仰起头来。“是我,”他说,“我替我家抽。”他紧张地眨着眼睛,当人群中的其他人说出“好家伙,杰克”和“替你妈感到高兴,有儿子来做这事”时,他羞涩地低下头。
“好,”萨默斯先生说,“所有人都到齐了。沃纳老爷子自己抽?”
“我在。”一个声音响起。萨默斯先生点了点头。
萨默斯先生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到名单上,人群顿时安静了。“都准备好了?”他喊道,“现在,我会念名字——先是每个家族的大家长——听到名字的人上来从箱子里抽一张纸券。抽好后把纸券捏在手里,不要打开,直到所有人都抽完。明白了吗?”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抽彩了,他们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些规则。人们大多沉默,润湿双唇,没有东张西望。接着,萨默斯先生举起一只手,喊道:“亚当斯。”一个男人从人群中抽身,走上前来。“你好,史蒂夫。”萨默斯先生说。亚当斯先生答道:“你好,乔。”他们向对方露出微笑,但都很严肃,也很紧张。亚当斯先生把手伸进黑箱子,取出一张叠好的纸券,他捏着纸券的一角,转身,快速回到人群中自己的位置。他和家人之间隔着一些距离,他没有低头看自己的手。
“艾伦,”萨默斯先生喊,“安德森……本瑟姆。”
“感觉好像我们上礼拜才抽完去年的彩,”后排的德拉克洛瓦太太对格雷夫斯太太说,“一口气儿都没歇就已经挨到今年了。”
“时间不等人。”格雷夫斯太太说。
“克拉克……德拉克洛瓦。”
“是我家老头儿。”德拉克洛瓦太太说。当丈夫走上前去时,她屏住了呼吸。
“邓巴。”萨默斯先生说。邓巴太太稳步走向黑箱子,人群中有个女人说:“加油,珍妮。”另一个女人说:“她真是好样儿的。”
“下面轮到我们家。”格雷夫斯太太说。她凝神看着格雷夫斯先生走到箱子的一侧,庄严地跟萨默斯先生打招呼,从箱子里抽出一张纸券。到此刻为止,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抽好彩了,他们的大手紧张地摩挲着纸券。邓巴太太和她两个年幼的儿子站在一起,手里握着纸券。
“哈伯特……哈钦森。”
“去吧,比尔。”哈钦森太太说,她身旁的人笑了。
“琼斯。”
“人们说,”亚当斯先生对身边的沃纳老爷子说,“在北边的村子里,他们提议要废弃抽彩了。”
沃纳老爷子发出哼哼声。“一群疯子,”他说,“尽听这些年轻人的,年轻人只知道抱怨。很快,他们就想退回到山洞里住,没人会再想工作,就那样过活吧。以前有句俗话,‘六月抽彩,玉米丰收’。你得记着这话,不然我们都只能吃繁缕和橡子了。抽彩不能停。”不一会儿,他暴躁地补充道:“看到乔·萨默斯那小子站在上面跟所有人打哈哈已经够糟的了!”
“有些地方已经取消抽彩了。”亚当斯太太说。
“这只有百害而无一益,”沃纳老爷子斩钉截铁地说,“一群年轻的傻子。”
“马丁。”博比·马丁看着父亲走上前去。“奥瓦黛克……珀西。”
“我希望他们动作能快点,”邓巴太太跟她的长子说,“我希望他们动作快点。”
“他们就快抽完了。”她的儿子说。
“你准备好跑回去告诉你爸。”邓巴太太说。
萨默斯先生报出自己的名字,之后他站到了箱子的正前方,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券。接着他喊:“沃纳。”
“这是我第七十七年抽彩了,”沃纳老爷子穿过人群的时候说,“七十七次。”
“沃森。”高个子的沃森家长子笨拙地走过人群。有人在说:“别紧张,杰克。”萨默斯先生则说:“孩子,慢慢来。”
“扎尼尼。”
这之后,有个漫长的间歇,却叫人紧张得不敢呼吸。然后,萨默斯先生高高举起手中的纸券,说道:“是时间了,伙计们。”有一分钟每个人都不敢动,但下一分钟所有纸券都打开了。约好似的,女人们突然炸开锅来,喊着:“是谁?”“谁中了?”“是不是邓巴家?”“是不是沃森家?”接着有人在说:“是哈钦森家。是比尔。”“比尔·哈钦森中彩了。”
“去告诉你爸。”邓巴太太对她的长子说。
人们开始扭头看哈钦森家。比尔·哈钦森安静地站着,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券。突然,特茜·哈钦森冲着萨默斯先生大喊:“你都没给他时间去抽他想抽的纸券。我看到的。这不公平!”
