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不会连这都偷吧?”王亚楠一脸的疑惑,“有什么用吗?”

  章桐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我也无法确定是否与这个案子有关。我还得查些资料来证实一下。”

  没过多久,章桐最担心的消息终于来了……

  王亚楠打来电话的时候,章桐正手忙脚乱地拽着母亲奔波于医院的门诊室和缴费处之间。

  电话响了老半天章桐才听到,整个输液室里充斥着小孩的哭喊声,可怜的章桐根本无暇顾及电话声响。还是精神稍微好一点儿的母亲用手碰碰章桐,示意包里的手机正在狂响个不停。章桐赶紧拿出来,一看是王亚楠打的,她马上跑出输液室,站在走廊里,几乎以吼的声音接起了电话:“喂,亚楠,有事吗?”

  “DNA报告出来了。”

  “我马上回来!”

  助手潘建正在埋头处理一具傍晚章桐下班后才送来的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尸体。死者是一位才十七岁的少年,后来听说是因为功课压力太大而在家里开煤气自杀的。

  章桐打开了办公桌上的台灯,怕不够亮,干脆把大灯也打开了。面前放着好几份刚出炉没多久的检验报告。因为检验程序都比较复杂,章桐知道,今天痕检组肯定为了自己而忙个不停。

  在看到第二份有关牙髓组织提取的DNA检验报告时,一条额外的标注让章桐愣了一下,上面写着:与失踪人口库有匹配,号码1187。章桐赶紧打开电脑,按照号码输入搜寻。这个号码是才登记不久的,应该很快就能寻找到。这真得感谢局里有关领导的英明决定,从上个月开始,在失踪人口数据库中加入了DNA识别一项,并明确要求报案的家属尽可能多地向公安局提供失踪人员的可供提取DNA的随身物品,包括牙刷和发梳之类。目前,因此识别了两具无名尸体的身份,尽管亲人的逝去是让人痛心的,但能找到亲人的遗体,对家属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安慰。章桐眼前的电脑屏幕上很快就跳出了一个检索结果:失踪人员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容貌秀丽的年轻女性,叫赵月娥,家住天长市城南新明区开禾小区三十二栋二十七号。报案者是她的丈夫。报案时间就是昨天傍晚。在得知这个宝贵消息后,章桐立刻打电话通知了王亚楠,后者在电话中无奈地叹了口气。章桐理解她的心情,没有哪个警察愿意上门通知被害者家属的死讯。

  当章桐挂上电话后,心情变得极度沉重起来。虽然一开始章桐就早有心理准备,这两天所发现的残缺不全的尸体是属于两个人的,但是当自己真正面对检验报告所证实的残酷现实时,心却又不由得如坠冰窟。在这两个可怜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发生了怎样的令人难以想象的残忍事件。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她们身体其余的部分在哪儿?是否能找到?虽说章桐还不能完全肯定这是同一个凶手所为,因为刀痕报告还未出来,但是章桐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不安。如果真是一个人干的,真不敢想象以后将会发生什么,还会有多少无辜的女性丧命在他的刀下?

  很快,110又接到了群众发现残缺尸块的报警电话。出现在章桐面前的这一幕,仿佛就是五天前的再现!

  一个多钟头前,当“天马小区”的售楼小姐带着标准的职业笑容,殷勤地替今天第一个预约客户推开样板房的朱红色大门时,她做梦都不会想到,两天前还是装修得好好的高档的房间,只过了一个短短的周末,就变成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人间地狱。由于是新房子,铁锈的气味不会太引人注意,旁边房间都还在装修,所以客户只是略微皱了皱眉。再加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售楼小姐正在天花乱坠地介绍周围的前景规划,她也就没往心里去。

