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警方,案发那天下午我曾经给我老婆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是5点30分左右,也就是我和小区的门卫搭话之前。第二次是在我们家楼下,准备上楼之前,时间大概是5点50分。但是,警方肯定已经核实了,第二个电话是子虚乌有的。无论是我老婆手机还是电信公司的数据库里,都只有第一个电话的记录,而没有第二个的。
我说的情况和事实不符,也就是说,我撒了谎。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坦率地说,这真是无奈之举。好几件事情都出乎我的意料。
为了和小区的门卫搭话,我谎称忘记带门禁卡,结果在平时并不常走的小区东门还是碰到了一个认识的保安。在和他交谈的过程中,我顺口说家里钥匙和门禁卡都忘带了。这句话导致了后面事态的失控。到我家楼下后,那个保安提醒说没有钥匙就进不去门,那时候我还觉得问题不大,等警察来了以后再进入现场,效果说不定更好一些。没想到,他却忽然让我打电话给我老婆。在那个场合下,我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但也不能真的打电话,所以只能假装为之,并且在警方问话时提供假的证词。
事实上,证词里我也没有说完整。在等待开锁师傅上门的时候,一个警官曾让我接着打电话,我实在不敢再打,所以推说已经打过好多次……无论如何,这件事,一定让警方—尤其是杜警官,对“电话”这一事物留了心,所以他们会发现我的诡计也就顺理成章了。
还需要我复述作案经过吗?我已经说了,和杜警官的推理如出一辙。
好吧,我从头说一遍。
4月16日下午,我从小区的南门进入,大概5点钟回到家。到家不久,我和我老婆发生了争执。因为一时冲动,我拎起书桌上的手提电脑砸向她。我老婆应声倒地,我看到她头上流出很多血,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就用连着手提电脑的电源线勒住她的脖子,等我回过神来时,发现她已经死了。
事已至此,后悔也于事无补,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想出办法,逃脱警方的追查。首先是要伪造外贼入侵的现场,然后,我需要为自己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据。我可以偷偷溜出小区再折回来,让门卫或者保安作为我刚到家的时间证人,剩下的关键,就是要营造在那个时间点我老婆还活着的假象。
我想到的办法是用恐怖电影的片段模拟我老婆的呼喊声。其实,这个情节我以前在一本儿童侦探小说里看到过……你们想笑就笑吧,在当时的形势下,我也没有更多选择。
我迅速在网上搜索到了类似的视频,并且把声音部分剥离出来。别看我这个样子,好歹是文化公司的人,所以我编辑软件的水平还不错。另外,我不得不感慨互联网的便捷,只要输入“恐怖”这一关键词,无论是视频还是图片,要多少有多少。
声源有了,接下来要考虑的是播放设备和播放方式。与声源相比,后者才是计划成功与否的关键。
不能用电视机或者唱片机,如果警方发现这类设备一直开着,立刻就会识破其中的机关。也不能用定时播放的方式,比如闹钟什么的。有人听到呼叫声和我找到时间证人的时间最好差不多,定时设备容易出故障,而且万一有个什么状况,呼叫声响起时我还没能找到适合的时间证人,就白费心机了。
总之,定时的风险太高,必须用遥控的方式才能根据不同的状况加以控制。
而在现场能够利用的应急工具,就只有手机了。
首先,为了解决手机音量太小的问题,我用蓝牙将手机和家庭影院的音响连接起来。我老婆在家的时候,常用这种方式听音乐,所以不会引起怀疑。虽然在这种问题上吹牛不合时宜,不过,我家音响的效果真的不错,尤其是人声还原得很逼真,所以我有信心,对一段突如其来而且时间不长的录音,听到的人是难辨真假的。事实证明的确如此。我本来希望在警方调查的时候有邻居做证听到呼叫声就可以了,没想到会有人打电话给管理处,这只能说效果比预期的还要好。话说回来,住对门的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个大嘴巴,以前甚至到管理处投诉过我和老婆声音太大……
至于如何控制播放,我使用了“特定来电人铃声”这个办法。我把剪辑好的音频存储到我老婆手机里,并且作为我这个号码的来电铃声。也就是说,只要是我打来电话,这段录音就会立刻响起;而只要不是我打的电话,这段声音将无人听见。使用这个办法,不但可以灵活控制声音的播放时间,而且录音被其他人发现或者不小心打开的概率非常小,可以说再完美不过了。
