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香瓜此言,唐子淇不由得大奇。

“鸟儿怎么会听你的话?我可是不信……”

“不信你就等着瞧呗!”香瓜扮个鬼脸,又向冯慎道:“冯大哥,你替俺写封信,再把那张图大体上描一份吧。”

冯慎道:“可我身边,并未带着纸张笔墨啊!”

“我这里有!”唐子浚说完,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一本簿子和一支短管。

见到那短管,冯慎有些讶异。“唐兄,这支短管也是笔吗?”

唐子浚笑着拧了几下,将那管帽打开。“冯兄你瞧,这不就是笔尖吗?”

香瓜伸出手指,朝那笔头上一触。“这笔尖怎么是硬的呀?”

唐子浚道:“这是洋货,叫作‘钢笔’,不必蘸墨,可直接于纸上书写。”

“嘿?”霸海双蛟道,“唐少主,瞧不出你还挺洋气的嘛,净用些洋玩意儿。”

“让二位当家的见笑了。”唐子浚道,“我兄妹二人远行在外,家中难免会挂念。不时写封书信回去,也好向家中报个平安。然咱们的砚台笔墨不便携带,在途中恰巧看到一家洋行,所以我便购了这支钢笔,还有这本簿子。”

霸海双蛟赞道:“还是唐少主有心,像咱哥俩就不成啦,出来这么久,也没想着给爷爷托个信回去。”

唐子浚笑道:“那是二位当家的不拘小节,不似我这般婆婆妈妈。”

霸海双蛟齐笑道:“唐少主,你可真会给咱哥俩找台阶下啊,哈哈哈……”

唐子浚又将钢笔与簿子递给冯慎,“冯兄请用!”

冯慎接来,持笔在手。然他使惯了毛笔,一时对这钢笔无法适应,竖执着还没写上几画,笔尖便已在那簿纸上戳出个洞来。

“惭愧,这种洋笔,我不会用……”

唐子浚笑了笑,道:“这钢笔要斜着握,才好下墨出水。既然冯兄用不惯,那换我来吧。”

冯慎将笔簿交出,“那就偏劳唐兄了。”

“哪里?不过举手之劳。”唐子浚接过后,将簿上破损的那页撕去。“冯兄,那你说我写吧。”

“好!”冯慎想了想,遂念道,“敬呈石大当家惠鉴。未能亲至,见字如晤。自马耳山下一别……”

“哎呀!”香瓜打断道,“干吗非得扯酸篇呀?唐大哥,俺来念,你来写!”

“也好。”唐子浚点点头,道,“田姑娘请说吧。”

香瓜道:“就写‘石大哥,俺是香瓜。俺有要紧事,带上你所有的人马和家伙,快些到图上的地方来!’”

唐子浚执笔未动,犹豫道:“田姑娘,这样写……合适吗?”

香瓜道:“有啥不合适的?石大哥一瞧就明白啦!”

霸海双蛟也道:“没错,还是香瓜妹子这样直接了当。咱哥俩瞧着那石大当家的,也不像是念过多少书的人,信写得太文气,万一他看不懂怎么办?唐少主,你就照那样写吧!”

见冯慎也微微点头,唐子浚只好提笔写了起来。“田姑娘,后面呢?”

香瓜接着道:“那图别给外人看,来的时候也不能叫外人瞧见,多带绳子多带马,斧头、凿子也多备些……嗯,差不多这样就行啦!冯大哥,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冯慎笑道:“虽然用词粗陋,倒也还算是言简意赅。就这样吧!”

唐子浚唰唰几下写完,又向冯慎要过龙图,对照着在簿子上一笔一画地勾描了起来。

趁着这段工夫,其他人休息闲聊。冯慎则找了一块木头,用遏必隆刀削了起来。

香瓜好奇道:“冯大哥,你这是做啥啊?”