“特茜,冷静点。”德拉克洛瓦太太喊。格雷夫斯太太说:“我们每个人中彩的概率都一样。”
“闭嘴,特茜。”比尔·哈钦森说。
“请大家注意,”萨默斯先生说,“抽彩进行得比较快,现在我们必须加快速度,这样我们可以准时结束。”他看着他的下一份名单。“比尔,”他说,“你替哈钦森家抽的彩。你在哈钦森家有没有其他家族分支?”
“有唐和伊娃,”哈钦森太太高声喊,“让他们一起抽!”
“出嫁的女儿随丈夫家抽,特茜,”萨默斯先生好脾气地说,“你和大家都很清楚这条规矩。”
“这不公平。”特茜说。
“我猜是不公平,乔,”比尔·哈钦森也流露出埋怨,“我女儿随她的夫家抽,这再公平不过。但是,我除了孩子没有其他家族分支。”
“这样,论到家族,应该是你来抽彩,”萨默斯先生解释说,“论到家族里的分支,还是应该你来抽。对吧?”
“对。”比尔·哈钦森说。
“你有几个孩子,比尔?”萨默斯先生照规矩问。
“三个,”比尔·哈钦森说,“小比尔,南希,还有小戴夫,之后就是特茜和我。”
“好吧,这样,”萨默斯先生说,“哈里,你拿到了他们的纸券?”
格雷夫斯先生点头,举高纸券。“放到箱子里来,”萨默斯先生命令道,“把比尔的那张也放进来。”
“我觉得我们应该从头来过,”哈钦森太太说,她把声音压到最低,“我跟你说了这不公平。你没给他足够的时间选。每个人都看到了。”
格雷夫斯先生已经选了五张纸券,把它们放进箱子,之后把除那五张之外的纸券都扔到地上,一阵微风将它们席卷到远处。
“大伙儿,听我说。”哈钦森太太对身旁的人说。
“准备好了,比尔?”萨默斯先生问。比尔·哈钦森迅疾地瞥了瞥妻子和孩子,点了点头。
“记住,”萨默斯先生说,“抽好纸券后不能打开,直到所有人都抽完。哈里,你帮着小戴夫一起抽。”格雷夫斯先生握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倒是很主动地跟着他走到箱子前。“从箱子里取一张纸券出来,戴夫。”萨默斯先生说。戴夫把手伸进箱子,笑了。“只能抽一张,”萨默斯先生说,“哈里,你帮他握着。”格雷夫斯先生抓起男孩的手,把折好的纸券从他握紧的拳头里取出来,然后捏在自己手里,小戴夫站在他身旁,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下一个轮到南希。”萨默斯先生说。南希才十二岁,她的同学为她喘着粗气。她走上前,捏着裙角,从箱子里小心地取出一张纸券。“小比尔。”萨默斯先生喊道。小比尔长着一张红脸和一双大脚,他取出纸券的时候险些弄翻了箱子。“特茜。”萨默斯先生叫道。她犹豫了一下,用那种挑衅的眼神打探四周,接着紧闭双唇,走到彩券箱前。她把取出的纸券捏在背后。
“比尔。”萨默斯先生喊道。比尔·哈钦森把手伸进箱子,摸了好一阵,最后终于抽出握着纸券的手。
人群静悄悄的。有女孩在低声嘀咕:“我希望不是南希。”所有人都听见了这句话。
“以前不是这样的,”沃纳老爷子用清晰的嗓音说,“以前的人不是这样的。”
格雷夫斯先生打开手里的纸券,当他高举纸券,所有人都看到这是一张白纸时,人群中响起一片叹息。南希和小比尔同时打开了他们的纸券,两人都双眼放光,高兴地笑起来,他们转向人群,把纸券举高。
“特茜。”萨默斯先生说。一阵沉默,接着萨默斯先生看着比尔·哈钦森,比尔打开了纸券给大家看,这是一张白纸。
“是特茜,”萨默斯先生宣布,他压低了嗓音,“比尔,给我们看她的纸券。”
比尔·哈钦森走到妻子跟前,从她手里抢过纸券。上面有个黑点,是前一天晚上萨默斯先生在煤矿公司的办公室,用铅笔重重地画上去的。比尔·哈钦森举高纸券,人群炸成一团。
“好啦,大伙儿,”萨默斯先生说,“让我们快点结束。”
尽管村民们早就忘掉了仪式,也丢失了最早的那个黑箱子,但他们仍旧记得要用石头。男孩们之前堆好的石头已经蓄势待发,地上还有更多的石头和之前从箱子里倾倒出来的纸券。德拉克洛瓦太太选了一块大石头,这么沉,她要用两只手才能搬起来。她侧向邓巴太太。“来吧,”她说,“快点!”