可惜,这一切都被杜警官看破了。前面也说过了,在和小区的保安们一起上楼之前,我没法给我老婆打电话。因为那时候如果我拨打电话,惨叫声不就再次响起了吗?因为这个破绽,杜警官怀疑问题就出在我老婆的手机里。最后,他从我老婆的手机里找到了那段录音,从而宣布了我的死刑。
总之,当时我做完这些准备,就匆匆离开了家。这时候,我犯了一个错误——起码现在想来是一个错误——把家里的门锁上了。这个做法让我自己陷入了不利的境地。因为如果警方不采信“盗贼入侵”之说,首先就会怀疑持有钥匙、能够锁上房门的人。
其实,我完全可以把门带上就离开,为什么非锁门不可呢?因为我担心我走了以后,有人会推门走进我家而提前发现尸体,那样计划就会失败了。怎么解释这种心理呢?好比到楼下丢个垃圾,一般人还是会忍不住把家门锁上一样,虽然明知被人钻空子的概率微乎其微,但还是不放心。我当时就是这个心理。
同样是因为做贼心虚吧,我才会马上跑到小区门口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就像杜警官说的,这样做太刻意了,反而徒增别人的怀疑。现在想来,与其去找门卫搭话,还不如远远逃离现场的好……譬如,找个酒吧什么的喝上两杯,再打上一场架,这样就谁都记得我了……
也许,我是担心时间相隔太久,警方会对死亡时间产生怀疑吧。也可能是我想尽快回到现场,最好是尸体被发现时我能在那里……罪犯不是都有这种冲动吗,心里按捺不住想知道事态会怎样发展……我也说不清楚了。
以上就是我的陈述,其他没什么好说的了。
动机吗?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探究之章 警察的调查手记
逮捕陈锐已经整整四天了。
所有与犯罪行为相关的事实,他都一一承认,唯独犯罪动机的问题,这个人始终语焉不详。
据了解,陈锐和朱凤儿是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两个人毕业后就结婚了,至今已经十六年。是什么原因让一个男人残忍杀害与自己风雨同舟十多年的结发妻子呢?
陈锐一直说是自己一时冲动,但到底是什么冲动呢?而且,虽然他认罪的态度看上去不错,但是我看不出他为自己的冲动表现出应有的悔恨。他的眼睛不时流露出茫然和痛苦,但并不是后悔。
但是,如果就陈锐和朱凤儿之间的潜在矛盾这一点而言,却并非无迹可寻。
专案组对他们的个人背景和财务状况展开调查,一个情况很快浮出水面:这对夫妇的地位处于极度不平衡的状态。
朱凤儿出生在书香世家,父亲是国际上享有盛名的水彩画大师,母亲是大学文学院的教授。相比之下,陈锐的家庭背景则要普通得多,父亲是市商务局下属事业单位的一般职工,母亲是民办幼儿园的保育员,并且在陈锐大学毕业之前都已退休。也就是说,陈锐和朱凤儿首先在家境上存在巨大的差距。不平衡还不仅仅这一方面。在陈锐和朱凤儿结婚后的第五年,朱凤儿的父母因为一场车祸双双殒命,朱凤儿一家一度陷入了债务危机,即便是这样,陈锐和朱凤儿在家中的地位也没有因此发生改变。原因在于,朱凤儿依旧是家里最重要的甚至是唯一的经济支柱。
朱凤儿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职业作家,早在大学时代,她就以一部描写新时代女性自主奋斗的小说夺得了某个文学大赛的最佳新人奖,并借此出道。十多年发展下来,虽然称不上大红大紫,但她坚持倡导的女权主义观点,帮助她一直拥有数量稳定的读者群,有几本随笔和小说甚至差点跻身畅销书的行列。而她的丈夫陈锐,从结婚以后就一直作为她的专职编辑兼经纪人,所以,他们一家收入的高低,说完全取决于朱凤儿的书写得怎么样、卖得好不好也不为过。
当然,你可以说从商业运作的角度来看,经纪人功不可没。但根据认识陈锐的人描述,他作为经纪人的能力水平可谓相当有限:性格内向,不善于交际,而且行事懦弱,所以经常在谈判桌上败下阵来。他的那家文化公司与其说是他和他老婆共同创立的,还不如说他老婆是老板,而他只不过是个雇员。事实上,公司的股东也只写了朱凤儿一个人的名字,陈锐没有半点股份,他仅仅是朱凤儿的编辑,公司每月给他开出固定的工资。
除此以外,专案组还发现了更为离谱的事情。朱凤儿和陈锐在结婚之前就签订了协议:第一,划定婚前财产,各归各所有;第二,婚后双方财务独立,各类资产均根据登记者的名字确定所有权。经核查,这对夫妻拥有一家公司、三套房产、一辆车以及总计约300万元的现金和证券资产。其中,公司、房产以及各类证券,通通登记在朱凤儿名下,而陈锐名下只有一辆使用超过五年的沃尔沃轿车(平时主要由朱凤儿使用)。另外,陈锐的个人银行账户有20万元的存款。简单地说,如果陈锐和朱凤儿离婚,一辆二手车加20万元存款,就是他能分到的全部财产。