冯慎道:“我打算制个带塞子的小木筒,等唐兄将图描好,与那书信一起装到里面,这样可保那图、信无损。对了香瓜,你那里有没有细长些的暗器?一会儿我好挖孔掏膛。”

香瓜在身上翻了翻,摇头道:“细的有飞针什么的,细归细,可是却不够长……”

“我有!”唐子淇说完,从发间拔下一根“长簪”,紧接着手掌一扬,那“长簪”便唰地一声射出。

唐子淇在东,冯慎在西,中间还隔着霸海双蛟与香瓜。那“长簪”先是擦着刘占海后颈,又是穿过刘占川臂弯,最终避开香瓜后,这才钉在了冯慎手中的木头上。

刘占海只觉后颈一凉,刘占川却见眼底一闪,皆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长簪”实为一支峨眉刺,是唐子淇素来惯用的兵刃。冯慎将其拔下后,冲唐子淇点了点头。“唐姑娘,多谢了!”

香瓜看看那峨眉刺,也道:“唐姐姐,俺记得当年你使的,就是这种暗器,到现在还没换吗?”

唐子淇道:“为什么要换?香瓜,你那把‘甩手弩’呢?我这一路上,好像就没瞧你拿出来过。”

香瓜道:“俺已经换暗器使了,所以这次出来就没带着……”

“是吗?”唐子淇意味深长道,“我可不像你那般喜新厌旧。”

“不是的!”香瓜急道,“那‘甩手弩’是黑儿娘遗物,反正俺现在使什么都顺手,就不舍得再用它啦!”

“好了香瓜!”冯慎皱眉道,“你去那边安静地坐好,不要影响到唐兄描图!”

“哦,那好吧……”香瓜嘟着嘴回到火堆旁边,在霸海双蛟屁股上各自轻踢了一脚。“大龙、二龙,你俩怎么占这么大位置呀,快起开些,挪点儿空儿给俺坐。”

待冯慎把那小木筒制好,唐子浚也已将图摹完,连同着那页书信一并撕下卷实。

将图信塞入筒中后,唐子淇又道:“香瓜,你不是说你会驭禽吗?现在东西都弄齐了,我倒要瞧瞧,你怎么把鸟儿给招来。”

香瓜打了个哈欠,“现在太晚了,鸟儿也都去睡了,等明天再说吧。”

唐子浚道:“眼下确是不早了,咱们都早些歇息吧。”

霸海双蛟道:“这一觉,恐怕是不好睡呐。”

余人一怔,“怎么?”

霸海双蛟指着那不远处的金坛道:“咱们守着这么多金子,被那金光耀来闪去的,又怎么能睡得好哇?哈哈哈……”

见他俩打趣,众人又笑了一气,就各自安歇。

霸海双蛟说是睡不好,可刚躺下去没多久,便打起了呼噜。连日来,众人爬山涉水、风餐露宿,早已是身心疲惫。然眼下他们发现了黄金,参破了“龙脉”的秘密,心里头皆踏实了不少。于是乎,倦意上来,其他人也顾不上那鼾声刺耳,都缓缓的合上了眼睛,先后都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因着急看香瓜如何招禽送信,故而唐子淇又是连连催促。六人离洞下崖后,来到那“承天池”旁。香瓜四下打量了一阵,选了块高岩站了上去。

在岩顶立定后,香瓜便闭上双眼,深深地吐纳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见周围仍是没甚动静,唐子淇渐觉不耐。“香瓜,你到底会不会驭禽呀?该不是在装模作样吧?”

香瓜睁眼道:“唐姐姐你别催呀,俺正准备运气提声呢!这承天池边又没什么林子,待会要不喊得大声些,俺怕远处的鸟儿听不到!”

唐子淇摆了摆手,“好吧好吧,那你快些运气吧!”

“嗯!”香瓜使劲点了点头,复又闭目凝神。仅过了片刻,香瓜忽然睁开两眼,与此同时,嗓子里发出一声长长的清啸。

那啸声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悠扬,刚柔并济着直直向云霄间冲去。

待那啸声一止,霸海双蛟便喊道:“真瞧不出来啊香瓜妹子,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居然能叫唤的这么响亮,咱哥俩的耳朵,都被你震得嗡嗡直响。”

香瓜扭脸一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拿你俩来说吧,虽然都五大三粗的,可加在一块也打不过俺!”