  当大门被打开后,那股味道更浓了,还有被惊扰的黑黑的大苍蝇嗡嗡叫着从房里飞了出来,数量还不少。站在房间门廊上的客户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一间新开盘的样板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苍蝇?与此同时,死猫死狗的腐臭味扑鼻而来,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客户开始有点儿生气了,心想,连个样板房都搞不好卫生,那这个楼盘的房屋质量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突然,走在前面仍在喋喋不休的售楼小姐,双眼紧盯着朝南的主卧室,面色煞白,紧接着一声惨叫,昏倒在地。客户感到很奇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上前一看……客户事后对警方说,他非常后悔去看了那一眼,太恐怖了,当时只感到胃部翻江倒海,靠着墙就是一顿猛吐,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最后,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颤抖着掏出手机拨打了110。

  现场很快就被封锁了。当章桐的法医现场车穿过重重围观的人群来到黄色警戒带前时,离报案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没办法,正值上班高峰期,无论怎么拉警报按喇叭,周围死死趴着不动的车辆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干着急上火都没用。章桐打开车门,跳下车,还没拿工具,就看见王亚楠站在警戒带边表情严肃地说着什么,而她身边站着的一个西装革履却已满头大汗的中年男子正弯着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出章桐所料,她询问了一下警戒带旁边值班的警察,得知正在和王亚楠说话的那个看着保养极好的人就是“天马小区”的开发商。那个警察撇撇嘴,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下他可没好日子过了!”是啊,谁会愿意买一套紧邻着发生凶杀案的房子呢?而且这个凶杀案还不是一般的案子,见过现场的人每次谈起,都会尽可能地避免去回忆那血腥的场景。

  尽管已经见过一次类似的场面,章桐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进门时,章桐注意到房间门口的空调关着,难怪尸体会这么快就有味道。这是一个典型的三室两厅,如果不去看主卧,其他房间的装修绝对可以称得上高档豪华,而此刻,发生凶案的主卧如同“屠宰场”。墙上溅满了鲜血,就像一幅抽象的阴森恐怖的地狱画像,那毫无规则、四处飞溅的血迹好似死者临死前的阵阵哀号。屋子正中央的大床上,床单被褥一片凌乱,早已看不出本来颜色,整张床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死者赤裸着被牢牢捆在床头。章桐的心猛地一沉,尸体的头颅也不见了!

  死者为女性,躯体就像一个破旧残损的大布娃娃一样,被床单牢牢地固定在床的四个角上。最让人眼睛刺痛的是——尸体脖颈断裂处的正上方的墙上,喷溅着大片血迹,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大大的刷子重重地在墙上甩了一笔。章桐咽了一口唾沫,强忍住那阵阵袭来的反胃的感觉,转身告诉一边的潘建:“记下来,死者是活着时被斩首的!”潘建半天都没有反应。章桐忍不住推了推他,小伙子才仿佛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当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王亚楠自始至终站在主卧的门口。眼前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虽然已经开始腐烂,但尸体表面还能看到一点儿原来的样子,没有过度肿胀,结合售楼处的记录,章桐基本可以判断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十七个小时前,也就是周日的傍晚,那时候,整个楼房里都是空无一人的,现场不会有目击证人。

  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人干的!王亚楠阴沉着脸,转身离去。直到章桐的工作告一段落,离开现场时,都没有再见到她。

  回局里以后,潘建实在忍不住了,在洗手间里待了整整二十分钟,才摇摇晃晃地出来,眼角挂着泪痕。章桐没说什么,这种情况需要他自己去调整。她只是伸手指了指旁边工作台上的工具,示意他可以开始工作了。在接下来的整整三个小时里,解剖室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让人窒息。

  王亚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解剖室门口,她一言不发地穿上了工作服,走到正在缝合尸体胸腔的章桐身边,沙哑着嗓子问道:“有什么不同吗?”章桐知道她还不愿意面对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的事实,随即指了指尸体的表面,那纵横交错的一道道伤口虽然不会致命,但是会让死者血流不止。

  当助手把尸体推入冷冻库时,章桐工作台上的电脑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鸟叫声,表示有内部邮件,打开一看,是痕检组的小郑发来的,附有三份加急的刀痕检验报告。为了更清晰地对比,章桐加入了一份今天上午发现的尸体断口处骨头横切面的取样图片,小郑加了班帮章桐赶出检验报告来。看着结果一栏几个大大的黑体字,章桐一脸惊愕——刀口为医用手术刀所致!