随着调查的深入,专案组不久又获得了一个震撼性的线索。朱凤儿生前曾立下遗嘱,死后其名下财产将全部捐赠给慈善组织,另外,她有一份大额的人寿保险,受益人写了女儿朱明姬的名字。也就是说,哪怕朱凤儿去世,陈锐依然得不到一分钱。
对了,这里需要更正一下:不是女儿,是养女。
陈锐和朱凤儿没有亲生儿女,朱明姬是他们在八年前收养的孤儿。这个女孩今年13岁,在外地一所寄宿学校上初一。案发当天,朱明姬和往常一样在学校上课、吃住,当天晚上警方赶到学校,告知她养母遇害的消息,她吓得说不出话来。而当几天后又听说养父作为嫌疑犯被捕,她更是当场晕厥。等恢复神志接受警方的询问时,她一边流泪一边不停地摇头。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们一定搞错了!我爸和我妈都深深地爱着对方,你们根本不知道他们的感情有多深,也不知道我爸有多善良……”
虽然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但于事无补,事实摆在眼前。
专案组根据调查和了解到的各种信息,拼凑出了这样的图像:很显然,陈锐和朱凤儿的夫妻关系是不平等的,很难想象双方能够一直和谐相处,或者说,在这种关系之下引发了矛盾和冲突,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专案组随后发现的两个事实,进一步巩固了这个观点。
第一,从陈锐的个人账簿中,发现了其参与外围赌博的记录。沿着这条线索追查,很快发现陈锐事实上早已债台高筑。他曾经从地下钱庄借了百万元巨款,并且在各种赌博中输多赢少,目前资金亏损的缺口接近200万元。
第二,陈锐表面看上去忠厚老实,其实在生活上有诸多不良嗜好,譬如酗酒。他有时会在大白天到酒吧喝得烂醉,到了晚上,再装模作样地回家。但这远不是最严重的。专案组从他电脑的一个隐藏文件夹里发现了大量儿童色情图片和影片,并且在其私人物品中找到一个形状怪异的打火机,造型是一个裸体的女童,出火口是女童的下体。经过追查,证实这个打火机来自东南亚某国一个非法组织,这个组织以提供未成年人色情服务而臭名昭著。而根据陈锐的签证记录,过去的一年他去过东南亚的那个国家三次。另外,朱凤儿一个闺密也向警方提供了线索,说,朱凤儿出事前一天晚上给她打过电话,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当好友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时,朱凤儿始终不说,直到最后才在话头话尾透露,自己的丈夫有着不健康的怪癖,担心女儿会受到伤害……
为此,专案组尝试向朱明姬了解情况。一开始,问询的人员觉得难以开口而兜着圈子,被询问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到后来我们只好单刀直入。听到那个问题,小女孩立即脸色苍白,连连否认,眼神里充满了恐惧,然后就一言不发。当时我不在现场,但负责问话的同事事后告诉我,她从未见过一个孩子的脸上能呈现出那种死沉而绝望的神情。
结合掌握的所有信息,专案组认为本案的作案动机已经可以基本判定,现在就剩凶手自己坦白了。
我奉命再次与陈锐谈话。当我把搜查取得的各种证据资料摊在他面前时,嫌疑犯似乎强作镇定,但我看得出他的内心肯定受到了巨大的震动,这从他煞白如纸的脸色和颤抖的嘴唇上就能看出来。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嫌疑犯忽然按住胸口,神情非常痛苦。看他的样子,我甚至以为他偷藏毒药,服毒自尽了。
随后,陈锐戴着手铐被送到医院。第二天,上司告诉我,陈锐患上了一种严重的细菌性心脏病,心脏功能每天都在衰竭,而且没有治愈的方法。
也就是说,我们的嫌疑人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告白之章 丈夫的自白书
我全部承认,希望你们不要继续调查了。
尤其是我的女儿,请不要再去找她,拜托你们。
诚如你们所见,我的个人财务陷入了困境,我需要钱,但是那个女人毫不松口,这成为我杀死她的导火索。你们认为我是个穷凶极恶之徒也无所谓,不过,写自白书之前,我要澄清一点,我不是恋童癖,更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如果你们敢在这一点上做文章,或者对媒体透露出一丁点这样的意思,我就将之前承认的一切全部翻供。