“这倒是实话!”霸海双蛟笑道,“别说光咱哥俩加起来,就算再来十个、二十个,也打不过香瓜妹子你哪,哈哈哈……”

香瓜侧耳一听,“有动静!好像是有鸟儿过来了!你俩快别出声了啊!”

话音方落,远处的山林中便腾起一片“黑云”。

“咦?”香瓜怔了,“那是个什么呀?”

冯慎眯眼辨认了一会儿,“鸟群!”

“鸟群?”

说话间,那“黑云”越来越近,众人仔细一瞧,不是一大群飞鸟又是什么?只见数不清的鸟儿叽喳鸣叫着,似铺天盖地般渐渐冲来。

“俺的个天哪!”香瓜傻了眼,“怎么来了这么老些啊?俺刚才,是不是喊得太大声啦?”

乍见这黑压压的一群飞鸟,唐子淇也暗暗心惊。“香瓜,你再驱走它们不就成了?”

香瓜从怀里摸出一包肉干,苦着脸道:“俺刚才在啸声里说,只要过来就有肉干吃……若是驱走了,不等于在骗它们吗?”

唐子淇道:“不就是些鸟吗?骗了又能怎么样?”

香瓜道:“不是那么说啊!俺四师父说过,无论是驭禽之术,还是驭兽之法,最关键的一点就是,绝不能失信于禽兽。鸟儿也是有灵性的。要是骗了它们,它们肯定不高兴,然后会跟其他的鸟儿去说,一旦传开,附近的鸟儿以后就不再相信俺了,俺的驭禽之术,慢慢的也就不灵啦!”

霸海双蛟道:“香瓜妹子你别急,不是要肉干么?咱哥俩身上还有!”

“那也不够分哪!”香瓜急得直跺脚,“呀,它们眼瞅着就到跟前了!怎么办呀?该怎么办呀……”

众人正一筹莫展时,忽觉头顶上一暗,似有什么大物掠过。再抬头看时,俱是一愣。不知打哪里飞来一只巨雕,正展翅翱翔于空中。

这巨雕一来,那鸟群顿时便像炸了锅,“哄”的一下掉头散开,转眼就逃了个无影无踪,只留下满天的鸟羽,还在纷纷扬扬地飘落。

巨雕也不去追赶,在天上鸣唳盘旋了几圈后,两翼猛然一收,直直俯冲下来。

见那巨雕来势凶猛,唐子浚大惊,捡起块石头便想打出。“田姑娘当心!”

香瓜急急摆手,“没事的!唐大哥你别伤它!”

眨眼间,那巨雕已冲至跟前,翅膀一震,登时挟起一股劲风,紧接着双爪齐齐探出,堪堪降在香瓜所立的那块高岩之上。

只见那巨雕碧眼金睛,喙如弯刃,爪似钢钩。双翼展开,近乎一丈,立于地上,竟与香瓜胸口齐平,端的是雄姿傲然,威风凛凛。

香瓜拭了拭满头大汗,长舒一口气道:“好雕儿,多谢你帮俺解围啦!”

那巨雕似乎听懂了,振翅长鸣,看上去十分得意。

香瓜将肉干抛在巨雕面前,“来吃吧,这些都是你的啦,吃饱喝足,好帮俺办事呀!”

岂料那巨雕将头一昂,对地下的肉干睬都未睬。

一瞧它这模样,香瓜便立马明白了。她赶忙捡起地上肉干吹了吹,又捧在了掌上。“哈哈,脾气还挺大呀!好好好,刚才是俺无礼了,俺喂你吃总成了吧?”

