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鬼工刘与霸海双蛟全愣在当场。“老道爷……你说什么?”

花无声走上前,道:“没听清吗?我师哥的意思是说,华清子乃是本门师尊!”

那二当家的怔道:“贼秀才……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可无礼!”鬼工刘赶紧道,“道长,这位……这位先生,你们真的是华清子的亲传弟子?”

“那还有假吗?”香瓜道,“华清子是俺和冯大哥的太师父!”

鬼工刘又指着空如师太问道:“那这位夫人是?”

“阿弥陀佛。”空如师太道,“我虽未剃度,但实为禅门比丘尼,忝列华清子四徒之末。”

“原来是位师太,老朽失敬了!”鬼工刘说完,招呼霸海双蛟道,“不能向恩公叩首,那就朝他老人家的高足们磕个头吧!”

言讫,鬼工刘当先跪下,霸海双蛟也跟着齐齐伏拜。

“刘老爷子不可如此!”咸观道人连忙去搀。

花无声等人也扶起霸海双蛟。“哈哈哈……两位当家的也快快请起吧!”

鬼工刘起身后,又指着霸海双蛟道:“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孙儿,老大叫刘占海,老二叫刘占川,先生直呼其名就好,别提什么当家不当家的了。”

香瓜看了看咸观道人,问道:“大师父,你原来见过刘老爷子吗?”

咸观道人摇了摇头,“未曾见过。”

香瓜又道:“那大师父怎么知道他们是常州人啊?”

咸观道人笑道:“香瓜,还记得我曾说过,你们太师父从杀手的刀下,救过一名刘姓匠人的事吗?”

“俺想起来了!”香瓜说着,看了看鬼工刘,“那个人,该不会是这个刘老爷子吧?”

花无声气道:“这臭丫头净说蠢话!你自己掰着指头算算,他们的年纪能对得上吗?”

香瓜嘟囔道:“俺哪里会算?那些老头瞧着模样都差不多……”

鬼工刘道:“老道长所说的,是为老朽的先父。哦,忘记问了,老道长莫非也认得先父?”

咸观道人摆手道:“先师救人,是在贫道入门之前,故而贫道与令尊未能相识。只是后来贫道听先师提及此事,才勉强知晓了这段渊源。”

花无声也道:“刘老爷子,听说先师救下令尊时,令尊已伤重不治。”

“是啊!”鬼工刘长叹一声,说起往事,“当年恩公路见不平,可惜先父无福,说了几句话后,最终还是去了。恩公见状,又将先父的尸身背回了常州……”

香瓜道:“可俺太师父怎么找到你家的啊?”

鬼工刘道:“自然是先父临终前告诉恩公的,并且也说了老朽的名字,否则,老道长又会怎知道老朽叫作‘刘慕班’?”

香瓜点了点头,又道:“这么一想,俺太师父可真是个大好人啊。若换作是俺,最多寻个地方把尸首埋了……”

鬼工刘道:“这便是恩公义薄云天之处啊!他老人家将先父尸身送还,一来是不忍先父当个孤魂野鬼,这二来,是为了通知我们避难。”

香瓜一愣,“你们为什么要避难?”

鬼工刘道:“只因先父得知了那奸王洪秀全的秘密,这才受其追杀。他见派出的杀手不回,必会再另遣刺客。那时候若找不到先父,自然就会寻到我们家中。当时我年纪尚幼,老母又瘫痪在床,恩公帮我们葬下了先父后,又带着我们转往松江府安顿。”

香瓜道:“那后来,真的有杀手找去了吗?”

鬼工刘道:“找去了!安顿下一个月后,我又偷着回去看了看,果然发现我们原来住的屋子,早已被烧成了一片废墟!若不是恩公几番搭救,我刘氏一门尽遭毒手,哪里还会有今天?所以老朽以及后人,世世代代,都不敢忘记恩公的活命大德啊!唉,只可恨贼老天不长眼啊,从那之后没多久,就听说他上了那奸王洪秀全的恶当,被重军害死在了天京城外……”

咸观道人说道:“刘老爷子有所不知,先师当年的确受太平军所困,然他最终还是杀出了重围。之后的日子里虽有坎坷,好在也无疾无病,除去一两件憾事之外,亦算是寿终正寝了。”

鬼工刘喜极而泣,老泪纵横道:“那就好,那就好……得知恩公如此,老朽真是喜不自胜啊……”

众人宽慰几句,花无声又问道:“刘老爷子,你们后来,怎么又到了这沉沙岛了?”