你们都知道我的病,搞不好起诉的证据还没凑够,我就一命呜呼了。我是无所谓,不过估计你们上司的脸色不会好看。从这个角度说,你们的时间比我的更宝贵吧?
好了,以下是我的自白。
我和那个女人,是供养和被供养的关系。说我是那个被供养的人也可以,不过我也用男人的情义供养着她。
她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但我始终没有抛弃她,这就是我说的男人的情义。更何况,这十几年来,我付出的不见得就比她少。我确实是一事无成,还天天喝酒,但她除了每天待在黑屋子里敲字,也没做出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嘛。她的那些文章,顶多也就是骗骗涉世未深的少女或者深居简出的怨妇的眼泪。
上大学的时候,我和她是同班同学。虽然她因为漂亮又活泼而大受欢迎,但年轻时候的我也不乏吸引力。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没花太多力气就把她钓到手了。如果你问我,这个女人优越的家境是不是我追求她的原因,我只能说那算是加分项。虽然我觉得当个乘龙快婿也不错,但那时候我好歹也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还没沦落到一心吃软饭的地步。话说回来,“富家女”这三个字,本身就会激起男人征服的欲望吧。
本来,事情的进展一切顺利。我们原本计划毕业后先找份工作,等经济基础稳定了再结婚,没想到她却怀孕了。这绝对是我计划之外的事情。朱凤儿这个人很单纯,对我也百依百顺,我没必要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不用问就知道,这件事引起了朱凤儿父母的强烈反对,那些有钱人的嘴脸在那时候表露无遗。老头儿、老太太提出,如果我想和他们的女儿结婚,就要签订婚前协议。没错,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份“不平等条约”。我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因为怕被征收遗产税,他们打算逐步将个人资产转移到独生女儿名下,但不想白白便宜我这个外人。
这实在太侮辱人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但是朱凤儿离不开我,整天哭哭啼啼的。她对我说,她很抱歉,但能不能请我满足一次老人家的心意,结婚以后我们立即把协议作废,请我相信她。我思考再三,男人也应该能屈能伸,所以就答应了。我对朱凤儿说:“夫妻应该彼此信任,我爱你,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离婚,所以根本不在意财产的事。”听到这话,那个女人立刻傻乎乎地笑起来了。
然后我们就结婚了。坦白地讲,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我也于心不忍。
没想到,结婚后的第一个月,那个女人流产了。然后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免疫系统天生有某种基因缺陷,这次流产以后,能够再次怀孕的概率微乎其微。这件事给她造成了严重的打击,在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好天天催着她作废婚前协议。而且,前面也说过,我的老丈人打算像蚂蚁搬家一般将自己的财产转移给我们,他如果发现婚前协议作废,估计会不干吧,或者这种转移就会停止。所以,我只好耐着性子当个乖女婿。不管你们相不相信,在朱凤儿心情低落的时候,我可是不离不弃地陪在她身边呢。如果没有我,她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对娶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这件事怎么看?心里肯定不爽呀,但我也有身为男人的准则,因为这种事情和女人离婚不符合这个准则。老实说吧,我对于生儿育女之事,也没多大执念。
总之,我和朱凤儿凑合着过日子,还算安稳。我和她很多时间都待在家里。不是我不想去工作,她一天到晚埋头写她的书,也不管卖得好不好,我只能牺牲自己的青春,为她料理各种杂事。这么说吧,靠着她爸妈在文化界的人情脉络,她的书卖得还是可以的。