  “医用手术刀?”王亚楠一脸疑惑的神情,从章桐工作台上的解剖工具堆里找出了一把薄薄的长约二十厘米的医用手术刀,有些怀疑这么小、这么薄的刀是否能把人的脖子削断。章桐也觉得这个结论有点儿不可思议。

  于是,她拨通了痕检组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小郑就接了起来。当章桐把自己的疑虑告诉她时,她也觉得这让人很难想得通。“章法医,我试过很多种刀,唯有这种刀的刀锋留下的痕迹与你传给我的尸体上的痕迹是吻合的。我也无法相信这种刀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尤其是尸体颈部上的那张相片,让我困惑了好久,可始终没有别的解释可以代替。所以,没办法,章法医,我得相信我的仪器!”小郑电话中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那所有的手术刀具的刀锋都差不多吗?”章桐心有不甘地问道。医用手术刀为了配合医生不同手术的需要,会有不同种类,长短不一,薄厚不同,甚至形状都会有一定的区别。

  “对,只要是医用手术刀,虽然种类很多,但是它所特有的刀锋和纹路都很与众不同,它属于专用刀。”小郑肯定地说道。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只能初步确定凶手使用的是医用手术刀,但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王亚楠问。

  “目前是这样。因为种类太多了,光外科就有好几十种。”章桐和王亚楠面面相觑。看来凶手是一个行家!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傍晚,章桐匆匆地走出了底楼法医解剖室正对着的大门,正想朝不远处的公车站走去,耳边突然传来了很多人七嘴八舌说话的声音。章桐奇怪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天哪!大楼正门口,长枪短炮聚着很多媒体记者,闪光灯不断地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章桐停下了脚步,朝人群走去,想看看今天会是哪个不走运的人被这帮无孔不入的家伙给抓住了。看阵势,来了不少重量级的媒体。

  走近一看,原来是王亚楠。她被这么多人围在中间,明显快要招架不住了。章桐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你们别再逼她了!都累了一天了,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啊!”也许是章桐的声音太响了,又或者是她不顾一切站出来的勇气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顿时,周围一片鸦雀无声。王亚楠吃惊地看着能爆发出这么大能量的章桐,眼神中充满了感激。而周围在场的记者中不知道是谁认出了她,兴奋地大叫了一嗓子:“她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女法医!”顿时,人潮开始朝章桐聚拢过来,一支支长枪短炮也向她伸了过来。章桐呆住了,正在这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章桐一把拖了出去,然后带着她迅速向底楼停车场跑去。当两人终于气喘吁吁地甩开了记者,停下脚步时,章桐这才看清帮自己解围的正是王亚楠。

  “谢谢你!”

  “谢什么,我刚才还真得感谢你的帮忙,要不是你站出来,我到现在还被困在那儿,这些媒体可真让人头痛。”王亚楠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你要回家吗?”

  “对,那你呢?”

  “我送你吧,反正我不急着回去。”她说着,拉开了车门,一头钻了进去,“我还正有情况想在路上听听你的意见。”

  “关于这个案子,你那边怎么样了?”章桐问。

  “目前唯一能确定身份的赵月娥,经过调查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她比她做生意的丈夫年轻了二十岁,家境很优越,平时就爱上个网聊个天之类,人际关系不复杂,属于有闲有钱的阔太太阶层。”王亚楠一边对章桐说着,一边留心着前面车子的动向。

  “发现第一具无头女尸的‘城中村’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她摇摇头:“目前毫无任何进展。李局被叫到省里去了,这个案子压力太大了!”

  章桐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到家了,章桐打开家门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母亲正和老姨在那儿聊得很起劲儿。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老姨眼睛不好,这次特地来天长想找个好一点儿的医院看看。”母亲笑道。

  晚饭后,母亲却背着老姨偷偷告诉章桐,其实老姨的眼睛快要看不见了,情况很严重。

  “妈,那我明天就给她安排医院去!”