鬼工刘道:“说来话长啊,是这样,当年我与老母逃到松江后,便靠做些器匠活计来换钱度日。先父走得早,他的手艺还没来得及教全,我便凭着记忆,一面回想、一面自己琢磨,花了几年笨功夫,慢慢地也就无师自通了。”

花无声笑道:“刘老爷子过谦了,你能有如此造诣,实因天赋异禀啊!”

鬼工刘也笑道:“先生何出此言啊?”

花无声一指他的手掌,“刘老爷子的那双手,可是大异于常人,否则,又如何能研制出这寨中的种种神鬼机关?”

鬼工刘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苦笑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老朽这双‘鬼手’,虽成就了一世匠名,可我那老妻、子媳的性命,也是因它而断送的啊!”

花无声一皱眉,问道:“这又是何故?”

“唉……”鬼工刘叹道:“想当年在松江扎下根后,我醉心制器,手艺便渐渐熟练起来,做出了几个讨巧的玩意儿后,不想却受到了行内朋友的错爱,送了块‘鬼手神工’的匾额。后来,便有了‘鬼工刘’这么个名头。浮名一大,日子也好过了些,之后我便娶妻生子、赡养老母。待儿子也成家后,老母见背,我与老伴厚葬了老母,又跟子媳安然度日。再后来,儿媳妇产下了一双男孩……也便是我这占海、占川两个孙儿了。”

花无声看一眼霸海双蛟,道:“看来,刘老爷子有未卜先知之能啊,刘占海、刘占川,哈哈,取名的时候,便已为孙儿谋划好今日之业了。”

鬼工刘道:“先生取笑了,我这两个孙儿,是后来才改的名字。”

香瓜正听得起劲儿,忙道:“臭穷酸别打岔,刘老爷子,你接着说呀!”

鬼工刘点了点头,又道:“当年添了两个孙儿,老朽不免有些得意忘形,待他俩儿稍大一些,便做了两头会动的麒麟,让他们骑着玩耍。不想在一次庙会上,碰见了一个小少爷,后来我们才知道,那正是松江知府与宠妾所生的小崽子!”

花无声道:“一见能自行的麒麟,那小崽子定是要抢了。”

“不错!”鬼工刘道,“他要来抢,占海、占川自是不肯,结果那小杂种纠起随行的家丁,竟将我两个孙儿打的口吐鲜血。”

冯慎怒道:“那时两位当家的还是孩童,他们怎么忍心下那般重手?”

鬼工刘恨道:“谁说不是!?我两个孙儿被好心的乡亲送回家后,我儿子又是痛心又是恼怒,当即便去知府衙门讨要说法。岂料那狗知府丧尽天良,居然诬赖我儿滋衅挑事,命衙役将他狠狠殴打!结果抬到家里时,我儿便已没了气息……老妻哀肠寸断,当场便吐血身亡,儿媳也痛不欲生,偷着在房里上吊自尽了……那短短一日内,我刘家还能喘气的,就只剩下老朽和两个奄奄一息的孙儿了……”

花无声气道:“可恨!可恨!似那种恶毒的狗官,不杀不足以泄愤!”

香瓜也气得咬牙切齿,“杀了也不能解恨!刘老爷子,你这仇报了没?没报俺给你报去!”

“恩公门下,果真是侠风义骨!”鬼工刘说着,向香瓜一拱手。“我刘家的血仇,已经得报。然这位小姑娘的心意,老朽还是要多谢了!”

咸观道人赶忙逊道:“贫道这女徒儿是后生晚辈,刘老爷子不可如此。”

香瓜也道:“是呀刘老爷子,你可别向俺作揖什么的,你那么大岁数,俺会不自在的……对了刘老爷子,那仇是怎么报的呀?”