所谓好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两个“老鬼”说没就没了。这下,总算到资产清算的时候了。办完她父母的事以后,我向朱凤儿提出作废婚前协议,但她推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善后。过了几个月,我再次提出这个要求,没想到她还是托词拒绝。她笑着说:“夫妻应该彼此信任,我爱你,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和你离婚,所以别在意财产的事。”
这是结婚之前我和她说过的话,现在她反过来对我说,我不免吓了一跳。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女人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许是因为长年写标榜女权主义的骗人文章,把自己也骗了进去,也可能是因为父母双亡的事实让她坚强起来了,总之,在那个女人身上,发生了类似蜕变的东西。她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天真、软弱,可以让我随意控制的女学生了。
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没有产生足够的警惕。我老婆刚从他父母那里继承了大笔资产,这个时候和她撕破脸皮太不理智了。关键在于,那份婚前协议还牢牢握在她手里。我想等时机成熟再说,但一转眼就已经晚了。朱凤儿偷偷地将遗产变卖,然后转变成登记在自己名下的各种资产。当我发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两个“老鬼”临死前教唆她干的。因为他们从心底认定车祸——就是刹车失灵,导致他们伤重身亡的那场意外——有人动了手脚,而动手脚的人是我。这真是天下最荒谬的事情,在他们生前我的言行也许有不妥当之处,但说我谋财害命也太有想象力了吧?最糟糕的是,我百口莫辩,因为要和我辩论的人已经入土了!
喂喂,你们不是要追问十几年前的事吧?
至于我老婆,我肯定她是不相信这件事的,只不过对父母遗命不得不从而已。另外,她也觉得由她来管理家庭财产更稳妥一些,女人不是都缺乏安全感吗?所以,你问我当我知道她把所有财产转移到自己名下时,我有没有跳起来,我想,吃惊是肯定的,但也不至于无法理解。
这么说吧——虽然直接说出来让人有点难堪:那些年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被朱凤儿供养的生活。我懒得和她扯太多的事,只要日子舒服就行了。这就是所谓的“得过且过”吧。
不久,朱凤儿收养了一个女儿,又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那个时候,我已经变得没有能力和那个女人讨价还价了。你要说我给男人丢脸也可以,但这是事实。这期间,我也做过很多绝地反击的努力,一旦有好的投资项目就尽力一搏,但每次都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换了谁都会灰心丧气!
你问我资金从哪里来?朱凤儿也没抠门儿到那个程度,我是这个家的一分子,属于我的那部分钱自然归我。别看我在公司没有股份,那是因为我需要钱在其他领域做投资,所以将股权折现了。
你们的想法和那个女人一样,她也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但如果你处在我的位置上想一想,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这种憋屈!我心里藏了火焰,一日比一日烧得厉害。也许她也看出来了,这让她感到害怕。这个愚蠢的女人选择了一个愚蠢的办法保护自己。
4月16日那天,矛盾终于爆发了。
你们也知道,因为投资失败,我欠了一笔钱,资金周转不灵。所以,那天下午我回家找朱凤儿商量。我的想法是,都是为了这个家,有困难肯定是夫妻二人齐心协力解决。谁知道,那个女人断然拒绝,还说了很多自以为苦口婆心的话。她说请我回头,她会原谅我。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在说投资款如何收回的事情,扯什么原谅不原谅呢?我说:“你是不是以为有那份婚前协议,我就不会和你离婚?”她说:“是的,离婚的话你会一无所有。”我大声说:“蠢女人,我可以杀了你呀!杀了你钱就都归我了,想想你的死鬼爸妈吧!”没想到,她摇了摇头,说:“杀了我也没用的,我已经立了遗嘱,死后把所有财产都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