  母亲点点头,一脸的愁容:“年纪大了,哎……又没有子女在身边,很苦啊!”

  章桐不吱声了。

  第二天早上,当章桐匆匆忙忙走进公安局底楼大门时,面前出现的景象让她的心被揪得紧紧的。一对相互搀扶着的六旬老人正在一位年轻警察的陪同下,抹着眼泪,呆呆地看着地面,一副不知所措却又伤心至极的样子。那年轻的警察回过身来,一见到章桐,就高兴地迎了上来:“章法医,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章桐也认出他来了,是她家附近派出所新分配来的大学生。“你们这是?”章桐指了指他身边的两位老人。

  年轻警察的脸色立刻变得很凝重,低声说道:“这是我片区的两位老人,昨天接到你们刑警队通知说他们失踪的小女儿可能找到了,这不,我就陪他们来了。”

  看着这两位伤心的老人,章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王亚楠出现在章桐身后,原来她接到了门卫刚打给她的电话后,就匆忙从办公室赶来了。面对眼前这一对情绪极不稳定的老人,她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示意大家跟她先去办公室。

  坐下后,王亚楠拿出了厚厚的一沓卷宗,神情温和地开口说道:“你们是罗小翠的父母吧?”老人一脸茫然地点点头,仿佛在等待着命运的判决。王亚楠接着又拿出了两张打印件,章桐在一边偷眼看了一下,上面写着——失踪人员登记表,记录日期是一周前。章桐的心咯噔了一下。

  “这是你们当时申报女儿失踪时所填写的记录,你们确认一下,看对不对。”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了记录表,眼泪无声地往下流淌着,他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眼角,仔细看后,默默地点点头。王亚楠拧紧了双眉,犹豫了一小会儿,才终于缓缓开口说道:“老人家,根据你们当时留下的罗小翠的私人用品,我们从中所提取的DNA配对,我们……”她似乎有些不忍心说出那个大家已经心知肚明的消息,“我们在五天前发现了你们女儿被害的尸体。”

  令人深感意外的是,听了这个消息后,老人却表现得出奇地平静,只是不停地流泪。良久,他附耳对身边伤心的老妇人低语了几句之后,费力地站了起来,突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家都惊呆了。王亚楠赶紧拉开椅子,一个箭步冲上前,试图扶起眼前的老人。老人却执拗摇摇头,泪流满面地说道:“孩子,请答应我一定要抓住凶手!”王亚楠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扶起老人后,大家才在他断断续续的描述、回忆中知道了死者罗小翠失踪的前后经过。

  罗小翠是两位老人最疼爱的小女儿,天生丽质,大学毕业后很快就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找到了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身边不乏追求的异性。为了上班方便,她独自在外租房居住。但是罗小翠却是个孝顺的孩子,每天下班后无论多晚都会回父母家看望二老,陪他们说说话。有一天,罗小翠突然红着脸告诉父母说自己谈恋爱了,两位老人很开心,期待着能早日见到自己未来的女婿,但是,这个愿望却迟迟未能实现,渐渐地,女儿的情绪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很少再提起这个男朋友了。一周前,女儿下班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来探望父母,两位老人一直等到半夜,女儿却一个电话都没有打来。老人开始担心,就不停地拨打她的电话,但电话却始终处于关机状态,老人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他们连夜打车赶到女儿的居住地,发现屋内却空无一人。两位可怜的老人在女儿冰冷的房间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一早,罗小翠的父亲在把身体虚弱的妻子送回家后,立刻来到了女儿工作的公司,却得知女儿昨天就没有来上班。老人的直觉告诉他:女儿肯定出事了,于是他平生第一次拨打了110……

  听完老人含泪的陈述,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巨大痛苦已经彻底把眼前的两位老人给击垮了。

  “你女儿平时有关系处不好的人吗?”王亚楠问道。

  “没有,我女儿很善良、很温柔。”老人轻轻说道。

  “你对她男朋友了解吗?”王亚楠边说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只听说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经理,比我们翠翠大了十多岁。”老人眯着眼,仿佛在那些伤心的记忆中努力寻找着什么。突然,他的眼睛一亮:“别的,翠翠就没说。但是我记得女儿住的地方有他一张相片,在床头!”