鬼工刘道:“老朽既称‘鬼工’,所擅便是那机关之术。机关能助人,难道便不会杀人?将老妻、子媳葬下后,我就埋头研制那杀人机关,最后做出一个可以跳舞的木人,在那狗官的寿筵上托人送去。那狗官一见木人翩翩起舞,自然要引着家眷去瞧,我提前在那木人腹中埋入了火药,待木人转足了五十圈后,火药便会自燃。最后,那狗官连同他那些妻妾、崽子,便统统被炸得血肉无存。”

花无声大呼痛快,“哈哈,那狗官恐怕做梦也没想到,他的生日会变成忌日!过瘾!过瘾!实在是过瘾极啦!”

鬼工刘又道:“炸死狗官一家,官府便会摸着线索查到我头上。于是,我抱了两个孙儿,连夜乘船出海,东躲西藏了几年后,才找到了这个沉沙岛上。我见这岛易守难攻,又花了数年将其改造了一番,之后又收纳了些被官府逼得没活路的渔家兄弟,组了这么个帮派。”

花无声道:“看来,这便是‘铁船帮’的由来了。”

刘占川瓮声瓮气道:“起初咱们还不叫‘铁船帮’!”

鬼工刘点头道:“是啊,改名‘铁船帮’,还是有了那‘潜龙号’之后的事。”

冯慎想了想,道:“刘老爷子,晚辈见那‘潜龙号’遍体铁甲、炮机俱全,倒像一艘能征战的海舰。”

“小兄弟好眼力!”鬼工刘道,“那‘潜龙号’原本就是一艘战舰!”

听到这里,众人皆是一惊。花无声不禁叹道:“刘老爷子,没想到贵帮竟有这么大的本事,居然能从水师手中抢来战舰。”

鬼工刘摇了摇手,道:“那‘潜龙号’的前身,非是水师战舰,而是汉口一名姓何的茶商所造的。”

“姓何的茶商?”花无声又问道,“那茶商不去贩茶、卖茶,造一艘战舰做什么?”

鬼工刘缓缓道:“那已经是甲午年的事了……那一年,朝廷的水师与东洋鬼子在海上开了战,结果刚开打,就被人家击沉了好几艘战舰。消息传到了汉口,那姓何的茶商急公好义,一面捐出自家财产,一面号召商贾出资,筹钱造舰,想去助水师一臂之力。”

香瓜秀眉一蹙,道:“刘老爷子,真不是俺说你呀,人家捐船打东洋鬼子,那可是好事啊!你们怎么还把人家给劫了呢?”

霸海双蛟急道:“咱们没劫!”

香瓜道:“没劫人家那艘船怎么会变成了你们的‘潜龙号’呀?”

鬼工刘道:“那茶商送舰时,我们并没见到。就算是见到了,也决不会去碰他一根手指头,那可是护国的义举,我们虽然是些海匪海盗,嘿嘿,那种不要脸的事,也做不出啊!”

香瓜奇道:“那‘潜龙号’是怎么来的啊?”

鬼工刘叹道:“是这样的……那茶商筹钱,已经花费了数月,再打造战舰,又花费了数月。待那战舰沿长江行至海上时,狗朝廷战败求和的消息也便传了过来。见狗朝廷如此懦弱无能,那茶商心灰意懒,一怒之下炸沉了战舰,只身返回了汉口。”

冯慎赞道:“那茶商有此义举,无愧是位血性汉子,只可惜朝廷昏聩,才令他报国无门啊。刘老爷子,不知那茶商叫什么?”

鬼工刘想了一阵,道:“好像是叫什么何蕴生……哦,关于他的事,我都是听人说起的,对于那位好汉,至今也无缘一见啊。后来得知此事,我就带着帮中弟兄去沉船附近捞,最后好容易将那战舰捞上来,便拖回了沉沙岛,改成了现在这艘‘潜龙号’。”

刘占海接着道:“一有了‘潜龙号’后,简直是如虎添翼!哪怕是再大的官船,咱们都能给它撞沉了!念着它的功劳,所以咱们就改叫了‘铁船帮’,‘潜龙号’也自然而然的,成了咱们的镇帮之宝!”

花无声笑道:“怪不得你们不肯借,原来是有这么个缘故。”

刘占川道:“先生放心,别说是咱们打赌输了,光冲着恩公的面子上,咱们也是有求必应!待会儿我便让弟兄们归还财宝,再帮几位另备一艘海船!”