邓巴太太的两只手里都抓满小石头,她喘着粗气,说:“我跑不动。你们先去,我待会儿就来。”
孩子们都已经拿好石头了,有人往小戴夫·哈钦森手里塞了几颗鹅卵石。
特茜·哈钦森此刻正站在广场空地的正中央,村民们围拢她时,她绝望地伸出双手。“这不公平。”她说。一颗石头已经击中她脑袋的一侧。
沃纳老爷子念叨着:“快来,大伙儿,快来。”史蒂夫·亚当斯站在人群的前排,身旁是格雷夫斯太太。
“这不公平,这不对。”哈钦森太太尖叫着,人们向她逼近。


第2章 变节者
现在是早晨八点二十分。一对龙凤胎孩子正在磨蹭着吃他们的麦片早餐,沃波尔太太一只眼睛盯着挂钟,另一只眼睛看着厨房的窗户:校车随时会到。想到孩子们上学要迟到,再想到催促他们常常是对牛弹琴,沃波尔太太就怒从心头起。
“这样下去你们非得走路去学校不可,”她警告说,这大概已经是她今天第三回 这么说了,“校车可不等人。”
“我已经吃得很快了。”朱迪说。她示意自己动都没怎么动的牛奶,很是得意。“至少我比杰克快!”
杰克把牛奶杯推至桌子中央,双胞胎仔细地比较着两杯牛奶的多寡。“没有,”他说,“你看你的牛奶比我多很多。”
“这不重要,”沃波尔太太说,“这不重要。杰克,吃你的麦片。”
“我的一开始就比她多,”杰克说,“妈妈,她的没有我多,对不?”
沃波尔太太听见楼上的淋浴声,脑袋中迅速做着盘算:七点的时候,闹钟没有响。今早的咖啡比平时耗时长,白煮蛋软了一点儿。她只够时间给自己倒杯果汁,但还没机会喝。这样下去,肯定有人会迟到——要么是朱迪,要么是杰克,再不就是沃波尔先生。
“朱迪,”沃波尔太太机械地喊,“杰克。”
朱迪的辫子还没有扎整齐,杰克的手帕还没放进书包里,沃波尔先生现在肯定在生闷气。
厨房的窗外,红黄相间的校车已经停在路边。朱迪和杰克冲出门外,麦片没吃完,课本很可能忘在家里。沃波尔太太送他们到厨房门口,喊着:“杰克,别忘了你的牛奶钱,中午一下课就回来。”看着他们登上校车后,她如释重负,回家收起桌上的餐盘,给沃波尔先生腾出位置。她自己的早饭必须推迟了,要到九点之后才能有喘息的空当。这也意味着她必须推迟晾衣服的时间,如果下午下雨(很有可能),这些衣服今晚就干不了。沃波尔太太努力地保持喜悦的神情,对走进厨房的丈夫说:“早上好,亲爱的。”他头也没抬地说:“早安。”沃波尔太太的脑子里满是抱怨的句子:“你就不觉得其他人也会有脾气……”然而,她还是耐心地把早餐摆到他面前:盘子里有半熟的白煮蛋、烤面包,另外还有咖啡。沃波尔先生专注地看着报纸,沃波尔太太多么想对他说:“我猜你都没有注意到我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但她放下餐盘的时候还是尽可能地不发出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