待香瓜捏着肉干喂来,那巨雕又变得很是快活,一下叨去肉干,转眼吞入肚中。

香瓜一面不断地投喂,一面与巨雕“唧唧咯咯”地说着,不多会儿工夫,已如伙伴般亲密。

见这一人一雕耍得兴起,唐子淇有些眼馋,几下跃至岩上,想要伸手去摸那巨雕。“这雕儿好神气哪……”

谁知唐子淇的手刚伸出来,那巨雕的翎羽陡然倒竖,头颈猛的一探,就朝着唐子淇狠狠啄去。

唐子淇惊得花容失色,忙一个后翻险险避开,待跃下那高岩后,已是遍身冷汗。

那巨雕还要去追,香瓜连忙将它脖颈抱住。“好雕儿,唐姐姐是咱们一伙的……”

唐子淇恼羞成怒,嗔怪道:“谁与这扁毛畜生是一伙?香瓜你说,刚才是不是你故意叫它来啄我的!”

“俺没有!”香瓜急道,“不会驭禽术的人,是不能靠近招来的猛禽的,不信你问俺冯大哥!”

冯慎点了点头,道:“唐姑娘,确是如此。香瓜施这术时,连我这当师兄的都不能轻易靠近……”

“不就是只破鸟吗?好稀罕吗?我还不想看了呢!”唐子淇说完,红着眼圈跑开。

霸海双蛟不解道:“那雕不给摸就不摸呗,这有什么好恼的?”

“舍妹总爱无理取闹,让几位见笑了!”唐子浚叹口气,又向香瓜道:“田姑娘别在意,请继续吧!”

“好!”

香瓜答应着,将手中剩下的肉干尽数喂完。

待巨雕吃饱,香瓜又向岩下叫道:“冯大哥,你把那小木筒扔过来吧。大龙、二龙,你俩谁都成,快从衣裳上撕下些布条来。”

冯慎依言掷出小木筒,霸海双蛟却愣着没动。“香瓜妹子,你要布条做什么?”

香瓜晃了晃手中木筒,“自然是用来当作绳子,把这筒子给绑在雕儿腿上啦。”

霸海双蛟道:“那为啥偏要咱哥俩撕衣裳啊?”

香瓜道:“俺可是女的,总不能撕俺自己的吧?”

霸海双蛟嘟囔道:“不是还有冯老弟和唐少主吗?”

“冯大哥更不能撕了!”香瓜说着,又指着唐子浚道,“人家唐大哥的衣裳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哪像你俩?把衣裳穿得脏兮兮的、油乎乎的,撕了也不心疼!快点呀,雕儿都等不及啦!”

“得!”霸海双蛟对视一眼,苦笑道,“咱哥俩一人撕上一条吧。这下倒好,衣裳不光脏,还破了呢。”

取过布条后,香瓜就把那小木筒牢牢地缚在巨雕腿上,又“唧咯”几声后,那巨雕便亮出翅膀,朝下“呼”的一扇,身子便如一把利剑,疾疾向半空中插去。

巨雕愈飞愈高,最后变成一个小黑点,隐在云间不见。翔于天际,不用越岭翻山,再加上巨雕羽翼雄健,更是掣电追风,没出一个昼夜,便将图信带到了五女山。

因那巨雕的样子骇人,山上的喽啰们皆不敢靠前。最后还是那巨雕等得不耐烦了,自己从腿上啄碎了布条,将那小木筒抛下离开。

见那木筒上刻着“石大当家亲启”,喽啰们赶紧转送给石敢当。石敢当见信观图后,二话不说,当即命手下收拾所需,尽快动身。

然毕竟是上百人马的开拔,准备行囊粮草用去了数天,购绳买马又花掉了几日。就算石敢当一行昼夜趱程,要抵达那长白山,也至少得十天半个月。

在守候的这段日子里,冯慎等六人却得以短暂的闲适。白天时在山中林地活动,晚上便回到龙门壁上的洞窟内过宿。住在那洞窟中,可护着黄金,又可挡风遮寒,虽然崖高壁险,但经过连日的往返上下,别说是冯慎等人,就连霸海双蛟攀爬起来,也都已是轻车熟路。

因要在附近寻处通海的水道,故而但有闲暇,六人便会绕山四处打探。长白山方圆数十里内的溪川不少,除去那条通天河外,另有许多岔流。然通天河直出向北,其他的河溪又是水短滩浅,别说是通海,就连行船都难。