“糊涂!”鬼工刘骂道,“还另备什么?帮里再好的船,能好过‘潜龙号’去?道长他们要去哪里,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开着那‘潜龙号’给我送到哪里!”

霸海双蛟一拍巴掌,“对哇!道爷、先生,你们打算去哪儿呀?咱哥俩送你们过去!”

花无声看了看咸观道人,道:“这个就不必了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隐秘,不好过多透露……”

刘占海道:“先生这么说,就是把咱们当外人了。”

刘占川也道:“没错!送是一定要送的!若怕泄露了你们行踪,大不了送到了地方后,咱们便刺聋了耳朵,药哑了嗓子!”

香瓜吐了吐舌头,“俺的天……你俩还真能豁得出去……”

鬼工刘道:“几位,我刘家生受恩公活命大德,却未能报答万一,就让我们尽些绵薄之力,来聊表一下寸心吧。”

咸观道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无量寿福,既然如此,那就多多叨扰了。”

见咸观道人应下,鬼工刘与霸海双蛟大喜。“难得几位来在敝帮,一定要多住些日子,好让咱们尽尽那地主之谊!等在岛上快活个一年半载的,再去出海也不迟啊!”

花无声笑道:“一年半载那可就耽误事了,留上个三五天也便足矣。”

霸海双蛟又劝道:“三五天怎么够?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对了,先生不是好酒吗?岛上的美酒佳酿有的是啊……”

趁着几人争邀推托,冯慎悄悄走到咸观道人身旁。“大师父,弟子突然生出个念头,不知是否妥当……”

咸观道人看了看鬼工刘,微笑道:“慎儿,你是想让刘老爷子帮忙开那藏经筒吧?”

冯慎点头道:“大师父料事如神,弟子正是此意。”

咸观道人道:“刘老爷子鬼手神工,那藏经筒中,又凝着他父亲的一份心血……嗯,说不定机缘巧合,能使那‘轩辕天书’重见天日啊!”

冯慎又问道:“那弟子这便去跟刘老爷子说?”

咸观道人低声道:“为防万一,本门来历与‘轩辕天书’等事不可轻易吐露,言语上要有分寸。”

冯慎道:“大师父放心,弟子明白!”

而后,冯慎便去跟鬼工刘商量开筒之事。其他一概未提,只道那筒中是师门紧要,并且说明那藏经筒,正是当年鬼工刘的父辈们合力所造。

鬼工刘闻言,当即一口应下。

因经筒暗藏于趸船上,花无声便欲取来。“我不熟寨中道路,哪位当家的陪我走上一趟?”

霸海双蛟齐道:“那还用问?咱们哥俩都去给先生带路。”

三人经过聚义厅时,一众喽啰忙涌来打听。“当家的,比试得怎么样了?是咱们胜了,还是贼秀才他们……”

刘占川喝道:“住口!什么贼秀才?要叫先生!”

众喽啰齐齐一怔,“叫先生?莫非……是咱们输了?”

刘占海道:“输给先生他们有什么稀奇?记住了啊,从现在起,这位先生,还有道爷他们全是咱们帮中的贵客!都他奶奶的客气着点儿!他们说的话,就是我们的话!他们叫你们放屁,你们就不能拉屎!”

说来也巧,刘占海刚说完,一个罗腰的喽啰便“噗”的一声,放了个响屁。

众人哄的笑作一团,刘占川也笑骂道:“哎,就得像‘烂脚虾’这样,你们都他娘的学着点儿!”

刘占海又道:“对了弟兄们,马上去杀牛宰羊、开坛治酒,咱们要大排筵宴哪!”

喽啰们打着哈欠,都有些好奇。“大排筵宴?大当家的,这都什么时辰了,差不多得睡了啊……”

刘占川虎眼一瞪,“还他奶奶的睡什么?不睡啦!难得先生他们来岛,咱们要彻夜痛饮!”