  王亚楠点了点头,赶紧示意在一旁等候的助手过来,低声交代了他一些事情。助手立刻匆匆离去。随后,她转过头来,口气又变得很温和:“老人家,今天就到这儿吧,你看怎么样?以后有情况我会尽快通知你。”

  两位老人神情有些不自然,不一会儿,罗小翠的父亲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一个让章桐颇为头痛的请求:“警察同志,能让我见见翠翠吗?”

  屋里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大家的眼光不约而同地射向了章桐。见章桐一脸尴尬,王亚楠低声说道:“章法医,就是‘城中村’发现的。”其实不用她提醒,章桐看见编号就明白了。只是,老人情绪濒临崩溃边缘,倘若见到女儿尸首异处的惨状,章桐不敢想象后果,于是,她狠心摇了摇头,老人眼中期待的光芒立刻熄灭了。章桐赶忙解释道:“老人家,你们今天先回去吧,过几天再说,我还有一些工作没完成。我答应你,会好好照顾你女儿的!”说到最后一句,章桐的嗓音竟然有些哽咽了。

  老人点点头,搀扶着身边神情呆滞的妻子,摇摇晃晃地走出去了。章桐悄悄拉住了一直站在老人身边的年轻警察,低声说道:“等他们情绪好一点儿后,你打电话通知我。”年轻警察感激地点点头,转身陪着老人离去了。

  回到办公室后,章桐的心情一直很低沉,那两位老人的背影不断地在眼前出现,好不容易找到女儿,但女儿那残缺不全的尸体将会是对两位老人的致命打击。想到这儿,章桐怒从心起,一定要抓住凶手,只有这样,对他们,对死者,才是最好的安慰。

  这一整天对章桐来说都是灰色的。傍晚下班前,章桐共接手了三具尸体,其中一具是被人遗弃在江滨公园长凳上的一个才出生一天的男婴,乌青的小脸蛋,双眼紧闭,一双小手紧握着,冰冷而又瘦小的躯体让章桐的心紧缩成了一团。死因很特殊,小男孩是一个先天性的严重腹裂患者,肠子全裸露在体外。明显是感染而死。章桐不由得愤怒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如果能及时得到精心救治的话,完全有存活的希望,绝不应该被父母狠心地遗弃在冰冷的公园长凳上,最终自生自灭。这小小的生命还未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的美好,就在孤独痛苦中告别了人世。

  另两具尸体是今早游人在天马湖发现的,一对十七八岁模样的少男少女投湖自尽。他们被打捞上来时,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身上还绑了一块大石头。现场法医一时没办法把他们分开,干脆就这么一起送了回来。当章桐清理尸体的污物,并试图把他们分开时才注意到,他们的手指甲已经紧紧地嵌入了对方的肉体。这明显是一对殉情而死的孩子,他们草率地离去意味着两个家庭的破碎,就在他们生命最后的那一刻,章桐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父母痛苦的眼神。

  傍晚,章桐脚步沉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感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此刻,在天长市另一端一个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男人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淡去的晚霞。黑夜即将来临,他叹了口气,默默地转身,来到屋子中央一个小小的工作台边,打开了一个黑色的帆布袋,里面顿时露出了几排整齐而又闪着刺眼寒光的工具。他毫不犹豫地挑了一把,然后转身,而当他做着这一切时,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机器人。

  一个年轻的女人结结实实地被捆在椅子上,惊恐而又徒劳地扭动着身体,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嘴里拼命地发出“呜呜”的声音,一双恐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一位死神,而不是人。男人却毫不留情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女人乞求的泪水无声地滑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