六人寻至最后,在东麓和南麓各发现一条河谷开阔的大川。冯慎对照着海图一加推测,感觉依稀是图们江和鸭绿江的源头模样。

这两条江都可入海。然图们江向东,要经朝鲜、日本等地,鸭绿江往南,顺江而下,刚好是冯慎等人从沉沙岛来时的路线。并且,此时潜龙号就于这鸭绿江下游泊着,再加上天气渐暖,水量剧增,将其逆流航至山外的河源,也是不无可能。

为保万无一失,香瓜又施术唤来左近的禽鸟,连问了几只,皆云南麓那道大川,确是那鸭绿江源。

万事俱备,唯欠东风。如今运送黄金的路线也已选定,眼下就只等那人手一齐,便可拆坛运金。

回到龙门壁后,唐子浚代霸海双蛟写了封书信,也没再另描龙图,只是让他们顺江一直行至源头。书信写好,香瓜又招过那头巨雕,依旧法转送至安东。

留守了近两个月,“潜龙号”上那十余名亲信早已闲得百无聊赖,一得知霸海双蛟传唤的消息,皆是兴奋无比,当即驾着“潜龙号”北上。

仗着“潜龙号”行航之便,不出几日,霸海双蛟的手下就已来在鸭绿江源附近。这些天来,霸海双蛟每日都来源头观望一番,一见那江流中的钢铁大物,岂能认不出来?

众人相见,各自畅怀,忙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停好“潜龙号”,欢天喜地地去龙门壁下找冯慎等人会合。

见了那十余名亲信后,冯慎等心中也十分高兴,一行人正你说我笑着,又听到不远处人语马嘶。

只一望,香瓜更是眉开眼笑。“哈哈!石大哥他们也到啦!”

冯慎一招手,“走,咱们速去迎接!”

还没到跟前,石敢当已放声大笑道:“好妹子!冯少侠!两位当家的!哈哈哈……咱又见面啦!”

香瓜也笑道:“石大哥你们怎么才来?俺成天踮脚抻头的盼着,脖子都快被扯长啦!”

“哈哈哈!”石敢当道,“我们一接着消息,就立马动身准备。一路上行得多,歇得少,不过就这种赶法,有个人还嫌慢哪!”

香瓜一怔,“还有谁呀?”

“是我!”话音一落,从石敢当身后跳出个人来。

见是乔五,冯慎笑道:“看来乔兄弟腿上的枪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乔五道:“托石大当家的福,我的腿早就没事了。这不,一听说要来见冯少侠,两腿就情不自禁地使劲朝前迈,管都管不住呀!”

香瓜哼道:“管不住腿倒没事,就怕你管不住自己个儿的手!石大哥,他在的这段日子里,你们山上没少啥吧?”

“哈哈!”石敢当笑道,“不但没少,反而还多啦!”

“多了?”香瓜一指乔五,“他不是又下山去偷东西了吧?”

“不是不是!”石敢当道,“山上多的是一把交椅,弟兄们如今叫他乔五兄弟是‘四当家’啦!”

“成四当家了?”香瓜道,“石大哥,你们也真是抬举他!”

“哪里哪里?乔五兄弟愿意入伙,咱们是求之不得啊!哈哈哈……”石敢当笑罢,又向冯慎身后看了看,“冯少侠,二位当家的,那些朋友是?”

“哈哈哈……”霸海双蛟指着十来名亲信道:“这些是此次随咱哥俩赴奉的手下,也是刚到这里的。来来,都见过石大当家!”

众亲信齐齐抱拳,“见过石大当家!”

石敢当拱手回礼,“兄弟们客气了!”

冯慎又道:“这位唐兄,是川东唐门的少主人。”

“唐门?”石敢当一怔,道,“哈哈,如雷贯耳啊!”