趁着喽啰们去张罗备席,花无声与霸海双蛟等人也来在了趸船上。

花无声去艄棚中取了暗藏的经筒、宝刀等物,霸海双蛟又招呼手下将他们的行李尽数搬出趸船。

等收拾停当,花无声将船老大与伙计们点醒。

船老大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才迷迷糊糊道:“怪了……我怎么会突然睡着了呢?”

花无声笑道:“船老大,歇过来了吗?”

见霸海双蛟也在场,船老大忙道:“好汉……该放我们与先生他们走了吧?”

霸海双蛟笑道:“你们走不妨,可先生他们要留下!”

“啊?”船老大紧张道,“好汉,先生他们可是好人啊……你们可别……”

花无声哈哈一笑,“船老大放心吧,两位当家的不会难为我们的。”

船老大道:“可……可他们为何不让你们走?”

花无声打趣道:“是我们自己要留下的,船老大,实不相瞒,我们都入伙了,从此便在这沉沙岛上落草为寇啦!”

“什么?”船老大一惊,关切道,“先生……你可得思量仔细啊……你一个念书人,怎么也学他们做这种营生?”

霸海双蛟笑骂道:“这船家老儿管得还挺宽,你在那里啰里叭唆的不肯走,是不是也想留下入伙呢?”

“不不不!”船老大慌道,“我们没那能耐……我们这便走,这便走……”

见趸船上的小伙计们也吓得够呛,霸海便不再揶揄,让手下给他们装了些酒肉、银两,又另派了船只,送他们离岛。

待趸船离开后,花无声等人拿着藏经筒,又返回了那小厅。

握着那藏经筒后,鬼工刘唏嘘不已。一来是自己的父亲因这藏经筒而亡,二来是感喟这筒制造得果真是精妙无匹。

看鬼工刘久久不语,花无声问道:“怎么样刘老爷子?有把握打开这筒吗?”

鬼工刘抚筒叹道:“眼下还不好说……几位请给老朽些时间,待老朽好好琢磨琢磨。”

香瓜道:“刘老爷子,这筒里有机关,你可千万别砸它呀!”

鬼工刘笑了笑,“这点老朽自然是理会的。”

刘占川道:“都放心吧,咱们哥俩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有爷爷开不了的锁呢!”

刘占海也道:“没错!那边酒席应该也整治得差不多了,几位不如移步聚义厅,先去吃着喝着啊!”

“理当如此!”鬼工刘道,“占海、占川,你俩儿替我把贵客招待好。”

霸海双蛟问道:“怎么爷爷,您老人家不过去吗?”

“不了!”鬼工刘看了看手中的藏经筒,又向冯慎等人道,“老朽这便回房参研这开锁的法子,几位请自便,恕不能相陪了。”

五人客套了一番,便与霸海双蛟到了聚义厅上,鬼工刘则怀抱藏经筒返至自己住处,闭起门来苦想冥思。

寨子里酒菜现成,新剖的肥牛嫩羊,已吊在大锅中煮得半熟。眼见着好酒好菜流水似的送上来,霸海双蛟添杯分碗,向五人连连敬酒,喽啰们也围在下首吃喝,纷纷吆五喝六地划起拳来。一时间,聚义厅上觥筹交错、盘碟相击,群豪们欢声笑语、逸兴遄飞。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少喽啰都有些微醺。霸海双蛟生性豪爽,又素来善饮,趁着酒酣耳热,齐齐向花无声道:“先生,咱们哥俩在拳脚功夫上闹了笑话,打算在喝酒上找补回来。见先生酒量不错,咱们不如比一比酒量?”

香瓜夹了块牛肉,一边嚼着一边摇头叹道:“这俩不开眼的……要是比喝酒,不正好搔中了那臭穷酸的痒处吗?”

一听要拼酒,花无声自然是来者不拒,乐得拍着桌子直叫:“快比快比!你俩再凑上八个酒量大的,我一个拼你们十个!”

霸海双蛟怔了怔,立即哈哈大笑。“先生怕是有些醉了吧?咱们哥俩别的不敢说,喝酒可是从来没碰上过敌手!更何况再加上八个……”

花无声打着酒嗝儿道:“少废话!我说十个就十个!不信咱们再打赌!”

霸海双蛟尚未开口,喽啰们已纷纷叫道:“别的不成,喝酒还能怕了你?怎么个赌法?快说快说!”

花无声抻了抻腰,懒洋洋道:“你们十个轮流喝,每喝一碗,我便也喝上一碗,若最后我趴下,自然是我输。而你们之中,只要还有一个站着的,都算你们赢!”

喽啰们叹道:“乖乖,那这一圈下来,咱们这边每人才一碗,他岂不是得喝上十碗?”

“我不信他能赢!别说是酒了,就算喝水他肚子里也盛不下啊……”

花无声朝周遭环视一眼,“怎么样?各位好汉酒仙,敢不敢赌啊?”

“怕你啊?赌就赌!”

“好好!没个彩头不叫赌!都把银子掏出来,下注下注!押定离手,后果自负!”

见喽啰们纷纷掏出银子押在了己方,香瓜向冯慎等人道:“怪不得那臭穷酸花钱总是大手大脚,敢情他挣起钱来这般容易啊……连抢带骗的,没个几回就成大财主了……”

冯慎等人微笑不语,继续夹菜用饭。而另一边,花无声与霸海双蛟他们已摆开了“酒阵”。

酒碗刚斟满,花无声便一饮而光。他一抹嘴,指着对面一人道:“该你了,喝!”

那人才喝干,花无声第二碗酒也已经下肚。手指头一偏,又冲旁边一人道:“你,喝!”

如此这般,待花无声喊了数十声“喝”后,霸海双蛟这边早有六人钻在了桌子底下。

见花无声若无其事的样子,四人虽然心惊,但仍然硬着头皮坚持。又喝了三圈,一个喽啰突然捂着嘴跑出厅外,吐了个稀里哗啦。另一个也晃了几晃,“咣当”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抬走抬走!”花无声笑道,“两位当家的,酒还够吗?”

刘占海的脸已红成了关二爷,舌头也有些伸不直了。“先生……放心!酒……酒有的是!”

“哈哈,管够就成!”

谈笑间,花无声又是一碗酒落肚。刘占海颤巍巍端起酒碗,皱着眉头分了好几口才喝干。

喝到这里,只剩下霸海双蛟与花无声比拼。一圈下来,花无声也从之前的十碗酒,减至了如今的两碗酒。

桌上的酒碗越叠越高,霸海双蛟立得也越来越不稳。刘占海咬牙又灌下半碗后,终于两膝一软,顺桌瘫倒。“哥哥撑不住了……靠你了兄弟……”

花无声笑道:“没事没事,二当家的立马便会去桌底下陪你啦!来,接着喝!”

刘占川也已是强弩之末,硬撑着又塞进两碗后,果然倒在刘占海身旁酩酊烂醉。

“哈哈哈,通吃通吃,银子全归我了!”花无声揩了揩手,将桌上银两全划拉在怀中。剩下一帮喽啰们傻了似的,大眼瞪着小眼。

香瓜偷偷拉了拉空如师太的衣角,悄声道:“四师父,那臭穷酸怎么那么能喝啊?”

空如师太微微一笑,“你三师父酒量虽大,可也不是千杯不倒。香瓜,你朝他所在的座位下看看就知道了。”

香瓜依言去瞧,见花无声椅下泅着一摊湿迹。“四师父,那臭穷酸是在边喝边尿吗?哎呀,他可真是不要脸哪……”

空如师太脸上一红,“你这孩子想到哪里去了?他是以内力,将喝下的酒都透过指尖排出了。”

香瓜恍然道:“俺就知道他肯定是在骗人……”

花无声塞好银子,又装模作样地指着地下,向给他倒酒的喽啰道:“你看看你,倒酒也不好好倒,毛手毛脚的洒出这么多,可不可惜啊?快去拿家伙什把这儿打扫干净了!”

那喽啰慑于花无声的惊人酒量,哪会想到地上的酒渍是他做的手脚?当下点了点头,唯唯诺诺地去了。

花无声一脚踏在椅子上,得意扬扬道:“都听着,时候不早了,吃喝也差不多了,将你们两位当家的搭回房去,然后也给我们找个歇息的地方!”

喽啰们闻言,赶紧抬了烂醉如泥的霸海双蛟回房,又给五人安排了住处。之后打扫收拾、各自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