“不敢当,在下唐子浚,见过石大当家!”唐子浚说着,手指身侧。“这丫头是舍妹,唤作唐子淇。”

还没等石敢当客套,旁边查文显便将面上黑纱一撩。“怪不得我瞧着面熟,原来是你们!你们可知我是谁?”

唐子浚哼道:“查文显,关于你的事,冯兄已告诉过我了。”

香瓜也喝道:“姓查的!你露出那鬼模样来想吓唬谁?快把那黑纱罩上!”

查文显恨道:“我被逼坠崖时,他们兄妹俩,也在旁边瞧热闹来着!”

唐子淇冷冷道:“什么叫瞧热闹?姓查的,你伙同那叛贼唐猛,盗我唐门宝卷,当时若不是冯慎拦着,我们早就将你一镖杀了!”

石敢当赶紧道:“几位卖我石敢当个面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吧!”

“不错!”冯慎点点头,又向查文显道,“查爷,以往的恩怨,且都放下不提。如今有大事要办,还望你我能够先同心齐力。”

查文显哼了一声,将黑纱罩好。“冯少爷不必假惺惺的,我说过,在马耳山我已欠下你一个人情,无论如何,都会找个机会,将这人情还清!”

冯慎道:“如此便多谢了!”

话音方落,一声娇音又起。“哎呀冯少侠,你谢这个、谢那个,怎么就不来谢谢我呢?”

见是柳月秋,冯慎便道:“是我疏忽,也多谢柳姑娘了。”

柳月秋媚眼一眨,诈嗔道:“单是一句‘多谢’就算完了吗?这一路上,人家又是翻山,又是越岭的,脚上磨起了好多水泡,走都走不动啦,你若真有心要谢,就快点来扶着人家。”

知道冯慎不会上前,柳月秋说完,装作脚下没立稳,身子一斜,便向冯慎怀里倒去。

还没等贴到冯慎身边,柳月秋便觉双腕一紧,转头再看时,自己的两臂,已被香瓜和唐子淇一左一右地拿住。

唐子淇斜眼打量着柳月秋,问道:“香瓜,她就是你说的那个狐狸精吗?”

“对!”香瓜忿道,“唐姐姐,你瞧她多不要脸?”

柳月秋一挣,后退几步,看了看唐子淇,笑道:“香瓜妹妹,你也别总来拦我呀,唐家这俊俏丫头,你最好也要防着些呢,嘻嘻嘻……”

唐子淇怒道:“你什么意思?”

柳月秋道:“什么意思你自己最清楚呀,大家都是女人,当我瞧不出你那点儿小心思吗?”

唐子淇脸上一红,当即将峨眉刺从发间拔了出来。“你……你再敢瞎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柳月秋道:“哎呀呀,你是唐门大小姐,我定是打你不过……可是,我会求冯少侠来保护我呀,嘻嘻,冯少侠,你不会忍心看着柳儿受欺负是不是?”

见不太像样,石敢当忙道:“三妹,你别闹啦!哦,冯少侠,这里可有空旷之处?好让我这些弟兄们将带来的行李卸下。”

冯慎想了想,道:“不如就去那通天河岸上吧,石大当家,诸位兄弟,请随我来!”

说完,冯慎掉头便走。香瓜冲柳月秋扮个鬼脸,与他人紧紧随上。

见冯慎不睬,柳月秋心里有气,将脚一跺,蹲在了地上。“我反正是走不动了!”

霸海双蛟的一名亲信见状,兴冲冲地跑到柳月秋面前。“姑奶奶,嘿嘿,要不我来扶着你走吧?”

“滚开!”柳月秋火气上来,抬脚便将那亲信踹了几个跟头。

石敢当闻声回头,急喝道:“三妹不可无礼!那可是铁船帮的朋友!”

霸海双蛟一瞧,见是手下的海蛎子,遂笑道:“没事没事,那小子一见女人就走不动道,挨踢也是自找的!烂脚虾,你赶紧带人把那没出息的东西拖走!”

“好!”烂脚虾笑着答应一声,与同伴拉起那灰头土脸的海蛎子后,又跟在了众人后面。

到了龙门壁下,众喽啰将所携之物从马匹上卸下,又取了帐篷安扎。趁这空当儿,冯慎把发现黄金之事诉出,石敢当等人闻听后,少不了瞠目结舌。

愣了好久,石敢当喜道:“冯少侠,若真有那么多的黄金,什么样的精兵壮马招不到?什么样的快枪利炮买不来?哈哈,攻下那紫禁城也是指日可待啊!”

冯慎道:“正是!所以我们才斗胆相邀,劳烦石大当家与诸位兄弟来帮忙将这批黄金运出山去。”

石敢当道:“光运出山去就算了吗?既然要帮忙,我们就要帮到底!冯少侠,我手下的兄弟现在虽剩下不多,可每个都是打仗的老手!就这么说定了!要组织人马打鞑子,我们算头一份!”

“哈哈哈……”霸海双蛟大笑道,“石大当家的,那头一份人马,可轮不到你们哇!”

石敢当怔道:“怎么?被什么人抢先了?”

霸海双蛟道:“自然是咱哥俩的铁船帮啦!只待黄金一运到沉沙岛,帮中数百名兄弟马上就举旗反清!”

石敢当笑道:“原来被二位当家的捷足先登啦!那也不打紧,四海皆兄弟,你们占先还是我们占先,那不都是一样?哈哈哈……”

“正是!”霸海双蛟道,“咱们是海盗,你们是山贼,从那根儿上算,原本就亲如一家哇!哈哈哈……”

“对!”石敢当道,“管它山贼还是海盗,只要咱们拧成一股绳,何愁打不垮那些狗鞑子?”

冯慎笑道:“山海合盟,无往不胜!”

“山海合盟?”霸海双蛟喜道,“哈哈,还是冯老弟有才呐!”

“没错!”石敢当说着,又向手下高喊道,“弟兄们都听着!从今往后,我们与铁船帮就是一家子啦!山海合盟,无往不胜。运金举义,复汉反清!”

那百余名喽啰闻言,也都是雀跃欢呼。“山海合盟,无往不胜。运金举义,复汉反清!山海合盟,无往不胜。运金举义,复汉反清……”

一时间呼声雷动,响彻山谷,经久不息。

“好啦!别叫唤啦!都省着点儿力气,争取把黄金早些运出山吧!”石敢当说完,又向冯慎道,“冯少侠,带我们去瞧瞧那金坛吧!”

冯慎朝龙门壁上一指,“金坛就在那大瀑后的高崖内,石大当家的,待会攀爬时,可千万要小心!”

众喽啰原本也想跟着去,但一见那高崖绝壁,又都知难而退。最后抵达那石洞里时,除去冯慎等,也仅是石敢当、查文显、柳月秋和乔五四人。

见到那黄金圆坛后,石敢当、柳月秋和乔五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查文显面罩黑纱,可瞧他时不时掐掐自己的胳膊,也知其必是愕然无比。

过了良久,石敢当才道:“知道金子不会少,可想不到……居然会有这么多啊!”

“哈哈!”霸海双蛟笑道,“石大当家的,你可算是回过神儿来啦!”

石敢当道:“让二位当家的笑话了。”

香瓜也笑道:“那有啥呀石大哥,当初大龙、二龙刚见这金坛时,惊得哈喇子都流出来啦!他俩哪有脸来笑话你呀?”

霸海双蛟埋怨道:“香瓜妹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上,你别老揭咱哥俩的短成不成呢?”

冯慎道:“乍见如此数量的黄金,恐怕没有几个人,还能够镇定如常啊!”

柳月秋道:“看来冯少侠也不能免俗呀。冯少侠,有这么多金子,你就没想过自己留下些吗?”

香瓜忿道:“俺冯大哥一心为公,他要黄金做什么?”

柳月秋一指香瓜,咯咯笑道:“他要黄金,自然是为了打间金屋子,将你这娇丫头藏起来啦!”

冯慎正色道:“柳姑娘说笑了,这批黄金乃是复汉之资,哪怕饿死穷死,我也绝不会动上分毫!”

柳月秋看了冯慎一眼,“扑哧”乐了。“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真是讨人喜欢呀!”

香瓜怒道:“冯大哥用不着你来喜欢!”

“这样啊?”柳月秋说着,一指唐子浚。“唐少主也是风流倜傥,那我只好去喜欢他啦……”

唐子淇哼道:“别做梦了!我哥会瞧得上你吗?”

柳月秋笑道:“那可不好说呀,保不齐以后哪天,你这丫头还得叫我声‘嫂子’呢,嘻嘻嘻……”

“我叫你去死!”唐子淇怒极,抬手便要打。

“阿淇!”唐子浚一把拦住,“别与她一般见识!”

柳月秋道:“瞧见没?你哥心疼啦……”

“柳姑娘!”冯慎冷冷道,“玩笑也开够了吧?”

“哟?”柳月秋道,“冯少侠,你怎么突然拉起了脸来?该不是听我说喜欢唐少主,而吃起酸醋了吧?”

“吃你个大头鬼!”香瓜气得一巴掌拍去。

柳月秋身子一扭,急急笑着跑开。

冯慎叹口气,对石敢当道:“走吧石大当家,咱们去那金坛中瞧瞧!”

待几人来在坛中,里面那块大石碑便赫然映入眼帘。

柳月秋向石碑上瞧了瞧,不再调笑,反蹙起了眉头。“这里有什么骨头之类的吗?我怎么瞧不见呀?”

听了这话,不但是石敢当,就连冯慎等人也是一怔。

“柳姑娘,你如何知道骸骨之事?貌似我们还未曾提过吧?”

“哪里用得着你们提呀?”柳月秋笑笑,向那大石碑上一指。“喏,那上面不是刻着字吗?‘龙祖圣骸’!”

冯慎大奇,“柳姑娘识得满文?你是汉人还是满人?”

“什么汉人、满人?”柳月秋双目含笑,玩弄着自己的发稍。“柳儿我呀,是女人。冯少侠,你别光顾着问,先跟人家说说什么叫‘龙祖圣骸’吧。”

冯慎一指脚底,道,“这坛底有密道,可通往下方的深谷。那深谷中原封着一副巨大的骨架,瞧着有些像龙骨。”

“龙骨?”石敢当奇道,“你们是说那种能腾云驾雾的龙?”

霸海双蛟道:“能不能腾云驾雾不知道,反正是巨大无比!光一根爪子尖,就得这么老粗!”

说完,霸海双蛟又伸手比画起来。

石敢当一瞧,将信将疑。“不能吧?一根爪尖就有这么粗?那整副骨架不得比这金坛还大?世间哪有活物能生得那么大啊……”

霸海双蛟道:“世间是没有,可说不定天上有啊!所以咱们才感觉那就是一副龙骨头!”

冯慎道:“不过那副龙骨,已经为我们毁坏!柳姑娘,你应该不会见怪吧?”

柳月秋一怔,“就算那真是龙,也是狗鞑子的祖宗,我为何要见怪?”

听她说出“狗鞑子”三字,冯慎微微点了点头。“如此就好……”

柳月秋稍加思量,顿时明白过来。“冯少侠,你还在怀疑我是满人呀?嘻嘻,那我再靠近些,好让你瞧个仔细。”

香瓜忙拦在二人之间,“你走开!那满人、汉人模样都差不多,谁能分得出来?”

“行啦行啦!”石敢当摆摆手,道,“冯少侠,那密道在哪儿?我想去瞧瞧那龙骨究竟长什么样哪!”

柳月秋道:“人家也想瞧!”

“好!”冯慎答应着,走到石碑旁几下打开机关。“只是下面谷深道险,你们要多加小心。”

柳月秋又道:“怎么?冯少侠不陪着人家去吗?”

“陪什么陪?”香瓜没好气道,“大龙、二龙,你俩去帮俺石大哥引个路吧!”

“行啊!”霸海双蛟满口应下,“正好上回没砸过瘾,这次下去再接着砸!石大当家的,请吧!”